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床底下的箱子

我的老家是重慶墊江縣下麵的一個小村子，整個村子的人口加起來也不過五六百人，都是以務農為生。

不過隨著改革開放，經濟形勢大好，全民義務教育的成功，如今，村子裏麵留下的大多數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了。

我從小就在這個村子長大，一直到我17歲的時候，才跟著父母去了縣裏麵，因為我上的高中就在縣裏麵，不過雖然去了縣裏住，平常得空時，我們一家子還是會回村裏麵去，主要就是為了看望我太爺爺。

其實當時我爸媽是決定把太爺爺一起接到縣裏麵來住的，不過我太爺爺死活不願意，他說他的年紀大了，去了縣裏麵會讓我們一家子很麻煩，而且老人看久了還招人嫌，這才拒絕跟我們一起走。

但是說實話，我爸媽可從來沒嫌棄過太爺爺，不管他年齡多大，做兒孫的不能不管。

可老爺子的脾氣也是撅的厲害，最終拗不過他，再加上我大伯一家也在村裏，也隻好就此作罷。

上一次回來還是過年的時候，像我老家這樣的村子，如今也隻有過年的時候才熱鬧一些，平時都很冷清，留守的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地裏麵兒勞作，閑下來也隻是在自己家裏麵兒用竹子編一些籮筐簸箕啥的，好等到趕集的時候拿去賣，以補貼家用。

一大家子人抬著我太爺爺，走在鄉間的田埂上，心裏都有些說不出的沉重，太爺爺對我們，也是真的好。

路上遇到了幾個在勞作的長輩，我一一打過招呼，閑聊了幾句，便回了家。

太爺爺被直接抬回了老屋，說是老屋，其實也是重新修的紅磚瓦平房，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將太爺爺抬近臥室裏，收拾了一番，我們也就一起聚在客廳，提前商量著葬禮的事情。

棺材，是十幾年前太爺爺就自己準備好了的，是一口漆黑實木館，過了十幾年，那口棺材依然如新。

壽衣也在一兩年前就準備好了的，這是我太爺爺逼著我媽去買的。

我們這邊的葬禮跟全國各地基本都一樣，有老人去世，就得先找好道士先生和風水先生。

道士先生負責布置靈堂，將一切法事所需要之物都給布置好。

風水先生則是幫著在村子周圍尋一塊好地兒，把墳坑給提前挖好，等到抬棺上山那天，就可以直接入土了。

因為太爺爺已經剩不了多少時日了，所以一些東西都需要提前準備，所以我媽和我和大伯母以及三嬸她們這些女人就去幫著收拾去了。

我來到臥室，坐在床邊，看著帶著氧氣罩的太爺爺，心裏說不出的堵，回想著小時候和太爺爺一起生活的日子，越發難受。

不過我也明白，生老病死，是誰都躲不開的命運，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看開一點了。

如此，過了三天，一直昏睡著的太爺爺突然就有了精神，直接醒了過來。

太爺爺將我喚道身邊，笑嗬嗬的說道：“憂娃兒，工作還順利哇，哎喲，你娃兒誒，現在有出息咯，比你幾個哥哥姐姐都要能幹，看到你現在啷個能幹，太爺我都放心老。”

我知道，太爺爺現在的狀態，叫做回光返照，是臨死前最後的一點兒精神頭了，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太久。

我笑著說道：“嘿嘿，那還不是你教的好啊，小的時候你教我做人，長大老，你都教我啷個做事，我現在有出息了，那還不是你嘞個太公教的好哇，要是沒得你，我啷個會有出息哦。”

聽我這麽說，太爺爺頓時喜笑顏開，滿是老人斑蒼老枯瘦的臉上露出了開懷大笑。

“你娃兒哦，硬是會說話喲，哎呀，我啊，之前還擔心你，你嘞娃兒啊，性子太軟，我還怕你擋不住事，現在嘞，我都放心了。”

這就是我太爺爺，無論什麽時候，永遠都對我是無微不至的關心。

我拍了拍太爺爺的手，笑著說道：“嗯，太公，你都放心嘛，我都啷個大了，該做啥子，該啷個做，我都曉得的。”

太爺爺點點頭，隨後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他一些。

隨後，太爺爺說道：“憂娃兒，我曉得，你啊，恨你公，恨他啷個多年都不回來，其實，你公婆，不是不回來了，是他們不能回來，他們也不是自己走的，是我，把他們攆起走的，你要恨，都恨我，不要恨你公婆，他們也是沒得該，當初要是不走，那都隻有死路一條，我們屋裏，有些事情啊，我也該跟你說了，有些東西誒，我也該交到你手頭了。”

這番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我就說過了，我爺爺奶奶，在我父親十五六歲的時候就雙雙離家出走了，自此，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身為晚輩，我沒權利去恨什麽，可是我就是恨他們，盡管從來沒見過他們，但這種恨，是消不掉的。

可我剛剛聽到了什麽？我太爺爺說，是他，將我的爺爺奶奶給攆走的？這是什麽意思？又為什麽要把他們攆走？

我不懂，所以我看著太爺爺，等著他繼續給我回答。

太爺爺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伸手指了指床底說道：“床底下，有個箱子，你把箱子拿出來，裏頭，有些東西，你有空的時候，都看一哈，看完了，你都曉得了。”

盡管現在心裏疑惑頗多，不過我還是照著太爺爺說的，彎腰去看床底下。

屋子裏有燈，不過床底下卻仍然漆黑，根本看不到什麽箱子，我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往床底下仔細的照著，在床底最裏麵，看到了一口大箱子。

顧不得床底有多髒，我直接趴在地上，慢慢的爬了進去，將那口箱子帶了出來。

箱子不大，顏色呈褐色，表麵布滿了灰塵，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了。

我將箱子放在了凳子上，轉頭看向太爺爺，太爺爺點點頭。

“嗯，都是嘞個，你現在不要打開，等我走老，你再打開來看。”

本想直接打開看看裏麵究竟有什麽，不過太爺爺既然說要等他走了再打開，那我也隻能壓住心中的疑惑，不去打開了。

太爺爺慈祥的看著我，與小時候一樣，眼裏全是關切，和疼愛，不過現在，他的眼神裏還多出了濃濃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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