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警九隊

其實在三年前白歡找到我的時候,我不太相信她說的話。

畢竟現在這個時代,我這一行就是封建迷信。

人皮偶能替人替鬼辦事,逗誰呢?被人知道了還不得報警抓我?

所以當時白歡找上我的時候,我躲了他兩個月。

一時當是本身就有巫蠱神婆覬覦我手裏的人皮偶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師父當年就和我說過,我可能是最後一個人皮偶師,所以在師父過世之後,失去師父庇佑的我隻能東躲西藏,白歡在我被追殺得最緊的時候找上門,我怎麽會輕易相信她?

二是她的身份。我知道公安部門裏幾乎都有那麽一兩個能人異士,能用科學還無法解釋的方法協助破案,但是白歡看起來真的太年輕了。

三是我的直覺。

所以當初我想盡了辦法甩開她,甚至萌生過去國外逃亡的念頭。

好巧不巧,就在我等著飛機起飛的時候,身邊的空座坐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人。

那個人就是白歡。

當時的我真的已經逃得精疲力盡了,看到她,我歎了口氣,腹誹這個女人如此難纏,嘴上卻說:“人皮偶術我送你,別再跟著我了。”

誰知她不為所動,摘下墨鏡,戴到了我臉上:“我不要你的皮偶,我要你。”

“啊?”

“你幫我破案,我保你平安。”

破案?我想了想,可能就是讓我用皮偶占個卜,定位一下犯人,解決普通警察解決不了的事情。用這個換掉顛沛流離,聽起來不錯。

於是我在皇城紮了根,一紮就是三年。白歡說的沒錯,三年裏,再沒有之前的那些蒼蠅來騷擾我的生活,三年內也沒發生什麽需要我上場的事。

坐在副駕駛,我還有些恍惚。

“亦隱?”

“啊?”我從神遊天外的狀態回到了現實:“抱歉,剛走神了。”

白歡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然後說:“先帶你回隊裏見見隊員,然後再去現場看看。”

“好。”

車子開到的地方與我想象中的有差距。

簡易的居民樓,三層高,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岌岌可危的拆遷樓旁邊。

白歡熄了火,下車,我就跟著她上了樓。

小居民樓被周圍的環境襯托的很破舊,外牆上貼著歪歪扭扭的黃紙,樓梯口也掛著一串鈴鐺。

我走進去時,鈴鐺冷不丁地響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箱子,紅箱子將皮偶的陰煞氣包裹得挺好,看來這鈴鐺的主人道行也很高。

爬到四樓,白歡推開了右手邊的門。我跟在她後麵,也抬腿走進了那黑漆漆的單元裏。

突然,一聲大喝憑空起:“小鬼!竟敢犯到茅山道士的地盤上!”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一退,堪堪避過那道黃符。白歡可能也沒想到會有人搞突襲,反應過來便擋在了我身前,語氣很是不滿:“陶樊,你幹什麽?”

“赫連,你傻啦?陰煞氣這麽重,這男的不是人啊……”隻見兩指捏著那黃色符紙的是個看起來比白歡還年輕的男孩子,麵容清秀,但眉眼間一閃而過的狠辣被我看個滿眼。

我有些失笑:“嗯,我的確不是人……”

“赫連,他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擋著幹什麽?快躲開!讓我收了他!不能因為他長得好看你就好壞不分了。”

這下我的確忍不住了,笑出了聲,半是惱怒半是笑這個陶樊的耿直。右手推開白歡,與此同時左手腕一抖,紅箱開,七個大小剪裁一模一樣的皮偶飛了出來,那陶樊看到皮偶出現,臉上閃過一絲震驚:“你就是那個……”

我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手一指,七個皮偶就與陶樊纏鬥起來。

看著他左躲右閃卻甩不掉七個皮偶,我很滿意地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

白歡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坐在了我旁邊,臉上掛了一副看好事的表情。

隻見陶樊無論怎麽甩符,都貼不到皮偶上。倒是每次皮偶飄過他身上的露著的皮膚,看似輕輕一蹭,卻總能留下塊不大不小的青紫。

“啊!啊!疼!哥!我錯了!啊!臥槽!”陶樊最後實在受不住了,幹脆縮在地上,蜷成一團:“哥!我知道錯了!別打了!啊!疼!”

我看再欺負小孩子就顯得我不夠大方了,於是大發慈悲地又一招手,七個玩偶掉回了箱子裏,我伸手把紅箱蓋扣上。

站起身,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我握了握他的手:“你好,我是墨亦隱,墨門皮偶師。”

“你……你好……”他呲牙咧嘴地回握了一下,然後像觸電一樣撒開我的手跑到白歡身後:“我是個道士,叫陶樊,今年二十四。”

這時,從內屋走出個穿著睡衣的男人,看了一眼白歡和陶樊,然後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你就是赫連說的皮偶師?”

我這才注意到這兩個人嘴裏說的赫連好像就是白歡。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雖然穿著棉白的睡衣,但難掩樸素布料下精壯的身子;仔細一看他還梳著一個短馬尾,露出纖長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長得女裏女氣,但氣勢卻分毫不差。

好眼熟。莫名冒上來這樣一個念頭。

原來平時白歡就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嗯。”我點頭:“這是你的吧?”

我攤開手心,一隻指甲大小的黑色小甲蟲見我鬆了手,慌忙展開翅膀,飛向了這個男人。

如果我沒猜錯,這隻小蟲子就是個蠱蟲。

這個男人是苗疆人。

他笑了,麵上也看不出任何尷尬:“我叫陸有淩。”

“墨亦隱。”說完,我轉頭看向白歡:“戲看夠了嗎?可以開始討論案子了嗎?”

白歡摸了摸鼻子,說:“我來帶你們倆去清涼酒吧,早晨八點半酒店的清潔工出來倒垃圾時報案,第五具無眼屍體在垃圾桶旁邊的水溝裏,上頭下死令了,三個月內破了案升職,不然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我去換衣服。”陸有淩甩了一句話就又關上了房門。

“墨門……你你你……你師父是不是墨荼老先生?”陶樊似乎有些好奇。

“嗯。”

“哎呀!那說起來你算我半個師叔了!”這小子突然喜笑顏開:“我師父的師父和墨老先生拜過把子,師叔好!”

“……”我沒理他。

還師叔?我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剛想再放皮偶出來打他,心裏卻忽然一酸。

要是按年份算的話,我確實老了。

三十年前,我被人挖了心。是師父用血琉璃做了一個假心,保持著我不腐不爛,與活著時一般無二。

隻是我不再是活人了。

三十年前的記憶非常模糊,師父也沒來得及告訴我什麽,就去了。

搖了搖頭,我說:“沒什麽師叔不師叔,我隻比你大一歲。”

是啊,被挖心的時候,我剛好二十五歲。

從那時候起,我就被定在了二十五歲。

我不記得我的父母,也沒有什麽親人,師父死了以後,就一個人帶著紅箱子東躲西藏。

我也不知道對於人皮偶師的執念是什麽。可能是除了這些皮偶,我再也不記得任何關於過去的事了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陸有淩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從屋裏走了出來。

我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問什麽。倒是陶樊非常自來熟地說:“墨師叔,陸有淩當年可是他們係第一名的大法醫,不知道多少女同學對著他流口水……”

陶樊忽然不說了,隻見陸有淩瞪了他一眼,然後往他身上撒了一把小米似的東西。我連忙離陶樊遠一點,看著他在原地哇哇大叫地上躥下跳的樣子,我有些忍俊不禁:“陸有淩,他也是誇你。”

陸有淩鼻子裏哼了一聲,又對著陶樊撒了一把白色粉末,才率先走下樓梯。

白歡已經下樓去發動車子了,我跟在陸有淩後麵,和陶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走到白歡的車跟前,陸有淩無比自然地拉開副駕駛,調了調座位的傾斜度,我就和陶樊擠在了後麵。陶樊似乎還是有些害怕我的紅箱子,我安慰他道:“皮偶不會隨便傷人的。”

“我沒害怕……”雖然還在嘴上逞強,但是陶樊身體的僵硬是藏不住的。

我眨眨眼睛:“不怕你就替我抱著吧,我拿著也挺沉。”

看著他漲成豬肝色的臉,我很是舒心。

白歡時不時看一眼後視鏡,見我把箱子扔給陶樊,她笑道:“我還以為你箱子從來不離手。”

我剛想說什麽,就被陸有淩打斷了:“白歡,這次的屍體和前幾次一樣麽?”

“看照片還是一樣的,一會兒去看看現場,查訪一下附近,屍體已經被拉回警部了。”

對於他們開始進行的細節討論,我插不上話。反正我隻擅長擺弄個皮偶占個卜,打個架,要說分析案情,我還真的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於是一路上白歡和陸有淩在前排嚴肅地研究案情,我和陶樊在後排嘮嗑。

很快就開到了四王路,隻見黃色警戒線劃出了清涼酒吧不遠處垃圾桶旁的小泥溝。陸有淩和陶樊率先翻過警戒線開始觀察現場,我抱著紅箱子站在白歡旁邊,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白歡的表情有些古怪,於是我問:“怎麽了?”

如果我沒看錯,白歡應該是臉紅了。

然後我聽她很小聲地說:“昨天我帶你回咖啡店……在這兒摔了一跤……”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被窩裏都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