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功罪2

由一介歌伎,一躍成為大漢最高貴的女人。衛氏亦成為顯姓貴族。可是,身為皇後,她要為後宮各人準備侍寢事宜。為他,為深愛的男人,物色美貌的年輕女子,充盈後宮,聽憑他來召幸。她以為自己可以超脫地做這一切,事實上,她也真是做到了。她早已不複昔日天真。一切尊榮,皆憑帝王恩賜,亦可由帝王收回。當年出身高貴、不可一世如陳阿嬌,還不是因開罪了劉徹而困守長門,折損了滿身傲骨買來一篇《長門賦》,亦喚不回昨日溫情?她不能做陳阿嬌,她的身後有衛氏滿門、有一兒三女,她不能走錯一步。

可是,這樣的小心翼翼,真的值得嗎?衛氏一門輕賤,自她而始,躋身富貴,位及尊榮。她為衛氏一門鋪平了走向榮華的道路,卻舍棄了自己的愛情和人格。

她隻能在他不再需要她的時候,含笑望著座下年輕貌美的王夫人、李夫人、尹婕妤、鉤弋夫人,不妒不怨。

能妒誰呢?又能妒誰呢?她分明知曉,這些美人,得到的都不過是帝王的一時迷戀。這樣的迷戀,她亦得到過,整整十五年,隆寵不衰,但也僅止於此了,沒有愛,便沒有誰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能怨什麽?又能怨什麽?她從歌女的卑微走到皇後的尊榮,愛子七歲受封太子,胞弟官拜大司馬大將軍尚平陽公主,甥兒年少立功官至大司馬驃騎將軍,衛氏一門五人封侯,這已是上蒼的厚待,又豈能自怨命薄?

時光流逝,美人終會遲暮,當年在銅鏡裏曾如蓮花一般嬌豔美好的容顏,漸漸枯黃了。她身邊再沒有了他,這樣的臉不會再受到他的愛撫,她隻能在鏡中對著自己微微苦笑。自幼便因為如此卑微的身世,惟有將憂傷折進眉間,而她始終保持著如水一般的溫柔與不爭。

這段長達數十年的夫妻關係,在劉徹,無所謂愛或不愛。在子夫,卻是在意愛或不愛的。承寵、入宮、生子、封後、嫁女、罷黜,四十年來,她何曾有過自己的選擇?一切都是旁人安排,一切都是命運主宰,不能抗議,甚至無從後悔。縱使心中有愛,亦不過是一場如履薄冰的愛情。

失寵,失愛,一切皆是早已注定的事。隻是,她的心仍然有愛,愛上他,是一件消費不起的事。隻能是期待著他,默默地,永不出口地愛著期待著。衛子夫不是阿嬌。其實,高貴如阿嬌,最後亦隻能幽居長門,抱恨而去。還記得初聽得那樣的消息時,她恍惚憶起那一幅金色的裙裾,無比優雅地走過未央宮清色的地板。於是,她從心裏為之歎息。其實,她懂得,那個驕傲的女子,身份雖與她如雲泥之別,卻也不過是一樣的心思。愛,全是因為愛。隻是,因之出身高貴,故而不肯屈服。拚將玉碎,不能瓦全。而她,看慣世情,反而懂得隱忍,這樣總能保得一個瓦全。

這是一個底線了。

她以為,一切就止於這樣了。縱然色衰而愛弛,亦能安穩百年,她很知足,也很安分,殊不知,旁人不能像她一樣安分。

卻不知,衛子夫再謹慎,錙銖不計較,這榮華富貴依然是岌岌可危。

禍起巫蠱。又是巫蠱。巫蠱之禍,一切成空。眼睜睜看太子劉據、諸邑公主、陽石公主、衛氏子弟一個個走上斷頭台。她大哭,流盡了所有的淚,這一刻,心喪若死,才終於明白命運盡頭的猙獰,原來她愛他,比想象中更愛,愛得她承擔不起。所以,這傷也更痛,痛徹心扉。四十年夫妻,最後不過如此。

四十年前的情景重現,不受寵的椒房殿主人卻換了人。他還算顧念舊情,隻命人收回皇後璽綬,若她不爭不鬧,興許能如前皇後一般退居長門、保全自身。然而,她覺得夠了,何必做另一個陳阿嬌呢?尊嚴比生命更重要,一生柔順的她,在死之事上,走了一回剛硬風格的路線。

百煉成鋼:永遠不能被下位的女神

這場父子、夫妻之間不應發生的悲劇以皇太子劉據和衛皇後的慘死而告結束。滿朝大臣中凡熟知內情的,皆為衛皇後母子鳴不平,但沒有一人敢向武帝進諫。倒是一個名叫狐茂的小官在太子尚未自盡前就鬥膽越級上書漢武帝,為太子辯冤。他說:“江充倚仗皇上的威勢脅迫皇太子,太子進不得見皇上,退則為奸臣所困,無法向皇上訴明冤情,憤而殺死江充,懼而逃走他鄉。望陛下不要怪太子犯的錯誤,立即停止用兵,不要讓太子長久逃亡在外,以致於落入奸人的圈套。”

漢武帝閱罷狐茂的奏章,意識到也許是錯怪了太子,但他一向剛愎自用,獨斷專行,不肯馬上認錯。

老百姓們對死去的劉據很有好感,對他的死很同情,都相信劉據不會用木偶人詛咒皇上。過了幾個月,查出所謂巫蠱之事,實為江充故意陷害東宮,漢武帝這才知道太子確實無辜。

民間的輿論開始朝著有利於劉據的方向發展。漢武帝劉徹冷靜下來後,也開始相信兒子劉據起兵主要是被逼自衛,並沒有謀害自己的意思。關鍵時刻,負責守護漢高祖劉邦陵寢的高寢郎車千秋上書為劉據犯顏直諫,扭轉了整個局勢。他寫道:“兒子對著父親舞刀弄槍,應該受到鞭笞。如果皇帝過失殺死了太子,那又應該做何處理呢?”漢武帝對車千秋的上書非常感慨,也非常重視。出乎眾人意料,車千秋竟然因為這次上書而被擢升為丞相。

為替太子報仇,漢武帝又搞了一次大屠殺,將江充一家滅族,把助紂為虐的蘇文綁在黃橋柱上,縱火活活燒死。

最終,征和二年的巫蠱之禍,劉據用自己的生命交換了漢武帝晚年一幹奸臣賊子應有的懲罰。禍起之初,冤魂數萬,天下惶惶;禍結之時,血染長安,天下戚戚。

漢武帝殺奸人後不久,又下令在太子殉難的湖縣樹起了“望恩台”,在長安城也建造了一座“思子宮”,寄托自己的哀思和悔恨。至於同樣被他逼死的妻子衛子夫,他卻始終沒怎麽流露出追悔之意。

應當說,阿嬌和衛子夫都曾戳中過漢武帝的柔腸。她們各具特色,很難說哪一個完勝另外一個。陳阿嬌很有金枝玉葉的風範,舉手投足間富貴大氣,雖說性格有點嬌蠻跋扈,但標致的容貌和雄厚的政治資本彌補了這些不足。如果不是她十餘年未能生育,漢武帝沒必要把她廢黜。衛子夫溫婉賢淑,謙遜有禮,為漢武帝生育好幾個子女,其弟弟和外甥又是才能出眾的輔國之臣,漢武帝在她年老色衰後仍對她十分尊重。如果不是晚年陷入大冤案,衛子夫本應該以皇後身份壽終正寢。衛子夫一生雖未插手政事,然因她所興之人卻對孝武、孝昭、孝宣三朝做出了巨大貢獻及深遠的影響。得以“長平桓桓,上將之元”、“封狼居山,列郡祁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的高度認可與讚揚,光輝遠遠遮住了這個同時代至尊的女子。

衛子夫的一生在香汗淋漓的溫存中開始,在鮮血淋漓的殘酷中結束,她帶給衛氏家族長達三十八年之久的榮耀,也帶給衛氏家族瞬間的毀滅——滿門抄斬,漢武帝不久就下令屠滅衛家三族。《漢書》說,至此“衛氏悉滅”。唯一保全下來的是太子劉據剛出生沒幾天的孫子劉病己,他就是後來的漢宣帝。

漢昭帝崩後,劉據之孫劉詢即位,即漢宣帝;是為劉據一脈,也是衛子夫一脈相沿。

有人根據《漢書·外戚傳》“及衛思後廢後四年,武帝崩,大將軍霍光緣上雅意,以李夫人配食,追上尊號曰孝武皇後。”一句認為,衛子夫自殺前被廢。這是非常錯誤的。

《外戚傳》中但凡被廢的皇後均在個人篇幅內交代被廢事宜,改稱“廢後”並以此結束。而衛子夫傳記部分則從開始到結束,無論是自殺、追諡都未曾出現一個“廢”字。全篇以“孝武衛皇後”開始,間以“子夫”、“皇後”、“衛後”,並以“思後”結束。

衛子夫在晚年突發的遭遇裏,表現出過人之處,她在皇後的璽綬剛剛被收繳之時,廢後詔書還沒有來得及下達,就先行了斷。

她保存了皇後之名份。

這是一份膽識,也是對自身尊嚴的維護。

由是,這位女神便百煉成鋼,永遠不能被下位了。

長夜未央,好夢由來最易醒

衛子夫由灰姑娘成為女神的傳奇經曆,固然有幸運因素,但也離不開她自身努力奮鬥,雖然她在晚年由不可控製的因素,以悲劇收結了人生。

世人眼中的衛子夫完美得像一尊偶像,把其他同性映襯得平淡而局促。在人生的經營中,她付出了遠超尋常女子的努力與勤奮,這也是她與陳阿嬌之間最大的不同,陳阿嬌始終是朵仰仗他人的菟絲花,抵不住貨真價實的辛苦,離不開喧囂的豪華社交場合和男人的愛情。而她,享得福也受得苦。

如果說衛子夫愛得聰明,她的聰明之處便在於此:她早早明白了謙遜柔和的道理,以寵辱不驚的心態,麵對著後宮裏一個個湧現的情敵,這讓衛子夫征服了皇帝丈夫的心,如果不是意外慘禍,她必然是安享尊榮至生命最終。對於當下的女性,畢竟不是身處衛子夫那樣富貴繁難的複雜處境中,命運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有種說法,在每個女性的心中都有一個女神的夢想。但女神是輕鬆做得到的嗎?花在飽讀詩書上的時間不比保持身材短,用在規劃人生上的功夫不比梳妝打扮少,如此,方能是漂亮而有教養的。

以女奴的身份一躍成為大漢朝的國母,專寵後宮,做三十八年的皇後,這讓衛子夫成為一代女神,而且是千載難二的女神。在漢武帝一代,衛子夫得幸,衛氏一門雞犬升天。但在這位女神風光無限即將高升皇太後的時候,卻又以衛家滅門的慘劇收尾。美豔絕倫、安於後宮的衛子夫也在晚年被逼自縊身亡,她的死是無辜而令人同情的。

二十多年的絢爛愛情,四十多年的榮華富貴,一瞬間灰飛煙滅,正所謂造化弄人,令人扼腕。假使生命可以重來,假使再給衛子夫一次選擇,她還會選擇與漢武帝相遇嗎?

答案應當是否定的。

三尺白綾,了斷今生。她恍惚看見那一年,陳皇後妒她受寵,變著法兒折磨她,他知曉後眼中流露的疼惜。而今,他可還會為她的死,流露一點點的不舍嗎?不會了吧,她早已不在他的心上,她隻是大漢的皇後、太子的母親,一旦失去了他的信任,便萬劫不複。未央宮璀璨輝煌的夜幕下,孕育過多少美夢,又沉澱了多少噩夢呢?之於她,生命華美的衣袍下隻有真實的晦暗,走到盡頭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懸心半生,小心半世,最後隻為他人做嫁衣。

最終,隻是一場空,了然如一夢。

所有的榮耀,都僅僅是曇花一現。

她該有多怨恨?早知如此,還不如隱於鄉間田林,與一凡夫俗子,好好愛一回,也不負那曾經如春花般柔美的容顏。

不論有多少光環和榮耀,但衛子夫,從始至終,都在內心裏認為自己隻是個小女子,縱然貴為皇後,亦不曾真正掙脫平陽侯府家謳者的出身。她一生戰戰兢兢,卻還是擺不脫厄運。

原來,這位漢代女神活得好辛苦。

若有來世,請讓她成為最平凡的女子,擁有最平凡的命運吧。霸天下,不若霸占一個男子的心房,將一生托付他收藏,由他妥帖安放、細心保存,從此,遠離驚惶,遠離苦楚,不必四下流離,不致無枝可依。

當衛子夫在暮鼓晨鍾裏回眸,看一季荒蕪,鉛華淡薄,湮沒了這些年的情深緣淺。一片紛擾的癡心,化作塵埃裏的憂傷,消瘦了時光,失去了舊時模樣。衛子夫用深情,亂了他的浮生。紅塵邂逅,聽風入夢,不問人散曲終。再一次聽風,幾許蒼涼,夢已非夢。凋謝的時光,曾有柔情繾倦,蕭曲吹離殤,低吟淺唱。瀲灩一縷幽香,淚眼婆娑的薄涼,正是似水年華裏曾有一段美麗的萍水相逢。

王昭君:那一場華麗的複仇

文/蘭泊寧

絕豔驚人出漢宮,紅顏命薄古今同。人生若容早相見,不須遠適胡沙漫。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塚黃昏路。深山夕照深秋雨。肝腸寸斷出塞曲,驚得胡雁落平沙。

漢武雄圖載史篇,長城萬裏遍烽煙。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香碑立字昭君名,春草還將青塚生。千秋魂魄隨煙縈,一曲琵琶幽怨情。

美女殺手

王昭君在人生之初,也許是命運弄人,她步入了囧途。

公元前36年仲春,王昭君淚別父母鄉親,登上雕花龍鳳官船順香溪,入長江,逆漢水,過秦嶺,曆時三月之久,於同年初夏到達京城長安,為掖庭待詔。

此時,王昭君雖然是錦衣玉食,住的是綺窗朱戶,但不過是籠中之鳥,池中之魚而已。皇帝後宮佳麗三千,要輪到王昭君不知什麽時候?因為漢元帝每年都從全國各地挑選秀女入宮,經年累月,人數已近兩萬。

亂花漸欲迷人眼,怎麽才能臨幸到最美麗的佳人呢?漢元帝就讓畫師把待詔宮女製成圖像,隨時把美人圖掛在牆上壁間,閑暇時便細細品評。擔任此美差的畫家毛延壽,靠著繪圖工具,很是飽覽了一番天下秀色。皇帝的女人,他可沒有膽量動,可他敢動那些女人的錢包。

西漢後宮有嚴格的編製係統。元帝在前代後宮十級的基礎上,擴大為十五級。級別不同,待遇有別。昭儀位比宰相,爵比親王;婕妤位比上卿,爵比列侯。最後一級的待遇也比宮女高得多。宮女是沒有品級,不進入編製的。因此,很多宮女為了提高自己的待遇,千方百計地擠進編製之中。而最佳的路徑,就是得到皇帝的寵幸!所以出身富貴人家的宮女無不動用各種渠道賄賂毛畫家,就是那些沒有後台、頭腦靈活一點的宮女,也會想方設法巴結毛畫家。王昭君初入宮廷,不懂這些規矩,後來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卻不屑那樣去做。一方麵,她為人正直,對獻媚的手段,不屑一用;另一方麵,她自信憑自己的容顏,畫成像遞交給皇上,自會得到寵幸。

畫像那天,滿殿蕭瑟的西風,寒意涼薄,木樨的清華隔水散去,幽深的大殿深處,宮裝的美人端坐如神祗。王昭君施了個淡淡妝,玉簪斜插,嫩綠線帶將腰束成一握。披曳著江之北的山光水色,那一份明豔之美,斂於自然,納於星月,佳麗三千皆無從超越這份超凡脫俗的美。見過無數美人的毛畫家,實在驚羨王昭君的美麗絕倫。動筆前,毛延壽向王昭君吹噓道:“世上各色人等,沒有我這枝筆畫不了的!傳神寫照,栩栩如生,筆到即成,到時候皇上就完全按圖索人了。”然後,他放下手中的筆,暗示王昭君把銀子或者金子放在桌子上。不諳世事險惡的王昭君,絲毫舉動也沒有。

毛延壽見王昭君不理,便直接要:“我們這些畫畫的,自然比不上你們這些宮女。你們一旦被皇上看上,吃的穿的喝的用的,什麽都有了。更不用說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父母兄弟也跟著封王封侯。我們呢?皇帝用著的時候不敢不來,皇帝用不著的時候不敢怨恨。全憑畫畫掙幾個錢養家糊口,真不容易啊!姑娘,你看,如果你想得到皇上的恩寵,我就給你好好畫。”

清高的王昭君這時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但還是拒絕了。完全不屑於人心之險惡的王昭君,執著地一身傲骨支撐,清高於世,清白做人。她回之的,是冷冷的輕蔑一笑。

命運就這樣給王昭君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毛延壽決定好好畫,好好地把王昭君畫醜。他的筆隻那麽戲謔性的一點,本該貌美如花的女子就在瞬間暗淡下來:左眼下一粒豆大的淚痣擋住了王昭君絕世美貌煥發出的所有光芒。

漢元帝看到王昭君畫像上的喪夫落淚痣時,以為她是個不吉的女人,便將畫像扔在了一邊。王昭君失去了一次絕好的機會。此後,五年多過去了,她仍是個待詔宮女。

毛延壽堪稱是史上最厲害的美女殺手,就這樣輕輕幾筆,便毀掉一個絕代美女最光輝的五年。

五更哀怨

五年後,王昭君依舊還是以前的王昭君,風華絕代,雲鬟霧鬢,光彩照人,兩道黛眉輕顰微蹙,隻不過多了一絲幽怨。

王昭君雖然幽怨,但並沒有絕望,隻要還活著就沒有理由絕望。然而,年華易逝,這無休止的等待什麽時候是盡頭呢?

一曲《五更哀怨曲》從她的指尖流瀉出來,感動了無數宮女:

一更裏,最心傷,爹娘愛我如珍寶,在家和樂世難尋;如今樣樣有,珍珠綺羅新,羊羔美酒享不盡,憶起家園淚滿襟。

二更裏,細思量,忍拋親思三千裏,爹娘年邁靠何人?宮中無音訊,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隻望進京見朝廷。

三更裏,夜半天。黃昏月夜苦憂煎,帳底孤單不成眠;相思情無已,薄命斷姻緣,春夏秋冬人虛度,癡心一片亦堪憐。

四更裏,苦難當,淒淒慘慘淚汪汪,妾身命苦人斷腸;可恨毛延壽,畫筆欺君王,未蒙召幸作鳳凰,冷落宮中受淒涼。

五更裏,夢難成,深宮內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虛拋擲,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親,命裏如此可奈何,自歎人生皆有定。

自歎人生皆有定,王昭君本想做命運的主人,不料命運卻先替她做了主。

在後宮,為後為妃,可高高在上,一家皆富貴衝天,而宮女則命賤如蟻、命薄如紙。王昭君入宮已多年,隻因拒絕了畫師的索賄,至今未能出永巷一步,永巷離皇帝的大殿並不遙遠,每天玉輦經過,絲弦奏響,長夜歌舞不絕。那種咫尺天涯,令人萬般無奈。柔腸寸斷,悲怨似海,永巷內不斷有宮人發瘋和自殺。王昭君初時的自矜,漸漸在無人理會的寂寞冷落中凋零。隻因心高氣傲,終使明珠蒙塵。轉眼間,竟已是五年歲月蕭蕭成過往。可歎至芳華已逝,卻不識天子麵。曾經熱切的希冀,越來越弱。長夜淒冷,讓人無眠。披衣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漢宮燈火,猶映眼底,照徹出她眸中的那份不甘。偌大的未央宮,她的宿命真的如螻蟻一般渺小、如塵埃般卑微嗎?絕望的掙紮呼告不如一陣風,能吹開一絲一毫的漣漪,能驚動一陣氣流一方天地。而她的存在,為這寂寞歲月所作的每一寸掙紮,都如一粟之渺於天地,如蜉蝣之暮死朝生。終在荒蕪之後,將絕望深刻在骨子裏。她對於這無人問津,從絕望到恐懼。

不,不,王昭君要改變這一切!天邊流星的墜落,似乎在告訴她答案,縱然粉身碎骨,也要那一刹那的光耀奪目。這也是一種勝利,一種超脫。

願為黃鶴兮歸故鄉

匈奴是我國北方一個強大的遊牧民族。漢匈之間的關係一直時弛時張。在武帝即位(即公元前140年)以前,國力較弱,漢朝對匈奴的政策是和親,為的是換取北部邊境的暫時安寧。王昭君雖然身居宮中,對於漢匈兩族關係,也有所耳聞。竟寧元年(前33年)春,漢元帝為慶賀郅支伏誅和呼韓邪入朝而改元“竟寧”。呼韓邪單於當麵乞求和親,並為表示誠心,呼韓邪單於給這位西漢皇帝帶來了大批駿馬和他們的奇珍異寶。漢元帝很少理會國事,對於打戰這樣的事當然不希望發生,如今南匈奴單於前來和親,他自然樂不可支。但元帝舍不得自己的親骨肉,他覺得前代已有取宮室女子充作公主嫁給單於的先例,不妨從後宮中隨便選擇一個未曾召幸的女子,冊封她為公主,頂替真正的公主嫁到匈奴。於是,他詔令:“誰願意去匈奴,朕就把她當公主看待。”在漢代的女子看來,出塞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所以多數宮女猶豫不決。那麽遙遠而荒蕪的大漠,宮裏的女人們寧願做白發宮女,也沒有勇氣離開本土遠嫁匈奴,她們想到了細君公主的故事。漢武帝時,朝廷為了聯絡烏孫國共同抗擊匈奴,把江都王劉建的女兒細君公主遠嫁給烏孫王昆莫。昆莫當時已經年邁,夜晚獨居外帳中。細君悲傷遠嫁,又麵對老夫,再加上語言不通,整日悲愁哭泣。她作《黃鶴歌》一首向漢武帝告哀: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氈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思土兮心內傷,願為黃鶴兮歸故鄉。

漢武帝寫信勸她以國事為重。後來,昆莫死去,細君公主要求回歸大漢,漢武帝又傳旨讓她依照當時的風俗嫁給了繼立的君王。

王昭君非常明白一個道理:隻有抓住契機,才能獲得轉機。

王昭君當然知道細君公主的事,但她更知道流星的勝利。王昭君要的就是爭取一次出現在了皇帝麵前的機會。與其荒廢一生在那個淒清冷寂的後宮裏,倒不如豁出去賭一把。那麽出眾的清麗與優雅,她會讓皇帝過目不忘的。因此,她不屑地淺笑著,說自己要代替公主去和親。

“遠嫁匈奴即能保大漢和匈奴安居樂業,”想到邊境兵荒馬亂、妻離子散的場景,王昭君熱血沸騰,“不枉我知書達理,不棄我天生麗質,我要遠嫁匈奴為民造福。”

元帝聞訊後十分飲慰,當即允諾,並吩咐準備嫁妝,並且元帝還特意選擇吉日,舉行盛大的宴會,為呼韓邪單於和王昭君送行。

華麗的複仇

命運許她一世的華貴富麗,將無上的榮耀,賦予她年輕的生命。然而,代價卻是她此生永遠的離殤,孤單的魂魄從此永遠流落在一個叫做匈奴的地方。她並非意氣用事,隻是不忍看著自己如花的青春在從未開放之際便萎謝。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感傷的是花事已了,卻不知,她在乎的隻是哪怕一瞬間的芳華。可歲月付與她的,隻是死寂的無人問津。正因為這份不甘、這份不屈,所以她以美貌為劍,劍鋒所指,是那被荒蕪的年華。那一瞬間,她的美豔將令天地覆翻。這就夠了。她隻要複仇了,就快意得很。

那天早上,王昭君為自己上妝,點絳唇,插玉釵。妝成後,攬鏡自照,獨賞自己描畫下的絕世姿容的臉,也在回首著自己被辜負被浪費的好年華,同時審視著內心的傷痛、怨恨與決然、凜冽,還帶著對作惡小人的不屑一顧。

然後,王昭君隨著黃門太監和宮娥離開了她住了五年的那個小院。前麵兩個黃門手執鳳羽豹尾,後邊兩個黃門托著香煙繚繞的香爐,昭君的身後跟著四個靚妝的宮娥。一行人朝末央官大殿緩緩走來。

呼韓邪和漢元帝都等得有些著急了。這時,太監報告說來了。漢元帝命撞鍾擊鼓,奏樂吹笙,頓時音樂聲喧囂。

王昭君從從容容地邁上玉石的台階。她斂眉低首,等待著那個一生中最為快意恩仇、揚眉吐氣的時刻到來。

走進大殿,黃門和宮娥閃在一邊。昭君看見了坐在正中的漢元帝和呼韓邪,也看見了分列兩旁的漢匈文武大臣。她不慌不忙,緩緩地上前行禮:“臣女王昭君叩見陛下。”漢元帝命她給大單於見禮,昭君又向著呼韓邪,說:“見過大單於。”漢元帝便讓她站起來回話。

王昭君款款地站起來,原本低著的頭昂然抬起。隻那一刹,她期盼的那一刻,終於到來,堂堂金殿,為她風雲突變。一時間,仿佛有萬千豔光從她身上迸射而出。她的美豔,令金碧輝煌的漢宮,頓失顏色。文武大臣都被她那絕倫的美豔驚呆了,單於隻顧了貪看昭君的美貌,忘了說話。他的眼睛放出了從未有過的光亮。他覺得眼前的情景就像暗夜的草原陡然升起一輪月亮那樣,她太美了。能得到這樣的女子,縱然讓他用整個匈奴來換,他也願意。

站在昭君對麵的匈奴老臣烏禪幕長歎一口氣,悄悄地說;“見了這樣的女人,不說好看的,是瞎子;見了這樣的女人,不愛上她的是傻子;聽了這女人的聲音而不心動的,是聾子。”

漢朝的大臣蕭育說;“臣活了五十多歲,後宮的美女見了不下萬千,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美妙的人兒,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能攝人魂魄。”又悄悄地說,“陛下啊陛下,你真糊塗啊,你六宮的三千粉黛,也不及一個王昭君啊!”

天地間倏然暗淡失色,唯有絕世美貌在熠熠生輝,而那震懾了整個漢庭的銳不可當的美,正是被浪費被輕視被辜負後的毅然決然而鍛造的,因此這美是獨一無二的。那對自己後半生的決然棄置,隻為了這一刻的驚豔奪目。所有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朝迸發,所以她光彩奪人,震懾漢宮。

此時龍椅之上的漢元帝簡直不敢相信,後宮裏還藏著這樣的佳麗。可惜讓單於看見了,已沒有回旋的餘地;悔恨與驚愕鋪天蓋地而來。閱美無數的他從未有過如此驚愕狼狽之時。

王昭君依然嫋嫋婷婷地站在那裏,顧盼生輝。漢元帝痛苦地看了一眼昭君又低下了頭,因為他的目光碰到了昭君那仿佛春煙一般幽怨的目光,他此刻是愧悔、內疚、怨恨、愛慕、心疼五味俱全,他覺得自己身為帝王竟是如此荒誕,派人出去搜尋美女,好不容易才收攏到後宮,滿以為占盡了春光,囚住了全國的美豔,誰知,誰知這唯一漏網的才是真正的美女啊。金殿之上,兩方眸光相對,昭君與心中的皇帝天子終於相逢,當驚豔穿心而過時,她的複仇成功了!以驚世美豔和傾城傾國,向搗鬼作惡的小人複仇,為自己被無端荒蕪、無端浪費、無端辜負的青春好年歲複仇。所以她孤注一擲,所以她飛蛾撲火一般,將數載的痛苦與幽怨化為鋒芒,劈開那金碧輝煌、高高在上的未央宮。

《後漢書》卷八十九《南匈奴傳》記載王昭君的美貌:“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斐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意思是說皇帝看見她美不勝收的樣子簡直腸子都悔青了,這樣的美女自己竟然從來沒留意過。但沒有辦法,既然已經答應了呼韓邪單於也隻有看著這樣的美人遠走大漠了。

然而,漢元帝畢竟是帝王,這裏不是在他的寢宮,這裏有文武百官,還有匈奴的呼韓邪大單於,他不好過於失態,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堆出一點勉強的笑容,澀澀地問呼韓邪:“單於,覺得此女可合意?單於若看著不順眼。再換一個來。”而此時,呼韓邪的魂已經被玉立在那裏的那個少女攝去了,他急得直打手勢,連聲地說:“不用,不用。若陛下肯割愛,那她以後就是我大漠的閼氏了。”元帝無可奈何地苦笑了笑,點頭答應,點頭的時候,眼睛仍然沒有離開王昭君,心裏那個痛,如浪洶湧。

複仇成功,王昭君很想大笑,仰天大笑,縱聲大笑,可是,她的臉上隻落下了清淚兩行。

不嫁單於君不知

當王昭君也抬起了頭,她日思夜想的大漢天子,如今就站在上麵看著她,她平生第一次見到了皇帝。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是欣喜?還是幽怨?那一雙眼,渺茫,絕望,卻於絕望中飽含倔強。昭君眉頭微蹙,臉上露出哀怨的神情。這一瞥,竦動左右,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被哀怨的美麗所震懾。這哀怨是對元帝的,令漢元帝更是揪心悔恨,悔恨生生錯過了國色天香。

王昭君抬頭看漢元帝的時候,漢元帝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遲來了五年,如果五年前有這樣的機會,或許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就會發生,可是現在,遲了,太遲了;晚了,太晚了。他終究,還是錯過了她。他終究隻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不曾給予她片刻花開。剩下的,就是由他來複仇了,那決定了王昭君榮辱沉浮的可以任意擺布王昭君命運的小人,王昭君無可奈何;但對於九五至尊的帝王來說,小小的畫師連螻蟻都不如,根本不堪一擊。

史書記載: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五女賜之。王昭君入宮數年,不得見禦,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

漢元帝心中悔恨不迭,回到內宮,立即叫人從宮女的畫像中找出王昭君的畫像細細端詳。模樣雖有點像,但完全沒有王昭君本人的美麗可愛,而粉頰秀靨之上,何曾有什麽黑痣,完全是無中生有!

漢元帝一怒之下,斬殺了畫師毛延壽,以出胸中惡氣。毛延壽這位美女殺手也得到應有的報應。曾聞漢王斬畫師,何由畫師定妍媸?宮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單於君不知。

別漢宮

終於要離開長安了,這個她呆了五年的地方,不算長也不算短,曾經的夢想早已隨風吹雨打去,她已經學會適應人生的種種變故。她那麽希冀了多年的漢元帝,終究,隻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

沒有什麽怨言的,盡管她去的是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大漠,她主動去追求她的理想,至於結果她坦然接受。

為適應路上的風沙,王昭君一身戎裝,嫵媚之中更添英姿,所以王昭君的出塞形象是頭戴紅背兜,身穿紅鬥篷,騎著白馬,懷抱琵琶。

行前,她去未央宮拜別天子。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與心愛的人相處的機會了,可是,漢元帝不敢麵對王昭君,隻是背對著她,沉痛的對她說,一路保重。

隻為那一刹的絢爛奪目,她自己把自己推入這無可逆轉的結局,她光耀萬丈的青春與美麗,已在金殿之上,在那震撼了所有人也灼痛了至高帝王的時候完結。此去風沙萬裏,前路莫測,王昭君最後一回眸,將一個冷豔的笑留下。泱泱漢宮,從此訣別,不複相見。壯烈而淒麗,她沒有哭泣。

出了漢宮,帶著一種異樣的感情,看了最後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長安宮闕,懷抱琵琶,越上駿馬,最後一眼回望長安城,揚起馬鞭,王昭君啟程了。

呼韓邪單於領著仙女一般的王昭君,在漢朝官員的護送下,離開了長安,前往漠北。長安的老百姓夾道歡送,親眼目睹王昭君絕世的風采消失在塵土中。

昭君出塞

接下來的一幕,就是曆史上最動人的故事,昭君出塞。這一壯舉,使得王昭君千古留名。否則即使她是後宮的妃子,能否列入中國四大美女也是一個問號,平心而論,王昭君的美貌並非天下無雙。王昭君的美更主要的是蘊含了一種女子少有的奉獻和犧牲。

從長安到匈奴王庭,是一段漫長而艱苦的路,但是王昭君並不感到孤獨,因為有呼韓邪陪伴著她。這應該是他們愛情的開始,這條路是屬於他們的愛之路。

呼韓邪單於是個儀表堂堂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對這位大方美麗的女子滿心歡喜。

他是英偉的,寶帶輕裘、微笑溫煦,漫天的風雪在他身後翻舞,若狂暴的銀龍揮灑天地。隻一眼與呼韓邪對視,王昭君便下定了決心,她願意跟眼前這個男人去草原騎馬放歌,或是將手放進他掌心,由他牽著在荒漠奔跑。

呼韓邪應當是真的疼愛王昭君的。這一路上,他盡到了一個男人對妻子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給她遮風,給她擋雨,時不時問她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雖然沒有什麽甜言蜜語,這這些樸實的話更能打動一個女人的心。

呼韓邪甚至給王昭君一個特權,就是王昭君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一切都聽她的。

王昭君感到莫大的欣慰,呼韓邪完全可以不管她的,完全可以命令她的,可是這麽強大的一個男人卻如此尊重一個女子,如此疼愛一個女子,與漢朝的皇帝元帝比起來,他或許沒有他的土地多,他或許沒有他的子民多,他或許沒有他的財富多,但是他的愛卻遠遠多於漢朝那個皇帝。

也許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最優秀的男人,隻有在一個女子眼中最優秀的男人。

而此刻,王昭君的眼中,最優秀的男人無疑就是呼韓邪單於。

漫長出塞路

出了雁門關,匈奴大隊騎士、氈車、胡姬前來迎接,馬背上的王昭君,成了萬裏荒漠中一道靚麗風景。

王昭君一行經過了漢朝的左馮翊(今陝西西安)、北地(今甘肅慶陽)、上郡(今陝西榆林)、西河(今內蒙古東勝)、朔方(今內蒙古杭錦旗)、五原(今內蒙古包頭)等地。王昭君坐在氈車上,領略大自然的美景。

大漠風沙,水土不服,旅途的顛簸,再加上思鄉心切,身體原本就孱弱的王昭君還是病倒。幸好呼韓邪單於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悉心的照料她,否則,她真不知道,她能否走完這漫長的路程。在她的記憶裏,這是她這一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也是最難走的路。直到第二年初夏,王昭君才到達漠北匈奴王廷。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親人,這一刻,王昭君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挺得過去,想起多年未見的父親,不禁又多一份憂慮。漢元帝曾經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她的家人,她不知道,漢元帝是否已經把她的家人安置好。

王昭君給漢元帝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信的中心意思就是希望他閣下不忘當初的諾言,好好安置她的家人:

“臣妾有幸得備禁臠,謂身依日月,死有餘芳,而失意丹青,遠適異域。誠得捐軀報主,何敢自憐?惟惜國家黜陟,移於賤工,南望漢闕,徒增愴絕耳。有父母有兄弟,惟陛下少憐之!”

漢元帝接到王昭君的信後,如獲至寶,很快就把王昭君的家人接到了長安,賜予府邸,讓王昭君的家人安居樂業。

而王昭君的那封信則成了漢元帝紀念她的唯一物品,看著她娟秀的字跡,回憶起她的音容笑貌,免不了要唉聲歎氣,自己無福消受這等如花美眷。

寧胡閼氏

經過長達半年多的跋山涉水,王昭君和呼韓邪終於抵達了匈奴王庭。幸運的是,王昭君挺過了這一關,她的病也痊愈了。

踏入匈奴之時,風沙撲麵而來。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胡人粗鄙,可能懂得她的溫婉與詩情畫意?

然而,展現她麵前的是一幅迥異於中原的壯美景象,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原上駿馬奔馳,成群的牛羊,白色的營帳一座連著一座,遠處還有悠揚的馬頭琴和淒婉的胡笳聲傳來。

這一切讓王昭君驚喜,漢朝人所說的荒涼在這裏找不到一點痕跡。更讓她受寵若驚的是,匈奴人非常熱情,為她的到來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呼韓邪單於封王昭君為“寧胡閼氏”,意為匈奴有了漢女作“閼氏”(王妻),邊境開始安寧。這是她向往已久的幸福,她成了呼韓邪單於的妻。在萬人簇擁下,她款款的走向王後的寶座,她的雍容華貴,國色天香,也征服了所有的匈奴人。

她從來沒有受到如此禮遇,在漢朝的皇宮裏,她等了五年也沒有等到。現在她終於實現了,做一個不平凡的女子,對社會對國家有用的人。而她,既為漢匈長久的和平做出了貢獻,還獲得了多少女人都渴慕的愛情。

王昭君嫁過去後,呼韓邪非常高興,為報答大漢天子的特別恩遇,派遣使者給元帝送去大批玉器,珠寶及駿馬,並誓言:在他有生之年,絕不偷襲、侵犯漢朝的邊境。這背後也和王昭君的勸說有直接關係。她勸深愛著她的呼韓邪單於不要去發動戰爭,打這以後,匈奴和漢朝和睦相處,有五十多年沒有發生戰爭。呼韓邪單於在西漢的支持下控製了匈奴全境,從而使匈奴同漢朝和好達半個世紀。

呼韓邪單於開辟了北部少數民族地方政權接受漢朝中央領導的先例,促成了塞北與中原的統一,開創了漢匈在兩族的團結合作。漢匈關係和平友好,關市暢通,兩族人民的互市和接觸可以不受或少受限製,匈奴人可從漢人手中獲得生產和生活用品,漢族文化可以傳入匈奴,從而使匈奴人的社會生產力和日常生活都迅速地提高;同時奴文化也傳播到中原,豐富了祖國的文化寶庫。呼韓邪單於在漢朝支持下,結束了匈奴二十餘年來的分裂狀態。統一安定了匈奴政治的混亂局麵。

家國天下

在漠北塞外,王昭君過上了住穹廬、披氈裘、食畜肉、飲乳酪的遊牧生活。王昭君慢慢適應了匈奴族的生活方式,長河落日,塞北風霜。當大漠羌笛換過新一季長安春柳時,她將原鄉夢土,於胡地安營紮寨。

善良勤勉的王昭君,和匈奴人相處得很好。她把漢朝的文化介紹給他們,匈奴人民都很喜愛她,尊敬她。

王昭君和呼韓邪開始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一個是權力無限的匈奴王,一個是美豔超群的王後,與西漢奢華的宮廷相比,他們同樣擁有頂尖級的享受。

蔚藍的澄明天空,悠悠白雲在飄**,宛如海麵航行著幾隻帆船;溫暖的秋日陽光,從空中傾瀉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草原金黃的草地上;無邊無際,廣闊如海。

王昭君就站在這如畫的美景中,她是一個很堅強肯忍耐的人,離開家鄉的歲月,雖然隻有短短幾年,但她已深深洞悉了人生的滄桑與苦難。現在,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懼怕,更何況這是她魂牽夢縈的地方。

如今的她,已經習慣了胡人的習俗,渾身上下都是胡人的打扮。她頭戴貴族婦女專用的圓錐形髙尖帽,尖端還有鮮紅的穗子,帽子的周圍裝飾著珊瑚瑪瑙珠。尤其是帽子的前麵,還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她身穿紅色綢緞長袍,袍子上刺繡著魚、鳳等圖案;腰束白玉帶;足蹬白色皮靴。

而他,自帳外款款行來,發絲在風裏飄散,衣袂翩翩、兩袖寒意,將她擁入懷中。他的心跳,總是令她沉迷,她埋首於他的頸畔,鼻端是塞外深冬的苦寒。或者,她是愛慕他的。當她越眾前行,自請於殿前時。愛他馳騁於曠野的狂放,愛他統率族眾的仁慈,亦愛他拜跪於殿前的卑微。他俯身的表情,總是牽扯起她輕淡的疼痛。

而當她獨坐車上,看窗外的風景自青綠轉作蕭瑟,聽風聲獵獵,拂過青布的車簾。那時,她常常會想,我是不是愛他?

可是,沒有誰給她答案。窗帷裏劃過孤雁的羽翼,掠過塞外空闊的四野。他生命裏有自由不羈,他身後有暴虐的風雪,他馳騁的是蒼茫天野。這一切,是她所愛嗎?

而其實,愛或不愛,又能怎樣?

四圍的宮牆裏,她的命運已寫就了孤淒。夢中的香溪與青嵐,終究隻在夢中而已。而若終老亦不得自由,倒不如,換一隻更大的籠,做她此生命運的塚。一粒喪夫落淚痣,自此,畫就她風沙遍野的後半程,予她旖旎與屈辱,還有亙古不息的惆悵,繚繞於塞外的明月與山脈。

風華絕代,卻帶著凜冽的風霜,和刻在骨子裏的倔強。那柔弱如水的嬌軀下,暗藏著金戈鐵馬、狼煙風霜。這樣的美,淩厲、絕豔,隻一眼便有窒息的痛,恰來自走投無路的決然舍棄。隻因那份倔強與不甘,讓她獨辟蹊徑、遁走他鄉,任大漠孤煙,任風寒雪冷,從此,她將此身都付與風沙落日。她並不後悔以生命和青春燃燒的代價換取那光耀萬丈的一瞬間,她心痛的是這流離的宿命和無從改寫的悲涼。漢宮已無路可走,她自己重新開辟一方新的天地。她以一葦飛渡,跋涉苦旅,終於到了曾經遙不可及的彼岸,她的舞台從漢宮風雲化為匈漢天下。她的世界也從狹窄的掖庭化為了更加廣闊的大漠蒼穹。

女子的世界不隻有**,更可有家國天下的萬丈豪情。她以身作碑,將和平的誓言刻下。縱然前路是風沙漫天,身後卻有綿綿碧草。

喪夫之痛

婚姻美滿,家庭也圓滿。一年後,王昭君為呼韓邪單於生下一個兒子。取名伊督智牙師(也寫作伊屠牙斯),封為右日逐王。

遺憾的是,王昭君和呼韓邪的夫妻緣分不是很長,婚後三年,公元前31年,呼韓邪單於得了一種暴疾,先離開心愛的妻子一步。王昭君時年二十四歲。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當春華漸落,當午夜孤清,當月華轉淡,她常常會念起這首古詩,羨慕詩中女子,美麗、無名,嬌豔於四野,盈盈於時光的長廊。無論那傾慕的男子怎樣癡心,女子始終隱沒於歲月的紗簾,含蓄委婉。這一歌三歎的婉轉,這清麗靜美的韻味,終她一生,拚盡一生的力氣,也隻得化作委身土中的一縷幽魂,卑微地,向這塵世要一些暖意。

她回過頭,恍惚間,那詩中的女子正看著她,那憂傷的眼穿越她經年的離傷,看向她未知的命運。

若得有來生,若一切,可以再次回頭。她願意做詩中所說那樣的女子,將美麗掩於軟紅十丈,以美麗換取命運的無名。她不要黛色橫空的綿延青草,做她塚上蒼翠的羽衣。她隻想,要一段平凡的命運,數十年的溫暖,而後,湮沒於眾生。

然而,她不是古詩中高華的女子,她是一隻美麗的箏,再怎樣飛舞於天際,終究還是,身不由己。

而現在,隨著呼韓邪的離去,她變得命運堪憂。

在那個大雪的深冬,他擁她入懷,溫暖的心跳和著她的呼吸,寶帳內,有淡淡的梅花香氣。而她的指尖,仿佛還沾染著他袍袖上的寒意,那寒意,總會令她的心,微微地涼,再些些地暖。而他散亂的發絲,亦曾纏亂了她潮濕的夢境,讓她在異鄉的子夜,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然而,不過隻是一個轉眼,他就走了生命的末路,走到了華年的最後,他便幹枯成了一座孤單的塚。塚前,她靜靜垂坐。塞外的春天,青草總會鋪到天邊,像一匹華麗的綠錦;零星的野花,便是錦上最初的繁華。

昔時,溫暖在握;眼前,一抔涼薄。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再盛美的生,亦敵不過逝。她的夫君,是掠過塞外的一場春風,回首時,風花早已落盡,隻留下她孤單的裘帳,獨對冷冷的月華。

她和他不過擁有三年的時光。在這三年裏,漢匈兩族團結和睦,國泰民安,“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幹戈之役”,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和平景象。

難堪的屈辱

呼韓邪單於的大閼氏所生長子雕陶莫皋,作為嫡子繼單於大位,號為複株累若鞮單於。根據匈奴人的習俗,嫡子可以娶庶母做妻子。按照“父死妻其後母(不是生母)”的習俗,在匈奴人的觀念中,嫁入本氏族的女子,屬於夫家的氏族。夫死之後,必須約束在本氏族之中不得外嫁。因此,除生母外,都由兒子或兄弟繼承她們的婚姻關係,使她們不能脫離夫家的氏族共同體。雕陶莫皋想按照匈奴的風俗“子娶其母”娶王昭君為妻。這和封建的倫理道德相抵觸,所以王昭君在極度難堪之餘,一邊拒絕,一邊給漢成帝上書要求返回漢朝。但是,當時在位的漢成帝回書敕令,要她從大局出發,依從匈奴習俗,“從胡俗”,繼續為漢朝和匈奴的友好作出貢獻。

接到成帝的敕令後,王昭君茫然不知所措,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還是決定以大局為重,忍受了“子蒸其母”(雖然不是親子)的巨大屈辱,再嫁給了複株累單於雕陶莫皋。

年輕的雕陶莫皋單於對王昭君更加憐愛,夫妻生活十分恩愛甜蜜,他們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持續了十幾年。王昭君接連生下兩個女兒,長女名雲,後嫁給右骨都侯須卜當,稱須卜居次(即須卜公主);小女嫁簿給匈奴貴族當於氏,故稱當於居次,“居次”意為公主。

雕陶莫皋年輕的眼眸明亮如星子,灼灼地凝注於王昭君的臉龐。她不明白,命運為何於此刻轉折,將她此生最大的屈辱,映入他年輕高大的身影,映入這塞外蒼白的月色。他是她夫君的長子,亦曾喚她為母後。而現在,她竟不得不再嫁給他,輔佐他,使他做了匈奴的新一任的單於。

是忍辱負重?是顧全大局嗎?隻是,這大局,她又怎能不顧?呼韓邪殷殷的寄望,隔著生與逝的那一場春風。香溪的水邊,還住著她最愛的親人。她的命運,左右著他們的悲喜;她的每一個決定,總會牽引他們的心。那清淺的溪水與山畔采藥的歌吟,是她此生最大的願望。她想回去,回她的原鄉。便是忍辱負重,她也是無從選擇的。

雕陶莫皋是愛她的嗎?後世的人說起這一段,總說他愛她憐她,恩深意重。然而,她真的無法分清,他眼中的明亮,是因了情愛的深摯,還是因了權勢的熾烈。再嫁的她,不隻是自大漢深宮裏走出的錦衣華服的女子,她還是曾經的王妻。她的身後,是無上的王權與強國的威儀,說他愛她,莫不如說,他敬重她身後的這些贅名。

當第一陣東風拂過塞外的曠野時,他曾攜她的手,去綠洲的湖邊,看水鳥掀動翅膀,帶來中原的濕紅暖綠;而在深冬的午夜,他的懷抱總是帶著一縷寒香,讓她想起,開在香溪的那幾樹梅花。還有他們的兩個女兒,似上天垂憐於她眼前的兩粒明珠,撫慰她長久以來的孤寂。

然而,更多的時候,他的眸光,並不落在她們的身上。他充滿野心的眼神,灼灼地望著他的疆土,以君臨天下的表情,說起他的雄圖霸業。而她,還有他們的女兒,不過是這大業的附麗,是匈奴收斂的證明。塞外的悍勇不服,因了她的存在,有了幾許臣服的溫軟。她的溫婉寧和,亦令大漢西邊的寧定,延展了更長的時間。是的,他們是恩愛的,愛彼此的江山親族,恩彼此的願望野心。可是,再深重的恩愛,亦掩不住她心中的委屈。香溪水澤裏洇出的淨好女子王昭君,因了大局、因了命運,隻得化作深明大義的籌碼,永遠地釘立在塞外的曠野。

在這孤清的大黑河岸,她又聽到了雁叫聲聲,斷續哀鳴,那是因她而鳴,為她永不能見的原鄉,為她夜夜哭泣的心。

悲情的謝幕

然而,命運猶感覺王昭君所受的苦難還不足不夠,於是再次輕輕撥弄,王昭君最後一絲平凡卑微的願望,也化作一朵落英,輕輕的一個轉身,便已凋零成空。

十一年後,漢成帝鴻嘉元年(公元前20年),雕陶莫皋也離開了她,王昭君自此寡居。

就在同一年裏,這個美麗的女子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年僅三十五歲。

當時,王昭君的兄弟被朝廷封為侯爵,多次奉命出使匈奴,與妹妹見麵,王昭君的兩個女兒曾到長安皇宮侍候過太皇太後,這位太皇太後即漢元帝的皇後王政君,她有個著名的侄子王莽,先謙躬下士博取虛名,後玩了一套所謂堯、舜、禹時代的“禪讓製”,奪取西漢政權,建立“新朝”。但匈奴單於死死咬住“非劉氏子孫,何以可為中國皇帝”這一發難理由,於是邊疆迭起戰事,禍亂無窮。

遠遠的,不知是誰吹起胡笳,一聲聲,一拍拍,抵進王昭君幹陷的眼窩,牽扯出她經年不曾有過的淚,讓她想起,再也無法回去的過往。當公元前二十年,雕陶莫皋又染疾病而亡,王昭君再一次精神重創。這時王莽推行新朝篡漢,天下大亂。胡人以外姓為何可奪劉漢江山為由,唇槍舌劍,刀光劍影,危機四伏。絕代佳人王昭君,眼看自己為之獻身而創造的和平局麵即將毀於一旦,化為烏有,她整日以淚洗麵,仰天長歎,悲憤成疾。多年來太深太深的積怨,無法排遣,在幽怨淒清絕望中,她服毒而死。

三十五歲的她,終於香消玉殞,一命黃泉。

“漢月還從東海出,明妃西嫁無來日。”王昭君留下的永遠是一個背影!“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王昭君留給人們的還有悲苦!“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王昭君帶給人們的還有欣慰!

在四大美人中,以王昭君的故事最為坎坷,她因“昭君出塞”而聞名,做出了自願和番,出塞匈奴的義舉,為民族友好和邊境安寧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她的大義之舉使得她的地位,遠在其他三人之上,受到人們的尊重與深深的懷念。王昭君的曆史功績,不僅僅是她主動出塞和親,更主要的是她出塞之後,使漢朝與匈奴和好,邊塞的烽煙熄滅了五十年,增強了漢族與匈奴民族之間的民族團結,是符合漢族和匈奴族人民的利益的。她與她的子女後孫以及姻親們對胡漢兩族人民和睦親善與經濟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貢獻,因此,她得到曆史的好評。

昭君的墓碑上刻有:“一身歸朔漠,數代靖兵戎。若以功名論,幾與衛霍同。”把昭君比作名將衛青、霍去病,這是中國男人的看法,客觀的評價,昭君比衛霍有過之而無不及。戰爭解決問題,需要付出巨大人力、物力,昭君則憑借一已之力,挽狂瀾於即倒,試問天下有幾人可為之敵?這就是昭君的魅力。

王昭君,拭啼痕,回顧望昭陽,垂淚有千行。紅袖拂秋霜,哀弦須更張。片片紅顏落,雙雙淚眼生。胡風入骨冷,夜月照心明。漢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漢月還從東海出,明妃西嫁無來日;燕支常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沒胡沙;可憐青塚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那易落的是枝頭桃花

你嬌豔如斯卻薄命如斯

哦,我的桃花,你與我的命運何其相似

我是千古薄命紅顏的形象化身

而你開在塞外是不幸中的更不幸

我們在一樣地承受著無盡的煎熬

美麗卻孤寂,優雅的背後

又有誰能知道我內心的無助和苦楚

漢宮秋月正皎潔吧

未央宮的風還是那麽溫柔嗎

聽不見的一聲長歎

我知道今生我隻能被困囚在塞外

有生之年我從來沒有一天的舒心日子

就悄然落下,來年你會更美

而我同樣短暫的一生是寂寞的

絕豔驚人空換來了一生寂寥

秋水雙眸終日凝視在廣漠的風沙盡處茫茫天

懷抱中的那一把盈淚的琵琶

撥動了多少人的心弦

冷冰冰的嘉峪關靜默千年

孤寂在峰巒間來往流連

春花般的嬌顏卻要迎接塞外風霜

逝水流年好韶華卻要同大漠春秋一起蒼老黯然

大漠荒涼,胡沙紛揚,朔風凜烈

埋沒不了琵琶的聲聲幽怨

蠻夷之地,腥臭膻惡

青春在這裏一天天消逝

我在風沙中老去

風沙無情,命運無情,天地無情

胡天冷月,空照離憂

和則兩利,戰則兩傷

我願意在苦寒塞外忍受巨大煎熬

隻要和平能行於人間化春風

隻要我的兄弟姐妹能詳和安寧不受苦於刀兵

可是我的怨恨難消

這是一場人為給我製造的痛苦煎熬

愚昧昏庸的君王用全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待三千粉黛

於是我的命運隨著予奪大權

被如此輕率地交給了貪婪陰險又狠毒的畫工

我的清高通不過毛延壽的畫筆

陰謀的可怕在於改寫了整個人生

可歎漢元帝大可不必在失去我以後痛苦

你還是回頭反省一下自己的不負責任吧

是誰把我和青春流放到寂寞的塞外

是誰讓一隻孤鴻在大漠裏煎熬無奈

啼血的杜鵑在月下徘徊

遙望故國,年複一年

青春與快樂已如煙雲飄零無蹤

我的琵琶已化作啼鳥化作沙土化作一縷風

千百年來一直奏響,和著寒笳聲聲

萬裏浮雲托不住這一場紅顏薄命傷痛的夢

張惠:她以賢淑成就了一代帝王

蘭泊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