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先發製人,接踵而至

十裏之外的瓊華茶館。

眼看日影越來越短,瘦臉小卒的心越來越躁動,就像螞蟻一樣爬。

杜光朗還是不緊不慢的坐在那吃著小菜,閉著眼睛敲打著桌麵,哼著小曲。

將軍,這時間不短了,您的菜也快吃完了,不如我們趕路吧?瘦臉小卒試探道。

哦?杜光朗盯著他:趕路,去哪?

去鳴鳳樓啊。瘦臉小卒道:您是不知道啊,四大藝妓同台登場的畫麵有多麽轟動,這整個一條街都空了,眼下過去應該還能趕得上。

哦,你去了街上?杜光朗道:方才你一直與我在一起,何時有時間去街上?除非你去出恭的那段時間。

不是不是,將軍。瘦臉小卒道:在下是腹痛難忍,去找出恭的地方,可是對此地不熟,不小心轉進了坊市。

哦。杜光朗沒有再問:你休要再說。昨夜因你的話,本將軍起了遊戲賞景的心思,但是天明以後,果然最令人清醒。皇上命我們早日趕到汴京,這軍火可不是小孩把戲,稍有差池就要人頭落地。如今既然進了揚州城,我想就不進鳴鳳樓了。等到天一黑,繼續趕路。

嘻嘻,這是哪位大人物啊,這麽不給我鳴鳳樓麵子?

葉昭雪靜靜走了進來,俏皮一笑,靜靜凝望著杜光朗。

杜光朗半眯著眼,定睛一看葉昭雪,瞬間瞪大了眼珠:這,這是仙女下凡?

葉昭雪對他的表情很滿意,坐到了他旁邊:我家樓主今天特意在鳴鳳樓設宴,宴請城中眾人,特意命我前來查看,無意中聽到公子這等大膽說辭,不知道是何原因竟對鳴鳳樓如此排斥。

哦,沒,沒有。杜威口水都快流下了,他眼睛一直盯著葉昭雪,從頭到腳就沒離開過。

征戰沙場這麽多年,他一直垂涎美色,本想封妻蔭子,享受齊人之福,可惜大業未成。如今眼見靈秀少女在自己身邊,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處子芳香,瞬間就像烈焰燃燒一般,腦子都空了,就想跟著對方走。

不知,不知姑娘芳名。在下杜龍,不知能否結識一下。

瘦臉小卒暗笑,裝作渾然不知。

嘻嘻,人家看杜公子您一表人才,也想結識一番。不過人家想問您要一樣東西如何?

杜光朗暈暈沉沉的,整個人沒有反抗意識:什麽東西,隻要我有,立馬給你。

葉昭雪道:公子,就是您身上的虎符啊,能不能交給我?

沒想到杜光朗搖搖頭:不行的,這個東西很重要,不能交給任何人。

葉昭雪咬咬牙:那,那公子你能不能和我去一個好地方,我們好好交流。

杜光朗忙不迭答應:好,好啊,嗬嗬。

葉昭雪揮了揮手,朝著杜威眼前一晃:先睡吧,安心睡吧。

杜光朗果然倒下了,人事不省。

葉昭雪指了指瘦臉小卒:你去找到他的那些兵,把他們帶到桐柳巷去。

桐柳巷?瘦臉小卒疑惑道:將軍,這是樓主吩咐的嗎?

你敢懷疑我?

不,不是。瘦臉小卒嚇了一跳:那好,在下這就去,可是在下有一個疑問,姑娘您既然可以魅惑他的心智,為何不直接現在結果他,拿走虎符。

不可,葉昭雪淡淡道:結果他也不能在此,這裏到處耳目眾多,容易暴露目標。

在下知道了。

趙匡胤看著羅香蘭下去,又上來一位鵝黃衫的女子,正是薛碧瑤,他更覺大腦充血。

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多仙子,這真是人間嗎。

薛碧瑤臉上有著淡淡的憂鬱,她靜靜的坐下來彈琴,那琴音宛如天籟。

又出現和之前一樣的情況,該死。趙匡胤發現自己氣息不穩,隱約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一個中年文士端著一盤點心走了過來,他順著指尖一彈,一粒黃豆正中他的後腦勺:公子,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

哦,謝謝。趙歡不明就裏,隻顧看著台上的表演,吃的不亦樂乎。

趙匡胤頓覺氣血上湧,全身經脈亂竄,琴音就在肺腑裏擺動,就像枯竭的蝴蝶飛舞。

你,你是何人。趙匡胤虛弱的指著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又彈了一粒黃豆,依然是剛才的位置。趙匡胤瞬間好了。

他無辜道:公子,在下怎麽了。

哦哦,沒事。趙匡胤拍了拍胸脯,盡量讓自己呼吸平緩。

那公子,在下下去了。

中年文士走的很快,來到蒙麵男子身邊:首領,那男子果然有問題,內力高強,武功不弱,應該是朝廷的人。

嗯,很好。繼續監視他,對方有一舉一動立即稟報。

趙歡看著趙匡胤:公子,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嗯嗯,也好。趙匡胤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聽到震耳欲聾的鼓掌聲。

下麵有請沈流袖姑娘上台,為我們獻唱一曲(木蘭辭)

好,好。

沈流袖,沈流袖,沈流袖。

趙匡胤一臉不屑的看著眼前這些喝彩的人群,心想:不就是一個藝妓嗎,用得著這樣追捧?

可是還沒等他發表感言,沈流袖一出場他的目光就灼灼的盯著對方。

驚為天人,美若天仙,西施在世,灼灼其華,桃之夭夭。趙匡胤的腦子裏一下子閃過無數個詞語,他把能夠用上的形容美的詞語都用上,都不足夠。

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如果說之前幾個人在的時候隻給他視覺享受,沈流袖給他的就是心神不寧。如果說先前所有人移不開眼睛是因為邪術的功勞,沈流袖一出現萬籟俱寂,隻有一千種心跳的聲音,這都是自然而然,極為正常的。

就連不諳世事,出生在趙府,不懂男女之情的趙歡都瞠目結舌,眼睛巴巴的看著沈流袖。

公,公子,這也太美了吧。

沈流袖似乎對這樣的反應早就司空見慣,她依舊冷若冰霜,沒有對任何人假以辭色。不等趙歡說完,她開始唱了起來: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雄免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這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所有人不禁為這悲壯婉轉的旋律感染,不少人竟然落下淚來。

趙匡胤細細思索:她為何彈唱如此悲傷的曲調,一個平常女子身上有什麽往事呢。

他忽然很想去她身邊,陪她坐在月光下,輕輕撫摸她如水的秀發。

他更想抱著她,哄著她休息,傾聽她微弱的呼吸聲,摟著她直到天明。

可是隻是如果而已。

大家請聽,我們樓主有言,所有賓客今日不光觀賞免費,而且可以免費入住一夜,今晚馬上夜幕降臨,就請大家隨我們前去挑選客房。

葉昭雪把杜光朗帶到桐柳巷附近的綠柳客棧房內,心下一喜,就往他身上搜起虎符。

沒想到杜光朗隻是裝的,他眼睛忽然睜開,用手一擒,隻抓葉昭雪手腕,葉昭雪猝不及防,被這大力控製,連忙以柔化剛,腳步輕移,卸去對方的力量,向後退了幾步。

你沒有失去意識?葉昭雪揉了揉發痛的皓腕,目光淩厲。

嗬嗬,這鳴鳳樓果然藏龍臥虎。隨便一個藝妓都是武功高手,幸虧我杜光朗機靈,才沒有落得下手,看來那李敬也是你們的人了,我早就懷疑他了,你們以為我杜光朗隻是一個莽夫?說,你是什麽人,可知這樣做的下場。

哼哼。葉昭雪淡淡道:竟然被你發現了,不過你也難逃一死。

葉昭雪率先發動攻擊,身形一閃,來到杜威跟前,輕飄飄幾掌,直逼杜光朗胸口。

好陰損。

杜光朗暗歎,連忙側避開,隨後用力一抓葉昭雪的纖手,往下一拉,葉昭雪重心不穩,向後仰倒,雙手夾擊擋住杜光朗的側踢,可惜對方力度太大,還是後跌幾步,葉昭雪呼吸幾口才算緩了過來。

她心中一驚,隨即拿出隨身攜帶的寶劍,銀光出鞘,猶如排山倒海,合力一指,杜光朗躲避不及,堪堪擦過他兩鬢,掉落幾束頭發,隨後砰的聲響,震碎了牆壁。

杜光朗眼見劍刃再次襲來,自己身上沒有兵器,呈抱團式雙足踩在牆壁,隨後死死踩住劍心,葉昭雪一下子拔劍不開,眉心的香汗已經沁了出來。

就在這時,杜光朗雙腿一轉,踢掉了葉昭雪的寶劍,用力朝著她的天靈蓋而來,葉昭雪躲閃不及,眼看就要受傷,急忙用手接住對方的腿肘,卻有些接不住,一直倒退,退到門口處,咬咬牙,兩手作一手,扛住他的足心,另一隻手指向杜光朗的眉心,杜光朗掉落下來。

葉昭雪大喜,看著杜光朗滲出的鮮血,以為對方已經苟延殘喘,儼如死狗一般,放鬆了警惕,輕輕走過來,揮劍便刺,就要取他性命。

杜光朗卻一把抓住她的劍柄,反向一刺,幸好被葉昭雪卸去大部分力道,卻也正中小腹,一時間痛苦的捂住腹部,冷汗涔涔。

哈哈哈哈,杜光朗拍了拍塵土,站了起來:姑娘,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你也是一朵嬌豔幽蘭,奈何你太危險,我杜威也不是惜花之人,隻好委屈你了。

葉昭雪提起力氣想要離開,可惜全身猶如散架一般,她焦急萬分,暗歎今日要葬命於此。

忽然她想到什麽,慢慢從自己外衣內掏出一樣小物件,就像哨子一般,對著自己唇舌吹了幾口,總算踏實起來。

你,你剛剛吹了什麽。杜光朗大驚:莫非是聯絡?你這賤人,看來留你不得。

就在杜光朗下死手之際,一束白色劍光傳來,電光火石之間刺入他的心窩。

這,這怎麽可能。杜光朗鮮血從口中緩緩溢出,機械的轉動自己的腦袋,望著身後的錦衣男子,不甘的倒下,閉上了眼睛。

葉昭雪看了看眼前這個笑吟吟的男子,英俊瀟灑,拿著一把蒲扇,不知是友是敵。

你,你是何人。葉昭雪臉色蒼白,血液已經流了滿地。

錦衣男子正是謝靈詢,他沒有回答葉昭雪的話,而是從地上的杜光朗衣服裏亂翻。

虎符。葉昭雪看到謝靈詢拿出了令牌,不由大急,伸手就想抓過來。

姑娘。謝靈詢拍了拍葉昭雪的臉蛋:你都快要死了,還在乎這個?看來你和那道姑真舍得死啊。

你,你是什麽人。葉昭雪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

嗬嗬,我知道的可多了。謝靈詢笑了笑:不過我沒時間和你多廢話,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了。

謝靈詢沒等她多問,就迅速從窗口鑽了出去。

救,救我。葉昭雪漸漸失去了意識。

就在謝靈詢鑽出屋子的時候,趙匡胤和趙歡正鬱鬱走了過來。

啊,公子,那是什麽人?趙歡指著黑影一臉惶恐。

趙匡胤正色道:莫慌,應該是刺客。

他忽然想到什麽,衝進了房間。

趙匡胤看到左側躺著一個女孩,看上去秀美可愛,已經暈厥。右側一個粗壯漢子,血液從內髒流下來,早已氣絕。

杜光朗?趙匡胤再一定睛看了看,大驚失色。

這個粗壯漢子不是禁軍都尉杜威嗎?

他怎麽在這裏,又怎麽會被殺,那個黑影是誰?

一串串謎團從他腦子裏旋轉,理不清楚。

他趕緊前去查看葉昭雪的情況。

姑娘,姑娘你醒醒。趙匡胤拍了拍葉昭雪,發現對方並沒有意識,對著趙歡道:趙歡,你趕快去藥鋪抓藥,這是銀子,一定要上好藥材。

哦,公子。趙歡點點頭:可是公子,你和她素不相識,為什麽要救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要廢話,快去。

看著趙匡胤發了火,趙歡連忙道:好的,公子,我這就去。

看來這揚州城不簡單,那鳴鳳樓也有貓膩。趙匡胤皺皺眉,把葉昭雪抱起,放到床榻:看來我有必要去查查。

沈流袖臉色平淡,可是已經焦急如焚。她縱身一躍,從牆頂來到樹下,隨後箭步來到房內。

昭雪,沈流袖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趙匡胤還沒看清來人的麵龐,正要搭話,一看到沈流袖的俏臉,瞬間如遭雷劈,久久說不出話。

是,是你?姑娘,我,我也不清楚,在下剛剛進來,便發現這一幕。

聽著他結結巴巴,沈流袖沒來由一陣煩躁,她俏臉布滿寒霜:說,這到底怎麽回事,誰傷的她。

趙匡胤尷尬不已:這,我,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我隻看見,看見一個黑影從窗戶鑽了出去。

沈流袖道:往哪裏去的。

趙匡胤道:好,好像是西邊。

沈流袖不等趙匡胤反應,一個箭步就消失不見,猶如疾風一般,香味中還參雜著一句寒氣逼人的話:幫我照顧好她,流袖感激不盡。

流袖,流袖。趙匡胤微微沉吟,嘴角泛起了弧度:流雲嫋嫋,袖手蘭香,好名字。

忽然,葉昭雪響起痛苦的呻吟,打亂了他的思緒。

沈流袖飛上枝頭,朝西而去。

客棧外的屋頂兩個蒙麵人相視一眼,也隨即離去,消失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