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年磨一劍

那個被淩真尊敬喚作“南宮伯父”的藍袍男子,懷裏抱著自己身受重傷的女兒,渾身氣得發抖,幾乎已到了七竅生煙的誇張地步。

他可是堂堂千金王朝撼元城的一城之主,地位就類似於王朝藩王般的尊貴存在,連姚氏皇族都須禮讓他一二分,不敢過分打壓,恐拂了虎須。

今朝這般震撼人心的奇恥大辱,對於冰幽族強者南宮撼天而言,當真是生平從所未有,連想都沒有想過!

南宮家大小姐南宮冰凝,因本命劍霜龍損耗極為嚴重,內傷亦十分嚴重,沒支撐住,在跟父親說出一句“我輸了”之後,兩眼翻白,就此昏了過去。

四年前在天神山莊耀武揚威至極的南宮小姐,今天被自己的“未婚夫”打得傷重暈厥。

真正報應不爽!

南宮撼天此刻心疼無比。

他知道,本命劍崩壞所帶來的那份道行折損,是極其巨大且難以彌補的。

南宮撼天一邊往心愛女兒的體內輸入本命內力,以療愈南宮冰凝所受之傷,一邊在右手裏凝聚著幽藍色真力氣機。

不多時,極為華麗炫彩的真氣聚成一個“團子”的形狀,肉眼可見。

南宮撼天的身子因狂怒而微微顫抖,很快,千金國南宮大城主的右掌之中,出現了一個不亞於蹴鞠大小的可怕氣團。

此為撼元城南宮家的一門秘術,喚作“掌中乾坤”,造化非凡。

掌心陰陽變,乾坤手中藏,殺力之雄,可一擊便轟倒一座城牆!

猛然之間,南宮撼天暴起發難,右手一推,他將那個蘊含無限殺機的氣團,推向了擊傷自己女兒的混蛋公子哥淩真。

藍色氣浪殺力滾滾,乾坤陰陽為之退散。

仿佛前衝勢頭無人可當,擋之即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名身材極為魁梧,披著金黃色鎧甲的膚黑大漢陡然現身。

就此救下了山莊的大少爺淩真。

那名滿身金光閃閃的雄偉巨漢,手持一柄宣花金斧,奮力出擊,毫無保留的使用巨力,格擋下了那顆藍色“氣球”的超絕猛攻。

金甲大漢在連退數步後,站定在了淩真的身前,重新穩如泰山。

心有餘悸的淩真,處在大漢身子後方,因得以保全自身未有受傷,心生感激,咧開嘴,道:“威元兄,多謝你了啊!”

皮膚十分黢黑的金鎧大漢頭也不回的應道:

那名皮膚十分黢黑的大漢,仍保持著挺身而立的威嚴姿態,頭也不回的應道:“少爺沒事就好,若是當真被外人傷害了我家少爺,那我這個山莊十二神將之首,便真該當以死謝罪了!”

此時,一身金綠長袍的莊主淩璞淩老爺,縱身來到了金甲漢子的身邊,對著適才暴起出手的異鄉人南宮撼天抱拳行了一禮,緩緩道:“南宮城主,實在抱歉,我兒剛剛出招有失分寸,輕重之間沒拿捏好力道,不甚傷了令愛。我山莊內頗有些天材地寶私藏,可供療傷治病之用,南宮城主可隨意自取,無須過問,縱使全數拿走,那也無妨的。”

南宮撼天見適才一擊偷襲沒能得手,真氣球體被半路殺出的金甲怪人給擋了下來,可謂顏麵丟得一幹二淨,半點不剩。

自知今朝討不到半分便宜的南宮城主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淩兄,今日確實是小女實力修為不濟,遠不及貴子的水平,按照四年前的約定,這一戰既然是我們南宮家敗北,那麽……”

未等他說完,年輕人淩真插嘴打斷道:“南宮伯父,正如你女兒剛才所說,我們瀚藍洲人族和你們霜寒洲冰幽族之間,生來天資差異過於巨大,我娘當年也是費了好大功夫,甚至不惜和娘家人鬧掰,這才嫁給了我爹。人族資質太弱,高攀不上冰幽族的婚姻,就算強行牽線搭橋,那也隻會鬧得兩家都不快活,所以,這‘退婚’一事,還望伯父能接受下,我淩真這個當晚輩的,實在不希望看到我們家和你們南宮家,重蹈我爹娘往日的情況。”

淩真這番話說得頗為懇切。

明明其中內容,堪稱傲慢無禮至極,但從他口中說出,語氣低調,似乎在與對麵的長輩商量一般,頗為好笑。

連老莊主淩璞的嘴角,都不禁上揚起了一絲絲的弧度。

南宮撼天歲數已然不小,也算一條成了精的老狐狸,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不弱,他看到淩璞嘴角的笑意,旋即心知肚明。

淩璞和淩真這對父子,同氣連枝,兩人穿同一條褲衩,自己身處異國他鄉,今天這個啞巴虧算是吃定了,連強詞奪理的餘地都不剩半分!

冰幽族修士南宮撼天重重哼了一口氣,決意徹底不再與淩家一門糾纏不清,他看著淩老爺說道:“淩兄的意思……也是這般?”

大藩王淩璞點頭道:“不錯,咱們兩家當初的約定,確定有些過於草率,沒有充分考慮到晚輩的意見,隻是單純想強強聯手,兩家通婚,沒想到兒女間有無感情。現如今我兒淩真已有二十歲,具備了獨當一麵的能力,我這個當父親的,應當聽取他的意見,他和令愛先前訂立的那樁婚約,就此作廢了吧。”

南宮撼天緊鎖著眉頭,他深知在此處動粗掀桌子,決計是百害而無一利,心有力而力不足,無奈的點了點頭,“好,淩兄所言有理,那麽四年前咱們訂下的婚約便不再作數,我們兩家到底也沒有做親家的這個緣分,告辭了!”

淩璞笑眯眯的假意挽留,當然沒有留住。

南宮撼天在這山莊裏半刻都已待不下去,他抱著昏倒的女兒南宮冰凝,拂袖而去,灰頭土臉的飛速離開了這座錦繡王朝神元藩王的府邸。

乘興而來。

落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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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幾聲,淩真在金甲大漢身上的那具鎧甲上輕敲了幾下,發出清脆之響,年輕人咧嘴笑道:“我說威元兄啊,四年不見,你這塊頭真是變得更大了,這副甲胄穿著可還舒服?要不要我讓我爹給你換副新的?”

天神山莊第一神將靈威元,笑著擺了擺手,從頭到腳都被黃金鎧甲覆蓋的他,開口回應道:“多謝少爺美意,但這副金甲,是老爺十年前贈予我的,意義非凡,我一直將之視若珍寶,甚是愛惜,用不著再換啦。”

淩老爺也來到兒子的旁邊,“真兒,恭喜你成為劍修!四年了,這麽長時間以來吃的種種苦頭,都沒有白受。爹爹我,很是欣慰!”

淩真淡淡笑了笑,對著自己的父親道:“爹,咱們這一下,可算徹底跟撼元城南宮家鬧掰了啊。”

淩璞毫無所謂的道:“這有什麽的?當年我娶了你媽,跟整一個千金王朝都樹立起了敵對關係,哈哈,本王是在乎這點兒小事的人嗎?”

自稱“本王”的淩璞,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繼續道:“你本命劍之神通力,竟是一尊焰氣衝天的騎士法相,好生威風霸氣!劍名是叫‘火神’?好,好名字!這下,你爹我以後跟人吹牛可有新的談資了。”

“什麽叫吹牛?”

淩真笑吟吟的糾正道,“你兒子我,憑自身力量開出本命劍竅,煉出獨一無二的本命劍,這等事跡,靠的乃是真才實學,怎能說是吹牛?”

“好好,不算吹牛,我兒子厲害!哈哈,爹爹說錯話了。”

淩璞連忙改口。

很顯然,對於這位權勢熏天的淩大藩王而言,兒子的想法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半分違拗不得。

淩真笑著說了句“這還差不多”,接著又道:“心火蘊藏於心,而火劍之竅則生於眉心,與本命元神相通連,故劍名被我起作了‘火神’。”

淩璞連連點頭,“好啊,五行之烈為火,天邊至尊為神,真是不錯的名字!你娘知道了也必然開心……”

“對了,我媽現在在哪兒?怎麽不見她人影?”

淩真突然發問道。

淩璞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頓了頓,歎了口氣,說道:“唉,莫提了,都怪你的那兩個不著調的姐姐,星垂和挽髻她們兩個。”

淩真好奇,滿頭霧水,問道:“她們怎麽了?”

“你的那兩個姐姐,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懂事!上個月,居然一起找到我,說是愛上了自己的師父,非要跟她們的師父結為道侶,讓我這個當爹的首肯。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徒結合,那豈不是成了**的關係?我當然就沒同意,給她們關了禁閉。這事兒後來被你娘知道了,她氣不過,跟我大吵了一架,你也知道的,你娘她,身子本就很弱,一時氣得過頭,就病倒了,現在還躺在**養病。”

作為淩璞之子的淩真聞言,皺了皺眉,沒好氣的道:“爹呀,你能不能對你媳婦兒好一點兒嘛?我媽她那樣一個藥罐子,你還非得跟她吵,有意思嗎?就不能順著她一點?還有,感情這種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的,應該順其自然,旁人不該過分幹涉,你當年從霜寒洲千金王朝,把我媽接到瀚藍洲的時候,不也被千金舉國反對了嗎?你那會兒開不開心?將心比心,換成是你被人關了起來,不能和愛人相見,你願不願意?所以說,爹,你還是把四姐五姐給放出來得了,她們願意怎麽樣,那是她們的事……”

大藩王淩璞用力擺了擺手,“不行,星垂、挽髻,那是我們天神山莊的兩位大小姐,這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旦傳出去,那丟的,可是整座山莊的臉,毀的,是我們淩家多年積累下來的聲望和尊嚴,本王能放她們嗎?!”

淩真不以為然,沒好氣的反唇相譏道:“爹,我娘她曾經不也是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照你這意思,淩家區區一點臉麵,比我娘的身體健康還重要?”

天神山主莊主淩璞,果斷搖頭道:“當然不是,怎麽可能?你娘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什麽?你說我娘是東西?”

淩真厲聲喝道。

淩璞無奈的輕歎一口氣,“不是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兒子,這事兒呢,你就別管了,你娘那邊我肯定會妥善好的,至於你的那兩個姐姐,她們女孩子家家的,年紀太小,就喜歡把愛情什麽的看得比天都大,滿腦子裝的都是些不值錢的風花雪月。先給她們關上一段時間,說不定等再過些時日,她們就不喜歡自己的師父了也說不定。”

“爹,娘嫁給你的時候是多少歲?”

淩真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淩璞想也不想便回答:“二十來歲,不到三十吧。”

“對啊,四姐和五姐她們,不也是這個年紀的歲數?爹,你和娘結婚三十多年,怎就不相信這世上,確實真的有女孩子會和鍾意的郎君廝守一生?”

淩璞猶豫半晌,“真兒,你爹我是個沙場武人,拳頭比腦子好使,嘴皮子功夫說不過你,但這件事我心已絕,你就不用再幫著星垂和挽髻說話了,在她們徹底回心轉意之前,我是不可能放她們出來的。”

淩真撇撇嘴,不耐煩的輕哼一聲,又問:“你把她們關在哪裏了?”

淩璞淡然回答道:“通天月桂上麵,已經給她們關了將近一個月了。你其他的幾個姐姐,而今都在外頭,山莊裏,除了你四姐五姐外,就隻有瀟瀟還待在海上天宮,你有空可以去找你八姐玩兒。”

“那四姐五姐……我就不能找她們玩了?”

淩真挑眉問道。

向來寵溺兒子的淩璞領淩老爺,歎息了一下,無可奈何道:“行,也行,但她們現在被軟禁通天月桂之上,你要去看她們的話,注意休要……”

此時,有一名士兵匆匆忙忙的奔跑了過來,著急忙慌,似有大事發生。

他快步抵達身材高大的淩璞麵前,士兵猛地單膝跪地,抱拳衝著藩王稟報道:“王爺,有刺客入莊!”

淩大藩王皺眉問道:“有多少刺客,戰力如何?”

那名前來報信的兵卒有些猶豫,扭捏了一小會兒,終於道:“稟王爺,那不是個人,是一頭凶獸!”

“那就隻是有凶獸侵擾而已,說什麽刺客入莊。”

淩璞的神色似乎顯得有些不悅。

那兵繼續稟報:“王爺,那凶獸,是頭‘石靈’,至少有中等品質,會……說話。”

“石靈獸最多也才上品,會說話?怎麽可能。”

淩璞搖搖頭,表示不信。

“千真萬確,那石靈凶獸的手裏,還提了兩柄九環大刀,見人就砍,勢頭異常凶猛,還指名道姓的要見王爺!”

那士兵戰戰兢兢的低聲道。

藩王淩璞尚未開口,其子淩真拍了拍胸脯,快意的朗聲道:“爹,你兒子我剛出關,打贏了南宮家的大小姐,現如今手頭正癢,不如,就讓我去對付那頭見人就砍的畜生。”

神元藩王淩璞想了想,忽然發問:“你現在到什麽修為境界了?”

淩真中氣十足,自信的道:“四年前,我初入二階辟穀,現在,已是三階憑虛境小圓滿了,火靈根和木靈根都已到達天階,刻苦修行這麽久,總該有點兒長進不是?”

淩璞較為欣慰的點點頭,輕聲道:“那你去吧,小心點。”

叫做靈威元的金甲漢子,這一刻自告奮勇,“老爺,我陪著少爺去吧,安全些。”

年輕人淩真坦然的笑道:“不用不用,威元兄,我知你擔心我的安危,但那不過就是一頭石靈獸而已,我自己應該能對付得了。”

藩王淩璞“嗯”了一下,道:“靈威元,真兒長大了,應當信任他,你就不用跟過去了,我莊子裏養的那些侍衛,也不都是白吃飯的。走,陪我去找櫻兒說說話吧,吵完架以後,幾天沒見她了。”

淩老爺言罷,轉身而去,金甲神將靈威元欠身抱拳,連忙道了聲“是”,旋即緊跟其後,半步不願落後。

看著父親淩璞和神將之首兩個人離去的背影,淩真莫名想起了自己在赤煉歸墟裏瘋狂修煉的過往經曆。

不由得無限感慨,細聲喃喃道:“四年磨一劍,這劍,出竅即要殺人。”

姓淩名真的年輕人,笑著對那前來報信的那個兵卒大聲道:“走,帶我去殺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