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鬼真身

一樓是我盤的咖啡店,二樓是個獨立的小公寓,當初租下來的原因是白歡。

三年前白歡一手包辦了租店,租房子的手續。我本身是沒身份證,沒戶口,沒固定財產的三無人員,白歡動了點小手腳,給我辦了個身份證,然後幫我租了這個地方。

當時我就簽了個字,然後從白歡那裏要來了鑰匙,就在這裏住下了。

她說不想讓我有出現在兩個地方的可能性,出了事的話她找起來麻煩,就連樓上的公寓一起租了。

現在我鎖上了店門,也鎖上了公寓的防盜門,抱著紅箱子坐在了緊閉的防盜門口。

我讓彬子在屋裏睡一覺。

他之前是被下了迷咒才一聲不響就被綁走,剛才我拿小瓶子熏了他一下,他神智已清醒了大半,再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四王路上出奇的寂靜。

就連風穿過樹葉而留下的沙沙聲都聽不見。

我知道這是千目鬼的障眼法,外人看不見這裏麵發生了什麽,裏麵也看不見外麵的情況。

看著手裏的紅箱子,我想了想,還是將箱子打開,把六個皮偶擺在了地上,然後拿出一袋石灰,在袋子上剪了個小口子,在地上畫了個古老的圖騰。

圖騰本有七角,我想了想,還是隻畫了六個。

第七個皮偶壞掉了。

雖然說六星芒陣比七星弱了那麽一大截,但是把千目鬼攔在外麵還是綽綽有餘的。

星芒陣是我和師父學的第一種陣法,也是學得時間最長的陣法。最容易,也最簡單。

一星芒陣就連幾歲的小娃娃都能畫出來,而七星芒陣,沒有七個人皮偶是絕對畫不出來的。

剝人皮作人偶,本是該遭天打雷劈的事,更何況,七個皮偶是七個大善人的皮。

我不知道師父是怎樣躲過天譴而完成的這七個皮偶,剝人皮我學會了,做皮偶我也學會了,可師父從未讓我真正動手做過人皮偶,或者說,在他有機會教我之前,他就死了。

師父死得一點都不離奇,我們被人突襲,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師父為了把我送走,選擇與對方同歸於盡。

我連師父的屍體都沒見到,他就灰飛煙滅了。

三十年前的事情我忘了許多,師父對我的好我卻曆曆在目。

他損失了一般的精血,替我補了一顆心。

我記得他最後一句話是,好好活下去,把偶術傳下去。

紅箱子裏的七個皮偶,一把刻刀和幾本破舊的古書是他存在過的最後的證明。

三十年來,我就靠著這些東西活命。

該怎麽說呢,對於皮偶,我有一種特殊的執念。

我現在不算活人,但還沒有死。遊走在塵世的邊緣,帶著個紅箱子,沒有特別的使命,沒有特別的目的,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但是冥冥之中,我似乎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究竟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三十年。

隨著彭彭彭的砸門聲,我從回憶裏回過神來。

黑色的防盜門似乎要被砸穿,整個樓層似乎都要隨著砸門聲而搖晃起來。

我靜靜地坐在門口,麵前是星芒陣,手裏拿著刻人偶的刻刀。

砸門聲可能持續了一小會兒,也可能砸了半個小時。

然後世界恢複了寂靜。

我看了看門縫,似乎有什麽東西想從那窄窄的縫隙裏擠進來。

隨著一聲清脆的“啵”,一隻彈性很好的眼球從小小的縫隙裏擠了進來。

我冷眼看著無數的眼球跟在它後麵“啵啵啵”的從被擠到變形再到擠進來後恢複原狀。

當然也有不少眼珠子受不了這樣的壓力而隨著輕微的“噗”聲被擠爆。

我耐心地等到所有的眼球都擠了進來,才問:“你不是放我們走嗎?”

千目老鬼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身上的眼球隨著它的冷笑而顫動:“鬼話你也信?”

我沉默了,它的話似是觸動了我腦海深處的某個回憶,一閃而過,可等我再想抓住的時候,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千目老鬼可不等我想好了才發動攻擊,隻見它一陣劇烈的**,它身上的眼球便嘩啦啦地開始往地板上掉。

我不知道它活了多久,也不知道它殺過多少人。

但我怎麽也沒想到它會擁有這麽多的眼球。

就像一顆顆大的彈珠一樣,這些眼珠子前仆後繼地向我湧來。

這時,我畫的陣法終於開始發揮了作用。

隨著一陣刺耳的“呲喇”聲,空氣裏開始彌漫焦糊味。衝在最前方的眼球還沒越過陣法的三分之一,便被灼成了灰。

“六星芒陣?”它嘶啞的聲音此刻似乎更加難聽了:“那個老不死的教了你六星芒陣?”

我先是有些驚訝它知道我有師父,隨即一股怒火從心底冒了上來。

雙手在胸前結了印,我用刻刀割開左手中指,一甩,一滴血落在了星芒陣中央。

“呲喇”聲隨著血珠的落下翻倍地加大。

而那千目老鬼的眼珠子好像無窮無盡一樣,前麵一個灼成灰,後麵三個緊接著撲了上來。

眨眼的功夫,看似是我的陣法困住了它,其實是它的眼珠子穩穩的不斷向我靠近。

它好像知道這個陣法最薄弱的分支。

我不得不再次後退。

千目老鬼往前壓進的速度卻不減,還隱隱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它的實力。

不過好歹也用星芒陣磨一磨它的精力,看來一場肉搏是免不了的了。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同時,突然傳來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

“咚!”

像是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我下意識地回頭往客廳裏看了看,緊接著傳來彬子殺豬般的嚎叫:

“哎喲X他X的!老板你家床太他X高了,這一下可能把我磕傻了!”

然後就傳來他扭開房門的聲音。

這一刻,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顧不得生氣,我大吼一聲:“梁彬別出來!”

他不出來瞎搗亂還好,一出來,保不齊又會被千目老鬼迷了心智。到時候我打他也不是,不打他也不是。

“怎……怎麽了老板?”

“叫你別出來,哪兒那麽多廢話!”我真的有點生氣了。

“你是不想讓他看到你是個什麽東西吧?”千目老鬼忽然開口,讓我驚訝的是,它的聲音這時候變得和我的一模一樣。

我心說不好,可再想開口已經來不及了。

梁彬一打開房門就呆住了。

隻見他臉色有些發白地指著我,然後對著千目老鬼說:“老……老板……怪……怪物……”

我一下就明白了這千目老鬼的心思,它迷惑了彬子的視線,把我當成了千目老鬼,而千目老鬼在他眼裏則變成了我。隻要我不打彬子,彬子就能給我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而星芒陣就會因為我的分心而威力變弱,真是打得好算盤。

“彬子,”我開口:“你先回房裏,有什麽事等下我再和你解釋。”

誰知他眼裏的驚恐慢慢轉變成空洞,我暗道糟糕,千目鬼再次奪得彬子的意識。

隻見彬子機械地抓起立在門邊的掃把,揮著就要向我打來。

無奈之下,我隻好反身一腳將他踢到在地,然後壓在他身上,一掌劈在他後頸上。

這一掌力道要掌握好,重了他脖子就斷了,輕了根本沒有用。

好在他應聲而倒,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嗯還活著。

“你算計的倒是挺好。”我看著乘機越過星芒陣的千目老鬼,反手握緊刻刀。

這時,我口袋裏粱彬的手機開始震動,我悄悄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放到耳邊。

白歡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手裏也有一套我這裏的鑰匙。再說,千目老鬼都進來了,她能進不來嗎?

當即我決定開始和它打迂回戰。

於是我指著它的刻刀稍微往下放了放:“你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

“你是想拖著等到那個女人來幫你是吧?”它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卻也開口道:“我需要他們的眼睛修行。”

“吸食陰氣也能修行,殺人損陰德。”

“哈哈哈哈哈……”它卻忽然獰笑起來,笑聲猖狂而帶著淡淡的……哀傷?

不等我說什麽,它所有的眼睛忽然消失了,站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嬌小的少女,一對細長的丹鳳眼好看極了。

這應該就是它的本體了。

“墨亦隱,你當真變了。”少女的聲音也很好聽,而我提醒著自己不能被麵前的表象迷惑,她還是那隻千年老鬼。

“沒有人是永恒不變的。”我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她忽然又變回了渾身眼珠的惡心模樣,二話不說便朝我撲來。

我連忙把倒在地上的彬子向後一推,推到牆邊,然後勉強避過千目老鬼的一隻布滿眼珠的爪子。

見一擊撲空,它另一隻爪子也往我臉上招呼來。

我抬起刻刀一擋,那鬼爪與刀鋒之間竟迸出了火星子。

“好硬的爪子!”我暗暗心驚。

這老鬼怕是已經修煉到巔峰狀態了。

眼下一味的退讓也不是辦法,索性我豁出去,反守為攻,揮著刻刀連續幾次從不同的角度刺向這老鬼。

哪知這老鬼動作也非常快,一番攻擊下來,倒是震得我虎口有些發麻。

千目老鬼的弱點就是它自己最原先的一對鬼目,刺破這對鬼目,老鬼就會魂飛魄散。

而我眼前這隻老鬼身堅如鐵,也不知道它用了什麽密法,我連刺了幾刀,都隻是在它那麽多眼珠的表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印子。

這樣下去,恐怕不等我找出那對鬼目,就自己先累死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