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十釵4

一日,刑部尚書葛寶華入見,孝欽以福海托之,寶華曰:‘與以小烏布則可,補缺當遵部例,臣何敢專?’孝欽默然,不敢言破例也。

魯伯陽進四萬金於珍妃,珍妃言於德宗,遂簡放上海道。

江督劉坤一知其事,伯陽蒞任不一月,即劾罷之。”

“烏布”,是滿語中差事的意思。

在清代,各部郎中以下的官員,凡實際負責辦事之人,都稱為“烏布”,是較為低級的官員。

慈禧想幫李蓮英為其四個養子說情謀官,結果都被刑部尚書以“補缺當遵部例”的理由給駁了回來,而且隻肯給“烏布”這樣的低級職位。

而同樣性質的事情,珍妃卻通過光緒為他人謀到了清代為正四品的“道員”職位。

這件事情被人揭露出來之後,使得慈禧對珍妃極為厭惡。

褫衣領刑

同年,隆裕皇後也想在光緒麵前說情,為舅舅謀福州將軍的缺。為了保證事情萬無一失,她想到光緒最寵愛的是珍妃,便希望珍妃為她出麵。珍妃出於各種考慮,認為自己不方便出麵,於是對隆裕皇後說:“誰去說都是一樣”。

她不逢迎、巴結權勢人物。皇後是皇帝的正妻,主管後宮,妃嬪必須無條件地聽命於皇後,這是幾千年來封建社會皇家奉行不替的信條。然而珍妃卻不理這一套,我行我素,並不去刻意逢迎、巴結皇後。

本來孝定皇後就因珍妃與皇帝的恩恩愛愛、幾乎夜夜專寵而吃醋,珍妃這樣的態度更讓皇後嫉恨不已。對珍妃的回絕,讓隆裕這位“六宮之尊”惱羞成怒,為了泄憤,就跑到慈禧那以恃寵賣乖、欺壓皇後的罪名告了珍妃一狀。慈禧聽後勃然大怒。隆裕皇後是自己的親侄女,她能當皇後,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意思,不敬皇後就是不敬太後。

就在這一年,中日甲午海戰爆發。

甲午的慘敗和喪權辱國不平等條約《馬關條約》的簽訂,極大地震動和刺激了中國人民,促進了中國人民的覺醒,也讓光緒痛定思痛。

光緒對維新思潮的熱情越來越高,他透露希望中國能夠效法日本明治維新,通過改革走向富強,這讓珍妃也激動不已。珍妃素來深受老師文廷式維新思想的影響,她支持光緒在國家治理上更多地發表自己獨立的意見。

時間一長,光緒、珍妃和慈禧的矛盾越來越深,也使他們和以李鴻章為首的主和派對立起來。

文廷式和珍妃的堂兄誌銳上奏光緒,公開批評李鴻章在與日本作戰中沒有盡自己的全力,對日態度過於軟弱,致使北洋海軍全軍覆沒。誌銳對李鴻章的彈劾,既讓珍妃欽佩,又為此舉擔憂。因為珍妃非常清楚,李鴻章的消極避戰,固然有他自己想自我保全的思想作怪,也跟慈禧的指示密不可分。

一直以來,慈禧都抱有幻想,希望“以夷製夷”——利用日俄矛盾來對付日本越來越大的野心,不希望與日本產生正麵衝突。另外,甲午海戰失敗也和軍需銀兩被挪用修建頤和園有關。雖然有光緒極力反對,但慈禧當年為了自己六十大壽,執意要動用海軍軍費重修被英法聯軍毀掉的圓明園。因此,現在誌銳這份措辭嚴厲的奏章不僅得罪了李鴻章,實際上也得罪了慈禧。

擅長權術的李鴻章授意其心腹、禦史楊崇伊上奏光緒,說文廷式企圖支持珍妃取代隆裕皇後、支持光緒皇帝親政。

這個奏折觸到了慈禧的心病。在所謂的“親政”之後,掌管實權的依然是慈禧。不論是國內外重大政治事件的定奪,還是主要官員的任免、考核、獎懲,都需要先請示慈禧。直到戊戌維新時期,光緒不過是空有皇帝的虛名而已。

這一敏感的話題使慈禧對文廷式、誌銳和珍妃充滿了怨氣。她借這個由頭,對這三個人一一加以貶斥。而李蓮英在珍妃宮中搜到文廷式的書信,“內多指斥之辭”,遂下旨以“交通宮闈,擾亂朝綱”的罪名,將文廷式革職,趕出毓慶宮,永不錄用;將誌銳貶職,由禮部侍郎調任為偏遠的烏裏雅蘇台參讚大臣。

慈禧認定珍妃想要取代自己欽定的皇後,決定嚴懲珍妃。

據當年《故宮周刊》“珍妃專號”的白姓宮女回憶:“後本慈禧之女,平日有對後不敬者,慈禧嚴刑責罰,謂正宮中體製也。今聞忤後者,乃素不善之珍妃,其憤怒之狀,較之平日之十倍而不止。”當時慈禧居住在南海儀鑾殿,她把侍奉珍妃的宮女、太監等叫到儀鑾殿,當麵詢問珍妃平日的起居狀況,“叱吒備至,凜不可犯”。慈禧的嚴厲使太監非常恐慌,但仍堅持說珍妃平日恭謹,並無任何越理違規之處。

慈禧太後勃然大怒,於是命令掌刑太監杖責,打得珍妃宮裏的太監皮開肉綻,但是那太監始終不肯招認。當時珍妃也被叫到一旁陪審,慈禧看撬不開下人的嘴,便把怒氣全都撒到了珍妃身上,命掌刑太監掌嘴珍妃,逼珍妃招供。

珍妃出身名門,平日又深受皇上寵愛,何曾受過這種委屈,羞憤難當,但也沒有說出讓慈禧可以認定有罪的事情。在《國聞備乘》當中,慈禧曾就買官一事責問珍妃:“他事猶可宥,汝寧不知祖宗家法而黷貨若此。誰實教之?”

珍妃反唇相譏道:“祖宗家法亦自有壞之在先者,妾何敢爾?此太後之教也。”

一語戳中了慈禧的軟肋,讓慈禧氣結於胸。同治死後,本應從下一代的溥字輩中挑選新君,但那樣的話,慈禧就成了太皇太後,再沒有資格垂簾聽政了。珍妃的頂撞讓慈禧瘋狂反複,她當場下令對珍妃“袒而杖之,降貴人”。

什麽叫“袒而杖之”,說白了,就是脫了褲子赤身露體地挨板子,不僅肉體遭受酷刑,而且人格也要遭到極大淩辱。別說是在皇宮內院裏,就是尋常百姓家有幾個婆婆能跋扈到當眾剝了褲子打媳婦的地步?至此慈禧仍不肯善罷甘休,還立刻奪了珍妃和姐姐瑾妃的封號,均降為貴人,同時馬上要求光緒發布了正式的上諭,宣稱此舉是為了“以示薄懲,而肅內政”。

不久,慈禧設禁牌兩塊。一塊專為珍妃、瑾妃而設,諭曰:“光緒二十年十一月初一,奉皇太後懿旨:瑾貴人、珍貴人著加恩準其上殿當差隨侍,謹言慎行,改過自新。平素裝飾衣著,俱按宮中規矩穿戴,並一切使用物件不準違例。皇帝前遇年節照例準其呈進食物,其餘新巧稀奇物件及穿戴等項,不準私自呈進。如有違例,重責不貸。特諭。”

為了幫助隆裕樹立威信,慈禧還特意為隆裕做了一塊禁牌:“光緒二十年十一月初一,奉皇太後懿旨:皇後有統轄六宮之責,俟後嬪妃等如有不遵家法,在皇帝前幹預國政,顛倒是非,著皇後嚴加訪查,據實陳奏,從重懲辦,決不寬貸。欽此。”顯然希望借此事幫助隆裕樹立六宮中的絕對權威,借隆裕更好地管束珍妃。

懿旨中所提到的關於衣飾、物品等,明顯是指珍妃所穿的新款衣服、男式服裝和照相器材等。懿旨中所提到的“乞請”、“幹預國政”之事,是指珍妃協助光緒帝培植自己的勢力,提拔兄長誌銳為禮部侍郎、破格提拔自己的老師文廷式為翰林院侍讀學士等。清朝晚期,賣官鬻爵不僅是公開的秘密,甚至已經合法化。當時的捐納製度,實際上就是賣官,以解決朝廷財政的緊張。據記載,珍妃見慈禧、李蓮英各為自己的私利巧立名目,大肆賣官,肆無忌憚。於是,為了解決自己手頭緊的問題,借助受光緒帝寵愛的優勢,也幹起賣官的事來。不管怎麽說,珍妃在這件事上確實有把柄抓在慈禧手上,於是背上了“幹預國政”的罪名。

據說在降珍、瑾二妃為貴人的前一天,即光緒二十年(1894年)十月二十八日清晨,光緒皇帝如同往常一樣到長春宮東暖閣向慈禧皇太後下跪請安。慈禧鐵青著臉,坐在禦榻上,對光緒閉目不視,也不答話。光緒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也不敢多言。光緒帝竟在地上跪了兩個多小時。慈禧才惡狠狠地說:“瑾妃、珍妃的事,你不管,我可要管。不能讓她們可著性子,不遵家法,幹預朝政,胡作非為!下去吧!”

光緒莫名其妙,唯唯稱是,以禮告退,回養心殿。光緒正在納悶時,有太監跪奏:清晨,皇太後下令總管太監李蓮英,對瑾妃、珍妃杖責處罰。珍妃位下太監高萬枝,被慈禧太後懿旨正法。珍妃的胞兄誌銳被革職,發遣烏裏雅蘇台。

至於慈禧皇太後對珍妃的嚴懲,根據清宮檔案記載,證實珍妃在十月二十八日這天遭到了“褫衣廷杖”,即扒去衣服打。皇妃遭此懲處,這在有清一代是極為罕見的,也是對珍妃最大的羞辱。

但慈禧太後杖責珍妃,正史沒有記載,宮廷禦醫檔案,留下一些資料:十月二十八日,太醫張仲元請得珍妃脈息,六脈沉伏,抽搐氣閉,牙關緊閉,周身筋脈顫動。十一月初一日,亥刻(21~23時),太醫張仲元請得珍貴人脈息,左寸關沉伏,右寸關滑數,抽搐漸止,仍覺筋惕肉顫,神識已清,惟氣血未調,痰熱尚連下行,以致胸膈煩悶,兩肋串痛。有時惡寒發燒,周身筋脈疼痛。同日子刻(23~1時),張仲元請得珍貴人脈息,左關沉伏,右寸沉滑,抽搐又作,牙關緊閉,人事不醒,周身筋脈顫動。同一日深夜,將禦醫請進內宮急診,可見珍妃病情之急重。根據上述醫案,珍妃確受重杖。

慈禧之所以重懲珍妃,其原因主要有五個:

第一個是對著光緒來的。甲午兵敗,慈禧太後將責任推到光緒身上,覺得光緒親政八年,膽子愈來愈大,甚至有些事情不把聖母皇太後放在眼裏。慈禧太後想“殺雞給猴看”,藉廷杖珍妃,以告誡光緒:要是不聽話,就給眼色看!

第二個是對著皇後來的。慈禧太後覺得,皇帝結婚五年,對懿定的皇後,既不親愛,也不敬重。皇帝一心喜歡那個珍妃,太使自己傷心。慈禧太後便借此機會,嚴厲懲治珍妃,給侄女出口氣。

第三個是對著珍妃來的。珍妃自恃長得嬌俏,能說會道,深受皇帝喜愛,太後心裏氣不過。特別是慈禧年輕守寡,產生心理變態。見到別人甜蜜愛情,心理總是嫉妒怨恨,借個機會,懲罰診妃。

第四個是對著宮女來的。內宮應是一片“純淨樂土”,竟然有人串通外朝,賣官鬻爵。珍妃也好,太監也好,賣官之事是真是實,是確被抓住的。於是,慈禧皇太後懲罰珍妃,名正言順,用以誡訓宮女。

第五個是對著自己來的。慈禧太後藉此,廷杖珍妃,以舒解自己的積憤。

總之,“廷杖珍妃”之舉,慈禧收到一石數鳥之效。

翁同龢曾在慈禧麵前為珍、瑾二妃求情,建議緩辦,但遭到拒絕。結果,不僅珍妃受到懲處,連瑾妃也受到妹妹的牽連。

被牽連的不止瑾妃一人。此事涉及的人數眾多,光前後打死的太監就有六十餘人,一時間宮內氣氛蕭瑟。十一月初二日,慈禧再降懿旨,將珍妃手下的太監高萬枝處死。在這樁事件中,先後受到株連的珍妃手下的太監還有永祿、宣五、王長泰、聶德平等數十人,有的被發配充軍,有的被秘密處死,有的被立斃杖下。就連伺候珍妃的白姓宮女也被驅逐出宮。

珍妃當天回宮後,“哀毀異常”,她所受的傷害之重,就差一個死字了。而慈禧不想因此與光緒的關係弄得太僵,轉而又送給珍妃八盒食品以示自己的寬大,到了第二天,慈禧突然下令到同豫軒去看看。可僅僅因為路上看到一個太監沒有穿符合禮製的袍子便勃然大怒,命令隨從杖責。

但當時宮杖沒有帶在身邊。慈禧居然命令下屬用所乘轎的轎杆將這個可憐的太監打得死去活來。

等慈禧到了同豫軒,才知道已經在那裏候駕的皇後隆裕、珍妃、瑾妃都因聽說慈禧今天又大發**威而驚嚇得昏厥過去,且“僵而不蘇”。

慈禧派人去瀛台告訴光緒這些後妃的情景,想看看光緒的反映。光緒對慈禧派來的人,沒好氣地說:“死就死了!”並賭氣地說即使都死了,以後也永遠不再立後。

光緒的表態很耐人回味,本來是後、妃被嚇昏,他卻特意提到皇後,所謂不再立後的隱台詞就是:即使皇後被嚇死,對他也無所謂——死了就死了。

從表麵上看,慈禧懲處珍妃,是為了維護大清的祖製家法,冠冕堂皇,實際上是“後黨”對“帝黨”的一次反撲和嚴厲打擊,是皇權鬥爭中的插曲。在對甲午戰爭的“戰與和”的問題上,光緒與慈禧發生了嚴重分歧,朝中形成了主戰的“帝黨”,與主和的“後黨”。珍、瑾二妃的胞兄誌銳,珍妃的老師文廷式,也卷入這場政治鬥爭之中。“帝黨”遭到這次打擊後,元氣大傷。過了將近一年,光緒二十一年(1895)十月十五日,慈禧才恢複了珍、瑾二人妃的稱號和地位。

雖然恢複了珍妃的封號,但是她非常清楚,舉步維艱的宮廷生活才剛剛開始。珍妃從小的生活環境沒有教會她怎樣過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生活,沒有教會她向強權低頭、仰人鼻息的為人,也沒有教會她察言觀色、進退自如的做人。她的導師文廷式從小為她灌輸的維新思想,珍妃的性格及思想傾向,既使她能同光緒情投意合,又造成了她的人生悲劇。

古老、枯朽、閉塞的紫禁城,容不下一個鮮活的、有生氣的、有維新意識生命的存在。珍妃與慈禧更大的衝突——麵對中國政局淒風苦雨的不同選擇,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光緒囚瀛台

波譎雲詭的清末,在西方列強的圍攻之下,珍妃的獨立思想、獨立人格,更為她的淒涼收場,早就做了伏筆。

據曾在宮中給慈禧當過兩年侍從的德齡記載:光緒“聰明好學”,“通曉各類事務”,但慈禧在歸政後依舊大權獨攬、處處掣肘,根本不給光緒施展政治才能的機會,不僅在重大政事當中光緒要服從慈禧的意旨,即使是自己的家務事,他也未必可以做主。皇帝要真正親政,還需等待時機。

光緒入繼皇位後,從4歲到17歲的十二年間,是他作為兒皇帝——少年天子的時期。光緒十三年(1887年)正月十五日,光緒皇帝在太和殿舉行大典,開始親政,頒詔天下。到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八月初六日,慈禧太後重新垂簾訓政,光緒被囚禁,其間12年,為光緒親政時期。

載湉從太和殿親政大典時起,就被慈禧掌控在手裏,或被慈禧作為顯示威嚴的權杖,或被慈禧看作禦座上的玩偶。慈禧規定,每隔一日,光緒必須親自向她奏報政務,聽候訓示。光緒經常披星戴月,往來奔波。遇有重大事情,更得隨時請旨。名為皇帝,實則傀儡。光緒臨朝親政後,53歲的慈禧表麵退居頤和園頤養天年,實際上權勢依舊,仍把持著國家政務。她一方麵處處限製光緒的權力,國家大事都要秉承她的懿旨去辦理;另一方麵又通過自己的侄女隆裕皇後及親信太監李蓮英等人,暗中監視光緒的行蹤。光緒在宮內、宮外遇到的困局,超過了他的先祖。

光緒遇到的國際環境也與同治不一樣。這時,日本經過明治維新,開始向外擴張,進攻矛頭指向朝鮮和中國東北;俄國也極力向遠東、向中國東北和西北擴張;英、法等西方殖民者,更從海上對中國進行新的侵略。光緒皇帝麵臨國際、國內局勢,親政後10年間,在政治上最大的舉動是兩件大事:第一是在甲午戰爭中“主戰”,第二是在戊戌變法中“求變”。

甲午戰爭,光緒“主戰”。可惜失敗了。在中法戰爭結束後,清政府成立了海軍衙門。19世紀80年代末,清政府的海軍有北洋、南洋、福建、廣東四支水師,擁有大小70多艘軍艦。其中北洋水師實力最強,擁有軍艦20餘艘,其主力艦皆購自英國和德國。南洋水師也有20餘艘軍艦,多係江南製造局和福州船政局製造,也有購自英國的幾艘炮艇。福建水師的20艘軍艦是福州船政局生產,還有幾艘購自英、美的炮艇。這些拚湊的軍艦,戰鬥能力薄弱,無力參加重大海戰。90年代世界造船技術又有新的發展,相形之下清政府的海軍力量沒有跟上艦船製造技術的發展。清政府從沒有軍艦、沒有海軍,到擁有四支艦隊,數十艘軍艦,尤其擁有實力較強的北洋艦隊。同時,日本明治維新後,也建立了一支海軍艦隊。

日本明治維新後把侵略的矛頭指向朝鮮和中國,從而爆發了中日甲午戰爭。光緒在這場戰爭中,堅決主戰。清軍在平壤之戰、黃海之戰中,都遭到失敗。結果被迫簽訂《馬關條約》,規定:割讓遼東半島、台灣、澎湖列島及附近島嶼給日本,賠償日本軍費白銀二萬萬兩(相當於清政府三年的財政總收入)等。

這時的慈禧在做什麽?在準備慶賀自己的六十大壽。據文獻記述:慈禧六十大壽,一切籌劃都仿照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皇太後七十大壽慶典辦理。當年為清朝的全盛時期,所謂“物產豐盈”、“富有四海”。而慈禧的六十大壽,已經是今非昔比。慈禧慶壽,從頭一年就開始準備。改清漪園名為頤和園,大興土木。自皇宮到頤和園沿途布置彩棚、彩燈,備賞的餑餑850桌,用彩綢10萬匹,紅氈條60萬尺。《藏園群書題記》載“用銀至七百萬兩”,其中戶部庫銀400萬兩,京官報效銀121萬兩,外官報效銀167萬兩。兩淮鹽商各捐銀40萬兩。太監、宮女等也都報效銀兩。當時災荒嚴重,北京開設粥廠,救濟難民。有人不滿,題寫門聯,貼於京城:

萬壽無疆,普天同慶;

三軍敗績,割地求和。

戊戌變法,光緒“求變”。甲午戰敗,割地賠款。光緒在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影響下,試圖維新政治,富國強兵。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四月二十三日,光緒皇帝頒布《明定國是詔》,宣布變法,博采西學,推行新政,授予康有為“專折奏事”權。那些守舊的權貴重臣,害怕光緒皇帝的改革觸動自己的權力與利益,紛紛投靠慈禧,並竭力挑撥他們“母子”的關係。慈禧也深恐光緒改革的成功會影響到她的獨裁。這樣朝廷大臣裏出現了“後黨”與“帝黨”,雙方鬥爭異常激烈。光緒親政的10年,是與慈禧進行政治和權力鬥爭的10年。從中日甲午戰爭到戊戌變法,雙方矛盾日益尖銳。

1895年,康有為、梁啟超等人在甲午海戰中國大敗後,公車上書,珍妃的老師文廷式還參與組織了“強學會”。

維新思想給珍妃帶來了思想上極大的震動,她從老師文廷式、丈夫光緒的言談中聽到的一些國家政事,也讓她開始為國家、民族的命運感到深深的擔憂。而她的丈夫光緒更在維新黨人的鼓動下,燃起了重振朝綱的願望。

當時慈禧是支持變法的。很多光緒關於改革的章疏,都得到了慈禧默許,有的上諭甚至是以慈禧的名義頒發到各省。

珍妃在情感上是同情維新黨人的,也是支持光緒變法的,而且由於慈禧在戊戌變法之始的開明態度,讓珍妃不再顧忌自己的言行,“日夜慫恿,上為所動”。珍妃堅決支持皇帝變法,是“帝黨”的重要成員,為皇帝出謀獻策,尤其在精神上給光緒帝以巨大的支持。特別是在變法後期最困難的時刻,身居九重宮禁的光緒帝,身邊隻有珍妃一個知己,珍妃成了他精神的支柱。這一點,是慈禧太後最不能容忍的,為她的悲慘結局埋下了伏筆。

珍妃在積極努力的同時,卻通過多年來和慈禧生活在一起的痛苦感受,因此她並不樂觀,因為通過過去的種種風波,她已經非常了解慈禧的脾氣。對於慈禧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的權力,如果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而削弱自己的權力,這個強悍的女人會置民族大義於不顧,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但光緒改革的熱情很快就感染了珍妃,她已經沒那麽多的顧慮了。可是,時局的發展證明珍妃並非杞人憂天。

光緒二年(1876年)四月二十一日,光緒帝開始在毓慶宮讀書。光緒這時隻有六歲,實際上是四周歲半。毓慶宮在東六宮東側齋宮與奉先殿之間。師傅為署侍郎、內閣學士翁同龢和侍郎夏同善。翁同龢與夏同善為同榜進士。翁同龢主要教光緒讀書,夏同善主要教光緒寫仿格(寫字)。禦前大臣教習滿語文、蒙古語文和騎射。光緒讀書很用功,慈禧誇讚他:“實在好學,坐、立、臥皆誦書及詩。”

他把讀書同做國君相聯係,如在《乙酉年禦製文》中寫道:“為人上者,必先有愛民之心,而後有憂民之意。愛之深,故憂之切。憂之切,故一民饑,曰我饑之;一民寒,曰我寒之。凡民所能致者,故悉力以致之;即民所不能致者,即竭誠盡敬以致之。”這一年為光緒十一年(1885年),光緒才15歲。

他很想當一位有所作為的皇帝。光緒還寫了一首《圍爐》詩:

西北明積雪,萬戶凜寒飛;

惟有深宮裏,金爐獸炭紅。

從詩中可以看出,少年皇帝光緒胸中念邊塞、心中掛庶民的心態。

在光緒主張的變法建議中,有“興民權,設議院,立憲法”一條,他提出用西方的君主立憲製代替傳統的封建君主專製製度。政體一旦改變,皇家的絕對權威將不複存在。

果不其然,慈禧準備改立新君。珍妃心裏萬般焦急,假如光緒被廢,她在宮中惟一的保護人都失去了。光緒更是心中萬分焦慮,譚嗣同等雖有治國方略,卻手無兵權,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想到利用袁世凱的新軍來保護光緒。可是,維新派並沒有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告訴光緒。

康有為曾私下裏和同黨商量:“奏之皇上時,隻言廢之;且俟往頤和園時,執而殺之可也”。他們準備對皇上隻說兵諫慈禧,逼其退位,但是暗地裏希望借新軍包圍頤和園、繼而殺掉慈禧。

就在當年的八月初,在康有為等人的授意下,光緒三次召見袁世凱,於第三次召見時賜袁世凱以密詔,表明自己準備廢黜慈禧、誅殺榮祿的決心。

維新派和光緒、珍妃都高估了袁世凱。他在答應了光緒的要求之後迅速投奔榮祿,榮祿隨即告訴了慈禧。

慈禧當然惱羞成怒,立即囚禁了光緒皇帝,並以最快的速度對維新黨人進行反擊,戊戌變法變成了戊戌政變。就這樣,光緒帝在以康有為為代表的維新派的影響下,從光緒二十四年(1898)四月開始,大刀闊斧地實行變法,但很快被以慈禧為首的頑固派給扼殺了,變法隻進行了103天。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八月初六日,在以慈禧為首的守舊勢力的反對和鎮壓下,變法運動最終失敗。康有為、梁啟超出逃,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遇害。光緒也被囚禁在中南海瀛台或頤和園玉瀾堂(至今還存留當時防範光緒逃走的隔牆),他的政治生涯到此結束。

此後,光緒度過了十年沒有人身自由的“囚帝”生活。這一年,他28歲,直到38歲故去。

慈禧重新出麵訓政,多方淩辱折磨光緒。光緒深知慈禧的險惡用心,日夜擔驚害怕、提心吊膽,對天長歎道:“我連漢獻帝都不如啊!”

瀛台恐許是世界上最美麗、檔次最高的牢房了。二十八歲的年輕皇帝像困獸一樣在畫棟雕欄間徘徊。林語堂曾將光緒比作那位戴上鐵麵具然後關進地牢的法國王子:“他在那裏腐爛、死去,卻不為人知,那小島就在法國戛納以外的海中。”同樣,“光緒帝隻在這點綴著美麗建築群的小島內才有自由。他是在太監們的嚴密看守下生活的。那些太監們曉得,他們的小命是否保全就取決於是否服從太後的旨意。他們常常換班看守皇帝,這樣便無人能與皇帝密謀逃跑……瀛台中發生的一切,都會立即傳進光緒的這位嬸娘、專橫的皇太後的耳朵。”

光緒“百日維新”,初現變革生機。然而,“戊戌政變”,痛失良機。清朝皇室,自相殘殺,錯過維新變革的機會,喪失選擇發展道路的機會。接著,義和團興起,八國聯軍侵入北京,慈禧與光緒逃難。其受害者,自然是百姓、是國家、是民族;而受害最烈者,則是皇室、是貴胄、是滿洲。在辛亥革命中,皇清宗室,滿洲貴族,成為“革命對象”。清廷拒絕維新,終遭滅頂之災。

珍妃入冷宮

這年的八月,慈禧將光緒帝囚禁在南海的瀛台,同時也將堅決支持變法的珍妃打入了冷宮,即囚禁在鍾粹宮後的北三所,並且給她立下了一條規矩,今後不許再見皇上。珍妃一直到死,也未能再見到她心愛的夫君光緒帝一麵。

珍妃參與戊戌變法,使慈禧大為憤恨。宮中的禁牌還未褪色,這個“不守本分”的妃子又開始和她對抗。在將光緒帝幽禁在瀛台之後,珍妃也被慈禧幽禁起來,關在一個叫做北三所的地方,她不僅再也見不到光緒,就連人身自由也被剝奪了。

她身邊的多名太監,直接或者間接參與了維新變法,被慈禧嚴厲地處分。重則死刑,輕則“板責”、“枷號”。其中一位叫做戴恩如的貼身太監,被慈禧斥為“幹預國政,攪亂大內,來往串通是非”,在處分當天就被活活打死。

慈禧對太監最是殘忍,宮裏曾設了專門關押太監的監獄,叫“慎刑司”,還在慎刑司裏設立了一種“氣斃”之刑:就是把犯了錯誤的太監,用七層蘸濕了的白棉紙,將口、鼻等“七竅”封起來,然後再用刑杖打死。

戊戌變法後,慈禧就用這種“氣斃”之刑處死了許多珍妃宮中的太監,手段及其殘忍。慈禧最後宣布,任何人都不得為幽禁中的珍妃傳送信息,如果違例,就地正法。

淒慘的冷宮生涯對於錦衣玉食多年的珍妃來說,無疑是一種最殘酷的懲罰,但更殘酷的是麵對變法失敗的結局。她知道慈禧不會放過自己,雖然慈禧隔絕了外界的聯係,但她還是斷斷續續知道了一些外麵的消息:光緒被囚禁在瀛台,六君子就義菜市口。

最令她震驚的消息是,光緒二十六年,也就是戊戌變法失敗後的第二年,慈禧發布了“招團禦侮”的宣戰上諭,讓義和團的法術與西方列強的鋼炮對抗。

珍妃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深深地感到悲哀。甲午海戰證明一個剛剛崛起的日本尚且不能抵擋,何況同時對多國宣戰,古老的中國將會有怎樣的命運?慈禧由過去的軟弱突然轉向強硬,卻並不是她覺醒了;而是在戊戌政變之後,慈禧對英、美等國給康有為、梁啟超等維新誌士予以逃跑的機會,以及列強在廢除光緒問題上的對立態度,十分仇視的結果。她感覺到椎心的痛楚和惋惜。

紫禁城裏的這扇門,就像是鄉村的一扇柴門,門上的釉漆正在脫落,露出了腐朽的木板梢,被蟲噬的痕跡曆曆在目。門隙處並列著一對鐵圈兒,像一對挖了珠子的眼睛,又像是套在那個老女人耳墜上的墜子,隻是鏽跡斑斑。下麵是一根長長的鐵杵,一把鐵鎖掛在上麵,把千百年來的宮圍恩怨深深地鎖在裏麵。門柱有些空了,門楣也剝離了,有枯死的柳枝垂直而下,和破落的門楣前後相映,一幅破敗相。門前有一兩株小草頑強地生長著,盡管小草寓意著生機,但還是讓人看不到希望。

這裏就是關押珍妃的地方,她在這裏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打開了那扇門,幽幽的,輕輕的,是一個落魄的女子,她就是著名的大清國皇妃,名叫珍妃,而這扇門和門裏的地方叫冷宮。

冷宮有多冷?隻有珍妃知道。冷宮裏最冷的,是住在裏麵的人心冷了。人不能心冷,心一冷,人就會死去。珍妃的心不冷,她心裏裝著丈夫光緒皇帝,她知道光緒皇帝心裏也裝著她,就憑這一點,她就不冷。珍妃的心裏還裝著希望,希望總有一天,光緒皇帝能重整朝綱,大清國從此國運興旺,那時,她就又可以回到皇帝的身邊,所以,她不冷。

其實那些年,大清國是冰冷的,紫禁城是冰冷的。冷宮中的珍妃失去了自由。慈禧派去的太監還對她百般虐待,她過著非人的生活。但她不冷。

珍妃是在大清國狼煙峰起、民不聊生的時候來到了皇帝身邊。珍妃的到來,給呆板沉寂的宮廷生活注入了活力,年輕的光緒皇帝煥發出無窮的活力。冷宮中的珍妃靠著回憶在活著。珍妃曾經是一股甜甜的暖流,滋潤著光緒帝寒冷幹裂的心田,在珍妃麵前,光緒沒有了皇帝的尊嚴,兩人無拘無束,暢所欲言。有時光緒帝放著肩輿、轎子不坐,與珍妃有說有笑地攜手而行,此情此景猶如民間的一對恩愛夫妻。珍妃有這樣的回憶,她怎麽會冷呢?

冷宮的門關不住珍妃的心,也冷不了她的意誌,回想那些日子,光緒皇帝勵精圖治,治國安民。由於長期受慈禧的壓製,手中無權,大誌難伸。甲午戰敗,割地賠款,光緒帝在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影響下,試圖維新政治,富國強兵。珍妃堅決支持皇帝變法,是“帝黨”的重要成員,尤其在變法後期最困難的時刻,光緒帝身邊隻有珍妃一個知己,珍妃成了他精神的支柱。那段日子,那段日子是珍妃最快樂的。

然而事實殘酷得出乎珍妃的最高想象,當她被關進了這扇門後,一直到死,就再也未能再見皇帝一麵!

妾身何必恨長門,千古帝王子虛人。

或得癡情天子胄,兩割相思入淚混。

狼煙敗兵退午門,殘母金井銷玉魂。

可歎翠枝年複年,不見當初笑紅塵。

這首清代詩就是珍妃的寫照,也是大清國的寫照。

一別竟成永決

關於珍妃之死,正史的記錄都語焉不詳。野史和口述史料的記錄詳細,但可信度不及正史,且版本很多。

野史和口述史料的分歧主要集中在珍妃是自己投井還是太監崔玉貴在慈禧的命令下將其投入井中的問題上。

關於珍妃之死,有種種說法。珍妃是被李蓮英推入井中的嗎?到底是被裹挾投入還是自己跳井?所言者,或太監,或宮女,或近侍,或親王。有的說是被李蓮英推入井中的,有的說是被崔玉貴裹挾投入井中的,有的說是珍妃自己跳入井中的;有說是在眾目睽睽下公開處死的,有說是秘密處死的;有的說光緒帝在場,有的說光緒帝未在場。

關於珍妃遇難的日期也說法不一。珍妃遇難的日期能確定嗎?有的說是光緒二十六年(1900)的七月十九日,有的說是七月二十日,還有的說是七月二十一日。北京城是七月二十日陷落的,慈禧攜光緒帝於七月二十一日淩晨逃出北京。以慈禧之精明、慮事之周詳,不會在二十一日淩晨之時處置珍妃,因為從心情和時間上都不允許。七月十九日北京還未陷落,是否外逃離京,慈禧很可能還未下最後決心,在這種情況下,處死珍妃的可能性也不大。因此,珍妃死於七月二十日的可能性最大。

野史與口述史料相比,口述因為是親曆,或是從親曆者口中聽到,相對可靠。

珍妃之死流傳最廣的兩種版本,是太監小德張過繼孫子張仲忱在《我的祖父小德張》一文中,轉述的小德張回憶。

小德張談起珍妃時說,當年八國聯軍進城後,慈禧也來到了禦花園旁,在養心齋前換上了便裝。各宮妃嬪陸續到來,光緒皇帝也由瀛台過來,換上了青衣小帽。這時,老祖宗把珍妃叫來,讓她換好衣服一起走。

此時的珍妃已被囚禁了整整三年。

不大一會,珍妃披散著頭發,穿著旗袍來了。

老祖宗大怒說:“到這時候了,你還裝模作樣,洋人進來,你活得了嗎?趕緊換衣服走!”

珍妃說:“皇阿媽,奴才麵出天花,身染重病,兩腿酸軟,實在走不了,讓我出宮回娘家避難去吧!”慈禧不同意,仍然叫她走,而珍妃跪在地上就是不走。

慈禧於是叫太監崔玉貴把珍妃強行扔進了井裏。

這個版本最大的特點就是所謂珍妃出天花。

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時,是農曆七月十九日,此時根本不是鬧天花的時候。天花病毒同其他病毒一樣怕熱不怕冷,流行的季節往往在冬春之時,如豫親王得天花是在順治六年三月,順治出天花是在順治十八年正月,而同治出花是在同治十三年十月三十。

而在另外一個版本的口述實錄中,太監唐冠卿是這樣說的(經過對史料的分析、比較,還是清宮舊太監唐冠卿所講最合情合理,可靠性最強):

“庚子七月十九日,聯軍入京,宮中驚惕萬狀,總管崔玉貴率快槍隊四十人守蹈和門,予亦率四十人守樂壽堂。

時甫過午,予在後門休息,突見慈禧自內去,身後並無人隨侍,私揣將赴頤和軒,遂趨前扶持。

乃至樂善堂右,後竟循西廊行,予頗驚愕。

啟曰:‘老佛爺何處去?’

曰:‘汝勿須問,隨予行可也!’

及抵角門轉彎處,遂曰:‘汝可在頤和軒廊上守候,如有人窺視,槍擊勿恤。’

予方駭異間,崔玉貴來,扶後出角門西去,竊意將或殉難也。然亦未敢啟問,少頃,聞珍妃至。請安畢,並說老祖宗吉祥。

後曰:‘現在還成活麽,義和團搗亂,洋人進京,怎麽辦呢……’繼語音漸微,噥噥莫辨。忽聞大聲曰:‘我們娘倆跳井吧!’

妃哭求恩典,且雲:‘未犯重大罪名。’

後曰:‘不管有無罪名,難道留我們遭洋人毒手嗎?你先下去,我也下去。’妃叩首哀懇,旋聞後呼玉貴,貴謂妃曰:‘請主兒遵旨吧!’

妃曰:‘汝何人,亦逼迫我耶?’

貴曰:‘主兒下去,我還下去呢!’

妃怒曰:‘汝不配!’予聆聽至此,已木立神癡,不知所措。忽聞後疾呼曰:‘把她扔下去吧。’遂有掙扭之聲,繼而砰然一響,想珍妃已墜井矣。

斯時光緒帝居養心殿,尚未之知也。”

從以上兩段口述史料我們可以看出,珍妃之死與一名叫做崔玉貴的太監有很大關係。

唐冠卿雖未在場,但親眼見到了慈禧、崔玉貴,親耳聽到了三人當時的對話和珍妃落井的聲音,所言應該確實無誤。

從目前搜集的文獻看來,珍妃確是被強行推入井中,而不是像某些民間流傳的那樣:自己投井身亡。

因此,對於珍妃的死,慈禧和崔玉貴的確是要負全部責任的。

一位伺候過慈禧的何姓老宮女曾對這一事件做了如下回憶:

逃跑是在光緒二十六年,即庚子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頭一天的下午,老太後在樂壽堂屋裏睡午覺。我和往常一樣,陪伴在寢宮裏,背靠西牆,坐在磚地上,麵對著門口。這是侍寢的規矩。突然,老太後坐起來了,撩開帳子。平常撩帳子的事是侍女幹的。今天很意外,嚇了我一跳。老太後匆匆洗完臉,一聲沒吩咐,竟自己走出了樂壽堂。

大約有半個多時辰,老太後從頤和軒出來,鐵青著臉皮,一句話也不說。我們是在廊子上迎老太後回來的。晚上便有人偷偷地傳說,老太後賜死珍妃,讓人把珍妃推到井裏了。我們更不能多說一句話。

這位何姓宮女所講,與唐冠卿所講完全吻合。這位何姓宮女還說,民國初年,崔玉貴曾到她家串門,親口講了處死珍妃的經過,與唐冠卿所講也基本一樣。這表明唐冠卿所講的珍妃遇害的情節是真實的。

在恒慕義主編的《清代名人傳略·載傳》中對珍妃死前有如下一段描述:“在8月14日(公曆)淩晨,孝欽在得到外國軍隊即將進入首都的報告後準備出逃,但她不想把載湉(即光緒的名字)留下。載湉愛寵的珍妃鼓足勇氣建議皇帝應該留在北京進行和平談判……孝欽竟下令把她推入井中……然而他若設法留在北京,便能重新掌權……”

照此描述不難看出,即使到了那樣生死攸關的地步,珍妃依舊期望光緒能擺脫挾製而有所作為!

這是應當受到詛咒的一幕,這是殘酷的一幕:讓一個不畏列強、主張富國強民的勇敢女子在這一口井中結束了生命!

那一年,是公元1900年。那口很深的因為吞噬了一個美麗生命而開始變得恐怖的井,叫珍妃井。在那一年墜落井中的,何止是光緒皇帝的一顆心,還有大清王朝即將傾覆的國祚,也伴隨著那二十五歲最璀璨動人的青春,在短暫擴泛的漣漪之後,環繞著無數**氣回腸的喟歎聲,永遠地在那一口井中,無情地消亡了。

這口井成了大清國曆史的一個符號,在大清國走向沒落的時候,曆史選擇了這口井,讓那原本細細的井口,在那一年,突然張成血盆大口,把一個版圖遼闊的帝國一古腦吞了進去,從此,這個帝國開始消失。珍妃沉井的那一天,北京是黃昏的北京,天空中滿是桔紅的光釉,珍妃的靈魂化成天邊自由飄逸的雲彩。紫禁城沉痛而凝重,那其中的人很神秘,就如何他們莫測的命運一樣。

珍妃應該是不常來這裏的,她的寢宮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這位13歲被選秀進了皇宮的恪順皇貴妃,怎麽也沒想到,這裏就是她二十幾歲的生命歸宿;但當年珍妃肯定她和一群宮女們在井邊照過自己的倩影,也往井水裏丟過小石子。而在某些個晚上,珍妃也來到過井邊,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是和皇上一起來的,是的,年輕的光緒手挽著他心愛的珍妃,走在紫禁城鋪滿板石的甬道上,此時的珍妃柔情而溫順,聽光緒描繪著他的勵精圖治。一輪明月掛在紫禁城的房櫞上,也嵌進了鏡麵一樣的井水中。珍妃會牽著光緒的手,在井邊佇立,她並沒有因光緒對的寵愛感到驕傲,相反,她在為這個立誌變革卻阻力重重的皇帝擔憂。

珍妃身後那些事

珍妃的屍體在井裏泡了一年多。1901年,八國聯軍退軍,瑾妃到處求情,慈禧才命令珍妃的家人將珍妃的屍體從井中打撈上來,裝殮入棺。由於井口太小,打撈珍妃費了很大的力氣,後由她的家人安葬於北京西郊的田村。

慈禧回宮後,開始對西方列強格外小心起來。為了能在西人麵前好下台,崔玉貴當仁不讓,成了珍妃墜井事件的替罪羊。他因此事被慈禧逐出了皇宮。

害死皇妃這樣的罪名,豈是簡單的外逐可以了結的?可見慈禧並未真心想要怪罪他,不過是借他下台罷了。果然,不久之後,崔玉貴又被慈禧重新招進宮中當差,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僅如此,1901年11月30日,慈禧還降下懿旨掩人耳目:“上年京師之變,倉促之中,珍妃扈從不及,即於宮闈殉難,洵屬節烈可嘉,加恩著追贈貴妃,以示褒恤”,試圖向世人表明,珍妃是為了免受洋人侮辱,而自願殉難的,一個“皇貴妃”的封號就把所有的過錯和宮廷的猙獰麵目都給抹得幹幹淨淨。

朱誠如先生主編的《清史圖典》第十一冊中對珍妃之死有如下一段評述:“光緒二十六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慈禧太後出逃時,命太監崔玉貴將珍妃推入井中溺死,後為掩人耳目,對外聲稱珍妃是由於‘倉促之中’‘扈從不及’而於宮內殉節,還煞有介事地表彰她為‘節烈可嘉’,次年並追贈皇貴妃號‘以示褒恤’。”應該說,以此評述作為珍妃之死蓋棺定論之論是公正的,也是符合曆史真實的。

當時最難過的,除了珍妃的家人,就是光緒了。他早在出宮之時就得知珍妃墜井的消息。雖然貴為一國之君,號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卻落魄到連自己的命都難保,更不要說保護心愛的女人了。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攻入京師,慈禧太後攜宮眷出逃,瑾妃也是宮眷中的一員;在宣統帝溥儀登基之後,瑾妃繼續住在永和宮,並被尊為“兼祧皇考瑾貴妃”;宣統帝遜位後,上徽號為端康皇貴妃。

光緒帝在世的時候,妹妹珍妃一直很得寵,所以姐妹兩人的關係並不好,或者說是很不好。瑾妃曾一度站在了皇後這邊,幫著皇後折騰珍妃。但是畢竟是姐妹,血濃於水,在珍妃被投入井中的時候,瑾妃親眼目睹這一幕,十分悲痛。

崇妃園寢建於清朝末年,建成於民國初年。時光流轉。珍妃,包括她摯愛的光緒皇帝,她又恨又怕、翻雲覆雨的婆婆慈禧太後,她的姐姐瑾妃,她的對頭隆裕,是非恩怨,都已經消失在歲月中。

在珍妃短短二十五年的生命裏,她遭受的痛苦與折磨實在太多,她是懷著一腔仇恨離開這個世界的。她恨那些出賣皇帝的告密者,恨那些為了一份錢糧像哈巴狗一樣乞求太後訓政的人,恨那些動輒以祖宗家法反對變法維新的人,恨那些把國家推進苦難深淵的人,恨那些把自己置於死地的人,她恨不得踏平萬壽山、填平瀛台四周的水。如果戊戌變法成功,她也許會在中國的近代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她也許會有輝煌而又得意的後半生,但曆史已經永遠不能改寫。

事實上,戊戌變法的失敗,又豈是珍妃一個人的悲哀?中國不僅失去了一批維新誌士,也失去了十九世紀最後一次近代化的機會。

珍妃是光緒皇帝最寵愛的情人,隆裕皇後最嫉妒的妃子,也是慈禧太後最痛恨的女人。她是維新變法中的弄潮兒,也是宮廷鬥爭中可憐的犧牲品;她曾受過良好的教育,也因多次違製而獲杖責,她曾有過不同凡響的政治抱負,卻因此而死於非命;她在幽禁多年後被投入冰冷的井水,卻在死後享盡了連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哀榮。

到後來慈禧和光緒帝回京以後,珍妃的屍體還一直泡在井裏。這在前麵說過了,但也有說是皇帝命人將珍妃屍體打撈,追封為珍貴妃,暫安於恩濟莊殯宮。不過,我個人比較相信前麵的說法,因為當時的光緒皇帝是處於囚禁狀態,他是沒有權利下命令的,如果說是他的意思,也是他求了慈禧並得到這位冷血的老太後批準,才能夠辦到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珍妃在宣統帝繼位後被追封為皇貴妃,民國二年(1913年)移崇陵妃園寢,諡號為:恪順皇貴妃。

珍妃與皇後、瑾妃一樣,也沒有為光緒帝留下任何子女。

《清史稿》比《史記》難讀多了,因為倉促而成,一些資料顯得過少,關於珍妃的故事,僅有寥寥數句“恪順皇貴妃,他他拉氏,端康皇貴妃女弟。同選,為珍嬪。進珍妃。以忤太後,諭責其習尚奢華,屢有乞請,降貴人。逾年,仍封珍妃。二十六年,太後出巡,沉於井。”這就是正史上關於她的記載。

我從沒有見過真實的“珍妃井”,但通過一些圖片,我的感覺除了淒涼還是淒涼。

故宮景祺閣的西廊,貞順門內有一口普通的水井。井口仿佛是一個空心的偌大棋子,水井沒有亭子,也沒有漢白玉石欄杆,隻用玄色的欄杆把它圈了起來,旁邊豎有一塊牌子,上麵寫著“珍妃井”,幽幽井水早已幹涸,井台上那些青青的蒼苔猶如抹不掉的曆史創傷,井旁有一叢葉色枯黃的修篁,風過處,仿佛輕輕歎息。一鉤冷月照瀛台,香魂渺渺,夜夜有一個弱女子的哀怨,那悲愴的嗚咽響徹在空曠幽長的紫禁城。

這就是一代紅顏珍妃的最後葬命之地。悠悠歲月,漫漫紅塵,永遠容納著演繹著這段一段抵不住的井噴般的悲劇與愛情。

勤政殿位於中南海北岸,能望見延伸到湖心的瀛台。光緒皇帝的最後十年人生是這裏度過的,換言之,他曾在這小島上被軟禁了整整十年。他每天最想念最渴望的是珍妃,而珍妃也一樣被囚禁。咫尺若天涯,而南海無形中成了拆散一對鴛鴦的銀河,而慈禧太後遠比王母娘娘還要殘酷。當她挾持光緒逃往西安的行前,將珍妃推入井中,這對恩愛情侶是至死也未能再見一麵。在強權與暴政麵前,他們是弱者,弱者的愛情是由熱淚和鮮血編織的,美好的愛情在現實麵前的不堪一擊。

在珍妃落井八年之後,在慈禧太後死去的前一天,光緒被謀殺了。其實在此之前,他的心早已死了。這是最大的悲哀。

珍妃井地處偏僻,遊人稀少,冷冷清清,但這樣正好讓她以冷眼閱盡後宮紅顏花開花謝後的落寞。

縱然滿園芳菲,高牆深院重門疊戶,可深宮裏多少紅顏白了頭,又有誰能夠再次走出那座紅牆那扇朱門呢?百年後,桃花依舊,人麵難尋。夕照紫禁城,失卻陽光撫慰的珍妃井更顯凝重、冷峻和寂寥。

金井一叫墮,淒涼瑤殿旁。

殘枝未零落,映日有輝光。

溝水空流恨,霓裳與斷腸。

何如澤畔草,猶得賦鴛鴦。

——這是一首後人悼珍妃的詩。

大清十三釵

最失落——隆裕

本章簡介:

光緒皇後葉赫那拉氏是大清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太後,人稱隆裕皇太後。那麽同時,她是否也是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裏最後一位皇太後?為什麽說史上的最後一次皇帝大婚,開始就很別扭呢?她是珍妃冤死的進讒者嗎?她是慈禧的幫凶還是受害者呢?與同治皇後阿魯特氏備受慈禧冷遇不同,她是慈禧中意的兒媳。但可惜的是,她的丈夫光緒終其一生都未曾喜歡過她,她始終都是寂寞的。光緒到底是怎麽死的?為什麽說這是一段永遠的懸案了?三年的太後生涯,甘苦唯自知。那麽在曆史的轉角處,她是否有出色的表現呢?她既然垂簾聽政,為什麽又要親手下達了宣統皇帝的退位詔書?滾滾向前的曆史洪流終結了大清王朝,而她也隨之走進了曆史,是她宣布了清帝退位,民國政府為什麽會十分重視隆裕太後的去世呢?

開始就很別扭

史上最後皇帝大婚

她是進讒者嗎

光緒之死

甘苦自知

曆史的轉角

退位由她說

最後一位皇太後

大清十三釵

開始就很別扭

光緒皇帝的孝定皇後葉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後的內侄女,生於1868年,卒於1913年,父親為副都統桂祥。史書和清宮檔案中都沒有記載她的名字,隻有德齡在《瀛台泣血記》中說她叫“靜芬”。她長得不漂亮,既瘦弱,又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