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下

淩星垂和淩挽髻二女,先後抱了自己的弟弟淩真一下,以表示深切而真摯的感謝。

若是沒有九弟,她們恐怕當真要被迂腐的老古板父親淩璞,就這樣一直軟禁下去,這輩子都無緣再見心上人了。

和淩真作別後,星垂挽髻兩人一塊兒趁著夜色,匆匆離開了這座藩王府邸,從南麵大門處逃出了天神山莊。

————

第二天,淩母姚櫻將偷偷釋放女兒的責任,全部歸咎到了自己的頭上。

淩璞有些無可奈何,畢竟是自己夫人,加上姚櫻身體本就不好,不宜再去氣她,淩大藩王索性就選擇不去和妻子理論。

淩老爺派人於各地盡力搜捕,命令手下無論如何都務必要將出逃的兩名淩家小姐抓回!

淩家大少爺淩真,親手誅殺臥底靈威元,其事跡,很快便傳遍了整片山莊。

內部成員人人皆仰歎淩真少年英雄,先敗南宮家,再審出臥底並自行清理門戶。

真不愧是老爺唯一的一個寶貝兒子,不愧是淩家的獨苗!

那名供出了蕭靈威身份的黑衣刺客蕭裙,則被淩真送入了赤煉歸墟當中。

說是要讓歸墟領主許白綾,好好“照顧”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寶霖國餘孽。

歸墟的出入口,就是一枚血紅色花紋的鐲子。

其名為“赤煉墟鐲”。

赤煉墟鐲,內藏赤煉歸墟。

淩少爺把該手鐲,日日夜夜的戴在自己手腕上,這樣一來,便可隨時隨地的進入歸墟界內。

————

淩璞淩老爺第七個女兒,叫做淩易水,是山莊內部那一座海上天宮的前任“宮主”。

後來出嫁,嫁給了南海鮫神海域的共主薑斛為妻,現人在南邊大海,和藩王淩家的莊園,相隔了一整座錦繡王朝。

淩易水嫁人後,那一片與通天月桂並稱為“天神山莊兩大奇觀”的海上天宮,便由淩家八女淩瀟瀟負責管理鎮守。

這天,淩真獨自來到了海上天宮之上。

以火神之力,禦動浩**海水,引烈火與水浪相激鬥。

水火難容,場麵甚是壯觀奪目!

淩真正自為自己的這一份霸氣行徑,感到沾沾自喜之時。

忽然有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嗓音,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臭弟弟,你膽子還真夠大的嘛,四姐和五姐都是你放的吧。”

淩真聽了這話,隻覺毛骨悚然,快速轉過頭,神情不可思議的道:“八,八姐……你怎麽知道的?!”

被他稱呼為“八姐”的女子,是個模樣十分水靈,體格小巧玲瓏的白衣小丫頭。

因年少時某個意外,而終身長不大的淩瀟瀟,是淩璞最小的一個女兒。

同時,還是淩家九子淩真的八姐。

淩瀟瀟抬著微尖的小下巴,仰視著淩真,眨了眨她那雙天生櫻紅色,宛如瑪瑙琥珀般的絕美眼睛。

“少女”挺起平坦至極的前胸,兩條細如筷子的胳膊,叉著柳腰,像模像樣的似個小大人。

淩瀟瀟嗓音頗為嬌柔,大聲說道:“淩真,你死定了,我要把你放了她們的事兒,告訴爹爹去!”

淩真苦笑一下,“姐姐,別去說行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請你吃冰糖葫蘆行不行?”

淩瀟瀟搖頭道:“不要,你當我還和四年前一樣啊,現在我已經不喜歡吃冰糖葫蘆了……要吃糖炒栗子!”

淩真點頭,笑眯眯道:“好好,糖炒栗子就糖炒栗子,吃,使勁兒吃,吃多少都行,弟弟我買單。”

淩瀟瀟頓時露出了甜美至極的笑容,若一大勺的蜂蜜,然後她激動起來,“光請我吃好吃的可不夠,我要你……陪我去一趟南海!”

淩真微微皺眉,看著眼前這個身高矮小,頭頂才勉強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心中思量,自己已煉出了本命劍,修為不弱,老待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兒,出門曆練一番也挺好,便坦然的問道:“也不是不行啊,你要去南海幹嘛?”

“去玩,還能幹嘛?找我七姐玩兒!”

淩瀟瀟不假思索的道,“整天住在家裏,都快悶死我了,我想去鮫神海域找淩易水,七姐一向跟我最玩得來了,她現在嫁了人,好久好久沒見她,可想死我了。你就說陪不陪我去嘛!”

淩真歎了口氣,答應道:“去去,我陪你去還不行嘛……話說,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放走了四姐五姐的?”

淩瀟瀟踮起腳尖,用玉蔥似的小指頭,輕輕戳了淩真的腦袋幾下,“海上天宮靠近山莊的南門,那晚我失眠,出來散步,正好就撞見了出逃成功的四姐和五姐。你說巧不巧?”

淩真點點頭,低聲喃喃道:“巧,真他娘-的無巧不成書!”

有著少女身材和長相的淩瀟瀟,立時伸出手,把白白的小手掌貼在了淩真嘴唇上,昵聲道:“不可以說髒話哦~”

“八姐,你都二十出頭了,能不能別老幼稚的像十四歲?”

淩真無奈道。

“哼,你管我?”

淩瀟瀟不屑的嘟嘴道,“臭弟弟,叫我‘瀟瀟姐’!我喜歡你這麽叫我,比什麽‘八姐’要好聽多了。”

“是,瀟瀟姐!瀟瀟姐永遠十四歲,青春活力永駐!”

淩真隻得笑著奉承道。

他曆來知道,瀟瀟姐是小孩子心性,最愛聽這種恭維人不用本錢的好話,所以從來對其都不吝讚詞。

淩瀟瀟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兜裏取了一張折疊過很多次的信紙,攤開後,道:“前些日子收到七姐寄來的家書了,說是在那邊過得挺不錯的,就是不怎麽吃得慣那邊的菜,太清淡了些,一點兒辣味都沒有,大多是海鮮,不甚對胃口……”

淩真拿過那張紙,低頭端看了起來。

起初沒覺得有甚異樣,但看了一會兒後,淩真莫名的皺起了眉頭,沉聲了一句:“奇了。”

淩瀟瀟感到迷惑,歪著小腦袋問道:“什麽奇了?”

淩真臉色嚴肅,“這書信若是草率的看去,確實是說她在南海的日子過得不錯,平安喜樂,但你有沒有發現,這每一行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這意思就大大的不對味了。”

淩瀟瀟嚐試著念出了每一行的第一個字,“吾,夫,手,辣,易,水,思,家……這是什麽意思?”

淩真臉色發黑,沉著嗓子道:“這‘手辣’二字,應該就是心狠手辣的意思,‘易水思家’很明顯就是說淩易水想念家鄉了。我覺得有一種可能,七姐她在那邊過得不開心,但是寄過來的書信,皆是由她丈夫嚴格把關,所以她隻能明著寫一封報喜不報憂的信,然後把真正想說的話,用藏頭的形式告訴我們,其實七姐她,現在過得一點兒也不好……”

淩瀟瀟不寒而栗,小小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弟弟,你這猜想也太讓人害怕了些,我反正不怎麽信。那個鮫神海域的共主薑斛,他若真敢欺負七姐,就不怕爹爹發兵去滅了他?”

淩真歎了口氣,“我們天神山莊,在王朝的北部中州,和南海實在相隔太遠了,那個姓薑的搞不好就是因為依仗著這個,覺得我們淩家的手不夠長,夠不到南邊的事兒,所以才會這般的有恃無恐。”

淩瀟瀟聽得發毛,心中害怕的推了淩真一下,“弟弟,你別這樣,搞得我心裏犯怵,真怕七姐會出什麽狀況。”

淩真扯了扯嘴角,正色道:“我當然也希望七姐能平安無事的啊,我們淩家好歹是王朝權柄世家,可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反正已經決定要一路南下,那麽到時候等到了南海那邊,再一看究竟就是了。若是七姐過得好,那便無事,萬事大吉,若不好……那咱們就滅了鮫神海域那個姓薑的家夥。”

淩瀟瀟重重點頭,大義凜然的拍了拍胸脯,“嗯,好!有弟弟你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咱們明天就去跟爹爹要點兒兵,真有事的話,那也好直接開打,用不著怕他的!”

說完後,這個歲數分明已經超過二十歲的“丫頭”,兩隻小手攥緊成拳,虛空揮舞幾下,作耀武揚威之態,可愛至極。

“若想調兵拿虎符的話,須編個借口出來啊……”

淩真沉吟著稍微想了想,“嘿,有了!”

驀然間,這位山莊的淩大少爺眼神熠熠,他猛地往海麵轟出了一拳。

拳罡勁猛,掀起滔天巨浪。

畫麵尤為壯闊!

還沒等少女模樣的淩瀟瀟反應過來,她便聽得自家九弟淩真咬牙切齒的大叫了起來:“薑斛是吧,你這家夥若真有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姐,看我不把你打成一灘漿糊!”

————

淩真在赤煉歸墟裏閉關煉劍的這四年裏。

天下有變,動**四起。

號稱錦繡武神的神元藩王淩璞,親自率大軍,血腥剿殺王朝內部的各大武林門派。

征戰四年,英雄隕落無數。

伏屍不下十萬之眾。

致使江湖上以“劍聖”嬴春為首,那一批“俠以武犯禁”的狂傲之徒,悉數灰飛煙滅,徹底不複蹤影!

天下基本太平。

天子淩珙穩坐龍椅。

隻剩最南邊,還殘餘著一個大型的魔派宗門,未被淩家的軍隊**滅。

那座劍道宗派的名字,為“白骨劍宗”!

正所謂虎父無犬“女”。

淩璞第八女淩瀟瀟,以巾幗不讓須眉之風範,主動提出要帶兵南下,清剿白骨劍宗的那批邪派妖人。

藩王九子淩真亦態度積極,表示願意和八姐同往。

少年風采,大氣凜然,一對姐弟誓要誅殺魔派惡徒,還世間朗朗乾坤!

這一日,天高雲淡,涼風習習,是個絕好的節氣,最適宜出門遠行。

淩家這一對身材迥異的年輕姐弟,準備趁這一頂好的天氣,結伴出遠門。

弟弟淩真。

姐姐淩瀟瀟。

他們此番行程的目的地,是南海之濱骸骨山旁,那一片號稱有死屍無數的“白骨灘”。

那是白骨劍宗的本部老巢,也是錦繡王朝目前僅剩的一塊“光明正大”的烏煙瘴氣之所!

因需一路往南而去,跨越大半座錦繡王朝,路途中恐生不測和意外。

故而淩家姐弟此行,所攜的人馬,並不算少。

帶足了“真武營”的五千精英鐵騎。

還有三星九曜十二幹部裏的計都、羅睺兩大武力不俗,擁有渡劫境修為的神將。

足足五千多號人,都進入了名為“酒肉”的那枚歸墟鐲子裏麵。

那一座酒肉歸墟,內有“酒池肉林”。

可供眾戰士們快意享受,舒舒服服的待在鐲內!

當然,作為王府親兵,他們具備著絕高的逢戰必危思想,不致因喝酒吃肉而耽誤任何事情。

而那枚和赤煉墟鐲差不多大小的“酒肉墟鐲”,則戴在了淩家八女淩瀟瀟的纖細腕上。

隻要她想,隨時都可以把大量騎兵從內部召喚出來,進行廝殺作戰!

臨走前,淩老爺的夫人,也就是淩瀟瀟和淩真共同的母親姚櫻,匆匆忙忙的趕了出來。

結婚三十餘年,她一共為淩家誕下了八女一子,共計九個孩子,因而身體骨很是孱弱。

常年帶病,是個離了藥就活不下去的藥罐子。

此刻姚櫻邊走邊咳嗽,腳步有點踉蹌,靠近門口時,還險些被絆了一跤,看起來很是危險。

若不是急於送兒子出遠門,她也絕不至於這般的火急火燎。

淩真見狀,心下一驚,急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弱氣不堪的老母親,年輕人皺著眉,有些擔憂的道:“娘,你看看你,差點摔在地上,真不小心!兒子已經長大了,用不著送的,保證給你平平安安的回來。”

麵無血色的中年婦人姚櫻,也沒說什麽話,她手有些發抖,勉強把腰間別著的佩劍紅陌拔了出來。

她作為昔日千金王朝姚家的皇室公主,擁有純正的冰幽族血脈,是劍修,年輕時候也極為喜好練習劍術,縱橫江湖。

故心愛的佩劍幾乎從不離開身子,將之視若奇珍。

姚櫻握著那柄紅粉色寶劍,劍尖對著淩真前胸的膻中穴位置,沒有戳刺,隻是輕輕一點。

倏然間,有淡黃色氣機,自鋒銳至極的劍尖噴出,鑽進了淩真的寬厚胸腔之中。

很快,淩真便覺自身胸口膻中穴,升起了一股十分奇妙的暖意。

那股令人通體舒泰的暖流,淌遍了周身的奇經八脈,各處竅穴,無一處不熱,暖烘烘的十分愜意!

比大冷天裏泡了一場時辰足夠久的溫泉,都還要來得舒服萬分。

“娘,這是什麽?!”

淩真極其訝異的叫道,瞪大眼睛。

姚櫻笑容慈祥,作為神元王妃的她,緩緩解釋道:“這是劍神魚幽琮當年比武輸給你爹後,在山莊裏留下的六縷‘至尊劍氣’。你隻需把兩根食指貼合,其餘八指交攏,就會有劍氣從指尖射出,威力極大極大,可在危急關頭救你的性命。”

淩真大喜,知道自己得了貴重的寶貝,立時張開雙臂,抱了母親一下,然後油腔滑調的道:“多謝娘親大人!”

“傻小子,媽送兒子東西,還用得著說謝麽?”

慈眉善目,貌若觀音娘娘的姚櫻笑著說道,“這紅陌劍你也拿著吧,出門在外,該有兵器傍身才好。”

姚櫻把名劍紅陌歸入劍鞘,把完整的一柄劍遞給了自己的兒子。

淩真鄭重其事,雙手接過了母親姚櫻的愛劍紅陌,別在了自己腰間。

此劍鞘呈鮮亮的紅粉顏色,極為惹眼,淩真早就挺鍾意這劍的外觀,覺得稱心如意。

用他的話來講就是。

鞘身越粉,殺起人當然也就越狠!

特意出門給兒子送行的老婦人姚櫻,忽然放低嗓音,湊至了寶貝兒子耳旁,“真兒,你把星垂和挽髻放了的事兒,你爹他其實已經知道了,故意裝得不知道而已。”

淩真有些吃驚,啞口無言,呆立在原地。

姚櫻繼續道:“那一層結界和你爹的元神有些許的勾連,所以當結界破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女兒出逃了,而當時,隻有你在通天月桂上,除了你以外不會有別人能做到此事了。”

淩真苦笑不已,繼而豎了根大拇指,“爹不愧是爹,薑還是老的辣,這等手筆我就死活做不到啊。”

頓了頓,淩家大少爺又道:“看來爹爹其實是願意讓四姐五姐她們走的,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下來,否則就太沒麵子了些,對吧。”

姚櫻點了點頭,“是啊,你爹他,是個常年混跡戰場,看不起道教那些歪門術法的大老粗,身上背的人命,比山還重,這脾氣臭點兒也算正常,但所謂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他到底也舍不得關自家女兒一輩子。”

姚櫻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真兒現在和娘一樣也是劍修了,境界修為提升了不少,打跑了南宮家的人,還幫著山莊除掉了一個內奸,娘真替你感到高興!”

淩真咧著嘴巴,開懷笑道:“我淩真什麽出身?親爹是人族第一戰神,親媽,則是千金國鼎鼎有名的女子大劍仙,這等超凡的血脈,想練不出來都難呐!”

姚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又關切的問道:“真兒,這回出門,行程中所需的各種物件,可都準備好了嗎?”

淩真嗯了一下,抬起胳膊,晃了晃右手,戴在其中指上的那枚精致的“納戒”,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極其美觀。

此物,可憑借芥子之體,容納須彌大山。

極是通靈管用!

即將出遠門去掃**魔教的淩真,朗聲笑道:“早已備齊了,錢、暗器、法寶、丹藥、符籙、甲丸、換洗衣物……還有娘送我的那一柄月湧神斧,都已放得妥當了,應有盡有!你兒子辦事,盡管放心好了。”

“這娘就安心了。別嫌娘囉嗦,若不多嘮叨一遍,你出門幾天,我就有幾天睡不好覺!”

中年女人姚櫻雙手捧起了兒子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凝目注視著,“真兒,你千萬要好好的,聽話,昂。”

淩真的臉被娘親用力捧著,年輕人費力擠出了濃濃的笑容,道:“娘,這以後又不是見不到我了,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幹什麽?”

“說不上來,娘就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姚櫻蹙眉低聲道,“要不……真兒這次還是別去了?”

淩真立時呸了幾下,緊緊皺著眉道:“娘,不許說這等不吉利的話!你兒子我,連在赤煉歸墟裏閉關苦修四年這種事,都能好好的堅持下來,還能出什麽岔子?娘你就別瞎操心了……”

“好,真兒,娘相信你,要一路平安啊!”

————

天神山莊正門口,作別了慈祥而多病的母親姚櫻。

淩真和他的八姐淩瀟瀟,兩人“發兵”向南。

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