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命天子淚1

太祖晏駕,皇太孫朱允炆成為了建文帝,他以仁君形象治天下,卻坐失良機釀成千古恨,僥幸得命的燕王回到自己的屬地後更加緊迫地做著準備,終於以削潘為借口起兵了……

倔強的真妃翠兒慘然投井自盡,而她的兒子也因此成為了最最悲慘的小皇子,在燕王攻破了京城後,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善於運兵的燕王利用建文帝,將他打不過的老將耿炳文的高謀妙計破了,致使功敗垂成,當然這也與朝廷裏的內奸暗中相助燕王是分不開的……

一錯再錯權臣誤國,李景隆得以逃脫罪責,建文帝姑息養大禍……

濟南守將鐵鉉智通兼備,幾番設妙計,燕王命在旦夕……

燕王再用道衍之計,利用建文帝對他的特殊寬大政策而扭轉了敗局,可是燕王卻以非常非常毒辣的焚糧來回報他……

太祖長女寧國公主的駙馬梅殷臨危受命,有力地阻擋了燕軍,不惜為自己埋下了日後的殺身大禍……

盛庸大敗後,朝廷求和不成,李景隆卻背叛了建文帝,致使燕王入京城。禦史連楹欲殺燕王,結果他忠烈慘死……

建文帝在焚宮的同時,在太祖安排好了的逃跑路上,以一個僧人身份悄悄地遜國而去。汪秋雲和一群忠心大臣誓死相伴,赤膽追隨亡命天涯君……

建文帝亡命天涯三十年後,他又神秘地出現在公眾的視線裏……

1、惠帝仁義治世

太祖自濠城起義,至晏駕,在位三十一年,享年七十一歲。自然在他為曆史留下這一筆具體的數字前的某一日,也會忽然又自然地寢疾不愈,皇太孫當時也曾日夜侍奉,衣不解帶,飲食湯藥,都親手侍候。病了兩個月,太祖駕崩,皇太孫痛哭不已,哀傷之極又是水米少進,以至於形銷骨立。群臣百姓望見其瘦骨之身材,墨黃之臉色,與哭泣之哀,無不感動佩服。在這樣的光環中,日後的年號建文的惠帝朱允炆所追求的仁君形象已具雛形了。這是他的過人之處,他以柔克剛,以仁製暴,以退為進,以守為攻,實際是居於主動的,他在失去大位後有著大批的追隨者和死難者,這一點就證明他比燕王朱棣永樂帝更得人心,同時也就證明了他的仁柔其實是對的。

2、風起雲湧明太祖這一生

毫無疑問明朝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個強盛的王朝,它不僅國力雄厚經濟繁榮,而且也是中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繼續發展和鞏固時期,所以疆域遼闊的明王朝時代的中國是當時世界上的富國強國,當然更是大國先進國。朱元璋作為明朝的第一代皇帝,被史稱為太祖,從公元1368年到1398年在位三十一年的他,這一生風起雲湧波瀾壯闊絢麗多彩。

史料上這樣記載道:

太祖,名朱元璋,字國瑞,在位31年,病死,終年71歲,葬於應天孝陵。濠州鍾離(今安徽省風陽縣東)人。出身於貧苦農民家庭。少年時曾為地主牧童。公元1344年遭早災、瘟疫,走投無路,投皇覺寺當和尚,曾雲遊淮西。時值紅巾軍起義爆發,他於公1532年投奔濠州郭子興起義軍。因驍勇多智,被郭器重而收為親兵。以後.他擴充隊伍,領兵南下,於公元1355年被韓林兒的宋政權授為左副元帥。公元1356年攻克集慶,改名為應天府(今江蘇省南京市),並被宋授為江南行省平章,又自稱吳國公。此後,他擊敗了陳友諒,稱吳王。又先後消滅張士誠,沉殺韓林兒,以主力北伐中原。公元1368年正月乙亥日(初四),在應天奉天殿行禮稱帝,定國號為大明,建年號為“洪武”。以應天為京都。

公元1368年8月,明軍攻克元大都(今北京市),元亡。此後,朱元璋又用十幾年時間平定了全國。

朱元璋在位期間,普查戶口,清丈土地,建魚鱗田冊,興修水利,推行屯田,獎勵農耕,以利社會生產的恢複、發展。為了鞏固初建的明王朝,他除了分封諸子為藩王鎮守重鎮和製定各項製度以外,還對百官實行特務統治,屢興大獄,濫殺文武功臣。他派出大批檢校監視百官的言行;設立錦衣衛,刑訊犯人。

朱元璋殺功臣是曆代帝王中最厲害的。他屢興大獄.其中最大的兩次是胡惟庸案和藍玉案。胡惟庸案中株連殺了1萬多人。朱元璋趁機取消了中書省.以後不再設丞相,由皇帝直接管理政務。

朱元璋早年生活貧困,中年戎馬辛苦,四十歲後整日忙於國事,以致到五十歲以後就感體力不支,心動過速,又常發高熱.好幻想,作怪夢,有時喜怒無常。太子一死,他又傷心至極,身體愈益衰弱,發須全變白了。他立朱標長子、十六歲的朱允炆為太孫,又怕太孫駕馭不了重臣宿將,便再次誅殺功臣,連僅存的傅友德、馮勝幾位開國元勳也借故殺了,他又怕兒子們與太孫爭奪皇位,特地編了《永鑒錄》和《皇明祖訓》,要子孫們遵守宗法製,不得不服從小皇帝,以此保持朱家王朝的平安長久。

公元1398年閏5月,朱元璋病倒。癸未日,病勢轉危.便立遺詔,命太孫朱允炆繼位,諸子各自鎮守藩國,不必赴京奔喪,以防變亂。乙酉日,病死於京都西宮。朱元璋死後,被諡為高皇帝,廟號太祖。

這幾段看似平常的文字寫出了一個從社會最下層的平民奮鬥到社會最高權力階層統治者的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真實故事,從此關於朱元璋的各種傳說演義戲劇小說以及理論著述,等等複等等,林林總總,層出不窮,而早眠於六百多年前的那個巨大而豪華的墓室中的帝王朱某人對此,隻是一派淡然複漠然,坦然又安然,若非如此又能怎麽樣呢,功過是非,後人評說,公與不公,當與不當,誰人能管得了身後事?千秋萬世,流芳或遺臭,聽憑其名在。

3、坐失良機千古恨

太祖在遺詔中命太孫允炆嗣位,且言諸王鎮守國中,不必來京奔喪。允炆奉著梓宮,往葬孝陵,追諡為高皇帝,廟號太祖。大臣黃子澄、齊泰等在仁和宮裏接受遺詔,扶皇太孫允炆遵遺詔,登了大寶,改元建文,太祖於公元1398年9月病死,他於同月辛卯日繼位。第二年改年號為“建文”。

朱允炆登位後,拜黃子澄為右丞相,齊泰為左丞相,李景隆為大將軍,大赦天下,文武官吏,均加品級有差。當年秋七月,召漢中府教授方孝孺為翰林院侍講。建文帝詔行寬政,赦有罪,蠲逋賦,很受百姓擁護。

藩鎮的諸王聽說太祖崩逝,都要回京奔喪,左丞相齊泰諫道:“諸王出封各地,難保不蓄異心,萬一令其進京,一朝有變,將如何收拾?”早就對此心懷顧慮的建文帝肯定很以為然,肯定便下諭各藩王,靜守封地,不必回京奔喪。

諸王接了諭旨,都怏怏不樂,卻也沒奈何,隻得在本國泣臨罷了。唯燕王有心窺伺神器,一聽說太祖駕崩,當即便走馬奔喪,到遺詔下達時,他早已到了淮安。燕王接了遺詔,不肯開讀,道:“詔書原本應該是孤王到本國開讀的,孤王現已先出境,今雖路遇,卻不敢違旨在路上打開,所以麻煩欽使先到孤王的本國,容孤王先走馬到京奔葬,然後回國再開讀,這樣便情禮兩盡了。”

齎詔官聽他如此蠻不講理,哪裏敢強讓他打開,可又知詔書是阻止他進京奔葬,若放他到京,豈不獲罪,隻得說:“殿下大孝之心可敬,既已匆匆出境,又匆匆而回,看來非殿下之心所願的;但恰恰又與遺詔相遇,若放棄不看而直接自顧自地趕路,也似乎是不可以的。乞求殿下先少緩數日上路,容臣遣人星夜回京請旨定奪,這樣才兩不相礙。”

燕王不得已,隻得在淮安住下。不幾日朝廷就差了人來,開讀了敕書,勒令燕王還國。燕王當即便跳腳發起怒來,說:“望梓宮咫尺之距離,卻不容孤王一展哭泣之誠意,這種做法斷絕人倫天理。既無父子,何有君臣!”一時怒發衝冠在口頭將君臣徹底否認,並不等於實際上就可以不管不論君與臣的,所以燕王在跳腳發怒之後,仍是隻得恨恨而歸,到了本國後就與道衍商議對策,道衍道:“遺詔隻能止殿下一時不還京,卻不能攔殿下終身不入朝。請待葬期一過,殿下悄悄入朝,看他們如何行事,未為不可。他難道又好降詔攔阻?”燕王聽了,高興地大叫言之有理。

建文元年二月,燕王竟悄悄入京來,一直到了關外,才報單入城,朝中君臣果然不好攔阻,隻得宣詔燕王入朝。

燕王原本就是個目空一切、英雄自居且又出身貴胄的人,此時建文帝是他的侄子,一向仁柔,諒也不能治他,至於那兩班文武大臣,在燕王眼裏更是如土木偶人,全不放在心上,所以燕王進了朝門,直奔著丹陛,大踏步龍行虎躍般走了上去,到了殿前,又不山呼萬歲,也行君臣之禮,竟然當殿而立,候旨宣詔。這時忽然左班中閃出一人,執笏當胸,俯伏奏道:“天子至尊,親不敵貴,古之製也。今燕王擅馳禦道,又當陛下麵前而不拜,請敕法司拿下問罪。”

燕王聽了,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下奏道:“臣棣既已來朝,焉敢不拜?但苦於行路時勞累傷足,所以才站立候旨,請陛下恕罪。”建文帝傳旨道:“皇叔至親,當然不必說這個的。”

這時,又見右班中閃出一人,俯伏奏道:“天子伯叔,也不可目無國法!自古虎拜朝天,殿上敘君臣之禮;龍枝拂地,宮中敘叔侄之情。今燕王驕蹇不法,按法理當追究治罪。”建文帝卻傳旨道:“皇叔至親,朕為他網開一麵,今天的事就不必追究了。皇叔暫且退下,待召入宮相見。”

燕王此時已嚇得暗暗發抖,聽到建文帝的聖旨,忙抹了把額頭不由自主滲出的冷汗,然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燕王剛剛退出殿外,早有戶部傳郎卓敬俯伏奏道:“燕王智慮絕人,酷似先帝;況且他現在封地在北平,北平乃強幹之地,金、元都是在那兒興盛起來的。眼下不如乘燕王有罪,早早除掉以絕後患。若陛下以仁善之心,念親情之誼,不忍加誅,那麽就把燕王從北平遷出,改封到南昌去,這樣也可以了絕禍根。”

建文帝聽了,他那一向仁善慈悲的俊眉朗目間頓時全是表現得非常老道的仁與善,同時他用吃驚非常的口氣說:“燕王是朕的至親,卿如何能說出這個話來!”

卓敬道:“楊廣、隋文,難道不是父子嗎?父子難道不比叔侄更親近嗎?但這能阻止楊廣弑君殺父以登大位嗎?”建文帝聽了,默然良久,緩緩說道:“卿且退下,容朕細思。”卓敬還想再說什麽,但見建文帝一時是下不了狠心的,於是便隻好退了出去。

燕王從殿上一退出,忙問左右:“剛才說話的那兩位大二臣是誰?”左右道:“右班乃禦史曾鳳韶,左班乃侍中許觀。”燕王點頭歎道:“莫謂朝中無人!”此後燕王小心翼翼,再不敢違禮輕上,等候建文帝的宮中朝見一過,忙忙回國去了,唯恐有變走不了了。

4、危言聳聽含冤入獄

司馬召之心路人皆知,何況齊泰、黃子澄乃先帝托孤大臣,他們對於同時代的司馬先生的野心洞若觀火,自然他們也就會密奏於建文帝,說:“燕王此番名義上雖然是入朝參拜,其實是窺伺動靜探聽虛實的。他見陛下而不拜,藐視朝廷,既經禦史、侍中彈劾,就該敕法司拿下,以絕禍根,實在不宜縱虎還山,以留下無窮之後患。”建文帝道:“燕王乃先帝愛子,今山陵骨肉未寒,即以其有失小禮而懲治之,不獨有失親戚之義,而且也並非孝治天下之道,朕實在不忍心如此呀。”

齊泰又奏道:“陛下以仁義待人,真乃堯舜之心也,但隻恐人不以堯舜之心待陛下!聽說燕王現在正以張玉、朱能為心腹,招軍買馬,聚草屯糧,又廣招天下異人,其不軌之意圖已昭然若揭,若再不剪除,必有後患。”

建文帝道:“燕王既然所為不法,也當慢慢地想辦法,決不可因為他來朝不拜這件小事,而對他加以嚴懲,這樣也會讓諸王分心的。”然後建文帝望著黃子澄道:“先生還記得東角門之言嗎?”黃子澄道:“臣怎麽敢忘記呢!但削藩這件事須得漸次想法解決,不可一下子冒然行事。”

建文帝道:“漸次當從哪個王國開始呢?”黃子澄道:“燕王預備已久,一旦對他進行削藩,他本來或許還不會起事,這便也會促使其反,削藩必將是給燕王的最好口實。臣聽說齊王與燕王,關係非常親密,兩邦結為唇齒。若是先削齊王,以使燕王知道警醒,這樣最好;若是燕不知收斂,繼續圖謀不軌,到那時再對他加以削奪,則勢弱而可取。”建文帝道:“容朕熟思而行。”

到了次日,建文帝閱覽群臣的折子,看見四川嶽池教諭程濟一本中居然奏道:“臣夜觀乾象,見熒惑守心,此兵象也。臣以術數占之,明年七月,北方有大火起,侵犯京師,為害不小。乞陛下先事撲滅,無貽後悔。”

建文帝不覺非常擔憂恐懼,於是便命群臣合議程濟的奏章。群臣經過一番會議,得出的結果卻是:“程濟以一個區區教諭的身份,居然敢妄言禍福,且事關江山易主這樣的大事,所以說程濟真乃大逆不道,罪當斬首。”

建文帝聽了沒說什麽,他心裏暗想道,北平燕王圖謀不軌,現在已有形跡外露。程濟這樣的一個小官,敢於出位進言,看來其是必有真知灼見的,且其用心必忠。現在他說的對或不對、妄與不妄,尚未可知,這樣就把他無端先斬首,豈不冤枉。於是次日建文帝上朝,召程濟來叱責道:“你多大個官兒,有何才能,輒敢妄言禍福!?現在朕命你細細奏明。”

程濟道:“臣子的官階雖然有大小之分,而忠君愛國之心,卻無大小之別。出位言事,固有大罪;然知而不言,則其罪更甚於出位進言!臣濟幼年時曾遇異人傳授天文術數之學,今臣觀熒熒光光惑守於中心位,久而不退,且王氣見於朔方,不但明年北方兵起,且弑奪之禍也必定會發生的。陛下躬堯舜之仁,以至誠治世;文武群臣,又皆白麵書生,但知守常,而不知馭變,恐一旦事發,悔之晚矣。臣明知其故,豈敢惜自身之一死,而不向陛下說明白嗎?”程濟一麵上奏,一麵痛哭失聲。

建文帝被這話深深打動了,不忍治程濟之罪,可左右朝臣卻一齊跪下奏道:“聖上治國有道,臣子論事有體。今天下太平,國家全盛,而程濟借術數荒唐之說,竟敢痛哭流涕,妄言禍福,以危言聳聽來惑動人主,因此程濟當與妖言惑眾者同罪。陛下若不明正典刑,則讖緯之學必將風行起來,而仁義道德之政製則會受到嚴重的衝擊,如此何以治世?何以示後?”

建文帝雖然明知程濟是忠心良言,但屈於群臣的壓力,也無可奈何,正要傳旨拿人,忽見程濟又叩頭奏道:“臣罪至大,固不敢求赦。但求陛下緩臣之死期,將臣羈捕獄中,待到明年七月,北平若無兵起,臣到那時雖被斬首也心甘情願。”建文帝立刻便點頭,說:“此時斬你也真是太沒有名義了,那就到明年再斬也不遲。”於是程濟被押入獄中監禁。

5、真妃翠兒玉碎井中

程濟此舉是讓建文帝與群臣意想不到的,但是世事從來亂紛紛,世理卻自有公道,非人言可改變,程濟今日觸怒皇上之日,異日可顯忠臣之日。程濟更有一個讓世人也讓建文帝與群臣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榮辱沉浮居然和最受寵愛的真妃翠兒的命運連在了一起。

建文帝自登極以後,冊立德配馬氏為皇後,翠兒晉為真妃,追贈黃香菱為貞妃,把鍾山的墳墓重行修茸一番,又替她立祠塑像,春秋祀祭。

真妃翠兒現在十八歲了,更加的貌既可人,才又軼眾,處於深宮的她早就察覺到了燕王有異誌,如今聽說了程濟的事,她更是勸帝早日翦除燕王,切不可再遷延時日,否則將有不測發生難以控製,誰知建文帝反斥她離間骨肉,竟然降隸為宮娥,罪名是祖上有明製,嬪妃不得幹預朝政,否則即為罪。這是對外公開說的,其實建文帝正為這事煩得很,本想到真妃翠兒這兒來放鬆一下,可她偏偏不識時務,一味地說個沒完沒了,建文帝越聽越煩,真妃翠兒自以為自己的所見不凡,其實這些建文帝早已在親信臣子們那裏聽了上百遍了,自作聰明是讓人討厭的,建文帝當時心裏就是這個感覺;而真妃翠兒更不識時務的是,她不僅不肯建文帝在阻止她說下去的時候住嘴,反而越說越激烈。真妃翠兒的本性就是如此,在美貌如花的外表下,包裹的居然是一份堅強如鋼、執著如鐵的意誌和不惜一切的勇氣,尤其是在被蔑視並嚴厲地告誡為“你們女人隻要讓男人開心就算贏了,你們女人根本不配談論這樣高級的智慧的東西”時,真妃翠兒居然反唇相譏:“為什麽我們女人就得做一個弱智的玩物?我不甘心也不服氣!”

建文帝終於由煩而躁,再由煩躁變成了惱怒,於是就在程濟入獄的那天,真妃翠兒也被貶為一般的宮娥。

真妃翠兒在做了幾年真妃後再次成為一般的宮女,翠兒本是個生性非常倔強的女子,她如果肯說幾句軟話,完全可以讓建文帝回心轉意,可她偏不肯,後來她以宮女身份幾次被難忘舊情的建文帝召幸,這樣的時候,如果她稍稍肯加以利用也會恢複自己的皇妃身份,可是她仍然沒有!就是沒有!她就一直認了死理地咬定說燕王必反必篡位。其實真妃翠兒還有更把握的武器,那就是她已經懷孕了,她同樣也沒有加以利用。

就在真妃翠兒因勸帝早日翦除燕王,而被建文帝一時惱怒降隸為宮娥之後的幾個月,燕兵便發起難來,建文帝常常憶起真妃翠兒以前的話,幾次想把真妃翠兒複位,偏宮中多懷妒忌,暗進讒言,致使這一想法沒有實行。後來翠兒生下來一個男孩,建文帝非常高興,在翠兒的月子裏,再次要把她複位,可偏偏她就是不肯服個軟,以便讓建文帝有個台階可以下,惹得建文帝火起,也就沒有原諒她。

宮中那些勢利小人對一個失了聖眷恩寵又被奪了真妃封號的本性純真純潔純正、倔強不會討好、又沒有什麽輝煌家室背景的女子,不會例外的是投井下石狗眼看人低。受了太大的委屈、憤無可泄、忍無可忍的真妃翠兒在滿月後不久,便來找建文帝評理說事論個是非辯個黑白,可建文帝此時正為迭失城池頗為傷感,接連的敗報,也讓人益覺驚惶無措,大有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之慨,忽然見真妃來說些瑣瑣碎碎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小事,並且還死死扯住他的衣袖、不由他回避、不容他不理地大哭道:“陛下乃天子,就是不念與臣妾的夫妻情意,也該為臣妾想想,這樣的日子,我可怎樣活呢?真是生不如死啊!這樣的日子如何是個了局如何是個歸宿呀?!萬祈指示……”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泣噎欲絕,說不上來了,建文帝再次惱怒之極,憤憤地說道:“此刻還是顧你們的時候嗎?”正說著一轉眼看見宮後的一口眢井,於是憤猶未平地說道,“你如無可依歸,這便是你歸宿的地方了。”

真妃翠兒聽了這個曾經與她千恩萬愛的人親口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如遭雷擊,全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她怔怔地望著那口井發了一陣子呆,再接下來她緩緩地跪下謝了恩,立起身來,猛然奮身往井裏一跳,可憐鮮花般的美人,霎時玉殞香消了。

建文帝沒想到她真能賭氣跳了井,頓時悲淚如泉,便以皇妃之禮瘞葬真妃翠兒於水西門外的萬歲岡。

6、最最悲慘的小皇子

真妃翠兒自己倒是死得幹淨,可苦了她那個剛出世不久的兒子文圭,就在這個小皇子剛剛四五個月的時候,燕王棣就攻破了京城,登了大位後,因為心裏懷恨建文帝,不僅把他舊日的大臣統加重罪,有的還置之大辟,還下令洗宮三日,諸宮中太監、女官、宮女絕大多數被殺死,一些昔日的宮人為求自保,便出賣了真妃翠兒因勸建文帝早日翦除燕王而被降隸為宮娥的事,以做為她們活命的籌碼,就如同當年屢進讒言害得鮮花般的真妃翠兒玉殞香消一樣,真妃翠兒所生的這個小皇子文圭的命運也永遠地被改寫了。

文圭被燕王封做建文庶人,然後就整整關押了他55年。建文庶人文圭被關押的那一年僅僅兩歲。關押他的地方是一間不見天日的小小鬥室,隻有在兩米多高的牆最頂端有數個小孔可以看見一絲光明呼吸到一點新鮮空氣,他再也不能與外麵那個無限博大的世界有任何的感覺和聯係了,他甚至連認識這個美妙的世間的機會也沒有了。

每天有人給小皇子文圭送來兩頓飯,一兩個月有人進來清理一下他這一兩個月間的排泄物,一年之中能夠洗上一回澡就很不錯了,當然他的臉也隻有在洗澡的時候才能洗洗,到五十五年後文圭被從這間鬥室裏放出來的時候,他的皮膚是青灰色的,根本沒有一絲血色,他的頭發是純白的,他的眼睛非常怕光,甚至他也看不清什麽,世界在他的眼中隻不過是一團模模糊糊。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五十五年中間,從沒有人和他說過一句話,這是一種真正的殘酷,好在他是在繈褓間就過這種生活的,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人還需要說話,甚至也不知道人還會說話,其實就算是人們在他麵前講話,他也根本聽不懂。是的,他成了一個癡呆人,一個地地道道的癡呆人,什麽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人原來是要天天都洗臉的,也不知道人原來在一天三餐和睡覺之外還需要很多很多,他更不知道人最最需要的是陽光和自由,是的,他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想知道。什麽也不想知道的他也許是幸福的,至少什麽都知道的燕王是沒有辦法體會這種幸福的。

五十五年後,燕王早死了,他的兒孫們接任皇位也已是換了三四代,這時燕王的後繼者肯發善心將他放出來,也正是因為他完全放心了這是一個什麽也不知道同時什麽也不想知道的人,對於這樣的一個人來說,就是給他皇位,他也不希罕,而且是真的不希罕,不是不敢也不是故做清高淡泊,這樣的人當然是讓燕王的後繼者放心的人,於是燕王的後繼者自然是會發這個善心的。

可是這種善心對於此時的他已毫無意義,他永遠地生活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裏,他對於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甚至始終適應不了一天三頓飯,更不喜歡天天洗臉。

建文庶人文圭重新獲得自由和陽光是燕王的後繼者英宗在奪門複辟後,殘酷地大戮於謙等正直大臣後,為收買人心而辦的唯一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盡管這種釋放對建文庶人文圭已毫無意義。文圭作為建文帝的少子,得釋後,遵命居於鳳陽,英宗還賜宅院室宇奴婢使女給他,同時供應薪米之類,並讓他自由地婚娶。可年已五十七歲的建文庶人文圭這時節甚至見到了牛馬,都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何況是婚娶;在他對女人有衝動有向往有能力的時候,那也許是他求之不得的。建文庶人文圭獲釋後不過幾個月,就病歿於自由和陽光裏。

7、內奸

程濟入獄的當天午後,建文帝駕至便殿,遣人密召齊泰、黃子澄入殿,說道:“程濟之言,雖未足深信;然而燕王之心,路人皆知,也不可不防備。”

齊泰奏道:“燕王久蓄異謀,隻不過是還沒有暴發出來就是了,若以春秋無將之義而誅殺之,也未為不可。但陛下心存仁義親情,不肯以隱罪而加兵,也隻好放棄這個辦法了。不過,防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否則一旦有變如何抵抗。”

“但是,如何防備他呢?”建文帝說。右丞相黃子澄奏道:“臣前日曾有過一個計謀,那就是在諸王之中,本來算燕王最強,而燕王與齊王又極要好。從前太祖在世的時候,曾經說燕王長於武,齊王善於謀,兩人若是合作,肯定不容易對付。如今之計,要使燕王不生異心,必須先除去他的羽翼。”建文帝道:“卿有什麽良策?隻管細細道來。”

黃子澄道:“依臣愚見,可悄悄令大將軍李景隆統領禦林軍一千,揚言出巡各地,到了齊王封地後,待時機適當,便一聲暗號,兵士圍上把齊王擒住,星夜押解進京,是殺是放悉聽陛下聖裁就是了。齊王若除,燕王也就膽寒了,這樣還怕他不收斂嗎?”建文帝大喜道:“卿言有理,照準!這樣去辦吧!”

李景隆接了這道旨意,暗想當今皇帝聽信權臣遊說,自殘骨肉,可要想不奉詔,又恐獲罪,後來他在路上暗暗地想了一個兩全的法子,那就是暗中遞消息給齊王,讓他事前逃走。

果然等李景隆兵馬到了青州,齊王已不知躲往哪裏去了。誰知就在這同時,建文帝已另遣將軍常泰領兵去捕了湘王,又把代王也械係進京。

8、靖難兵禍起

風聲傳到北平,燕王越發不安了,自然就會私下裏和僧人道衍、姚廣孝,術士袁洪、金忠等密議自保的良策。道衍進言道:“現今皇上妄聽濫言,擅自削奪藩封,此乃致亂之道。殿下若要不為階下囚,非自立不可。”

燕王歎道:“我未嚐沒有此心,但力有不足,怕未必能成大事。”袁洪說道:“衍師的話說得極是,而且事宜速圖。今殿下有猛將朱能、張玉、龐來興、丁勝等諸人,再秘密招募壯士以防不測。”於是燕王一方麵密諭張玉、朱能招募兵士,編列隊伍,以備用;一方麵又在王府後園,打造軍械。

其時北平長史葛誠便把燕王不臣的行為上奏朝廷。建文帝讀了疏牘,忙召黃子澄議事。黃子澄奏道:“燕王雖心懷不臣,然而叛狀卻沒有公開暴露,陛下現在隻需派兵將四出守緊要隘,免得一旦有事,倉卒不及,致使為其所乘。”

建文帝點頭,然後便令指揮張信、謝貴為北平都司,著都督耿巘防堵山海關;又命徐凱屯兵臨清,命都督宋忠收燕王衛兵,入隸宋忠帳下。這樣一來,北平那邊風聲也就更緊了,都說朝廷將捕燕王進京。燕王越發惶惶不安,竟然裝作瘋癲,衣衫不整地到街上放聲高唱,奪百姓手裏的粗食淡飯,醉後睡在髒臭的溪溝裏。

都司謝貴又把燕王瘋狂的情形密報右丞相黃子澄。子澄來見建文帝,說燕王的瘋病肯定不是真瘋,這就必然格外提防才行。建文帝便諭詔燕王進京,燕王卻派遣三個兒子代替自己前往京師,齊泰見狀又密奏建文帝道:“燕王自己不肯來朝見,現在就應當以此為理由拘留他的三個兒子,這也就和拘留燕王本人一樣了。乞求陛下降詔拘留燕王三子,以此係住燕王之心。”

黃子澄道:“不可,不可!前日廢削五王,皆五王自作孽,非朝廷無故加罪。今燕王遣三子來行祭禮,是尊重朝廷,是無罪的;無罪而拘留,則燕王舉兵就有了借口了。不如打發回去也就是了。”建文帝聽了直點頭,說:“拘留非禮,子澄之言甚是。”

燕王之妃是魏國公徐輝祖、都督徐增壽之妹,燕王三子當然也就是輝祖的外甥了,三子到京當然也就住在母舅徐輝祖府中。

徐輝祖見第二個外甥高煦,勇悍且凶狠,便悄悄入朝密奏道:“燕王久蓄異誌,如今他打發三個兒子來朝見,真是老天要奪燕王的心頭肉啊。陛下現在留下他們然後剪除,不過是勞累一下武士而已,若是放他們回去,必將留下無窮後患。”

建文帝道:“留下他們固然可以除去後患,但恐怕沒有理由啊。”徐輝祖又奏道:“臣觀三子中,次子高煦騎射絕倫,勇悍且凶狠,異日此子不獨叛君,並且還會叛父,陛下若是拘留無名,那就隻打發世子高熾並三子高燧還國,單留下高煦也可剪除燕王的一條臂膀。”

建文帝躊躇不決,命輝祖退出,召徐增壽來問,不想徐增壽與燕王私人關係非常好,便力保燕王不會有什麽事。建文帝於是便不聽徐輝祖之言,待祭禮完後,竟下旨著三子還國。徐輝祖一聽說急忙入朝,打算勸建文帝拘留高煦。不料想又被徐增壽得知了消息,忙通知朱高煦。朱高煦在大驚之餘,顧不上世子朱高熾與三子朱高燧,隻管自己悄悄走入廄中,牽出輝祖一匹良馬,對馬夫假說是入朝,然後便馳馬出城而去。

徐輝祖那邊候了一會,見建文帝無意拘留,便一路上暗暗拿定主意,朝廷雖不拘留,我以母舅之尊,留他些時日,也未為不可。可一回到府中才知道朱高煦竊馬逃去,徐輝祖忙差人追趕,可早已去遠了,根本追之不及,既然朱高煦跑了,留下這兩個外甥也沒什麽用?於是便奉明旨送另外兩個外甥歸國。

世子朱高熾並三子朱高燧,在路上追到了朱高煦,三人一同歸國見燕王,燕王聽說了前後的經過,非常高興:“我們父子得以相聚,真乃天助我也,這樣何愁大事不成!”

不久燕邸使臣王景送疏進京,被左丞相齊泰抓住。王景熬刑不過,便把燕王謀亂的計劃說了個大半。齊泰當即便拿了口供,入奏建文帝。建文帝忙傳旨給謝貴、張昺,馬上抓縛燕王邸官進京,又命都司張信逮捕燕王。哪知張信的官職本來就是以前燕王保舉的,這時聽到這個消息,當然會與以往執行別的命令不一樣了,於是他連夜來見燕王,將建文帝令他逮燕王的密旨呈上,燕王看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張信說道:“殿下盡可放心,臣決無他意。”

燕王起身謝道:“這事若不是足下,我已身受桎梏了。”說著,急命傳道衍、袁洪、金忠等入府,又傳朱能、張玉進府,知道他們連日陸續招得壯士約一千七百餘人;若算上府中衛士,足有兩千多人。於是燕王吩咐張玉、朱能各領了壯士在府中左右埋伏,專等張昺、謝貴到來。

第二天近午,忽探馬來報,欽使來提官屬了,現在離北平還有二裏地。燕王當即遣丁勝前往,謊說王府官屬一並就縛,請欽使親自到府中點名。張昺、謝貴自然高興,兩人並馬到了王府,燕王出迎,相見禮罷,燕王故意問道:“不知皇上差二位到此做什麽?”謝貴非常意外,詫異地說道:“皇上命提官屬,適才王爺不是著人來說都已就逮了嗎!”

燕王借機便變了色翻了臉道:“我府中的官屬究竟犯了何罪,要把他們逮解進京?這分明是你們一班奸臣在那裏蒙蔽聖聰,令我骨肉生嫌隙。左右何在?還不給我把奸臣拿下!”燕王言猶未了,兩廂埋伏的朱能、張玉各率著壯士一擁上前,立時就把謝貴、張昺逮獲了。燕王冷笑一聲,喝令推出去砍了,又命朱能帶著部眾,去圍住張昺、謝貴的家,殺了他們一門。

北平指揮使彭謙聽說燕王殺了欽使,果然謀變了,忙領了部眾入城救援,當頭正碰著朱能,兩人就在城邊大戰起來。不提防張玉、龐來興、丁勝等又引兵趕到,將彭謙困在當中。彭謙雖然奮勇衝殺,到底還是被朱能殺死。彭謙的餘眾見狀齊聲說願降,朱能便和張玉等收了彭謙的殘部,至此大獲全勝。

燕王慰勞了張玉一番,令將士們暫行退去休息。到了未牌時分,燕王邸中忽然傳下諭來,命朱能、張玉、丁勝、龐來興等率領全體兵士在校場聽點。張玉等不敢怠慢,慌忙張號集隊,齊赴校場。

不一會燕王到來,他大步走上了將台,朗聲說道:“如今皇上懦弱,奸臣黃子澄、齊泰當道,屢屢進言以削藩,太祖在《皇明祖訓》中曾有慈訓說‘有敢更改祖製者,以奸臣論處’,封藩是先皇所定製的,黃子澄、齊泰擅改,不是奸臣又是什麽?黃子澄、齊泰之輩,其誌在削去朝廷羽翼,以便謀篡大位。所以他們第一個就和藩王作對,數月以來,代王、周王、齊王、湘王死的死,逃的逃,咱們如不自衛,將來朱氏族中連個活口也沒有了。況且太祖在《皇明祖訓》中早就言明‘君不明,則藩王得起兵以清君側’,祖訓上既有這一條,俺為保障國家及保全諸王計,不得不興兵靖難,以‘清君側’,除去齊泰、黃子澄,目的是使皇上省悟,永保大明的錦繡江山。況且現在馬肥糧足,吾輩豈能甘心束手待斃?!”

燕王一邊說著,一邊聲淚俱下,如此慷慨誓師,將士們人人憤激,個個摩拳擦掌。燕王見士氣可用,便下令出兵,直逼通州。此一舉,曆史上便有了這樣的結果,這邊燕王舉了白幟叛於北平,那邊建文遁紅塵入空門去了。

9、功敗垂成

守通州的指揮房勝一聽說燕王兵到,立刻便開門投誠。燕王得了通州,順流而下,又攻克了薊州,陷了遵化,北兵已抵居庸關,關上守將餘填、都指揮馬宣,棄關逃走。都督宋忠也不敢交鋒,引兵退至懷來,北軍趕到,宋忠勉強出戰,結果大敗進城,北軍隨後擁入,擒了宋忠,並出示安民。

而對於建文帝來說,警耗如雪片般傳入京中,讓他大驚大惶,即時召集文武大臣,籌議討燕計劃。於是拜老將耿炳文為大元帥,統兵十萬,以寧凱、李堅為先鋒,星夜起兵,浩浩****地殺奔北方而來。左丞相齊泰恐兵力不濟,又命江陰侯吳高、安陸侯吳成、都指揮盛庸、潘忠、徐貞、楊鬆、陳文安等領兵五萬,在後接應。又令王宇暉為運糧總管,專門接濟糧餉。燕王聽說南兵眾多,不敢輕進。

耿炳文領著十萬大兵,在滹沱河隔岸屯住,也不向北軍挑戰。耿炳文的用意是要暗遣鐵騎去抄襲燕王的背後,待北軍心慌退去再渡河追擊。

耿炳文部下副將張達原係北平人,在這關鍵時刻竟然棄了炳文來投燕王,把耿炳文的謀劃與軍中虛實一齊和盤托出。燕王聽說驚得麵如土色,忙起身拜謝張達,說:“得將軍來此,是天助我成功。似耿炳文這般詭計,若非將軍見告,我這裏必然全軍覆沒了。”於是立刻增加張達為都指揮,又派了十幾個細作,趕往京中捏造流言,說耿炳文停軍不進,是得了燕王的賄賂。左丞相齊泰得了這個消息,忙來奏知建文帝,下諭催耿炳文火速進兵。

耿炳文接著上諭,不覺長歎一聲道:“君主不明,權臣當國。將帥被他人掣肘,吾輩恐怕將來是沒有葬身之地了。”說罷便下令,渡河進剿北軍。其時耿炳文已派了先鋒李堅偷襲燕王背後,這時也等不到雙方並進了,隻得單獨渡河來和北軍交戰。

燕王見建文帝信了流言,逼迫耿炳文出兵,便吩咐朱能領兵埋伏在河邊,張玉在後接應,又命龐來興領兵一千去上流埋伏了,隻是擂鼓呐喊作為疑兵,又令丁勝引兵五百去守住滹沱河河沿,看南兵渡過一半時,就鼓噪起來奮力殺出,自有大兵來接應。丁勝、朱能、張玉、龐來興等都領兵去了。這裏燕王親率三軍準備交戰。

耿炳文督著兵馬正在渡河,忽聽得上流人喊馬嘶,炳文猛然說道:“咱們渡河,須防北軍截擊。”先鋒寧凱道:“我兵多北軍十倍,諒北軍也沒有這般膽量。”

耿炳文道:“素聞燕王用兵如神,不可不防。”言猶未了,上流鼓聲大震,喊殺連天。南軍忙整戈待戰,卻又不見一人,大家疑惑了一會,依然渡河。上流喊聲又起,鼓聲複鳴,南兵急來看時,連鬼也沒一個。寧凱大笑說:“這是北軍的詭計,他不敢和我軍對敵,隻用疑兵來嚇人罷了。”兵士們聽了,也一齊笑起來,竟大著膽渡河。將至一半的時候,河沿上突然呐喊聲四起,丁勝領著五百軍士直往河沿上殺來,寧凱分兵迎敵,一麵繼續渡江。不提防河邊朱能又殺出,上流龐來興再殺來,後麵張玉又殺到,南軍這時手足無措。耿炳文雖是智謀老將,因誤信了寧凱的話,這時也指揮無度了。

10、一錯再錯權臣誤國

南軍敗兵的消息傳到京中,建文帝十分憂懼,便向群臣歎道:“耿炳文隨高帝出征,也算得是一員大名將,今日為何一敗至此,唉!依此看來,北軍的兵力之強也就可想而知了。”黃子澄趕緊鼓勵道:“勝敗乃兵家之常事,偶然失利,陛下不必深憂。若再調兵五十萬,以天下之力巢製一方,眾寡不敵,燕王自然也就擒獲了。”

建文帝於是問道:“耿炳文慘敗,不可複任。不知還有誰能夠為將?”黃子澄道:“曹國公李景隆,文武全才,可當此任。陛下前日若派李景隆去,必無今日之敗矣。”

建文帝立刻深信不疑,於是召見文官曹國公李景隆,賜他斧鉞,領兵五萬去替換耿炳文回來。師行之日,建文帝親自餞行。

自北平起兵之時,建文帝已赦免教諭程濟出獄,並升為翰林院編修,如今又詔他充當北征軍師。程濟推辭不肯接受:“臣之術數,不過前知禍福,實非有經世濟事之才,恐濫處師中充數落人笑柄,乞請陛下另選賢能,以當大任。”建文帝道:“禍福既能前知,則勝敗自在掌握之中。卿就不要謙遜推辭了。”程濟隻得受命而去。又傳詔鎮守北邊諸將,發兵出征北平。

耿炳文滹沱河兵敗後,駐兵楊樹堡時,李景隆就到了,耿炳文心上很是不高興,在他的眼中李景隆不過是個小小的後輩,最主要他是個文官,懂什麽兵法,知什麽攻略,然而上命難違,於是耿老將軍暗暗將傷心痛心留給自家回味,當即草草交付了印綬,帶了十幾個親兵匆匆回京。李景隆接收了兵馬糧草,準備和燕王開兵。

燕王聞知耿炳文去職,卻調了李景隆來領兵,不禁大笑道:“老將耿炳文頗曉兵法,我尚有三分畏懼他。今換了文官李景隆這個隻知紙上談兵的小輩,還怕他什麽?!”

南軍自調了主將,軍士早巳離心,況且李景隆用兵,不能說遠不如耿炳文,而恰恰就是根本不會用兵,第一次出兵便被燕王殺得大敗,以後屢戰屢潰,二十萬大兵死傷過半,銳氣喪折殆盡。

於是李景隆之帶兵,從河北敗到山東,德州城下,十餘萬大軍與燕王對陣,竟被打得落荒逃去,隻剩下濟南一座孤城可以投奔。

可是李景隆的敗報一到京,黃子澄便暗中匿住,反而奏稱交戰獲勝,不過因天氣寒冷,未便行兵,所以暫回德州,待明春再舉兵。建文帝信為以實,於是封景隆為太子太師,景隆受詔後,自己都是納悶,直到接了子澄密書後,方知子澄代為掩飾,真是感激不盡;且子澄在書中一再鼓勵他再舉兵殲敵,也正合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