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湧訣

那個鐵了心要擒獲淩家小姐作為人質的金甲大漢,如瘋魔一般,大踏步狂奔,勢如破竹。

其手中那柄宣花金斧之上,有浩**氣機翻湧。

簡直無與倫比到了誇張的地步!

隻是一甩過後,七十二顆桃木釘便即被巨大衝擊力,湮滅了大半的數目。

剩下小部分的小木碎塊,也沒了剛才那份一往直前的勢頭,弱了不止一倍。

二十幾個可憐兮兮的小桃木釘,戳在靈威元金甲外露出的皮膚上,對其筋骨肉軀多多少少有些許的損耗,聊勝於無。

但那名魁梧若戰神的巨漢,其前衝功伐的凶猛勢頭,居然沒有出現絲毫的減弱。

手裏再無一柄桃木劍防身的女子,名為淩挽髻。

是山莊老爺淩璞的第五個女兒。

她知道自己當下已再無什麽後手可言,窮途末路,不得已極速來到四姐淩星垂的身子後麵。

淩挽髻雙手緊緊貼在淩星垂後背上麵,將本命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四姐體內,希望借此加快淩星垂操控法陣殺敵的速度。

照她看來,這是目前來說,唯一有可能取得勝利的法子了!

淩星垂不遺餘力的驅動三清無為法陣,追殺披頭散發,如惡鬼狂獅般的神將靈威元。

她迫切的希望,能在靈威元衝過來之前的這最後關頭,再一次用陣法威能,困住那個滿身炫金的可怕男子。

已經是做不到了!

巨漢靈威元提著巨斧衝擊上來,一斧猛力劈砍而下,瞄準的部位,是淩家四女淩星垂的那顆頭顱。

先殺掉一個,另一個就老實了。

眼看淩星垂就要當場腦裂開暴斃,站在四姐身後的淩家五女淩挽髻心如死灰,覺得今朝算是回天乏力。

突然,有一個年輕人的嗓音傳來:“蕭靈威,你這孽障休傷我姐!”

眨眼間的光陰,有一尊威風凜凜的烈火尊神來到了此處。

手握焰光奪目的鋒刃巨劍,一下子就擋住了靈威元巨斧的猛攻。

殺力與殺力相互抵消,轟然大響。

氣浪頃刻間彌散開來!

有兩人,抵達至兩名女子的身前。

正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最緊要的時刻,趕到了月桂頂端的大少爺淩真,和地火神將徐圭。

“弟弟,你來了啊!”

淩家四女淩星垂激動得差點當場落淚。

作為淩真五姐的淩挽髻,也跟著叫道:“九弟,這尊法相,是你召喚出來的麽?你終於是當上了劍修啊!”

“二位姐姐,先別太激動,先滅了那個本名蕭靈威的靈威元在說!”

淩真朗聲道,“蕭靈威,你師父蕭念北死了,你的寶霖國也亡了,快些束手就擒,本公子留你一具全屍!”

此言,將靈威元徹徹底底激動,雷霆大怒的金甲漢子仰天發出了一長串震撼人心的咆哮。

似乎連神龍嘯天都沒他這等驚世駭俗,憤怒狂躁!

“我宰了你這個姓淩的小雜種!”

靈威元狂吼一聲,正欲猛力出招,持斧劈砍淩真的身軀。

此時,由淩星垂操控著的那尊三清法相及時趕到,將身披金甲的靈威元又一次罩了回去,後者難逃樊籠。

元始天尊掌雷霆。

太上老君管勁風。

靈寶道君則敕令火焰。

三大殺流,三清法力聯合而宮,針對一人遞出重重威壓,如磨盤碾壓五穀雜糧,無有半分鬆散的餘地。

唯有受死一途!

眼見靈威元再一次落入了三清之陣的內部,淩真大喜。

年輕人轉頭對身邊那名矮胖敦實的漢子說道:“徐老哥,這樣確實有些殘忍,但蕭靈威是你大哥,由你來送他最後一程,如何?”

看著陣內被雷、風、火一齊虐殺的結義兄長靈威元,徐圭神色悲愴肅穆,猶豫了片刻,點頭道了一句:“遵命少爺,蒼穹星的性命,由我地火星來取!”

言語間,徐圭的雙拳之上,生出了熊熊燃燒的烈焰。

其火光之盛大,絕不再淩真火神本命劍所化焰氣之下!

腳步猛踏,身挾勁風,天神山莊三星神將之一的“地火星”徐圭,以決然之態,迅速衝入了陣中。

提起一顆火焰雄壯的巨拳,朝著靈威元的腦袋轟砸而去。

無有絲毫收力,直接就下了死手。

手足相殘,早些了卻戰鬥,這才是仁慈!

怎料蒼穹星靈威元竟硬生生吃下了徐圭的一拳,緊接著,巨漢抓住此機會,擒住了徐圭的一條胳膊!

一扭之後,徐圭的右臂被反關節控住,難以自如行動。

情知自己狀況危在旦夕的徐圭,一咬牙,索性放棄了這條胳膊。

聽見十分清脆的“哢”的一聲,地火星徐圭生生扭斷了自己的胳膊關節。

勉強擺脫了靈威元的控製,又成為自由身!

徐圭又是一發迅捷無比的勾拳,裹挾巨猛威能,砸擊在了靈威元的右側腰部。

右肋部位之上,那一片金甲被徐圭拳頭打中。

砰的一聲,甲胄頓時就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凹槽。

凹陷處出現了極深的裂紋,那一副被雷霆、勁風還有烈火,三重殺機持續摧殘,已然變得傷痕累累的金甲鎧甲,終於支撐不住。

在徐圭這一拳過後,金甲徹底粉碎開來,碎滿一地,變作了再也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一堆垃圾。

靈威元身中烈火一拳,勁道瞬息便透入了五髒六腑當中,元神崩潰。

吃痛萬分的“蒼穹星”一怒之下,猛斬宣花巨斧。

這一下的時機和威力種種,都把控得秒之巔毫,分毫不差,就那樣輕鬆切斷了徐圭的右側肩膀關節。

這麽一斬,便將徐圭的一整條右臂給卸了下來!

徐圭麵對斷臂之傷,尚未做出何種反應,在陣外旁觀者清的淩真卻心急火燎,瞪眼大叫一聲:“徐老哥!”

淩真動身一躍,不管淩星垂和淩挽髻兩位姐姐的阻攔,毅然決然,衝入了三清法陣當中。

他踩在那尊火氣熊熊的火靈騎士頭頂,駕馭那一尊威風八麵的“火神”,去馳援神將徐圭。

左臂被自行扭斷,右臂被利刃斬斷了的矮胖漢子徐圭臉色發白,因劇痛而額頭冒汗,他深吸一口氣,吼道:“靈威元,你們兄弟至此恩斷義絕!”

今日你斷我手足。

那我也與你斷卻這手足之義!

徐圭喝完這一聲,激憤的情緒湧上心頭,一下子就蓋過了斷臂的痛苦,半分疼痛也已感覺不到。

身為三星神將之一的他,以自己的頭作為武器,一頭,猛地砸在了已無金甲的靈威元小腹部位。

皮膚黝黑的大漢靈威元立時倒退一步,髒腑內的損傷變得愈發嚴重,岌岌可危,大口吐出一攤鮮血,腳步都顯得踉踉蹌蹌。

被陣中那三股道家殺流針對剿殺的靈威元,肉軀強度跌至最低,再沒了攻防之力,仿佛任人宰割般的呆立在原地,性命危在旦夕。

他企圖用這短短的時光,來為自己療傷,或者說是緩上一口氣,然後再想辦法殺掉曾經的結義弟弟徐圭,並逃出生天。

肚子裏的小算盤打得挺響,但天神山莊大少爺淩真,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以英勇姿態,獨自闖入了殺伐巨陣當中,踩著火靈頭頂的年輕人怒喝一聲:“蕭靈威,爾等死期已至!”

淩真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成合十之態,旋即一斬而下。

斬向頭發散亂的魁梧大漢靈威元。

與此同時,那尊霸氣雄偉的火神法相,也跟隨劍主的動作,雙手把持著烈火巨劍。

呼的一聲,長劍就那麽劈風斬落!

火勢落下。

精準至極的斬中了靈威元那顆沒了頭盔的腦袋。

甚至連說臨終遺言的餘地都沒有。

堂堂神將之首的蒼穹星,葬身在了淩真本命劍的全力揮劈之下!

月色下,通天月桂之上。

淩大少爺親自劍斬逆賊,一展劍修雄風。

靈威元命喪當場,淩真收起了自己本命劍火神,淩星垂也隨即收起三清法陣。

此方天地,沒了三清祖師的道門法相,重歸寧靜。

淩真匆匆來到斷了一臂的徐圭身邊,焦慮的發問道:“徐老哥,你這傷……”

徐圭看了眼被淩真用指力封住穴道,從而血流速度大幅下降的斷臂處,呼吸有些急促,顯然疼痛異常。

封號“地火星”的他,使勁兒裝出無所謂的態度,道:“多謝少爺關心,老徐雖沒了一條胳膊,但到底還不至於淪為廢人,還能繼續為老爺,還有少爺效力的!”

淩真點了點頭。

忽然,年輕人舉目看向了高處。

仰頭所視的方向,有一個身影極速拔高,竟是高過了直入雲端的那一棵通天月桂!

如果不出所料,此人應當是直接從平地上一躍而起,來到了比通天大樹更高的位置,然後從高處落下。

躍至樹頂平坦處之人,穿有一件綠底金紋的華美袍子,正是淩真的父親,王朝的神元藩王淩璞。

淩真沉著臉,用有些類似問責一般的語氣,對著自己姍姍來遲的父親說道:“爹,你若是早一些到場,徐老哥他,何至於要斷掉一條胳膊?”

淩璞淩老爺走近後,臉上露出了極度愧疚的神色,久居高位的他,蹙著眉,破天荒的欠身說道:“徐兄弟,是我來遲了一步啊。”

徐圭大感惶恐。

那可是山莊最為尊貴的權柄藩王老爺,自知受不起這個大禮的他,連忙開口道:“不不不,老爺,是屬下修行過分懈怠,導致實力不濟,才會被靈威元那叛徒砍掉一條胳膊的,絕與老爺來早來遲無關!”

淩璞重重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搭在徐圭肩頭,往其體內輸入著內力,又朝著兒子招了招手,示意淩真湊近過來。

淩真完全靠近後,藩王淩璞從袖裏取出了一顆青黑的鐵丸,兩指捏著遞了過去,“真兒,這個,是爹爹給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收好了。”

淩真接過這一枚外觀平平無奇的小丸,細細端看了一會兒,問道:“爹,這是……甲丸?兵家之物嗎?”

淩璞點頭道:“說的不錯,這正是一枚兵家專屬的甲丸,內藏極品兵甲一件,可供你防身之用。爹爹我征戰一生,卻沒什麽值錢的家夥,這個小玩意兒,是我藏的所有甲丸裏,品質最高,保存最完美的,你且收好吧。”

淩真知道戰場的殺伐武人,最鍾意的東西,就是這等攜帶方便的“甲丸”。

小小一顆,可隨時穿戴或者卸下,甚是快捷。

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把甲胄從裏麵取出後,多半就會變成一件十分沉重的東西了。

當然,若是甲不夠厚,多半也無法扛禦住敵人拚死的一招招攻勢。

淩真一貫向往那種朝遊北海暮蒼梧的仙家日子,像父親淩璞那樣在沙場之上博取一份份功名利祿的生活,實在並非淩真心中所願,故而沒多大的價值可言。

但這物件,畢竟是父親的一番好意,自己沒理由退卻,也就裝作非常高興的模樣,欣然笑納了下來。

老藩王淩璞彎下腰,提起昔日得力戰將靈威元的屍身,另一隻手,則抱住斷臂重傷的徐圭,扭過頭道了一句:“為父走了,你和你的兩個姐姐好生聊聊。”

說完,淩璞便一躍而下,又離開了通天月桂的最頂端。

待父親完全走後,淩真笑嘻嘻的走到了淩星垂和淩挽髻的麵前。

也不說話,年輕人隻是歪著頭,看著她們發笑,叫人忍俊不禁。

五姐淩挽髻率先開口:“九弟,恭喜你煉出了屬於自己的本命劍,當上劍修的滋味,肯定很快活吧。”

四姐淩星垂則說道:“我就知道我弟弟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劍修,果然,我沒看錯,哈哈!剛才那尊火靈法相,就是你本命劍的神通力吧,真夠帥氣的,符合我弟的氣質。”

淩真咧嘴道:“二位姐姐,你們幹嘛一個勁兒的誇我?搞得弟弟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淩星垂輕輕推了淩真的肩膀一下,“弟弟啊,活這麽大,我是真沒見過你淩真會有害羞的時候!”

“四姐,我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淩真了。”

年輕人自信的說道,“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弟弟我,可是閉關了整整四年啊!”

淩挽髻點頭道:“是啊,四年過去了,我家九弟,長得愈發英俊了,也不知出去後要迷死多少的良家小姑娘。”

淩星垂跟著附和道:“確實是讓人刮目相看,本命神通力能召喚一尊火靈……那不就是等同於是開光境的陰神陽神了嗎?我天,一下子跨過兩三階的境界修為,太強了吧。”

淩真笑而不語,隨意摸了摸手裏那顆父親贈送的青黑甲丸,把小丸放入了自己的衣兜裏,頗具玩味兒口氣的道:“二位姐姐也確實是讓我挺刮目相看的。”

淩星垂和淩挽髻頓時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們就都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淩星垂頓了頓,問道:“爹爹他都跟你說了我們的事情?”

“沒錯,爹跟我說了。”

淩真語意淡漠的道,“不知咱爹他到底怎麽想的,一個呢,是大玄通觀的天君仙豪,另一個是桃花宮的宮主陸敕,兩位錦繡國最頂尖、最強大的道門高真,若是不反對的話,搞不好兩人都要成為我們淩家的女婿了,潑天的大好事啊!真弄不懂他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淩星垂想到了既是自己愛人又是自己師父的仙豪,心情十分複雜,默默的低下了頭。

淩挽髻則沉重的歎了口氣,道:“九弟,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咱爹了,他老人家認定的事情,天王老子來了都改不回來,沒辦法的。”

淩星垂恨恨的咬了咬牙,“連娘替我們說好話都不管用,看來這回,爹爹是鐵了心要一直關著我們了。”

淩真點點頭,肅然嗯了一聲,“我聽娘說了,爹他在此處設下了結界,通天月桂之上的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出入,唯獨你們兩個不行,一旦企圖穿破這重結界,就會立刻被爹爹知曉,對不對?”

淩星垂和淩挽髻同時點頭,表情皆凝重且難看。

淩真微微一笑,灑脫的道:“爹送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是一枚兵家修士的甲丸,那你們猜猜,娘送了我什麽?”

言語間,淩真兩根手指並攏起來,往上快速挑了兩下。

隻見一團雪白色的霧氣,倏然從地麵鑽了出來,十分靈動,宛如有生命力一般。

玄妙得讓人瞠目咋舌!

隨著淩真手指挑動的速度愈來愈快,上湧出來的白霧也越來越多。

星垂和挽髻兩人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的這個弟弟究竟在搞甚名堂。

“這是娘親傳給我的一門喚作‘月湧訣’的功法秘術,可將通天月桂之上的樹脈靈氣,以及月色光輝融匯結合,這樣,便可同時占據地利和天時,凝成一柄斧子的形狀。”

淩真爽朗的笑道,接著,他另一隻手輕輕往邊上一推,頃刻間那一團白霧被砰然擊碎,四散而開,彌漫了這一片月桂頂端的平坦之地。

天幕處一切朦朧雲霧盡皆散開。

有濃稠得根本化不開的華美月色,灑落下來。

月光和白色霧華結合,彼此慢慢凝聚。

不分你我,渾然天成!

淩真左手猛地一握,旋即,兩者完美融合的白氣開始歸攏,繼而轉化成型。

正如淩少爺親口所說。

天時和地利,在月湧訣的秘術操持之下,不可思議的幻化成了一柄有實體的白色斧子。

此斧,外觀極其炫美。

就如同天宮仙子心愛至極的寶物!

淩家第五女淩挽髻眼神熱切,忍不住道了一句:“好生漂亮的斧頭!”

淩真右手緊握著月湧斧,笑道:“娘送我這件神器,一來是為給我防身之用,二來嘛,嘿,她不說當然我也懂。”

大少爺淩真改用兩隻手握住了白色玉斧,對準另外一邊的方位,傾盡全力,一劈而下。

有琉璃破碎的清脆聲響乍起!

淩璞用來封印兩個女兒的那一座秘製結界,被天地靈氣所化的神斧,一下子便劈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姚櫻之所以贈送兒子此物,其中有個目的,就是希望能由淩真來斬開結界,釋放淩星垂和淩挽髻兩名姐姐。

淩星垂見那一重該死的封印沒了,自己和五妹又能出去重見情郎,登時快活得無與倫比,她大叫一聲“弟弟我愛死你了”,然後就一把抱住了自家的親弟弟淩真。

被四姐緊緊抱在懷裏的淩真嘻嘻一笑,彎著眉眼,對五姐淩挽髻笑道:“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去找你們心心念念的陸敕和仙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