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聲東擊西,將門虎子

日頭早就照的熾烈,到處張燈結彩,顯得很喧鬧。

有叫賣的,趕集的,甚至成親的,鳴鑼開道,各種裝扮的商賈賓客絡繹不絕,喝彩聲從各式各樣的茶樓傳出來。

杜光朗帶著瘦臉小卒找了一個比較清閑的茶館就坐了下來,兩人都喬裝打扮了一下,換上了平民的衣服,由於靠窗,看外麵比較清楚。杜光朗為人比較粗獷,身上帶有一股草莽的英雄氣概,使得許多人不敢接近,他也自覺滿意,舒服的讓店小二上了幾個小菜,就吃了起來。

這家茶館正在講一段評書,名為《唐太宗遇險,薛仁貴救駕》,杜光朗聽得是如癡如醉,邊喝酒咂吧嘴。

這可把瘦臉小卒鬱悶急了,他四周看了看,在杜光朗耳邊小聲道:將軍,其它將士呢。

話說,這瘦臉小卒是水若雲的暗線,本來為自己攛掇杜光朗進入揚州城沾沾自喜,沒想到一大早就發現身邊就剩自己和杜光朗兩個人,杜光朗隻是帶著他吃吃喝喝,絲毫不談和軍隊有關的事情,讓他疑惑之餘也多了幾分謹慎。

今天就專心玩樂。杜光朗斜眼瞟了瞟他:隻關風月,不談軍事。

可是將軍,瘦臉小卒還想說什麽,卻被杜光朗打斷了:本將軍自有打算,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是,是。瘦臉小卒尷尬的賠笑,給杜光朗斟了一壺酒。

話說,唐太宗李世民被葛世文困在鳳凰城,三軍糧草不濟,眼看就情況不妙。徐茂公和尉遲恭命薛仁貴出去抗敵,要說這薛仁貴可真是神勇啊,三箭定天山,智勇攻遼東等等堪稱不敗軍神。

胡說八道。沒想到聽到這裏,杜光朗怒氣騰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沒想到瞬間化成銀粉:你在這巧舌如簧,薛仁貴我看也不過是吹出來的,哪比得上周朝神將杜光朗。

這說評書的人是個酸儒,本來有些文化水平,擅長詩詞歌賦。本盼著中個舉人什麽的,卻因為連年征戰耽誤了。所以一直悶悶不樂,呆在此地做了一個說書人,混口飯吃。

盡管所有聽眾都被杜威陣仗嚇壞了,紛紛溜得沒影了,可是他的傲氣一刻也沒消停,隻是愣愣站著,瞧都不瞧杜威的話:杜光朗?杜光朗是何人啊,哪比得上天下皆知的薛仁貴,你要是不讚同我說的話大可以和我比比,如果有理有據我就信你。

你,氣死小爺了。

杜光朗臉都綠了,本來得意的給自己自吹自擂一回,沒想到這老頭這麽不識趣,他扯住酸儒的衣領,輕輕一推,對方就不受控製的摔落下來:就你這種文弱書生,隻會扯犢子,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上陣殺敵。

你,你竟然羞辱讀書人。酸儒哀歎不已:真是世風日下啊,蒼天不古。

杜光朗也不管他,像他如今的地位,不屑於和他計較。他就和一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坐著,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那瘦臉小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連忙道:將軍,小的腹痛難忍,想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杜光朗生著悶氣,懶的搭理他。

瘦臉小卒從後門繞道來到小巷,瞬間換了一個人似的,一臉嚴肅,他朝四周看了看,拿出一張紙,一個哨子,朝天空吹了一下,一隻白鴿不偏不倚的飛了過來,他將紙條綁在鴿子的腿上,隨後又用哨子吹了一下,這白鴿瞬間飛走了。

等他出來時,是茶館的正門,這條道寬闊無比,坊市連接著攤位,到處可見的雜耍口技,他絲毫沒有興趣,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

隻聽得街上人聲鼎沸、鑼鼓喧天,竟比皇上選妃還要熱鬧。兩邊的酒肆茶館都降下了旌旗,一時不敢與之爭輝。

呆呆站立在樓閣窗前的客舍老板愁眉苦臉,苦笑的望著鳴鳳樓的方向,連聲歎息時不與我。

快走啊,鳴鳳樓四大藝妓又要登台表演了。

真的啊,太好了,聽說四大藝妓個個色藝雙絕呢。

是啊,以往一直都是王公貴族才有幸得到她們的入幕之賓,如今四大藝妓公開露麵,尤其是沈流袖,我們真是有福氣啊。

。。。。。。。。。。。。。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瘦臉小卒冷笑一聲,又鑽回了茶館。

本來還門庭若市的街巷瞬間冷清無比,人跡罕至。

忽的兩匹駿馬從城外疾馳而來,前麵坐著一個華服公子,24歲,名趙匡胤,洛京城人,趙弘殷次子,禁軍軍官,氣度不凡,英武有力。

後麵坐著一個藍衣男子,看上去隻有20歲左右,長相清秀白淨,名喚趙歡,是趙匡胤的書童。

直到駿馬停下來,趙歡都不敢相信,這個行事穩重、頗有大將風範的少爺竟然真的如同遊俠一般,毅然離家出走,帶著自己和僅有的300銀兩狂奔七天七夜,來到這盛名的揚州。

少爺,我們這樣跑出來老爺會不會生氣啊?

趙歡,我說你怎麽這麽沒出息,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我們已經到了揚州城,你還怕什麽。趙匡胤麵色不愉,懶得看趙歡一眼,自顧自牽著馬來到驛站,笑道:這裏有個鳴鳳樓,天下馳名,好不容易可以出來見識見識,你沒出息就回去吧。

別啊。趙歡央求:少爺,您走到哪我就得跟到哪,這是老爺吩咐過的。隻不過聽聞鳴鳳樓是妓院,少爺您不是常說報讀聖賢書,莫沾花叢露嗎,難道如今也破例了?

趙匡胤回頭瞪了他一眼:我隻是想看看這裏麵有什麽門道,你就淨會瞎想。

趙歡懊喪的低下頭不敢回話,趙匡胤也就沒再為難他,打量一下大街,不由詫異:誒,這揚州市集怎麽如此冷清?

趙歡追了上來:公子,會不會發生了什麽事情?

趙匡胤沒有說話,他看了看兩側張燈結彩的樣子:看起來,這裏一切都很正常,燈籠明顯剛掛不久,地麵還有驕子軋過的痕跡,應該是有什麽突發事件。

嗯嗯。趙歡似懂非懂:少爺,你可是禁軍軍官,要不要把揚州知府叫過來問話。

胡鬧,我們是出來遊山玩水,不是囂張跋扈。

趙匡胤用力點了一下他的額頭:再說了,這是南唐地盤,現在兩國沒有開戰你,我不能仗勢欺人。記住,不許叫我少爺,叫我公子。

哦哦。趙歡揉了揉額頭:知道了。

趙匡胤和趙歡一路前行,愣是沒有發現驛站,到處都蕭瑟冷清的樣子,直到一家高樓下。

鳴鳳樓?趙匡胤微微沉吟:微雨雙棲,九天鳴鳳。嗯嗯,不錯,這名字很好。

少爺。趙歡剛想說一句,被趙匡胤瞪了回去,他改口道:公子,你是看出了什麽嗎?

沒有,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趙匡胤一進門口,就嗅到了軍人的氣息,門口的兩個家丁身上的血腥味很濃,他略一思索,也沒有反應,一臉淡然的走了進去。

沒想到這鳴鳳樓真有門道。趙匡胤越往裏走,發現走廊越多,每個拐口都有一扇回環的鳳凰圖像門,每扇門都有好幾個家丁把手,而他們都有軍人的氣息。

慢著。快走到流蘇閣的時候,趙匡胤被攔下了:你們可以進去,但是馬匹留下。

趙歡嘟了嘟嘴:喂,你們知道我家公子是什麽人嗎。

住嘴。

趙匡胤嗬斥了他一句,對家丁拱拱手:對不起,我家下人不太聽話,我們這就把馬匹留下。

這裏真不簡單。趙匡胤想了想,用力推開了大門,刺眼的白光投射出來,趙匡胤都快移不開眼睛,先前還是寂靜無比,除了花香,就是潺潺流水和鳥鳴的聲音,現在竟然多了呐喊和喝彩聲,而且洶湧澎湃,不可斷絕。

公子,哇,好多人啊。還是趙歡最先意識過來,拍了拍趙匡胤的肩膀,他才睜開了有些惺忪的雙眼。

二位客官,你們姍姍來遲了,表演都開始了。一個頭戴花巾,身著粗布羅衫的中年男人跑了過來,他一邊招呼趙匡胤就坐,一邊端來茶水,熱情的介紹著。

趙匡胤盯著他看,隻覺對方氣勢如虹,不可小覷。

表演,什麽表演?

客官,你們不知道嗎?中年男人一臉愕然:看您二位穿著華麗,氣度不凡,不像是揚州本地人,應該是遠道而來,不應該不知道四大藝妓的美名吧?嗬嗬,二位公子就不必惺惺作態了,男人嘛,有幾個不喜歡風花雪月的?

你這人好生無禮,我家公子哪有如此不堪。趙歡又搶了一句,被趙匡胤抬手製止。

趙匡胤看見中年男人臉色變黑:您說得對,我和小童正是為了藝妓而來,不過為何在下看不見啊。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笑了出來:請看。

中年男子拍了拍掌,圍攏在前麵形成一條圓圈長龍的人群瞬間往後站成左右兩排,中間撲了一個空,趙匡胤不禁大感意外。

原來方前那粗重都喝彩聲和喧鬧竟是離自己如此近,可是因為人群的阻擋,竟透不過一絲縫隙,更看不見裏麵的東西。

如今卻是清晰明了,隻見這裏諾大無比,裝飾的精致幽雅,地麵距離樓頂簡直有千裏之遙,樓頂呈五邊形狀,中間是厚實的,其它四端都是上好的琉璃瓦搭建,接踵而至,光芒四射,牆壁上掛滿了名人圖畫,雕花漆器,令人驚訝的是,左右兩邊的牆裏都鑿出幾個大洞,分別擺放著幾頭佛陀像,用香火供奉。

這裏怎的和西域如此相像?趙匡胤疑惑不語:莫非樓的主人信佛?

快看,快看,公子,好漂亮啊。趙歡由不合時宜的打擾了趙匡胤的思緒,趙匡胤側目一看,瞬間抹不開眼睛。

隻見羅香蘭舞姿翩翩,從樓頂掛著紅絹乘風而來,嬌豔無比,倒掛在房梁,隨後緩緩墜落,短小的衣衫遮不住她的藕臂以及白皙的皮膚,就像燃燒的白蓮花一般令人血脈噴張。

好,好啊,香蘭姑娘太美了。

趙匡胤聽著眾人叫好,不禁也像有了魔怔,移不開眼。隻見羅香蘭蓮步落入地麵,跳起了驚鴻一麵,她素手婀娜,每每側目一笑,就像伴有魔力一般引人發狂。

不好,我,我的血液怎麽好像凝固了,有沸騰的趨勢。趙匡胤大驚失色,盯著羅香蘭:她一定有問題。

趙匡胤再看看所有人,包括趙歡,卻若無其事。他更加疑惑,就想離開,沒想到剛要站起,卻發現全身四肢無力,酸痛無比。

不好,這裏有邪術。

在這一層樓的間隙夾層有一個廂房,可以透過裏麵清晰看見外麵的情況,水若雲靜靜站著,神色藏不住的欣喜。

她身後依舊是那個蒙麵男子,小心翼翼的等待著她的問話。

看來我們已經成功了一小步了,把他們都留下來就可以掩人耳目,製造混亂。水若雲道:隻是,為何杜光朗還沒有出現?

樓主,蒙麵男子道:會不會事情有變,其實屬下一直不明白,我們大可以直接殺了杜光朗,將軍馬占為己有,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嗯?水若雲搖搖頭:不可,你有些高估鳴鳳樓的實力了,亂世之中誰沒有一點保命的本錢,早就灰飛煙滅。我們不能太早暴露自己,以免上頭知道,那樣得不償失。

是,那要不要我去聯係一下李敬?

蒙麵男子口中的李敬就是杜威身邊的瘦臉小卒。

不用,那邊自有昭雪接應,耐心等待吧。

坐在位子上的趙匡胤覺得身上越來越不對勁,全身像是烈焰在燃燒,眼珠都有些通紅。

趙歡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搖了搖他的身子:公子,怎麽了,您沒事吧?

趙匡胤一下子像輕鬆了許多,感覺之前的事根本不存在,他連忙站了起來,這下特別舒服,就像脫胎換骨一般。

公子,您,您怎麽了。趙歡指了指趙匡胤的臉,不可置信。

嗯?趙匡胤看趙歡這種神情,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竟然一陣灼熱,手心突然出現一些紅色圓點,擦拭著竟然化成膿水。

什麽?趙匡胤驚道:這是什麽?

他左右查看了一下,發現羅香蘭站在那舞動,所有人齊聲喝彩,並沒有什麽異樣。

他隨後望向牆壁裏的佛陀香:對,就是那個,有種特殊的香味,難道是我剛才催發內力造成的。

他沒有發現和水若雲交談的蒙麵男子已經注意了他。

樓主,我發現了一個陌生男人。

哦?水若雲櫻唇輕啟:很奇怪嗎,流袖她們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

不是,樓主。屬下發現這人東張西望,形跡可疑。而且看他打扮,不太像是南方士族的裝扮,莫非是那邊來的,要不要去查查?

嗯,也好,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

是,樓主,那屬下這就去會會他。

負責聯絡的家丁已經收到了瘦臉小卒傳來的飛鴿,他放飛了鴿子以後,迅速趕往流蘇閣,找到薛碧瑤,輕輕說了幾句,薛碧瑤正要前去稟告水若雲,卻被葉昭雪攔下了。

碧瑤姐姐,是有杜光朗的消息了嗎。

沒錯,薛碧瑤正色道:我正要去稟告樓主。

姐姐。

葉昭雪再一次攔住了薛碧瑤,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撒嬌道:嘻嘻,要不就讓小妹去好不好?

你?薛碧瑤一臉不信:怎麽你這幾天很反常啊,以前都沒這麽積極,你不是最喜歡玩嗎,就好好陪著你香蘭姐姐陪那些傻客人轉迷宮,你以前可是深諳此道啊。

哪有。聽著薛碧瑤的戲謔,葉昭雪無辜至極:人家也想多做事好不好,再說姐姐你那麽辛苦,馬上輪到你上台了,就讓雪兒去好不好。

這。薛碧瑤猶豫不定,不過看著葉昭雪期冀的目光,心一軟,就把紙條交給了她:那好,那就交給你了。

姐姐,你真好。嘻嘻,葉昭雪做了一個鬼臉,就小跑出去。薛碧瑤苦笑著搖搖頭,準備去後院拿自己那把瑤琴。

葉昭雪轉過好幾回長廊,確認無人以後終於鬆了口氣,它繞過西門,迂回來到廂房,找到紙筆,拿出早就仿造好的紙張和拓本,照著對方的筆跡謄寫了一張,不過內容完全改了。

她呼了口氣,把先前的紙條撕碎了,灑落在花盆裏。剛要離去,她還是覺得不放心,用指尖催動內力,引著點燃的檀花燭火,將花盆熊熊燃燒,隻剩下殘餘的灰燼。

樓主,這是那邊傳來的信息,葉昭雪微微低著頭。

嗯,給我看看。

水若雲看了一眼,眼波流轉:沒想到杜光朗就是一個莽夫,是我高估他了,昭雪,既然如此,就不用碧瑤她們一起出動,有可能就在外麵解決他們,由你全權負責。

是,屬下遵命。葉昭雪嘴角翹起,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