第十章 暴君毒皇後慘酷明宮2

原來,以大學士楊慎為首,領著三百多個朝臣去跪伏在奉天門前,齊聲大呼以示抗議那道聖諭。人多聲洪,聲震大內,透過宮闕,世宗聽喊聲喧天,不禁心中大怒,他強忍了忍,耐住氣吩咐內監傳諭,著眾官暫行退去。楊慎等怎肯領旨,還是高呼不絕,呼到力竭聲嘶時,索性放聲大哭。一人哭了,眾人立時相繼跟上,奉天門前霎時哭聲大震。壯麗堂皇的天闕,立刻因之罩滿了愁雲慘霧。

似這般悲哀愴惻的哭聲,在世宗聽來,更是讓他憤不可遏,當即拍案大怒道:“這班可惡的廝奴,朕想留些臉麵給他們,他們反倒敢來虎頭撲蠅了。”於是世宗當即就宣錦衣校尉,把奉天門外所有跪哭的官員一齊逮係了,驅入刑部大牢,明日早朝候旨發落。錦衣尉奉了諭旨,如狼似虎地將眾官梏桎起來,趕羊牛般地一並監進獄中。

第二天早朝,世宗在奉天殿裏叫內監錄了大牢裏眾官的姓名,凡三百七十七人。當場就將為首的王充正、何孟春等三十三人一例戍邊;其他官員則四品至五品奪俸,五品以下的廷杖貶職;大學士楊廷和降級,太師毛紀、太傅石瑤一概令閉門自省三個月。

這樣一場大風潮總算被世宗用專製的鐵血手腕罰的罰、責的責,勉強了結了,六部九卿沒一個再敢多議論興王稱皇考的事了。

世宗見眾官懾服,乘勢定了大禮。以興王為獻皇帝,蔣妃為章聖皇太後,孝宗皇帝為皇伯考,孝宗張後為皇伯母,並親自草詔,頒布天下;又命翰林學士張璁主祀獻皇帝,以兵部尚書萼桂為主祭官。

不到一個月,獻皇帝的廟落成,世宗親題廟額,以示隆重。這座獻皇帝廟,殿宇丹階玉陛,建蓋得異常華美。到了大祭的時候,上至郡王公侯相卿,以及各部司員,無不蒞廟與祀,其時的熱鬧不可言喻。從此獻廟的街衢中,每至春秋兩季的祀日,廟的前後左右都有紅男綠女來瞧熱鬧,借此瞻仰皇帝的聖容。這個看祀祭的舉動,後來竟成了風習。後來都下有逛廟會的說法,就是起自世宗皇帝這一朝,流傳到如今還沒有革除。百姓稱獻皇帝廟為世廟,居京中各廟之冠,直到李自成入北京才把世廟毀去。

而世宗自己在當時,看定了父母尊號,建了世廟,張璁修篡了實錄,種種都已做到了,心裏自然十二分的快樂,因為他的那份強烈成就感讓他真是快樂得不能再快樂了。

世宗的這一曆史大動作被稱為大禮儀之爭,這次事件的最可怕之處不僅僅在於皇族內部讓張太皇太後的傷心至極,而是在這次事件中,一些正直的大臣紛紛離職,或是被迫於聖心不悅不得不離開,或是為求自保主動求休,致使一些奸臣佞臣乘機竊取了朝政大權,使弊政重興。可世宗本人當局者迷,他自己感覺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7、出宮為尋芳

就在世宗自我感覺越來越有成就感因而十二分地快樂的時候,他越來越對一件美中不足的事不能容忍下去了,那就是他的陳皇後為人性情冷僻,不苟言笑,兩人一向不睦,常常相勃谿,所以世宗極想在宮侍裏麵選一個有才貌的淑女立為貴妃,可宮侍當中卻沒有一個能讓他看得上眼的。

那天,世宗忽然想起從前武宗等帝不時微服出行,由此及彼,他馬上想到如今自己何不也私往民間,定然會弄來一二個稱心如意的佳人。於是世宗攜了內監胡芳,改裝出宮。

這天是四月初八,俗稱浴佛節。照京師的風氣習俗,到了浴佛節這一天,男女老幼都往名觀大寺進香,紅男綠女無不拜倒蒲團。一群紈絝浪子就打扮得如采花蝶似的,往來於各寺觀,穿梭於香花美人中,借此飽餐秀色;那些****娃也乘機晤會情人。各寺觀附近都有江湖術士來醫卜星相,趁機做些買賣,飽一飽錢囊。所以當時的熱鬧,真是罄竹難書。而粉白黛綠的妖豔冶麗,也非筆墨所能描摹。

世宗由胡芳引導,先往拈花寺中遊玩。這座拈花寺在東安門外,為京師有名的大寺,其香火之盛,在都下寺觀中可稱得首屈一指了。世宗進寺隨喜了一會兒,見進香的女子千百成群,雖老少妍嬌各不相同,卻都妝飾得嫋嫋婷婷,煞是好看。世宗以前每次出來,總是前擁後護,因此他的視線總被遮蔽,哪裏今天有這樣的散漫隨意和自在。

8、大權奸嚴蒿得時機

拈花寺兩旁滿列著江湖人的篷子,如賣拳的、售藥的、看相的、測字的。就中一個術士,布招上大書“嚴鐵口知機測字”。世宗生性好奇,這一點在他強開魔殿的事中就可以看出來,他每逢可怪可異之事,往往喜歡親自嚐試;所以就分開眾人,在嚴鐵口的攤旁坐了。於是這位在嘉靖中年乘時得誌盤踞要津、秉政二十餘年、害得大明王朝元氣殆盡的大奸臣嚴嵩從此就得益於這一偶然時機,而進入了曆史舞台。

嚴鐵口見世宗舉止不凡,忙笑著說道:“尊駕敢是要測字還是問字?”世宗笑道:“問字怎麽樣?”嚴鐵口道:“如其問字,請書一字出來,在下就能測知來意。”

世宗隨手寫了個“也”字。嚴鐵口笑道:“尊駕是為選內人而來的。”世宗被一語道中,不覺暗自納罕,卻故意沉著臉說:“怎見得就是此意呢?”嚴鐵口說道:“尊駕的這個‘也’字,是文辭中的語助詞如焉哉乎也。這字既是助詞,‘也’加‘土’又是個‘地’字,坤為地,是女子,所以咱就知道尊駕是覓內人來的。”

世宗不覺連連點頭道:“你這個字果然測得不差,但我現今已有內人了,不知可好嗎?”嚴鐵口笑道:“就‘也’字看來,恐怕難得和睦。因‘也’字加‘人’為‘他’字,尊駕有‘也’無‘人’,不成其為‘他’字,就是說,是有內人,但實際上和沒有內人一樣。又‘也’加水為‘池’,加馬為‘馳’,今言‘池’而無水,言陸而無馬馳也,是夫婦不能水陸並行,明明是不和睦了。現在賢內人可是三十一歲?”世宗驚道:“不錯!確是三十一歲。”嚴鐵口笑道:“尊駕的‘也’字,很像‘卅一’兩字,既然講到內人,咱就測機猜一下。”

世宗見嚴鐵口論事和看見的一般,不禁相信他到了十二分,隨手又寫了個“帛”字,然後說:“你看我是做什麽的?”嚴鐵口正色道:“‘帛’字具皇者之頭,帝者之足,尊駕當是個非常人了。”

世宗怕他說穿了,被路人注目,忙拿別話把他支吾開了。於是給了潤筆錢,並問嚴鐵口姓名,嚴鐵口說他叫嚴嵩,在弘治孝宗年號十六年曾舉孝廉,因家裏清貧,流落江湖,測字糊口。

世宗又去各大寺院中遊覽了一遍。在昭慶寺中看見兩個女郎,羅衣素服,都生得月貌花容,很是嬌豔。世宗隨著女郎們慢慢地回去,見兩人並肩走進丞相胡同去了,世宗記下地名,第二天就頒下兩道上諭:一道是去召測字的嚴鐵口,一道是給丞相胡同的,致聘昨天偶遇的兩個女郎。

不一會兒,致聘的內監回來說,那兩個女郎一個是方通判的女兒,一個是張尚書的侄女。方通判和張尚書兩家驗了諭旨,馬上把皇帝選的貴人妃子送進宮中,於是這兩個偶被天顏所睹的女郎就一並被納做了嬪人。

這時嚴鐵口也宣到了,世宗立時就在便殿召見,嚴嵩的奏對十分稱聖意,一如當年的胡維庸讓太祖滿意,於是他也當場被授官職。不到一個月,承信郎嚴嵩再升為戶部司事。

嚴嵩自入仕途,於各部上官,竭力地逢迎;又能鑽謀,做事可算得小有才幹,阿諛本領極大的他看這時的禮部尚書夏言恰好是同鄉,嚴嵩就借了桑梓之名,一見了夏言就小心兢兢地口口聲聲自稱小輩。誰人不喜歡阿諛獻媚?嚴嵩的阿諛獻媚在夏言眼中被解讀成了嚴嵩的為人誠樸而且自謙,這樣的人自然是好人,於是就在部中事事提挈他。

那些同寅因嚴嵩是皇上所識拔的人,本來已予優容了,又見夏尚書這樣成全他,當然格外另眼相看了。不到半年,嚴嵩驟然擢為吏部主事了。

那時楊一清又致仕,楊廷和罷相,王守仁被張璁進了讒言貶職家居,朝中大臣換了新進。夏言和顧鼎臣同時入了閣,值夏言為相,禮部尚書一職就推舉了嚴嵩。嚴嵩一躍而為禮部尚書,紫袍金帶,頓時就高視闊步起來了。

好奇心一向很強的世宗一點也不讓世人意外的是,他最好神仙老道之術最信佛道,自登基以來,宮中無日不建有醮壇。光陰荏苒,又是一年的秋深時節。世宗命黃冠羽士在宮中祈鬥,須撰一篇祭文,命閣臣擬獻。顧鼎臣本來是宿儒,奉諭後立時握筆撰就。而夏言雖是科甲出身,學問卻萬萬不及顧鼎臣,他當然也有自知之明,欲待不作,又未免忤旨,於是猛然想到了下筆敏捷的嚴嵩。

嚴嵩得了這樣的好機會,用盡平生本領寫成了一篇字字珠璣言言金玉典雅精工的美文《慶雲賦》。夏言不識嚴嵩莫測的深意,還當嚴嵩是在幫自己。果然《慶雲賦》在禦覽時讓世宗擊節稱賞,感覺就是夏、顧兩大臣的青詞亦遜一籌,於是明察秋毫的世宗將夏言叫了去,說這篇祭文不是他自己做的。夏言見事已拆穿,就索性實說了。世宗大喜,立召嚴嵩獎勵了幾句。

本來世宗對為類文章的要求隻要文詞綺麗就可以了,才學一般的嚴嵩揣透了世宗的心理,就把那篇祭文做得分外華美,當然也是分外地華而不實,偏偏這就讓世宗很對心思,不多久他又獻上一篇《大禮告成頌》,越發地鏤金琢玉摛藻揚芬,從此世宗所有青詞等類概令嚴嵩主筆,從此這位嚴尚書的聖寵恩眷一天勝似一天,與之同步的是,夏、顧二人則漸漸失寵,一天不如一天。不久顧鼎臣一病而逝,而夏言卻沒有這麽幸運,於是他就活該倒黴了。

夏言自恃勳高,瞧不起嚴尚書,因嚴嵩進階都是由自己一手提拔的,所以對嚴嵩就和一個門客差不多。當初嚴嵩不得不曲意承迎,但對夏言的一味驕倨盛氣淩人是暗暗懷恨的,這種暗暗懷恨在心裏越來越烈,表麵上卻反而格外謙恭。這個陰柔險詐的嚴嵩是牙長在肚子裏,不久夏言就被世宗責以傲慢不恭,削奪勳階,勒命致仕。

夏言知道有人暗中給他設陷阱,於是上疏謝恩,說了一大堆哀傷並報怨的話,讓世宗非常不痛快,但卻又不舍得讓夏言告休回鄉。恰好這時昭聖張太後病逝,世宗命群臣酌議服製,夏言的上疏又未能暗愜帝意,於是再次遭到皇帝的嚴旨駁斥。

原來昭聖太後張氏,自從被世宗稱為伯母後,奉待越來越不象話,淡薄而刻薄再薄到了無情無義又無理。不久張太後的弟弟昌國公張鶴齡及建昌侯張延齡因犯事下獄,這兩位當年得意不凡的國舅爺,早在孝宗時代,因為皇帝一再地對他所殊寵深愛的張皇後娘家的格外加恩,當年曾有大臣極力反對過,可是沒頂用;接著是正德皇帝時代,國舅成了國太舅,自然也是任性橫行,沒人敢管,如今不同了,沒茬還找茬呢,那兩位國舅爺落馬也就是意料中事了;隻不過太出於那個懦弱的張太後的意料了。

張太後求情也不行,世宗仍然將張鶴齡瘐死獄中,張延齡長係待決。張太後忿恚致疾,一病而告終,誰讓她自己沒生個好兒子呢。世宗對張太後的喪禮,本意是打算減輕服製,偏夏言以禮法祖訓為不得減輕的硬性框架,倉猝間夏言又寫錯了一二字,於是世宗終於可以吹毛求疵了。

夏言在被勒令歸田的行前,照例到西苑齋宮叩辭。世宗不覺又動了憐念,再次挽留夏言,這個不知死的夏言於是就又留在了京師。有了夏言的慘痛教訓,朝臣們任憑張太後的喪葬如何草草完事,世宗父子不過持服數日就算了結,也沒人敢吭一聲,至於張延齡自然就更是斬首棄市,沒有人說什麽,可卻有人在心裏想什麽,想想世宗之負心。

明代冠製,皇帝與皇太子冠式是用烏紗折上巾,即唐朝所稱的翼善冠。因為世宗崇尚道教,不戴翼善冠,獨戴香葉冠,他也命製沉水香冠五頂,分賜給夏言、嚴嵩等。夏言這個不知死也不識相的家夥竟然說,這是非人臣的法服,然後竟然歸還所賜。

而嚴嵩則遵旨天天戴著,且用輕紗籠住,以示鄭重。然後他就利用這大大有利的機會讓世宗下了這樣一道詔:“大臣慢君,以致天象告儆,(當時恰好趕上了一次日食)夏言慢上無禮,著即褫職,所有武英殿大學士遺缺,令嚴嵩補授!”於是嚴嵩得以代替夏言入閣,躍登相位。

當時嚴嵩年已六十有餘,卻不異少壯,朝夕入值西苑椒房辦公,世宗大悅,於是賜嚴嵩銀章,有“忠勤敏達”四字。不久又陸續賜匾,遍懸嚴嵩的府第,內堂曰延恩堂,藏書樓曰瓊翰流輝,修道閣曰奉玄之閣,大廳上麵獨擘窠大書“忠弼”二字,作為特賞。嚴嵩在這樣的金色招牌下,竊弄威柄,納賄營私。

而一心想求長生不老的世宗卻完全信任他,於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中國封建史上最荒唐的政事就出現了,一向最好神仙老道之術最信佛道的世宗在位期間,居然荒唐到了二十多年不上朝,因此造成了由嚴嵩專權達十七年之多,結果兵備廢馳,財政拮據,倭寇擾掠東南沿海,蒙古人也大舉入侵,農民起義頻繁,社會危機加重,而這位皇帝卻隻管深居宮中成天拜神作齋。

嚴嵩仗著世宗的信任,暗中竭力營私植黨,將同鄉趙文華、鄢懋卿、羅齊文等三人都授了要職,長子嚴世蕃也位列尚寶司少卿,於是父子倆狼狽為奸,令朝野側目,隻在心中明白了世宗之所謂忠者,原來就是這樣子。

嚴世蕃比他老子還要奸黠狡猾,不論什麽緊急大事,別人嚇得要死,嚴世蕃卻能顏色不變,談笑自若。世宗的批答每每好用佛家語,這樣的批答一下來,大臣們須仔細詳解,一個不留神,就得受斥。嚴嵩常常讓這種奇特的批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嚴世蕃卻一看便明了,嚴嵩每每照他兒子教導的去做,總能得到世宗歡心,從此嚴嵩於嚴世蕃的話唯命是聽。

原來嚴世蕃天天都在細細揣摩世宗的批語和行為方式辦事邏輯,果然功夫不負苦心人,嚴世蕃算是將世宗的心理摸熟了。於是,嚴嵩自為相當國後,本來就不可一世,朝中的政事不論大小,均須稟過了嚴嵩,然後入奏世宗;又有嚴世蕃為虎作倀,所以他們父子得專朝政二十多年,廷臣莫與頡頏了。

9、曹貴妃奇妒又狠心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宮中鬧出一場謀逆大事件。謀逆的罪首乃是曹妃的宮婢楊金英,一個宮婢從此得入國史,傳播百世,雖然死得慘烈烈,卻也可謂值得。

原來世宗到了中年,因求儲心切,廣置妃嬪。那時朝鮮內亂,世宗派兵弭了亂,國王陳斌出於感激,就把著名的朝鮮第一美人曹喜子送進中國來。此一時是曹喜子時代,再不是彼一時的大公主富燕兒時代。但曹喜子也富燕兒一樣,生得粉臉桃腮媚骨冰肌,那秋水似的杏眼尤其讓世宗看了心醉,於是在一見的當夜就召幸了她,召幸的第二天就封曹喜子做了貴妃。此後,每遇參禪悟道的政躬有暇,世宗必到曹貴妃的宮內,戲笑狎鬧到盡歡。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差不多這般情形的貴妃曹喜子卻仍不快樂,她不快樂的原來是她從朝鮮帶來的兩名侍女秦香娥和楊金英,她們兩人雖不及曹貴妃那麽美貌絕倫,倒也出落得玉立亭亭,很可人意,可得世宗就把她們兩個侍女也都臨幸過了。

妒心極重的曹貴妃深怕被這兩個侍女奪了寵,就對兩人挑挑剔剔,然後就以哭泣為大不赦罪而將秦香娥和楊金英杖責。

兩人天天受盡了磨折,又不敢在世宗麵前訴一句委屈,有冤沒處雪,同病相憐,兩人隻好暗地裏相對悲泣。可憐秦香娥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一天夜裏,乘宮人太監們不備,縱身跳進禦河中淹死了。

秦香娥一死,剩下了楊金英一個人,日子越發難過了。曹貴妃不時動怒,動怒就要痛加杖責。有鑒於秦香娥通過自殺得到解脫,曹貴妃還嚴加防範,讓楊金英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那一天曹貴妃又為了一件小事把楊金英痛笞了一頓,然後她又獰笑著,讓人把鐵針燒紅了,灸燙金英的小臉兒,弄得那白玉似的肌膚烏焦紅腫,異常難看。以至於世宗在乍見之下,幾乎辨認不出她就是金英了。

當時楊金英眼巴巴地看著世宗,一言不發地流著淚。世宗雖然心裏明白,卻也沒舍得為了一個宮人責備而貴妃曹喜子。楊金英頓時對絕情的世宗由傷心而仇恨,仇恨很快就達到了頂點,她想,如果不是被這個好色的皇帝害得,她也不會天天受這份罪,最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如此無情!

幾天後,楊金英臉上的火灼傷慢慢痊愈了,卻弄得紅一塊黑一塊的疤痕永不能消去。金英攬鏡自照,見雪膚花容弄到了這個樣兒,她的悲傷和憤怒在一霎間都成了絕望,無比的絕望!凡美貌女子大半喜歡顧影自憐,金英自愛其貌,無異於麝之自寶其臍。痛惜玉顏的楊金英常常哭一會歎一會,人差不多癡癲了。強烈嫉妒心異化成了極端的狠心的曹貴妃不僅毫不憐惜,反而痛罵楊金英是做作。

10、美夢煙雲散

楊金英如此珍惜她的美貌是為了她的心上人,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哥哥,兩人從小耳鬢廝磨,長大後就私訂了白首之約。後來金英的父母貧寒不過,隻好把金英鬻與一家富戶做侍婢。苦命的楊金英又被這家富戶轉輾賣到了朝鮮,侍候了日後的大明國貴妃當時的曹喜子姑娘。

在隨著曹喜子姑娘來中國時,淮陽人楊金英非常高興,為終將有可能與心上人團圓。誰知楊金英的心上人雖是個揚州名士,卻家裏窮得徒有四壁,所以當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金英被她父母鬻賣而去。可這位名土希望團圓的心是和楊金英一樣的,他早也盼晚也望,苦苦的盼望中,茶飯也無心進,書也無心讀,功名兩字更是視做虛如煙雲,不他就憂憂鬱鬱出了一場大病,就在他父母愛如掌上明珠的痛與惜中,一天病重似一天,瞑目離開了這個惡濁的塵世。

就在這位名士到了離恨天的那天,金英回國來了。可憐兩下裏地北天南,哪裏能夠知道。楊金英自然一直還當他不曾死的,本來楊金英在被世宗逼迫侍寢後,以為自己雖然保不住貞操,但總可以給心上人留一份美麗的容貌。如今金英看自己容貌已毀,貞操更是沒有了,就算是再見到心上人,又有什麽可以麵對他的,楊金英於是就存了必死之心。

世宗不僅好幸侍女,讓她們由此橫遭奇妒嬪妃的摧殘;並且他還聽信術士的鬼話,大選十四歲以下的美貌幼女三百人入宮,有一次甚至選取了十歲以下的女童一百六十人,以摧殘她們的身體的方式來煉什麽丹藥。

很快這些年小的女孩子們,有的被服了猛藥的皇帝和術士連夜摧殘而下體糜爛,病得奄奄一息而死;有的脆弱嬌嫩完全沒有發育成熟的下體甚至當場就被撕裂,造成大流血而死。就這樣,這群年幼的女孩子們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裏。

公元1542年12月21日,以楊金英為首的十幾個女子,相約事完之後共同以投水赴死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免得再受不可想象的殘酷刑罰,也果然在事完之後,她們或是上吊或是投水或是觸柱碰壁,紛紛以最快的速度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果大多數都沒有死成,楊金英就是這樣,她們在被捉後遭受了最慘的酷刑,可是她們並不後悔。

11、弱女雪深恨

可巧雷壇告成,世宗往禱雷神,回來就又到曹貴妃宮中,不想曹妃帶了兩名老宮人往溫泉中沐浴去了,宮中隻留金英一個人侍候著,世宗於是就扯著楊金英到榻上,再強擁她入被窩,用她的青春身體來服侍這個**興大發的君主一回。已存必欲一死之心的楊金英,再三地以自己容貌已毀為理由,苦苦拒絕。

在被世宗皇帝因為掃興而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後,楊金英木然地躺到了他的懷抱裏,任憑他風狂雨驟地發泄。發泄過後,世宗進入了黑甜鄉,楊金英起身整理衣服時發現自己什麽時候已沒再也沒有了傷心淚,她木然地解下腰間絲帶,作了一個套結,正想往禦帳鉤上掛,以此了結自己痛苦的生命時,猛然間所有的絕望和憤怒和悲傷都爆發了。

於是她飛跑出宮把那些早就說好了的女孩子們帶進來,然後她們把那個睡得跟死豬一樣昏庸殘忍又好色的世宗皇帝的脖子套入帶結中,十幾個女孩子分左右兩派,一齊用力牽扯,卻不想在緊張中,把這個關鍵又關鍵重要複重要的帶扣,結成了死結,使得世宗雖然被深度窒息卻沒有斃命。

12、妃嬪受慘禍

恰好張嬪人張金蓮來探望因為太得寵而不得不巴結的曹妃,剛走到宮院的閨門前,就已聽見裏麵有呼呼的喘氣聲,異常地急迫。張嬪人不禁有些詫異,她剛走進來就見宮女楊金英等人驚慌地走下榻來,張嬪人愈加疑惑,忙走到榻前一瞧,見世宗的頸子上套了一幅紅羅,緊緊地打著一個死結。張嬪人大驚,立時大叫一聲:“不好!”

外麵的宮人內監聞聲紛紛奔了進來,陳皇後聞報,乘了鑾輿飛奔到來,這時的世宗隻剩得氣息奄奄,喉間一條係痕深深陷進膚中,約有三四分光景。

陳皇後命太監去請太醫院來診治皇帝,太醫按了按世宗的脈息,回說因氣悶太過,血搏膨脹,隻要靜養幾天,一到氣息寬舒就可以複原了。然後書了一張藥方,由內監去配製好了,陳皇後親自煎好給世宗喝下。

看看世宗手足展舒,眉目活動,隻是因氣息未舒,一時尚不能開口說話,陳皇後料知無礙,就立時升坐鳳儀殿,把剛剛入浴還沒等著洗就聞變嚇得跑回來的曹妃召來,平日的一腔醋意從鼻管中直衝到了腦門,陳皇後不由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睜,用著猛力,將紅羅絲帶擲到曹妃的臉上,厲聲道:“你瞧!你瞧!你居然敢做出這樣大逆之事!?”

借機發泄一下平時的妒意,讓陳皇後非常痛快,卻讓曹妃嚇得更是渾身亂抖,目瞪口呆,半句話也回答不出。多虧了張金蓮見陳皇後要誣曹妃弑主,忙走過來替曹妃辯白說親眼目睹是楊金英所為。

陳皇後一麵馬上就令內侍去捕楊金英,一麵說:“楊金英是曹妃宮中的侍女,她膽敢弑主,必是皇妃曹喜子的指使。”然後就喝命老宮女給了曹妃五十杖。

嬌嫩的玉膚經不起杖責,早已打得皮裂肉綻,血染羅裳。曹妃哭哭啼啼地,口中隻呼著冤枉。此刻的她腦中忽然一閃念,楊金英!可憐的楊金英當初一次次這樣被她慘打,那時楊金英是怎麽樣受過來的,並且是連連冤枉也不許喊。

這時楊金英被帶到,她在事發後,一頭撞向柱子,可惜隻是暈倒了,就在她全身乏力地掙紮著站起來想辦法死的時候,就已被人抓住了,接下來等待她的就是皇後的酷刑了,楊金英開始咬定牙關,想被打死算了,可是陳皇後非常會打人,能讓她痛不欲生卻又死不成。

於是被折磨得神誌不清的楊金英就順著陳後問她主謀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地胡說著,這話被皇後整理成了王寧嬪三個字。世宗皇帝這太多太多的美女早讓她恨不能全都盡數殺之,於是陳後命內監張佐立時將王寧嬪牽至鳳儀殿,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喝令用宮中私刑拷打。

王寧嬪在莫名其妙的意外中帶哭帶訴地說:“這事賤妾的確是不知情的,皇後娘娘可不能含血噴人啊。”可是陳皇後根本不理睬,隻管吩咐宮人把王寧嬪上身的衣服脫去,赤體鞭背,隻鞭得王寧嬪滿地上亂滾,口裏抵死不肯招認。

王寧嬪本以為隻要熬得住酷刑,就可以證明自己是冤枉的,就可以讓自己免禍於一死。陳皇後巧妙地繞開了冤枉這一要害點,她用冷笑著說的一句話“我曉得你是因為受刑還輕,所是咬定不招”來實現自己的這一目的。說罷這句話,陳皇後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她理直氣壯地命太監們對王寧嬪用大仗。

太監們不敢留情,一頓大杖打得王寧嬪血肉飛濺,“哎呀”一聲,就昏過去了。陳皇後著內監將王寧嬪喚醒,強逼她招供。這時的王寧嬪頭腦清醒了,她知道今天陳皇後是必欲置其於死地,否則決不會罷休,於是知道誣招也是死、反落得一個罵名的王寧嬪就星眸緊閹,索性一聲不則。

陳皇後連問了幾聲,王寧嬪始終給她一個不答應。惱怒之極的陳皇後竟然親自下座執杖來打,太監們一看討好的方式此時就是用力挺杖齊下,於是雨點般的大仗擊在王寧嬪的嫩膚上,她一口氣回不過來就見了閻王。而直到王寧嬪早就死絕了,大杖卻仍沒停下。

到一個太監跪稟陳皇後說王寧嬪已經氣絕,陳皇後還不信,她走下座來,親自去驗看,見王寧嬪花容慘白,那玉肌上的鮮血仍在滴個不止,鼻子裏的呼吸果然停止,分明是氣絕多時了,而經過數次杖笞,王寧嬪兩條雪白柔軟讓世宗撫之魂銷的大腿上現在已是碎肉片片,累墜不堪,而且筋膜破損,股筋也折了幾條,陳皇後這才聲色不動地對太監們說道:“賤婢既死,就算便宜了她,賜個全屍吧!快把她抬出去。”太監們忙抬了王寧嬪的屍體出宮,草草地收殮了。

陳皇後活活打死了無辜的王寧嬪,隨即就召來了曹貴妃,喝問道:“逆犯楊金英是你的愛婢,她現在已招認是你與她通同謀逆,你還有何說?”

曹貴妃匍伏地上,一個勁地哭訴冤屈,此時她是真的後悔當初不該不讓楊金英尋死,當然她也後悔當初的當初不應該那樣折磨這個弱女子。陳皇後冷笑道,“皇上就寢在你宮中,你還想推作不知情嗎?分明是你謀逆不成,狡辯而已!”然後就同樣地不問青紅皂白地下了諭命:“快將這些個大罪犯,拖將出去,照大逆不道例,淩遲處死!”

拔去眼中釘,陳後一時真不知這份快意該何如消受。而曹貴妃聞言,嚇得魂兒已飛入九霄,差點不省人事,到了驚魂稍定後還想哀求,卻早已被人牽出宮外。很快玉骨冰肌就變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肉片和寸磔後的一段段暴骨。楊金英和那些不幸沒有死成的年幼的女孩子們也依例處以極刑。

陳後就著滿心的快樂到繡榻上來瞧世宗,世宗此時口裏不能說話,可心裏清楚,偏偏他又開不了口救不了心愛的美麗曹妃和無辜的王寧嬪。陳皇後不知她的皇帝丈夫的心情,隻是就著那撥去眼中釘的十分快樂,殷勤地來服侍世宗,遞湯侍藥、噓暖問寒,事事必親自動手。世宗卻抱定了主意,無論陳皇後怎樣的小心,總是給她一個不討好。

三天後,世宗總算是慢慢地能夠開口說話了,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將楊金英的族屬逮捕並誅殺,在楊金英家族的數十人這樣無辜慘死後,總算是最後平定了這場宮變。

13、驚墮胎陳皇後亡命

世宗病體一愈,不覺就要再思那些銷魂之事,一想這事兒,總免不了會想到女人,而他心目中最美麗最銷魂的女人就是曹妃,雖然有時候也會想到被打得血肉橫飛的王寧嬪,想到她那兩條雪白柔軟的曾令世宗撫之魂銷的大腿,雖然被陳皇後在最後將它們變成了碎肉片片,累墜不堪,膜破筋折;每念到曹妃,世宗就要恨陳皇後。

一天陳皇後在旁侍餐,世宗無意中提起了曹妃。陳皇後的醋勁對那堆淩遲的肉片和寸磔的碎骨也不會減弱,於是她剛才還小心溫和地討好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種謀逆的賤婢,還去講她幹什麽?”

世宗久鬱心頭的怒火,讓他當即就把手裏的一碗飯向著地上猛力一摔道:“你說她的謀逆,你可曾有什麽證據?朕看你不過是吃曹貴妃的醋,所以就這樣地誣陷她,如今她已被你零刀碎割了,可你還不肯饒過她,真是最毒婦人心,你根本不配母儀天下,朕要廢了你!還有王寧嬪,你說她有多無辜,這事和她怎麽能扯上關係?可你這個無德的東西,就能狠心……”

陳皇後被世宗的聲色俱厲嚇了一大跳,再加上她不防世宗會說這樣絕情的話,不給她留一點麵子,忍不住一倒身伏在案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世宗越發動氣,猛一拍案子:“你愛哭就回宮去哭個痛快,不要在這裏惹朕的厭惡!”

這一拍又把陳皇後嚇了一大跳,並且也又讓她沒麵子了,所以她就越發哭個不住,世宗根本不講情麵,立時就喝令宮女將她攙回宮去。

一步步挨回宮去的陳皇後一回宮就覺得腹痛,而且愈痛愈厲害了,在**不住地打滾。宮女內侍們慌了,一麵去請太醫,一麵去報知世宗。誰知世宗聽說卻拍手痛罵道:“這個惡婦活該!朕不去收拾她,天卻要替曹貴妃和王寧嬪來報她了。”

陳皇後聽了由內侍傳來的世宗這句話後,更是氣得手足發顫,也同當初曹貴妃一樣差點不省人事,隻不過她不是嚇的而是氣的。這一氣效果更明顯,腹痛立時加劇,當夜就墮了已三個月的身孕。

陳皇後在這之前也有過一次墮胎,原因也差不多,那一天與世宗同坐,張、方二妃一起來獻茶,世宗一見二位妃子的玉手纖纖似柔荑,禁不住一手一個,握在掌中看個不釋,簡直恨不能立時就親上兩口。醋性勁猛的陳皇後哪裏能受得了,她將手中的一個茶杯猛然投了過去,同時遽然跳起來,可陳皇後的雌威還未使出來,竟然就觸怒了天顏,頓時被皇帝陛下雄威勁猛地大聲嗬斥,讓當時也是剛剛懷妊的陳皇後墮了胎,並且還在墮胎後驚悸成疾,一病好幾個月。

這次陳皇後的胎墮了後卻並沒有病倒,可是不想幾天後大內突然無故失火,居西內的世宗聽到火警,竟向天拜了拜,自語道:“莫謂仙佛無靈,那妒婦心狠好害人,今日恐怕難逃天譴了。”宮人請求能夠前往救陳皇後,世宗默然不答。

到火撲熄後,大內來稟報說,皇後為火所傷,抱病頗重,世宗連看一下也不去。可是在陳皇後火傷攻心病歿後,世宗卻又萬分追悼起亡後來,他流涕歎息道:“皇後曾經在朕遇害的險急時刻,全心全力地伸手相救,而朕卻在皇後遇險時有力不肯出,真是未免太有負皇後了。”

哀怒無常的世宗在追悔中,命以皇後禮喪厚葬陳皇後,並親定諡號為孝烈。

陳皇後死後,世宗以六宮不能無統率之人為由,急於重立皇後,於是在張、方兩嬪人中,指定張氏,由世宗下諭,冊立張氏為皇後。

14、櫻口作香唾盂

嚴世蕃以比他老子嚴嵩還要狠上幾倍的貪心,簡直把納賄營私視為正當,一時間,嚴氏門庭若市。嚴世蕃的同鄉人牛貴的,隻獻給了世蕃千金,不多幾日,部中公示出來,授牛貴為溧陽縣知縣。這樣一來,官職有了價錢,嚴世蕃每官一員,納金若幹兩,候補者又若幹兩。倘要現缺的,必加倍奉納。根據金銀的多寡,來定官職的大小。吏部主事王湧不過一個舉人出身,他投在世蕃的門下,開手就納金二萬兩。世蕃驟得他的如此多金,作為報答,就在三個月中,把王湧疊升六次,直到做了吏部主事。

自經王湧一獻二萬兩之後,嚴世蕃的胃口愈大了。開始不過幾百兩,最多也隻有幾千兩,而現在對那些要鑽謀官爵的人,動不動就得上萬兩,至若幾千兩幾百兩,在世蕃麵前,連眼珠子也不斜一斜。

嚴世蕃有了太多的黃白之物後,吃喝穿著沒一樣不窮奢極欲,單就他所住的房屋,室中的陳設富麗堂皇,和皇宮裏相差無幾,甚至大有勝過皇宮之處。從廳堂直達內室,都是大紅氈毯鋪地,牆壁上嵌著金絲,鏤成花紋,鑲著珠玉。至於姬妾的房裏,不但畫棟雕梁,簡直就是滿室金繡,珠光寶氣照得人眼目欲眩。

嚴世蕃共有姬妾四十多人,其中荔娘最得寵,荔娘還不到二十歲,雪膚花貌又性情溫柔聰敏,她幫著世蕃想出很多窮奢極欲的名堂,什麽玉屏風、溫柔椅,什麽香唾壺、白玉杯,其之出奇處是史所未有的。

比如說玉屏風,就是世蕃一邊擁著荔娘一杯杯地飲著美酒,一邊令三四十個美貌姬妾個個脫得一絲不掛,團團地圍在酒席前。每人斟一杯酒,遞給嚴世蕃一飲而盡。酒到半闌時,便抽簽點名,抽著誰的簽,誰就陪嚴世蕃來一回。彼時他們在銷魂取樂,而這三四十名的姬妾仍舊團團圍繞著,任嚴世蕃點名,更換行樂。玉屏風如此,而溫柔椅則是姬妾們多不著一絲,兩人並列斜坐在椅上,把粉嫩的**斜伸著,嚴世蕃就去倚坐在腿上,慢慢地喝酒;又用三四個美姬倒伏在躺椅上,將身體充作椅子,以三人斜搭起來,活像一把躺椅,嚴世蕃就在這些美姬的身上起坐倒臥,把她們完全看待成一把溫柔的躺椅。

嚴世蕃常常大宴群僚,除了令美貌姬妾照例陪酒外,看大家飲到有三分酒意的時候,世蕃便叫一聲拿白玉杯上來,隻見屏風後麵馬上嚶嚀一聲,走出三四十個姬妾,都打扮得妖妖嬈嬈,身上熏著蘭麝,口裏各含了一口溫酒,走到席上,以口代杯,每個美人口對口如同接吻一樣,將酒送入來賓口中,似這種溫軟馨香的玉杯兒,那酒味當然是別有佳味了。

據當時在座的人說:“美人的香唇又柔又香,含在口中的酒,既不冷又不熱,微溫恰到好處。”在香頸被輕輕鉤著、櫻唇中的溫酒被慢慢地吸完後,這些訓練有素的美人就會把她那柔而又膩的纖舌也順著酒,微微地送入賓客口中。

正當他們情不自禁欲入溫柔鄉的時候,嚴世蕃又是一令號令,這三四十個櫻口玉杯就紛紛離去集隊,仍排列著走進去。而這時的雄性賓客,個個好似中了魔,神魂顛倒。而世蕃見賓客們跼促狼狽坐立不住的情形,就開心地哈哈大笑。這些為官作宰的賓客們自覺酒後失儀,被這玉杯兒引得意馬心猿醜態畢露,就多半不待席終而逃席走了。

嚴世蕃的惡作劇大都類是,他每宴會一次,必有一次的新花樣。這花樣兒務要弄得賓客醜態畢露為止。因此那些赴宴的同僚實在不願來怕受他的捉弄,但又畏他的勢力不敢不赴。所以同僚中一談起世蕃的宴客,誰不伸一伸舌頭,視為畏途。

15、**籌

嚴世蕃本性**佚,姬妾們到了他的手裏,本來就花樣百出地折磨,又加上那個荔娘為虎作倀,這些不幸落入他手中的美貌女子就可憐得很。世蕃最好迎新棄舊,一個姬妾至多不過玩個一兩夜,而且他最喜歡犯聖人最鄙視的白晝**,不管是什麽時候,隻要有興就玩一個痛快,玩過之後仍出去辦事;辦了一會公事,就又去和姬妾們玩鬧,別人是夜裏取樂,而嚴世蕃可算得是時時取樂。

嚴世蕃對家裏的幾十個姬妾日久生厭,一厭煩就自然要往外麵去搜尋。凡是良家婦女,隻要嚴世蕃瞧得上的,不去問她是官家是民家,他手下人就如狼似虎地搶上前去,拖了那女子就走。直待世蕃玩過三四天,厭棄了才命人送還。

就這樣強劫來的和人家送的以及出錢買的,一年之中,世蕃也記不清要糟蹋多少女子,好在他有一個記數的物件,那就是一方方叫做**籌的白綾子,世蕃**一畢,就用一方白綾子拭淨,然後置於床邊。他每奸一個女子就留一根**籌在床下,到了年終時,把那些**籌取出來計點一下數目,然後再把數目記在簿子上。據說**籌最多時,一年的數目竟達九百七十三隻,這就是說世蕃於是這一年之中,玩過了九百七十三個女子。

他自幼在鄉間讀書,從不曾看見過這樣華麗的去處。但見金珠嵌壁、寶玉鑲床,地上全鋪著綢綾,案上羅列奇珍寶物,青羅為帳、象牙雕床。王僧緣東瞧西看,忽見世蕃床邊,放著一個明瓦方架,架上疊著白綾方巾,一塊塊的約有半尺來高。他隨手就取了一方去窗前細看,見那白綾有二尺見方,邊上繡著花朵,瞧上去十分精致。僧緣以為是女子的手帕,就悄悄地偷了三四方暗納於袖中。

王僧緣到任不了幾天,恰逢同僚宴會,席間有人提起嚴嵩父子,很多人隻恨沒有門路可以投在嚴氏門下,誰人不知隻要阿諛好了嚴嵩父子,即可升官亦可發財了。王僧緣於是就得意地向同僚們吹噓道:“不才在京的時候,倒和世蕃交往過,也不時到他的家裏去。”

於是將他家中怎樣的華麗、怎樣的精致說得天花亂墜,聽得同僚們都目瞪口呆,讚歎聲嘖嘖不絕。王僧緣講到起勁處,就令家人取出其所竊的手帕給同僚們傳看:“這是在世蕃府中明瓦架子上的帕兒,差不多有四五百方。你們瞧瞧,這帕子繡得再精致不過,多麽講究!”

同僚們輪流看了,又稱讚了一回。末了遞到一個知縣手裏,他約略看了看,就忙擲在地上道:“這樣穢褻的東西怎麽可以在酒席宴案上傳來傳去?”同僚們一聽,個個驚愕著問原故。

那知縣笑道:“這一方方的白綾,就是嚴世蕃的**籌!據他自己說:‘他日到了臨死的時候,再把簿上的數目計算一下,看為人一世,到底玩過多少女子。’世蕃家中專有一個姬妾管理這些**籌,如計點數目、分別顏色。怎麽**籌還要分別顏色呢?因為玩少婦和處女的**籌不同,凡處女用過的**籌是有點點桃花豔跡的,少婦的就沒有。所以世蕃府中,**籌有處女籌和少婦籌兩種。記在簿子上,少婦籌若幹,處女籌又若幹,都是要分開的。”知縣的話把在座的同僚都聽呆了,“王知府所取的手帕,就是叫做少婦籌的那種。”

王僧緣一聽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麵紅耳赤,也連連把那幅方已摔在地上的白綾巾再重重摔了幾回,這時有個同僚劉通判笑著問那個知縣:“嚴家的閨闥中事,你何以曉得這樣細?”

這句話也一樣把那個知縣問成了羞愧得無地自容麵紅耳赤,他半晌回答不出,過了一會,借口更衣告便,忙忙逃席走了。這個知縣走後,劉通判笑著對同僚們說道:“你們可知他的曆史嗎?”眾人都說不知,“他說起嚴世蕃家的事來如數家珍,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嚴氏門下的一名小廝,因為擅於得嚴老兒的歡心,十多年後就哀求世蕃要些差使做。因為他不識字,嚴世蕃不能讓他當高官,隻好做了本處的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