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十釵3

同治六歲到十四歲期間,每天應景做皇帝,到養心殿擺擺樣子,兩宮皇太後垂簾聽政。他還要抽出半天時間,到弘德殿讀書。同治從小沒有得到嚴父的教育,母後皇太後與聖母皇太後都沒有文化,不得教育皇子讀書的要領。她們常在重華宮潄芳齋辦事、傳膳、聽戲,沒有給同治以文化的熏陶。同治貪玩,不愛讀書,“見書即怕”,不好學習,沒有長進。他的師傅教他學習看奏折,但他“精神極散”;聽講奏折,也極不用心。他的伴讀奕詳、奕詢,本意在陪同讀書、互相激勵、彼此切磋,實際上往往代其受過,起到“殺雞嚇猴”的作用。在課堂上,“無精神則倦,有精神則嬉笑”,實在是一個頑皮的學生。同治到十七八歲的時候,“折奏未能讀”,連“在內背《大學》皆不能熟”。

同治皇帝就其個人來說,出生在帝王之家,享受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獨尊榮光,過著“鍾鳴鼎食”的生活,沒有兄弟競爭便順利地登上皇帝寶座,這是他人生的喜劇。但是,同治也有人生的悲劇——他短暫的不足二十年人生,就有六大不幸:幼年喪父是為第一大不幸!童年擔當社稷重任而不能享受正常童真快樂是為第二大不幸!同聖母皇太後關係不好是為第三大不幸!婚姻不如意是為第四大不幸!無子無女是為第五大不幸!十九歲便早亡是為第六大不幸!

生不同衾死同穴

同治死後,慈安皇太後、慈禧皇太後急召惇親王、恭親王、醇親王,孚郡王、惠郡王奕詳,貝勒載治、載澂、公奕謨,禦前大臣伯彥訥謨祜、奕劻、景壽,軍機大臣寶鋆、沈桂芬、李鴻藻,內務府大臣英桂、崇綸、魁齡、榮祿、明善、貴寶、文錫,直弘德殿徐桐、翁同龢、王慶祺,南書房黃鈺、潘祖蔭、孫詒經、徐郙、張家驤入,奉懿旨,以醇親王之子載湉——既是同治的堂弟,又是同治的姨表弟,入繼文宗(鹹豐帝),為嗣皇帝。

雖然此次會議是以兩宮太後的名義召開,但其實是慈禧的主持。清廷迅速立鹹豐的侄子——醇親王之子載湉為幼帝,年號為光緒。就這樣,在慈禧的**威下,同治的皇後沒有了當太後的資格。

就在慈禧決定兄終弟及,立同治的堂弟載湉為光緒皇帝之後,崇綺曾試探地請示慈禧:如何安置同治的皇後?

從慈禧的嘴裏隻蹦出兩個字:“殉葬!”

慈禧的話驚得崇綺目瞪口呆,但他也隻能照辦。他送給阿魯特氏一個空食盒,暗示女兒絕食而死。

關於慈禧為什麽不喜歡皇後阿魯特,最後將她逼上絕路,還有其他一些說法。

有人說因為皇後阿魯特是鄭親王端華的外孫女。端華是鹹豐帝臨死時任命的讚襄政務八大臣中的主要成員之一,是慈禧的死對頭,後被朝廷賜死。慈禧因而遷恨皇後阿魯特。

還有人說,慈禧聞知皇後阿魯特懷了孕,怕生了皇子,立為嗣,皇後阿魯特就成了皇太後,自己就不能垂簾聽政了。

還有人說,慈禧怕皇後阿魯特把自己違背同治帝遺詔立皇子的秘密揭發出來,故將她置於死地。

麵對著父親送來的空食盒,皇後阿魯特當然悟出父親的意思,也非常明白這就是慈禧的懿旨,擺在她麵前的隻有一死,無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就連父親也來催她上路了。同治的遺詔消失了,帝師李鴻藻出賣了同治皇帝和皇後,慈安太後更不會為同治皇後而得罪慈禧。皇後阿魯特並不是貪生怕死,但在同治去世後她才發現了自己已懷孕。同治從生天花到去世一共是一個月零五天,而這時皇後阿魯特完全沒有發覺自己懷孕;雖然這時已經立了光緒,但她還是想把同治惟一的骨肉生下來,萬一是個阿哥,大行皇帝也就有後嗣了;雖然慈禧已經給她斷了禦膳,但對於處在嘔吐惡心狀態的皇後阿魯特來說,她倒也無所謂,她相信太後一旦知道自己懷上同治的骨肉,起碼也會讓她活著把孩子生下來。

但阿魯特氏想錯了,慈禧對於惟一的兒子留下的遺腹子,也同樣絕情到了極點,正因為皇後阿魯特懷有身孕,慈禧恐其生男孩,將來纘(zuǎn)承大統,自己不能垂簾聽政,故逼其死。也就是殉葬,而且也是殘酷的生殉。

就這樣,皇後阿魯特渴望孕育新生命,在努力活下去的時候,她的身體完全恢複到正常狀態,隻要給她正常的生命條件,一個新生命就將如期而至,但慈禧依然不許給皇後阿魯特進禦膳,就要把皇後阿魯特活活餓死!

光緒元年即1875年二月二十日,也就是同治去世後的75天,飽經磨難的年輕皇後阿魯特才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怨恨之氣,帶著未出世的孩子走了。漫長的七十五天煎熬和折磨,皇後阿魯特的身孕越發明顯,當她永遠地閉上眼時,她的小腹完全顯現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無言地告訴世人,這一切是多麽的罪惡!《清代名人傳略·載淳傳》中對阿魯特氏之死有如下一段評述:“根據許多記載,皇後當時正懷有身孕,假如是個男孩,她當然會成為太後——攝政的皇太後無疑要防止此事發生……人們談論起來都對孝欽(即慈禧)極為不滿……”

是的,在慈禧的心目中,權力永遠比親情更重要。

同治十三年即公元1874年十二月五日,同治帝英年早逝。14天後,兩宮皇太後發出懿旨:“皇後作配大行皇帝,懋著坤儀,著封為嘉順皇後。”

光緒元年即公元1875年二月二十日寅刻,皇後阿魯特“遽爾崩逝”,死於儲秀宮,年僅22歲,距同治帝死僅75天。

皇後阿魯特為什麽要自殺,其內在原因有兩個:一是靠山已無,生路邈茫。同治皇帝是阿魯特氏惟一的靠山和希望。在同治帝活著的時候,尚備受慈禧的虐待和淩辱,同治帝死了,靠山也就倒了,生活的希望破滅了。

二是處境尷尬。同治帝死後,按常理,慈禧太後應該為同治立嗣,但慈禧不為他立嗣,卻立同治帝的堂弟載湉(也是慈禧外甥)為嗣皇帝,承繼鹹豐帝為子,這樣一來,皇太後是慈禧而不是阿魯特氏。這就將阿魯特氏置於處境尷尬的皇嫂之位,既不是皇太後,又失去了原來中宮皇後擁有的權力和尊貴地位。她在同治死後沒有順理成章的變成皇太後,而載湉今後長大後又要有新的皇後,那她被夾在中間又算什麽呢?阿魯特氏的地位將更為尷尬,這是有清以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角色,這在客觀上把阿魯特氏推向了絕路。是的,既然她在宮中沒有任何名分,那她也唯有一死了。

皇後阿魯特死後被封為“嘉順皇後”。諡號:孝哲嘉順淑慎賢明恭端憲天彰聖毅皇後。既然她已經不能對慈禧的垂簾聽政構成任何威脅,慈禧也以賞賜一點點哀榮來讓自己的良心不至於太難堪。

慈禧專門為已故的同治皇後下了兩道懿旨,用來表彰她的嘉德懿行。懿旨當中措辭懇切,大有為自己的兒媳選擇殉葬而傷懷。也許隻有地下的“嘉順皇後”最清楚,她的婆婆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這個謹守婦德的皇後阿魯特若不是卷進了同治的立嗣風波,或許不至於被逼死。但是,即使她能夠活下來,也絕對鬥不過擅長權術的慈禧,雖然她是滿腹經綸的狀元之女。

皇後阿魯特死後與同治皇帝合葬於惠陵地宮。在生前,他們的共枕而眠總是受到太後的幹擾,如今在另一個世界總可以享受同穴而眠的恬靜了。

阿魯特氏死亡當天,兩宮皇太後諭內閣:“嘉順皇後於同治十一年作配大行皇帝,正位中宮,淑慎柔嘉,壼儀足式。侍奉兩宮皇太後,承顏順誌,孝敬無違,上年十二月痛經大行皇帝龍馭上賓,毀傷過甚,遂抱沉屙,遽於本日寅刻崩逝,哀痛實深。”這是清廷官方公布的死因,但說得含糊不清,難以讓人信服。

慈禧立光緒為嗣及皇後阿魯特之死,在政壇上所引起的惟一一點波瀾就是吳可讀的屍諫。擔任吏部主事的吳可讀沒有進言的權力,他雖然可以通過高級官員把自己的奏折轉呈上去,但由於奏折內容是指責兩宮皇太後(實際主要是指慈禧)搞兄終弟及、未給同治立嗣之事,話題太敏感,很難找到願意為他承擔風險的人,於是他決定采取自殺的方式來表達對慈禧等人的不滿,以此要求慈禧把光緒將來的第一個兒子作為同治的子嗣……隻有吳可讀之死,才算是給死寂的政壇投了一顆小小的石子,但所掀起的浪花旋即消失。

自殺方式

皇後阿魯特年僅22歲,平時也沒有什麽病,怎麽會突然死去呢?很顯然不是正常死亡。關於她是怎麽死的,在當時就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概括起來,有四種說法:

第一,吞金而死。這種說法比較廣泛,影響較大。

第二,絕食而死。《李鴻藻先生年譜》載:“其後之崩,蓋絕食也。”《清代紀事年表》、《庸盦筆記》等也持這種說法。

第三,吞鴉片而死。《清室外紀》持這種說法。

第四,服毒藥而死。《德宗承統私紀》如此記載。

無論哪種死法,均屬於自殺。同治死後,皇後阿魯特大慟大悲,不思飲食,吞金自殺,但她獲救了,她太年輕的生命重新活了下來。

據說在皇後阿魯特自殺之前,她的父親崇綺進宮去看望她。見女兒整日以淚洗麵,痛不欲生,眼睛都哭腫了,於是上奏慈禧,請示應該如何辦。慈禧見折後,酷地回答說:“既然皇後如此悲痛,那就隨大行皇帝去罷!”

一般說來,皇帝死了,尚未入葬,稱大行皇帝。

慈禧的意思就是讓她隨夫殉死。

這時正巧女兒寫來了一張字條,征詢她現在應該怎麽辦,崇綺便在字條上批了一個“死”字。未幾,阿魯特氏便死了。

西方的說法

1875年2月12日,美國《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和《芝加哥每日論壇報》(Chicago Daily Tribune)同時在頭版刊發了一則極短的報道,正文隻有14個英文單詞:“來自中國的電訊表明,這個國家的內戰將無法避免。”

次日,這兩家報紙又在顯要位置刊發了一篇報道,稱雖然醇親王之子(即光緒皇帝載湉)已被選為接班人,但同治皇後阿魯特卻身懷有孕,如果她能誕育一位皇子,則帝位之爭必將趨於激烈。報道說,傳言皇後已經自盡,但無法得到證實。

此時,距離年僅19歲的同治皇帝駕崩正好一個月,盡管大清國竭力給國民和世界營造一個印象:大清國的形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越來越好。但在這大好形勢下,西方人似乎並不領情。1月31日,這兩家大報的頭版上就同樣刊登了一則短消息:“傳言說,因皇位繼承問題,北京已經爆**亂。”

有關紅牆內陰謀的種種揣測,在西方蔓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時年43歲的恭親王奕訢,再度站到了風口浪尖。

同治皇帝的夭折,吸引了西方媒體的高度關注,這無疑是因為中國絕對無可否認的大國(並非強國)地位。

《芝加哥每日論壇報》在得到同治死亡的消息後,發表了一篇題為《英國與中國》(England and China)的文章。文章認為,同治皇帝統治著三億多的龐大人口(英德當時的一些地理學家甚至估計當時中國人口在4.5億到五億),遠遠超過大英帝國(包括所有殖民地)的2.8億人口,兩國人口相加,就等於人類總人口的半數以上,這是人類曆史前所未有的事情,中英兩國無可爭議地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

如今,這個與英國一般偉大的國家失去了他們的領袖,世界當然表示了深切的關注。官方公布同治的死因為天花後,一時之間,天花(smallpox)和種痘(vaccination)的基本知識就成為西方各報爭先報道的內容之一,以滿足讀者的強烈需求。

天花之外,有很多非官方的史書,認為同治皇帝少年風流,私生活不夠檢點,沾染了嚴重的性病。這些疾病與天花協力,摧毀了這個少年天子。而史家們爭論不休的,就是誰該對同治皇帝的**負責。在這些責任人中,公認的、首當其衝的就是慈禧太後和恭親王。

慈禧太後被攻擊的理由,是因為她過度幹預了兒子的房幃秘事即**,致使皇帝不敢與皇後同房。傳言慈禧並不喜歡皇後阿魯特氏,以至於同治皇帝到皇後的寢宮,但他卻也不願按照慈禧的心意,去臨幸她所鍾意的慧妃富察氏,於是,經常獨宿養心殿,為了解悶,便開始偷偷溜出宮去尋花問柳。

而為了防止被官員們撞上,他還不敢去高級娛樂場所,盡選擇那些低檔的、官員們不常去的地方,結果沾染了一身性病。

恭親王被攻擊,則因為正是他兒子充當了皇帝尋花問柳的夥伴和向導。而恭親王又以從兒子那裏逼問得來的實情,作為向皇帝進諫規勸的砝碼,導致君臣關係緊張,雙方關係搞僵,恭親王不久被同治皇帝以“無人臣禮”為由,予以“雙開”(取消親王爵位、撤去一切職務),此舉立即引發軒然大波。

同治皇帝終於倒下了。在他病重無法辦公的時候,任命了自己的老師李鴻藻代行批答奏章,李鴻藻很謹慎,隻敢批示“知道了”、“交該部議”等廢話。一周後,在親王們的請求下,同治皇帝同意,除了漢文奏章讓李鴻藻代批外,恭親王代批滿文奏章。

慈禧太後則召集軍機和禦前大臣,發表了重要講話,談了一個小時之久,大意就是皇帝如今都無法親自批閱文件,要大家想想辦法。恭親王帶頭表示,自然還是要請太後出來掌舵。慈禧指示“此事體大,爾等當先奏明皇帝”。

次日,同治在病榻前召見恭親王,親自交辦該事,“天下事不可一日稍懈,擬求太後代閱折報”,並叮囑恭親王“照常好生辦事”,“語簡而厲”。隨後,就發布上諭,由太後批閱裁定折件,恭親王到手才5天的文件審批權,就又消失了。

比文件審批權更重要的,當然是接班人的問題。

同治皇帝死後,有關其接班人的選擇乃至爭論過程,在正史中沒有任何記載,而在野史中,卻存在許多不同的版本。

說法之一,是當時皇後阿魯特身懷有孕。果如此,當然必須等待她的臨產,如果所生是男孩,繼承人問題迎刃而解,如果所生是女孩,則再另行挑選接班人。史家經常引用的一段“野史”,說是慈禧當時表示:“皇後雖已有孕,不知何日誕生,皇位不能久懸,宜即議立嗣君。”

恭親王則認為:“皇後誕生之期已不久,應暫秘不發喪,如生的是皇子,自當嗣立,如所生為女,再議立新帝不遲也。”

其他王公大臣也幾乎讚同恭親王的意見,但慈禧卻是堅決反對:“現在南方尚未平定,如知朝廷無主,其事極險,恐致動搖國本。”

這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段子,其實連野史都稱不上,其來自兩個英國人寫的《慈禧外紀》(China under the Empress Dowager),而這本出版於1910年、暢銷世界數十年的“曆史巨著”,已經被無可爭辯地確定為“偽書”——一部徹頭徹尾的曆史小說而已。

說法之二,同治皇帝曾想立孚郡王之子、貝勒載澍為接班人。據說同治已經要求其師傅李鴻藻在病榻前起草這一傳位詔書。但這一說法同樣源自《慈禧外紀》,被國內大量輾轉摘引後,添油加醋,最後說是李鴻藻心中害怕,起草完後就到慈禧那裏去匯報,慈禧一看大怒,下令將皇帝“盡斷醫藥飲膳”,活活餓死了這親生骨肉、少年天子。

說法之三,是同治皇帝選擇了自己尋花問柳的哥們兒、恭親王之子載澂。據說,因此之故,當同治皇帝駕崩,慈禧召集領導班子商議接班人大事時,恭親王居然說了句:“我要回避,不能上去。”這一說法,來自陳夔龍的《夢蕉亭雜記》。但日後官至直隸總督的陳夔龍,當時還在老家刻苦攻讀迎接高考呢,這當然也是道聽途說。

說法之四,則是從下一輩的“溥”字輩選擇,這一輩居長的是當時6歲的溥倫(後出任農工商大臣,擁護共和),但溥倫的父親載治卻是從遠房過繼給隱誌郡王奕緯(道光長子,鹹豐皇帝和恭親王的長兄,早夭)的,不是近支親室,血統不純。這種說法,同樣源自於《慈禧外紀》而被廣為轉載,也極不可靠。

盡管以上說法的來源都相當不靠譜,但也大致列舉了當時可能的接班人選。從各方麵衡量下來,載湉(光緒)作為接班人的確是相當合適的,尤其在血統上,他不僅是醇親王奕譞之子,最純正的天潢貴胄,而且其生母、醇親王福晉正是慈禧太後的嫡親妹妹,也就是說,慈禧太後身兼載湉的伯母和姨媽雙重關係,這是其他皇侄們(包括恭親王的兒子們)所無可比擬的。

西方對於絕路皇後阿魯特也有他們的說法。

根據官方公布的文件,這位皇後死於悲痛,“毀傷過甚,遂抱沉屙”,官方的評價很高,說她正位中宮後,“淑慎柔嘉,儀足式。侍奉兩宮皇太後,承顏順誌,孝敬無違。”悲痛是可以想見的,而一個21歲的健康年輕女子,會因悲痛過度而死亡,則是比較離奇的。

以《紐約時報》等為代表的西方媒體,樂於從權力鬥爭的角度來解讀這位皇後之死,而其立足點就是皇後其時身懷有孕,慈禧為了一己的權欲,居然連親生的孫子(或孫女)都不顧,迫害皇後致死。

中國本土產的野史,除了進行了更有中國特色的解釋——“婆媳是天敵”之外,也將焦點聚集在權力鬥爭上:阿魯特皇後將是慈禧太後幹預政治的競爭對手之一。各種段子綜合起來看,基本說的是同治死後,慈禧便有逼死皇後的打算,逐漸斷絕了她的飲食供應,皇後無奈,寫信給娘家,其父回信隻有四字“皇後聖明”。皇後知道娘家也沒辦法了,隻好自殺身亡。關於她的自殺,有說是吞金,有說是絕食。

當後世將所有的指責都指向慈禧時,一個美國學者卻發出了驚人之語:所有這些罪惡,都可能是恭親王的陰謀。

難道說迫害阿魯特皇後凶手就是恭親王嗎?

美國學者西格雷夫(Sterling Seagrave)在他那本極為暢銷的慈禧傳記《龍夫人》(Dragon Lady)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說同治皇帝、皇後、榮安公主的一連串離奇死亡背後有陰謀的話,那最大嫌疑人不是慈禧,而是恭親王。

西格雷夫首先排除了慈禧太後“作案的動機”:無論如何,阿魯特能夠成為同治的皇後,必定是經過慈禧的首肯;而自己的孫子(如果阿魯特真懷孕的話)能繼位,對慈禧的地位不僅沒有傷害,而且還將“給她在下一代中的安全提供保證”。其實,西格雷夫沒有提到,作為太皇太後,並不必然喪失自己的權力,清代初期的孝莊太後,就是以太皇太後的身份,在其孫子康熙皇帝的早期,成為執掌實權的攝政者。太皇太後攝政的難度,並不比皇太後攝政的難度高多少,兩者都是同樣的權宜之計而已,關鍵在於政治力量的平衡。

西格雷夫還引用了一個此前沒被人關注的細節:就在一連串死亡發生的時候,慈禧本人也身染重病,並且持續了8年之久。加拿大華裔學者鄺兆江(Luke S. K. Kwong)在其由哈佛大學出版的英文著作《百日維新的碎片》(A Mosaic of the Hundred Days)中,考證了慈禧太後一直患有嚴重的肝病。而在1875年美國駐北京公使館發回美國國務院的報告中,明確地說:“(慈禧)太後,兩位攝政者中更有權勢的一位,也病得很厲害……數月以來,(慈禧)病得如此厲害,以至於街頭百姓中每天都有人預期她會死掉,甚至有好幾次謠傳她已經死了。”

據此,西格雷夫問道:“到底是誰給慈禧所有的直係家庭成員下了毒呢?恭親王毫無疑問有最強烈的動機,但他並不會弄髒自己的雙手。如果真的有必要下狠手的話,自有李鴻章這把老練的解剖刀替他完成這項秘密的外科手術。”而他認為,恭親王的動機在於,“同治已經給親王帶來了十年的麻煩和阻礙,恭親王的惱怒可能轉嫁到了慈禧頭上,怪她沒有對兒子采取強硬手段,因而牽涉到了親王自己的利益……無論是誰做出了這樣的安排,總歸是有人決心要幹掉同治,還有他的皇後、他的母親和他的異母姐姐,就好像是為下一撥食客匆匆打掃宴會的餐桌。”

恭親王的性格是綿裏藏針的,在陰柔的外表下,卻是一種果決,這在其打倒肅順等“八人幫”及解散阿思本艦隊時展露無遺。當他在慈禧身後,高舉旗幟、高喊萬歲時,慈禧如果真能對他徹底放心,慈禧就不會成其為慈禧了。

清朝道光皇帝的第六子、大名鼎鼎的恭親王,既是當日中國最反動最保守的社會集團——皇室的驕子,又是新時代的弄潮兒;他既在竭力地扶植和挽救大清江山,又在瓦解和破壞它的根基;他既忠於鹹豐帝和慈禧太後,又經常與他們柢牾和爭吵;他標榜禮義,卻又疏於禮儀;他熱愛並精通中華文化,卻又熱情地迎接世界工業浪潮的到來;他深深地熱愛祖國,卻有時又放手出賣主權。

恭親王奕?(1833~1898),是鹹豐帝的異母弟。他是鹹豐、同治、光緒三朝的名王重臣,洋務運動的領導者,為中國近代工業創始和中國教育的進步作出了貢獻。他是晚清新式外交的開拓者,建議並創辦了中國第一個正式外交機關,使清朝外交開始步入正軌並打開新局麵。他積極出謀獻策鎮壓太平天國起義,挽救清朝的危局,迎來同治中興。然而他命運坎坷,他支持慈禧太後北京政變,得到了委以重任的報答,但隨即而至的是慈禧太後的不安和打擊。後期他在統治集團內部浮浮沉沉,意誌消沉,無所建樹。

鹹豐十年,英法聯軍進攻北京,鹹豐帝逃往承德,奕?臨危受命,擔任議和大臣。他主持議和以及進行的大量的善後事宜贏得了西方對他的好感,為他以後外交活動創造了條件。在議和期間他籠絡文祥(戶部侍郎)、桂良(文華殿大學士)、寶鋆(總管內務府大臣)、勝保(副都統),形成了一個新的政治集團。這是他通過議和撈到的政治資本。

鹹豐帝去世後,奕?成為實力派人物。1861年,他協助慈禧太後,發動動了辛酉政變,軍機處換成文祥等人,恭親王奕?全麵地控製了中樞機關。一方麵,他被授予議政王大臣,在軍機處擔任領班大臣。另一方麵,他又身兼宗人府宗令和總管內務府大臣,從而控製皇族事務和宮廷事務大權。他以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的職務主管王朝外交事務,自此總攬清朝內政外交,權勢赫赫。

19世紀60~90年代,奕?支持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大搞洋務運動,以興辦軍事工業為重點,也興辦民辦工業,近代工業從此起步。由於奕?是洋務派領袖,此為清流派所鄙視,被呼為“鬼子六”。奕?奏請兩宮皇太後重用曾國藩,與列強極力維持和局,借師助剿,終於鎮壓了太平天國,贏得了同治中興,奕?獲得“賢王”美稱。

隨著奕?地位高升和聲名鵲起,恭親王奕?引起了慈禧太後的不安。於是慈禧太後利用一切機會對他進行打壓,使得奕?一直浮浮沉沉。慈安太後去世,奕?更為孤立。反複浮沉磨平了奕?往日的棱角,挫折了他的銳氣,遇到大事他提不出應對的策略。

光緒十年(1884)三月十三日,慈禧太後借口奕?“委靡因循”免去他的一切職務,奕?集團全班人馬(武英殿大學士寶鋆、吏部尚書李鴻藻、兵部尚書景廉、工部尚書翁同龢)被逐出軍機處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二十年又起用為總理衙門大臣,並總理海軍,會辦軍務,內廷行走,但毫無作為。二十四年(1898)奕?病故,終年66歲。諡“忠”。

他留下諸多的痕跡,比如現在的北京恭王府。

恭王府王府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連接宮廷文化和平民文化的橋梁,位於北京西城區前海西街的恭王府、是中國現存王府中保存最完整的清代王府,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它代表著中國的王府文化。

鹹豐元年即1851年,清末重要政治人物恭親王奕訢成為這所乾隆時大貪官和珅所建的超級豪華宅子的第三代主人,改名恭王府,恭王府之名由此沿用至今。“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是曆史地理學家侯仁之對恭王府的評價。

孔雀東南飛

皇後阿魯特死了,可是她家族的故事還在繼續。她的父親崇綺在女兒死後不久,即被免去吏部侍郎的官職,外放出京,屢遭貶謫。光緒十年,因朝中缺人,才得以回到京城,任戶部尚書。

女兒的慘死讓崇綺受到很大的刺激,再回京城,他更加小心謹慎,對允許自己回京的慈禧愈發感恩戴德。

從光緒十一年起,皇後阿魯特的這位狀元父親在政壇再次崛起,曆任武英殿總裁、吏部尚書、考試閱卷大臣等職。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戊戌政變,慈禧開始籌劃廢黜光緒,另立新帝。第二年,她決定冊立端郡王載漪之子為“大阿哥”,讓他作為同治的繼承人。同治有後,即意味著同治皇後也有了子嗣。光緒二十五年為乙亥年,因此史稱“乙亥立儲”。

惟慈禧馬首是瞻的崇綺自然得到了慈禧的賞識,慈禧任命他到弘德殿擔任師傅,專門教未來的天子“大阿哥”讀書。慈禧打算於庚子年即1900年的元旦廢黜光緒帝,讓“大阿哥”繼位,改年號為“保慶”。

光緒的“戊戌變法”雖然失敗,但是卻贏得了開明士紳的同情。各國公使出於利益的考慮也不希望“改元”。輿論的壓力使慈禧的大阿哥登基計劃終未能實現。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義和團運動爆發,義和團“扶清滅洋”的口號讓西方列強深為不滿,但是慈禧對各國阻止她廢黜光緒帝更是懷恨在心。國家安危、百姓的生命,在她眼裏遠不如個人臉麵來得重要,任何違抗她的人,都應該受到她最嚴厲的處罰,洋人也不能例外。

出於此種考慮,在僥幸和報複的心理驅動下,慈禧決定利用“義和團”對抗英美等國。當時朝中大有人反對這種做法,但崇綺從一開始就非常堅決地站到了慈禧一邊。曆經宦海沉浮,他已經非常清楚,隻有跟緊慈禧,才能飛黃騰達。更何況“大阿哥”未能如期繼位、“改元”對他也是個沉重的打擊,他畢竟是同治皇帝的老丈人,“大阿哥”名義上的外祖父。

可義和團“刀槍不入”的神話終於破產。這年八月,英、法等八國聯軍攻占北京,慈禧太後攜光緒帝和一些王公大臣倉皇離京,逃往西安。慈禧離京之前,任命崇綺為留京辦事大臣。

在北京城抵擋了一段時間,崇綺終因實力不濟,隨榮祿敗退到保定,住居蓮池書院。洋人的殘酷殺戮讓他覺得光複失地無望,自己最終難逃其咎,於是留下“聖駕西幸,未敢即死,恢複無力,以身殉之”的遺書自盡身亡。他的自殺方式是自縊。崇綺的長子及其全家在京師陷落時,也繼父親之後自殺身亡。《清史稿·崇綺傳附崇綺妻傳》記載:“崇綺妻,瓜爾佳氏,先於京師陷時,預掘深坑,率子、散秩大臣葆初及孫員外郎廉定,筆帖式廉容、廉密,監生廉宏,分別男女,入坑坐瘞(yì),闔門死難。”

想當初,崇綺中狀元、嫁女兒是何其的風光,而最終卻不得善終。生活在多事之秋,個人的命運已經很難掌握在自己手裏。

慈禧權欲極強,不容任何人忽視她的權威地位,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兒媳,她也隻從自己的好惡出發,或罰或賞,盡隻由著自己的性子。正是由於她的粗暴幹涉和殘酷虐待,才造成了同治和阿魯特氏的早亡,後來又逼死光緒和珍妃,她實在是一個自私惡劣、毫不顧及親情的母親。

而皇後阿魯特氏首先是一個沒有政治色彩的女人。

皇後阿魯特氏其實可以說是同治立儲事件的參與者與犧牲者。而且她的態度“不願挾太後虛名”,希望實現“國賴長君”,這對於同治皇帝選儲抉擇產生了巨大影響,雖然最終她失敗了,但這不失為一種正確的主張。

其次,皇後阿魯特氏是作為“反麵人物”的“反對派”出現的。因此皇後阿魯特氏受到了曆史的褒貶,她的光明磊落正好反襯出慈禧的陰險。

最後,皇後阿魯特氏作為一個弱者,遭受了極其悲慘而可憐的命運,這責任不能不說到慈安。皇後阿魯特氏從一入宮,一嫁進皇家,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就已經開始了,而她的失敗值得深思一個人,那就是當初把她拉進戰爭的慈安太後,作為嫡母,她自始至終,沒有明顯的舉動。甚至可以說,慈安太後在當時對慈禧的所有所為,有放任之過,因為慈安並不是無權,而是她個人不願意用這個權利。這就給皇後阿魯特氏在遭受非人摧殘時,連一點必要的保護也沒有,因此隻能被迫害致死。

皇後阿魯特氏的命運與她之前的一個苦命女子劉蘭芝一脈相承。相信自小就飽讀讀書的皇後阿魯特氏一定能背誦這首長詩《孔雀東南飛》,隻是同樣相信,她說什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的無上榮光,居然也落得一個同樣悲情結局。

天地間,雲水連,離愁別恨一線牽。莫道浮雲遮,回首悠悠一千數百年。恩愛三兩年,可恨別離在眼前。憔悴了好華年,泣淚成血濕春衫。弱女子,莫感歎,空有無限冤和怨,隻是有誰憐?鴛鴦曉夢殘,有情人雙雙離人間,寫下長恨一卷卷。

當年,蘭芝還是家住的小女兒,跟母親學女紅,在西窗下撫箜篌,也學學詩書,而皇後阿魯特氏也一樣地隨狀元父親教導在加強著個人修養。豆蔻青春搖曳著女孩子不勝涼風的嬌羞,一場好姻緣如期而至。皇後阿魯特氏和劉蘭芝一樣,都嫁了一個如意好郎君。

楊柳如畫,紫燕成雙。整個世界都披紅掛彩,喜氣洋洋。一對神仙眷屬,執手相牽。

奈何惡婆婆以滴血的殘忍,讓有情人兩分離。做一個完整的女人,有溫馨的家,有摯愛的丈夫,還有跑來跑去的孩子。這一切有愛作底色,那將是多麽的美好。

為了愛,為了心上人,我願意做最賢惠的兒媳。這是皇後阿魯特氏和劉蘭芝穿越千年的共同的強烈心聲。

劉蘭芝每日雞鳴則起,灑掃庭院,向婆婆請安,在廚房裏早早準備好婆婆愛喝的羹湯,備好仲卿喜歡的飯菜。還要洗衣,還要織布,累不怕,苦也不怕,隻要相親相愛度歲月。詩書久不翻,箜篌已蒙塵。劉蘭芝在織布機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婆婆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皇後阿魯特氏委屈未能未得全,惡婆婆總是會有欲加之罪,對此從來不患無辭。

當蘭芝被迫離去,夫妻倆肝腸寸斷。相擁而泣,早約定生生死死都一定要在一起!最終她實現了,仲卿和蘭芝以樹的姿態永遠相守。

對於皇後阿魯特氏,死亡是最好的方式,榮華富貴不是萬能之物,而愛情卻有著超過一切的力量。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漸行漸遠,誰忍心再來折斷這理想與愛情的翅膀?皇後阿魯特氏與她的夫君生死相許,生死相依,在另一個世界裏依然做幸福的伴侶。在這個小小的永寂空間裏,再也無人阻擾他們的相親相愛相偎相依。

萋萋芳草,野花點點開,蝴蝶繞,鬆柏高蔽日,美好的永遠是美好的真愛與真情,是的,關於愛情的故事,永遠都是美好的,美好得無可超越。

孔雀東南飛

飛到天涯去不回

千般憐愛萬種柔情相思成灰

心碎的時候秋聲格外讓人悲

天若不盡人意我願生死相隨

孔雀東南飛

飛到天涯去不回

千般憐愛萬種柔情相思成灰

情深的時候哪種離別不傷悲

這次癡心赴水何時何地相會

我願有情人共飲一江水

紅塵外柔情內有沒有斷腸的淚

我願有情人共飲一江水

但求真心以對今生何懼何悔

——歌曲《孔雀東南飛》

大清十二釵

最反抗——珍妃

本章簡介:

清末最具反抗性格的一代名妃是珍妃嗎?在三從四德嚴重桎梏女性的封建社會裏,妃嬪尤其不能有自己的意誌和個性。但就在清王朝晚期,卻出現了一個特例,她敢於衝擊封建禮教的束縛、祖製家法的桎梏,勇於向世俗挑戰,具有強烈的叛逆精神。她就是光緒帝的珍妃他他拉氏。可以說,在晚清的女性史上,除慈禧之外,珍妃就是最具傳奇色彩、最受人矚目的。史上的珍妃果真是這樣的嗎?本性純真率直不逢迎的她,是如何收獲深宮裏難得的愛情?美人總是遭妒忌,珍妃是否為皇後所妒忌?如何看待捐納事件?珍妃是否廷杖受辱?褫衣領刑真是的剝下褲子打嗎?珍妃是否被降級?此事牽扯了多少人?戊戌政變發生後,光緒囚禁在瀛台的巨大痛苦中是否也有相思之苦?而珍妃被打入冷宮後受的折磨是怎麽樣的?一別竟成永決,在珍妃冤死井中時,她和光緒皇帝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嗎?珍妃身後都有哪些事?雖然珍妃隻活了短短的二十五年,但在其逝世後的一百多年裏,人們依然對她的故事津津樂道。每當人們遊覽至故宮,都會在“珍妃井”邊追昔撫今,為她和光緒的愛情感動,為珍妃多舛的命運唏噓,雖然這裏早已物是人非……

儂本天真

深宮之愛

美人遭忌

捐納事件

褫衣領刑

光緒囚瀛台

珍妃入冷宮

一別竟成永決

珍妃身後那些事

儂本天真

珍妃姓他她拉氏,是原戶部右侍郎長敘之女,滿洲鑲紅旗。長敘有三子、五女。長子、次子、長女、次女、三女均為原配妻子所生;三子、四女兒、五女兒皆為妾生。四女兒就是後來的瑾妃,五女兒就是珍妃。瑾妃生於同治十三年即1874年八月十五日,珍妃生於光緒二年即1876年二月初三日。

十九世紀末的廣州城,外商雲集,風氣開明。

受其父親長敘的委托,珍妃和她的姐姐(即後來的瑾妃)自幼跟隨伯父長善在這個開風氣之先的城市長大。

長善雖為滿人,卻特別喜歡中原文化,經常與漢人當中的名士切磋交流,最常來內府的客人是於式枚和文廷式。而光緒時被錄為榜眼的文廷式,便做了年幼的珍妃、瑾妃的啟蒙老師。文廷式不同於舊式官宦家庭延請的西賓,隻教女學生初通文字,謹守婦德,以便更好地相夫教子,而文廷式則大膽地提出了:教育之最要處是重視“小學”和“婦學”。他認為一個人是否可以成材,關鍵在於他在青少年時代是否受到良好的教育,這就是小學了。同時,女性的教育也非常重要,讀書不是男人的專利,還要“使婦人日以學問為樂”。女性可以提高孩子的素質,進而提高整個民族的素質。這就是婦學了。但非常遺憾的是,中國的母親,在社會風氣和傳統的壓力下,十之八九都是文盲。所以“婦學不明,則小兒之幼學己誤”,孩子早期教育的不足,是因為母親受教育程度過低導致的。

這種從女性入手提高整個民族素質的思想,現代人看來是常識,而在提倡“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的清末,對年紀尚小的珍妃來說,無疑是振聾發聵。父兄的寵愛,師長的開通,使她並不像其他大家閨秀一般,謹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

光緒十三年冬,光緒皇帝在體和殿選秀女。在層層選拔之後,還剩下最後5名備選的秀女。其中,有慈禧太後的親侄女,還有江西巡撫德馨的兩個女兒以及珍妃、瑾妃。

光緒十四年即1888年農曆十月初五,禮部左侍郎長敘終於接到朝廷懿旨,冊封他的兩個女兒為光緒皇帝的瑾嬪、珍嬪,於是姐妹二人從已經相當開化的廣州來到泥古不化的京師。

這一年,瑾妃15歲,珍妃13歲,都已是妙齡少女。珍妃白皙無瑕,五官清秀俊美,而且聰明伶俐,性格開朗。瑾妃稍遜於其妹,但也稱得上美人。

從這一年起,是她們姐妹人生悲劇的開始。

在選皇後這樣的問題上,有了阿魯特氏的教訓,慈禧特別希望皇後是自己的心腹,這樣既可以在管理後宮時少些障礙,又可以借此繼續控製皇上。

珍妃是姿容曼妙、氣質卓然的東方女性,在死寂的紫禁城裏是一束溫暖的陽光。最開始,就連慈禧都非常喜歡這個俏麗活潑的小姑娘。覺得她身上有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讚歎她的歡笑給冰冷後宮帶來的生氣。宮廷的生活雖然珠環翠繞,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但是清規戒律讓人感到窒息和壓抑。甚至在珍妃入宮的初期,她被賜予了慈禧太後初入宮的名號“蘭貴人”,可見其對珍妃的喜愛。慈禧在得閑時也喜歡到中南海、北海、頤和園、圓明園、靜宜園等處散散心。很多時候,她都會叫上珍妃,因為珍妃的天真無邪能為平素安靜的皇家園林增添許多歡笑和快樂。

珍嬪心靈手巧,大字寫得非常漂亮,這讓慈禧太後非常欣賞。以至於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逢年過節,慈禧幹脆讓珍妃代自己寫“福”寫“壽”字,用它們來賞給大臣。宮廷裏禮節繁瑣,每逢祭祀或大典,請安、磕頭的禮數數不勝數。與皇後屢屢出錯相反,珍妃不僅一學就會,還做得落落大方,讓慈禧在心裏又添了一層滿意,她甚至開始讓珍妃在身旁侍奉自己批閱奏章。

年輕的光緒皇帝本來就不喜歡由慈禧做主為他挑選的隆裕皇後,珍妃的出現,使他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愛情給予了這個入宮時年僅13歲的小姑娘。珍妃平時雖然依禮製住在景仁宮,但是她不僅經常被允許和皇帝同居養心殿,還經常允許和皇帝一起吃飯。珍妃不僅擅長書畫、下棋,而且她在當時應該是一個比較新派的女子,經常會在宮裏穿穿男裝或者與光緒玩“易裝”的遊戲,女扮男裝後的珍妃頗有幾分颯爽的英氣,令光緒在開心之餘又多了一份疼愛。

珍妃的叛逆和另類,後來讓慈禧太後和皇後等人切齒痛恨,但卻在光緒皇帝眼裏,珍妃許多出格的舉動卻別有一番韻味,始終成為吸引他的獨特魅力。

光緒皇帝自幼體弱多病,長期患有嚴重的遺精病,基本上喪失了性功能。所以,光緒帝大婚後,雖然擁有一後二嬪,卻很少召幸她們。尤其是對慈禧的侄女葉赫那拉皇後,更是避之惟恐不及。在多次的禮儀活動中,他發現珍嬪不僅容貌俏麗,而且乖巧伶俐,活潑動人,便對她有了好感。幾次單獨召見後,更覺得她不僅誌趣廣泛,談吐不俗,而且性格開朗,善解人意。漸漸地,光緒帝對珍妃產生了愛意,召她侍寢的次數越來越多,珍嬪逐漸被光緒帝視為知音和感情上的依托,二人之間產生了真摯的愛情,並達到了熾熱化程度。

光緒帝四歲進宮,過早失去了母愛的嗬護,而慈禧對他又過分嚴厲,十幾年來一直過著呆板壓抑、程式化的生活,從未嚐到過人生的樂趣,更沒有得到過女性的體貼和疼愛,他的精神世界就像一片寒冷的幹裂的土地。珍妃的出現,就像一股甜甜的暖流,滋潤著光緒帝寒冷幹裂的心田,使他初步嚐到了愛情的甜蜜,感受到了生活的樂趣。他與珍嬪的愛,達到了難割難舍的程度。德齡在《瀛台泣血記》中記載,光緒帝幾乎每天都召幸珍嬪,每隔三四天還到珍嬪的景仁宮去一次。

美人遭忌

光緒對珍妃的寵愛招來了隆裕皇後的嫉妒。

隆裕是慈禧親弟弟桂祥的女兒,這位慈禧的內侄女姿色平平,而且比光緒大三歲。光緒對這位太後派來監視自己的表姐絕無半點好感。聯姻除了給葉赫那拉氏家族帶來榮耀,對於她本人實在是守活寡。

麵對內憂外患的局麵,依舊按照祖宗的家法來統治,不可能改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態,而要在政治上有一星半點的改變,不通過老佛爺是根本不行的,光緒不過是老佛爺手中的一個傀儡。以隆裕的孤陋寡聞,根本不可能同光緒有共同的語言,更何況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討好太後上,她寧肯守活寡,隻要能保住皇後的名分,隻要能母儀天下,她絕不會對苦悶的丈夫有一絲的同情。

盡管她自己可以把丈夫拋在一邊,卻不允許光緒把感情傾注到受到維新思潮熏陶的珍妃身上。隆裕的不滿當然影響到慈禧,珍妃在宮中的位置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不久,珍妃私開照相館之事就被隆裕皇後告發了。

雖然是深宮,但是珍妃總有辦法找到自己的樂趣——她愛上了照相。就像很多舶來品一樣,當時許多國人對相機有偏見,認為是“西洋**巧之物”,相機會攝走人的靈魂,照多了就會減壽。對一切新鮮事物都非常好奇的珍妃將一架相機帶進了宮中,“不拘姿勢,任意裝束”地拍照,不僅給自己照,也給別人照,還教會了光緒和不少太監怎樣照相。

清代後宮慣例,皇後每年例銀不過兩千兩,妃不過三百兩,嬪二百兩,除了個人用度,還要拿出一部分打賞下人。珍妃做事大手大腳,難免一年下來總會出現虧空。她於是私下拿出自己的積蓄,讓身邊一名叫做戴安平的心腹太監在東華門外開了一家照相館,希望借此可以讓手頭寬裕一點。

慈禧其實自己也非常喜歡照相,現存的慈禧的相片要比珍妃的多得多,她對照相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但是她對珍妃居然敢背著自己在外開店大為光火,“以為宮嬪所不應為”,認為珍妃仗著光緒的寵愛,根本就沒有把自己這個老佛爺放在眼裏,對珍妃開始大為不滿,借口珍妃不守祖宗的家法,把她狠狠教訓了一通,並將開照相館的太監戴安平當場打死。

還有一次,光緒一時高興,賞給珍妃坐八人抬的大轎。這本來也沒有什麽,偏偏被慈禧碰到了。慈禧說珍妃不懂規矩,逾越了身份,不準她再坐。慈禧不僅把珍妃痛斥了一番,而且還把轎子也給毀了。

這件事本由光緒起,因此,當隆裕為此事在光緒麵前說起珍妃的不是時,光緒不由得大為惱怒,把怨氣全撒到了隆裕的頭上。

據後來一位劉姓宮女回憶,光緒當時甚至動手打了隆裕。

這樣一來,珍妃不僅引來了隆裕的怨恨,而且慈禧知道以後,愈發覺得珍妃把皇帝帶壞了。

過了不久,光緒用庫存的珍珠和翡翠做成了一件珠光寶氣的旗袍,偷偷送給了珍妃。不想珍妃私下穿著與光緒在禦花園裏散步時,竟然被慈禧撞見了。慈禧大為生氣,因為憑著珍妃的等級,無論如何也不能穿著如此珍貴的服裝的。慈禧不僅當即讓太監脫掉了珍妃的這件外套,而且還杖責了珍妃三十下,慈禧就是要借此給珍妃點顏色看。

珍妃性格開朗,活潑好動,獵奇心強。她對皇宮中的繁文縟節、呆板的生活方式十分厭惡,尤其對宮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極為反感。她喜歡新生事物,喜歡過無拘無束的瀟灑生活。珍妃的性格,有先天因素的影響,也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她幼時曾長期生活在任廣州將軍的伯父長善府中。廣州是五個通商的最主要口岸城市,開放最早,與西方資本主義世界接觸最早最多,受影響也最大,思想較內地開放許多。加之長善本人廣交名人雅士,其中多具有先進思想的著名人物,這些都對珍妃的思想和個性形成產生了巨大影響。再者,他的兩位長兄誌銳、誌鈞也都是思想比較開明的人物,她的母親也很開通,整個家庭對她的熏陶是不可忽視的因素。這種性格,在規矩多多、禮法森嚴的皇宮大內,顯得格外突出和另類。

珍妃的許多行為與宮廷禮法對後妃的要求有點格格不入。

捐納事件

太年輕的珍妃在太監的遊說下,做了一生中最愚蠢的事情:答應了替他人跑官,其實也就是買官,清代稱之為捐納,這在當時並不是地下交易,而是政府許可行為。清代選官有三種途徑:蔭封,科舉,捐納。所謂捐納,即平民通過捐納財物來獲得官職;生員可以通過捐納財物成為貢生和監生;也可以得到低級官吏的虛銜或實任,官吏通過捐納財物可以晉級。康熙十三年即1674年,清朝正式頒布了製度,以後曆朝沿襲,且捐納數額愈來愈大,由捐納而得官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一直到光緒二十七年即1901年才明令禁止。很多著名的人物都是由捐納走向仕途的,比如著名文人李慈銘,還有在洋務運動中發揮了積極作用的華衡芳、徐壽、李善蘭、鄭觀應、薛福成,以及甲午戰爭中犧牲的北洋艦隊“致遠”號管帶鄧世昌,他們中甚至還有“戊戌六君子”之中的譚嗣同、楊深秀,和資產階級革命家徐錫麟等等。

珍妃的這種行為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以慈禧、李蓮英為首的利益集團。慈禧曾當麵拷問珍妃,並從其住處搜獲記有其賣官收入的一本賬本。

《國聞備乘》上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總管太監李蓮英有養子四人,福恒、福德、福立、福海,各捐郎中,分列戶、兵、刑、工四部候補,亟請於孝欽謀實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