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三生第二生(七)
就在愁塵三人談話之間,就在愁塵雙眼眺望的萬米高空之上,烈風鼓**,四周的空氣在不住的哀鳴,一個黑點正在不斷變大。
來者是一位幹瘦老者,淩空而行,身後的頭發七分白三分黑,額間有些三四道皺紋橫亙,神情陰鷙,雙眼凹陷,泛著幽綠的光芒,雙瞳宛若禿鷲,透露著一抹凶狠,身上更是散發著無形的黑氣,顯得很是邪惡凶殘。
幹瘦老者的步伐微微一頓,從萬米高空俯視地底,就猶如天神俯視螻蟻一般。
“看來就是這兒了。”幹瘦老者褶皺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喃喃道:“殺掉那個小兔崽子,李家那邊給出的報酬倒也夠老夫逍遙一陣子了。”
雙眼微眯,偉岸的力量自其體內湧出,一股股磅礴的精神力宛若波紋一般散開,猶如蛛網一般向著四周散去。
半晌之後,幹瘦老者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一絲喜色,
“原來在這兒,嗬嗬。”
頓時靈力湧動,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芒向下射去。
萬米之長的高空幾乎幾個呼吸便走完,咋眼看去,幹瘦老者所站之地赫然便是大夏京城的城門口。
看著城門口那熙熙攘攘的行人,幹瘦老者眉頭微皺,“這麽多凡人,不好下手啊。罷了,便讓你多活幾個時辰吧。”
心思微動間,氣息收斂,宛若一個普通老者一般,步履蹣跚,顫巍巍地向著城內走去。
……
日出日落,雲卷雲舒。
時間很快就過去,夕陽西下,隻餘下幾縷殘暉,將天邊的雲彩染得金紅。
京城的一座酒樓之中,幹瘦老者背靠在椅子上,一手端著酒杯,望著窗外,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的笑意,短暫失神。
“悠閑的人生,無憂的路人。或許待老夫的修為達到瓶頸,壽元快要截止的時候,也應該找個凡間世界安度餘生。”
說罷,一杯酒猛灌入肚。
“就讓你再享受一會兒人間之樂吧,待晚一些,老夫喝完這壺酒,再取你項上人頭。”
一搖那略微顯得有些空**的酒壺,大聲喊道:“小二,怎麽沒酒了!再給老夫來一壺!”
“誒……來咯……”一聲吆喝自遠處傳來,不一會兒,一個小二便端著一壺酒又跑了過來。
幹瘦老者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酒壺,滿意的點了點頭,雙眼微眯,望向窗外,繼續出神。對於自己將要做的事毫不在意,或者說已經是穩操勝券,絲毫不認為他能在自己手中翻起多大的風浪,隻是因為憐憫,因為心中的一絲善意,才讓其多活一會兒罷了。
夕陽西下,當天空的黑暗吞沒了最後一縷光芒,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即便是京城內燈火通明,天空中煙花四射,帶來刹那光明,但今年除夕的京城卻也顯得比往年陰冷一些。
幹瘦老者晃了晃手中空****的酒壺,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喃喃自語道,“酒也喝完,飯也應該吃飽了,是時候上路了。”
粗糙幹癟的右手一翻,一錠金元寶出現在手上,手稍稍一抖,金元寶滑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桌子上。
起身,整個人顫巍巍地走了幾步,非常緩慢,是常人眼中一個白發老人應有的速度。但一步跨出,整個人卻是頓時遠去,隻留下殘影,依稀可見。
李府之外,朱紅色的大門打開,夏皇和李郯六人站在門口,看著略帶些惶恐震驚之色的方承三人遠去,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走吧,大過年的,咱們哥倆也去喝幾杯,你們幾個小屁孩該去哪就去哪!”
夏皇真心大笑,一手搭在李郯的肩上,對著愁塵三人說道。
李郯灑然一笑,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妻子說道:“夫人,去幫為夫溫兩壇……”
“酒”字還未說出,李郯的聲音便戛然而止,神情凝重,身子陡然僵硬。
夏皇也是如此,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一滴冷汗從額頭說著臉頰滴落,一抹紫氣陡然升起,直接將愁塵三人掀進大門之內,一股威嚴霸道,至仁至剛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
李氏玉指緊握,有些不安的抓住李郯的手臂,突然,秀手一揮,一道勁風傳出,直接將大門閉攏。
“呆在裏麵,沒有娘的吩咐,誰都不許出來!老管家,看好他們。”
李氏的話語有些低沉,略微帶著一些顫抖。
“喲!看來人都在這了,到也不用老夫廢些手腳了。”幹瘦老者邁著顫抖的步伐,一步步地走了過來。
一步邁出,似天塌地陷,李郯三人都感到一股恐怖的威勢壓身,渾身骨骼暴響,嘴角一絲鮮血溢出。三股氣勢陡然冒出,合成一道洪流,勉強抵抗著那如山般的壓力。
“喝!”
李郯一聲驚喝,一道長虹自其頭頂衝起,散發著駭人的威勢。
嗡……
劍鳴錚嚀,一股股恐怖的劍氣到處肆虐。白雪飛,枯樹倒,整個天地都掛起了一道無形但卻鋒利的劍風。
轟。
氣勢對碰,空間之中泛起陣陣漣漪,形成一道雖小,但卻異常明顯的空間褶皺。
嗤……
長虹之上,庚金之氣爆發,以點破麵,爆出陣陣刺耳之音。
哢嚓。
一聲微響傳出,在庚金之力消耗殆盡之時,和三人之力,也終將幹瘦老者那恐怖如斯的威勢破除。
威勢破除,但李郯三人臉上卻是不見絲毫欣喜之色,麵色凝重,手中長劍緊握,手背上青經暴起,一滴滴冷汗自毛孔冒出,打濕手心。
夏皇麵色凝重,身上那騰空的紫氣早已化作一條神龍,盤旋而立,雙目凝視,滿是忌憚之色。
李氏玉手緊握,麵色稍稍有些蒼白,嘴角處有著一絲鮮血溢出。顯然是在剛剛那陣氣勢碰撞之中受了些傷。
李府廚房之內,原本正一爪按著醃肉,一爪按著酒壺的黑犬猛然抬頭,雙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一股純正但卻算不上濃鬱的妖氣陡然散發。
“是個硬點子啊!看這氣息應該是道嬰期的,有點麻煩了。”
黑犬無奈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戾色,一把將兩爪之中的事物丟開,化作一縷黑煙,悄然消失。
李府大門,幹瘦老者靜靜看著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沒有說話,眼中隱約飄過一絲讚賞。
“不知前輩為何如此?”李郯稍稍跨步,擋在了兩人前麵,輕呼一口氣,對著老者抱拳問道。
“老夫受李家二公子之托,為你而來。”
李郯苦澀一笑,好似早就料到是這番回答一般,神情略微有些慘淡,“原來如此,看來二哥果真還是不願放過我們。”
“前輩應該還不屑於對那幾個孩子出手吧。”夏皇上前,拍了拍李郯的肩膀,對著幹瘦老者說道。
“哼……老夫鬼梟,堂堂天鬼宗人,還不至於那麽無恥。”幹瘦老者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怒色,“不過,小子,你也不用用激將法激老夫,在老夫眼中,你們也就是螻蟻般的存在,老夫此次隻為這小子而來,不願殺害無辜。”
聞言,夏皇臉上的凝重之色愈發明顯,“天鬼宗”三個大字被三人清楚的聽在耳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絕望。
“那就請前輩移步吧,我們兄弟二人今日倒要想前輩討教討教。”
夏皇一步跨出,渾身靈力極速湧動,蓬勃戰意與頭頂神龍相融,爆發出驚天威勢。
幹瘦老者默然不語,微微一笑,“那老夫就去城外等你們。”
說完,身子搖動,腳踏虛空,一步邁出,卻已是百裏之外。
李郯轉頭,默默注視夏皇,神情有些動容,“這是我家族中的事,你不該牽扯進來的。”
夏皇爽朗一笑,很是輕鬆,“大哥,我們不是兄弟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郯啞言,轉頭看向妻子,正想說些什麽,但卻看到了其眼中的那抹堅毅,最終沒有說出來。灑然一笑,手中長劍錚鳴。
“走吧,就讓我們三人去會會這個所謂的天鬼宗前輩。”
靈力湧動,長劍虛空,踏劍而行。
……
李府之內,愁塵三人癱坐在地上,無法動彈分毫。楊鼎州和李奇的眼中偷著駭然與疑惑,而愁塵卻滿是凝重。剛剛四人之間的對話,都被其一字不漏的聽在耳中,與李奇與楊鼎州不同,兩世為人的愁塵無疑從這些話中聽出了很多消息。
身子想動,卻偏偏感覺體內的竅穴之中有著一股氣堵塞著,雖說不上強大,但卻很是精巧,就如同一個細小的雜物掉到了一個巨大的精密機器之中,鬼使神差的卡在了其縫隙處,完全無法使出半分力氣。
以至於李奇本想強行扭動一下身子,卻是氣血翻騰,一股疲軟之力席卷。不由得嘟囔著嘴,“娘也不知道怎麽了,居然封住了我們的竅穴。”
話語略微有些不滿,但更多的卻是擔憂。
楊鼎州出聲安慰道:“放心吧,奇弟,父皇他們可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人,不會有事的。”
“對誒,二叔可是夏皇,一下子拉出百萬軍隊,滅了他們,分分鍾的事。對嗎?大哥。”
李奇眼皮一翻,眼珠轉動,盯著愁塵。
“對的。”
愁塵口中說道,露出一絲笑容,心中卻很是無奈,“‘這個世界最厲害的人?’,但也終歸隻是人而已。”
忽然,愁塵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閃過,黑犬那矯健的身影出現在愁塵麵前。
愁塵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黑犬身影極速閃動,在原地留下道道殘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到李奇和楊鼎州身後,狗爪抬起,一指點出,二人盡皆倒地,昏迷過去。
做完這些,黑犬才停了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狗爺剛剛動作快快,要不然絕不可能在那個死老頭沒發現我之前將他放倒。看來狗爺我果然是寶刀未老啊!”
黑犬昂首挺胸,無比神氣地看著愁塵,那玩意兒,就差說“快誇我吧!快誇我吧!”
愁塵默默轉開眼珠,“我弟弟他們……”
“放心,狗爺我下手有分寸,可你父母……”
黑犬嬉笑神氣的神色頓時收起,神情嚴肅,微微有些凝重。
愁塵苦笑,“那天後半夜你給我說的時候,我便隱約猜到了有這一天的到來,但沒想到來的竟會這麽快。”
語氣悠然,但有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
那一夜,月光透亮,清風卷著落葉四處飄**,黑犬前蹄搭在窗台上,雙目遙眺月光,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小子,你家那幾口子都不是人,你知道嗎?”
“嗯……”愁塵的臉頓時就黑了,語氣有些森冷地說道“不是人?”
黑犬忽感到背後涼風嗖嗖,反應過來,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補充道:“他們都已經踏入了修界的大門,是一名修仙者,而且身上還有傷。”
愁塵眉頭一皺,
“修仙之人?有傷?”
“嗯。”黑犬點頭,語氣有些無奈,“你果然不知道。”
愁塵默然,沉默不語。
半晌之後,愁塵嘴唇微動,吐出了四個字“那又怎樣?”
黑犬轉身,趴在地上,雙眼微閉,不在說話。
它知道他已經懂了,不願再說下去。
……
“是啊……狗爺我也沒想到會來的那麽快。”黑犬長歎一聲,爪子伸出,在愁塵的身上輕輕一點。
頓時,愁塵便感到堵在體內的那口氣消失了,身子立起,雙眼之中泛出寒光。
感受到愁塵身上冷冷地殺意,黑犬臉上隱秘地露出一絲笑意。
“小子,剛剛那人是誰?有著道嬰境的修為。”
“我隱約聽見好像是叫啥天鬼宗,鬼梟……對了,道嬰境是什麽意思?”
聽了這句話,黑犬倒吸了一口涼氣,眉宇間有著一絲忌憚,“天鬼宗的人,這倒是麻煩了。”轉頭,無意間瞥見了愁塵胸前的牛角,頓時眼睛一亮,“跟我走,沒準兒你這個寶貝就是救你父母的唯一依仗了。”
說著,體內妖力鼓脹,一股妖風震出,纏繞在愁塵身上,口念咒訣,頓時陰風陣陣,化作一道烏芒飛出,向著李郯他們的去處駛去。
路途中,愁塵開口,對著黑犬問道:“那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你這麽忌憚。”
黑犬起初並沒有說話,待過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老夫忌憚的並非他鬼梟,就憑他那點兒微末修為,壓根沒背狗爺我放在眼中,隻是……”
黑犬這話,神氣昂然,一連換了幾個自稱,但說到“隻是”時,語氣卻是突然一下子弱了不少。
“那小子的宗門是天鬼宗,一個隱世大宗,在修界,一般人壓根就不知道還有著這麽一群人的存在,這個宗門的開宗老祖據說乃是洪荒時期,天鬼的徒孫,以凡人之軀修行,短短千年便白日飛升,震驚修界。
從古至今,天鬼宗飛升的修士絕對不下於兩手之數,底蘊之強,令人駭言。
此宗之人一個個修為高強,一套禦鬼之數更是令人防不勝防,而且性格怪異,似正似邪,差距很大,有些人邪惡似魔王,但有些人卻也正義似聖人……
就是不知道今天這個鬼梟是屬於哪一類人了”
愁塵聽後,神情頗為凝重,一手緊握住脖頸間的牛角,不再說話。隻是在心中默默念道:“爹,娘,二叔,你們一定要堅持住,我馬上就來了,這牛角一定能夠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看了眼四周迅速後退的景觀,愁塵一拍旁邊的黑犬。
“要不我騎到你背上吧,這樣速度應該要快點。”
黑犬一驚,毛發頓時直立,普通一隻受了驚嚇的睡貓一般,驚叫道:“小子,你想死嗎?居然妄想騎狗爺的背,狗爺是你這個連修仙都不知道是啥的凡人能騎的嗎!”
愁塵凝重的臉上微微一笑,而後猛地一掌拍到黑犬背上,吼道,
“那又怎樣,你現在還不是奇兒的寵物,要是不想被我騎就把速度給我加快點”
“我……”
黑犬還沒說話,卻是突然感到大地猛地震動,地動山搖,一股恐怖的能量波爆散,衝擊一切。
“轟……”
一道雷鳴般的響聲從遠處傳出,響徹雲霄。
黑犬神情驟然凝重,體內妖力急劇鼓脹,速度飆升。
風力嗤嗤,猶如利箭一般,劃得愁塵那稍顯稚嫩的小臉生痛無比。不過愁塵並沒有吭聲,即便麵龐上若有若無有著幾道血痕,也隻是雙眼緊閉,眉頭緊縮,雖有著無數愁緒繚繞,但絲毫沒有痛苦煩惱之色。
遠處,四人相對而立,李郯握住劍的右手輕微顫抖,一絲鮮血順著虎口經過劍柄往下滴落,額頭冷汗密布,眼神中隱約有著一絲絕望。
夏皇頭頂的紫氣長龍,此時變得虛幻無比,可能隨時都要消失一般,其人也是麵色蒼白,氣喘籲籲,望著幹瘦老者,眼中有著一絲駭然。
李氏,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嘴角有著一絲鮮血溢出,手中握著一柄殘劍,雖是劍身中斷,但卻是符文環繞,隱約有著靡靡大道之音響起。
反觀幹瘦老者,虛空而立,氣定神閑,手中托著一道烏芒,一道道淩厲的劍氣以其為中心四處射散。
“怎麽樣,你們還要再試試嗎?”
幹瘦老者一臉平靜地看著眾人,微笑說道,隻是這微笑中也隱約有著一抹欣賞與嘲諷。
李郯三人沒有說話,神識之力隱秘湧動。
“夫人,二弟,這老鬼要的是我,等會兒我拖住他,你們先行離開。”
“不行,”話音剛一傳出,李氏便斬釘截鐵地說道,“你我夫婦二人當年拜堂成親之時是怎麽說的?今日夫君若亡,妾身亦當相隨。”
“大哥,小弟也非貪生怕死之徒,就連這條命也是大哥你救的,讓小弟離開之類的話語也就不要說了。”
“你們……”
原本李郯還準備再說些什麽,卻是神情突然僵硬,瞳孔收縮向著京城的方向看去。
一道黑影驟然掠出,黑犬和著愁塵騰空躍起,虛空而立。
一躍而起的愁塵看到雖是身形狼狽,但至少相安無事的李郯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腳踏虛空,身子左右搖晃,站立不穩,如同隨時都可能掉下去一樣。
幹瘦老者一臉看戲般的望著愁塵和黑犬,枯槁的左手在右手上輕輕點動,一臉的閑適淡然。
“鏡台!你來這裏幹嘛!”還不等李郯說話,李氏卻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氣,一聲嬌喝。
“我……”
愁塵剛說了一個字,李氏滿是怒氣的將其打斷,“我什麽我!為娘不是讓你們呆在府裏嗎!老管家在哪?給我出來。”
看著滿頭怒火的的母親,愁塵無奈地吐了吐舌頭,“娘,你兒子是過來幫忙的,其他人我都已經安排好了。而且帶我過來之人,也並非是老管家,而是這位前輩。”說著,小手順勢指了指傍邊的黑犬。
話音剛落,黑犬的毛發頓時直立,此刻的他感到有著幾道銳利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掃視,一道強過一道。
黑犬暗罵一聲不好,妖力隱晦轉動,急忙將一些秘密悉數藏了起來,狗頭昂起,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神識掃過,也不過就發現這黑狗體內懸浮著一顆黃豆般大小的妖丹,有些失望,“大膽狗妖,區區道基修為,居然敢迷惑吾之孩兒。”
步伐微跨,手中殘劍批練提起,含怒一擊,一道月牙狀長虹湧出,淩厲的劍氣四處飄散,批練的長虹直接向黑犬劈開。
“瘋婆娘……”
黑犬怒罵一聲,身子快速移動,盡其所能的閃避這道驚人劍氣。妖力湧動,在空中接連上下翻動了幾下,才險之又險地避開。
雖說避開,但毛發上有著一道裂口,似乎是被劍氣所傷一般,一股股猩紅的鮮血往外流。
“夫人,別衝……”
“動”字還未說完,李氏手中的殘劍筆直,直指黑犬,
“孽畜,死來!”
靈力湧動,飛身而起,白衣振振,長發飄飄,好似仙子下凡一般。殘劍錚鳴,劍氣繚繞,憑空多了一絲英武之氣。
感受到那傷口處傳來的疼痛,黑犬的雙瞳驟然通紅,臉上滿是凶厲之色,大口一張,一下子將愁塵叼住,丟到自己的背上。
妖力湧動,身型驟然膨大,足有十幾米高,巨口大張,一絲絲口水宛若小溪一般往下流淌,妖力湧動,巨掌伸出,鋒利的爪子在月光下泛著光芒。
奮力前撲,巨掌帶著腥風向李氏拍去。
身子正高速前行的李氏陡然一驚,單手將劍豎放胸前,雙手護劍,準備硬受黑犬一擊。
轟……
殘劍與巨掌相碰,一股沉悶之音傳出,李氏隻感到一股巨力襲來,整個身子都被拍飛,而其飛往的方向也正是幹瘦老者處。
幹瘦老者也好像並未發現,或者說是對於自身的實力無比自信一般,依舊氣定神閑的看著,嘴裏還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這小女娃子看來剛剛受傷挺重的,居然連個隻有道基境修為的小妖也收拾不了。
窩裏鬥?有趣,”
一句話說完,幹瘦老者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神情驟變,顯得有些慌張。
隻見半空之中的李氏,身子陡然翻轉,殘劍高舉過頭,一道蓄勢已久的劍光劈出,劍氣淩厲,劃過空間,竟帶起一絲漣漪。
“賊子,爾敢!”
幹瘦老者瞳孔一縮,一聲暴喝,倉促之間調起靈力,化作護盾,擋在前方。
幾乎在護盾形成的刹那,劍光便到了。
當……
兩兩相交,一聲悶響傳出,護盾雖是於倉促之間構成,此刻也顯得搖搖欲墜,但畢竟擋住了那道驚人的劍氣,這便是境界的差距。
哢嚓……
一聲輕響,宛若春雷破空,一道道裂縫在護盾之上蔓延,在劍氣耗盡的那一刹那,護盾也完全破碎。
劍氣消散,幹瘦老者並沒有絲毫輕鬆之色,神情依舊嚴峻,因為他看到了,在那道劍光之後,一張巨掌和兩道更為強大的劍光襲來。
赫然便是李郯二人和黑犬不知何時達成默契,一起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勝利的天平便開始向李郯他們傾斜。
幹瘦老者眼中浮現一抹厲色,帶著一絲後悔,在這避無可避的攻勢之下接連後退,以求得一線生機。
巨掌拍下,帶起呼嘯風聲,首當其衝地向幹瘦老者拍去。
隱約間,幹瘦老者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身子後退的同時,一柄烏黑盾牌放置胸前。
當……
響聲驚天動地,響徹雲霄。原本還打算借這一掌之力遠遁的幹瘦老者感到一股恐怖的巨力襲來,胸口直接下凹,如同一顆炮彈向著地底射去。
在老者直飛入地的時候,兩道劍光接踵而至,合二為一,斬在盾牌之上。
盾牌未碎,隻是老者下衝的勢頭更為強烈。
轟……
地動山搖,宛如地震一般,大地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坑,深不見底,彌漫著漫天煙塵。
“小輩!竟敢如此暗算老夫!老夫要你們個個不得好死!”
巨坑之中,幹瘦老者匍匐在地,塵土伴著鮮血覆蓋在其身上,衣服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口子,被鮮血侵染,結成烏黑的血痂,顯得有些狼狽、錚鳴。
幹瘦老者微微閉目,一個幾寸高的嬰兒自其頭頂浮出,環抱著一縷烏芒,一時之間烏光四散,天地靈力潮湧,以其為中心掀起一股靈力風暴。
李郯三人都被排斥在外,如同被這方天地拋棄了一般,竟是感覺不到天地間靈氣的存在。更有著一股天地威壓直接作用於身上,束縛之強,竟是連站著也顯得有幾分艱難。如同大印壓身一般,三人一犬的身子緩緩下降,直到站立於大地之上的那一刻,這個鎮壓之力才稍稍減弱了一些,卻也依舊恐怖。
嗡……
天地間不知何時響起陣陣劍鳴之音,幹瘦老者懷中烏芒衝天而起,劍氣激**,這小小的天地間的草木都好似多了一分庚金之氣一般,泛著些許劍意,透著一絲鋒利。
“老夫要你們不得好死!”
幹瘦老者一聲怒吼,風飛石走,草擺花舞,一道道劍氣透體而出,與天際的那道烏芒匯聚在一起,形成一柄足有七八丈長的巨劍,散發著滔天氣勢。
轟……
巨劍劈落,在天地間劃過一道劃痕,露出了漆黑的空間縫隙,巨劍一動,帶動著天地間靈力的走向,伴隨著巨劍轟然斬下。
地動山搖,狂風大作,即便是新年的深夜,京城之中那原本有些暗淡的燈火也在此刻明亮起來。感受著這股驚人的震感,一個個都從房間之內跑了出來,望著那震感傳來的源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這邊,麵對如此強勢淩厲的攻擊,李郯三人一犬臉上滿是凝重之色,略微還帶著一些無奈。在這之外,最輕鬆的可能就數愁塵了,坐在黑犬黑犬,感受著那柔軟的毛發,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舒適。神情淡然,即便是在那股天地威壓之下,已經內腑受損,嘴角有著一絲殷紅的血跡也是如此。
李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深情的望了一眼李氏、夏皇還有愁塵。提手抬劍,身子陡然飛起,直迎向那柄巨劍,神情剛毅。
“夫君!”
“大哥!”
李氏和夏皇驚呼出聲,帶著幾分哭嗆與不舍,他們知道李郯準備幹什麽,但現在的他們卻是無力阻止。
心痛,如刀絞一般的痛苦,無盡的悔恨繚繞心頭,恨自己實力不夠,不能再這關鍵時刻出一分力,恨自己貪玩好耍,沒有好好珍惜與父親在一起的時光。
“哈……哈……哈……”幹瘦老者仰天狂笑,麵容扭曲,顯得有些猙獰,“無知小輩,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就能擋住老夫的法寶,癡心妄想!哼!”
一聲冷哼傳出,無形的神識之力擴散,宛若一柄巨錘砸在李郯的腦海之中。
半空之中的身子一顫,臉色驟然慘白,身子無力的跌落,一口鮮血噴出,雙眼逐漸無神,帶著一絲絕望。
右手鬆開,手中的長劍滾落,輕微顫抖間竟發出了一絲哀鳴般的劍鳴之音。
“老夫不會讓你們死得那麽壯烈的,老夫要你們生不如死,讓絕望一點點蠶食你們的心靈,老夫要你們都在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之中死去!”
幹瘦老者瘋狂地嚎叫著,臉上滿是殘忍之色,猙獰無比。
“夫君……”
“大哥……”
見到李郯掉落,夏皇強撐起受傷的身子,頭頂紫龍禦出,將其接住。
見到那慘白的麵龐,無神的雙眼,饒是夏皇如此大的一個人,也不由得鼻子一酸,幾滴淚水伴著怒火湧出。
“大哥,我們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夏皇雙手緊緊握住李郯的肩膀,一滴淚水混著鮮血滑落臉頰。
將李郯抱起,一步一顫抖地交給一旁的李氏,幹裂的嘴唇蠕動,響起了夏皇虛弱但卻堅韌的聲音。
“嫂子,大哥交給你了,帶著他和鏡台趕快走吧,這裏由我來擋,”夏皇剛毅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以前都是你在保護我,如今也該輪到我了。”
頭顱猛地抬起,望著空中那柄被幹瘦老者刻意控製,緩緩落下的巨劍,臉上浮現出一絲決絕之色。
“老不死的!某家這些年在下界也不是白呆的!”夏皇一聲怒吼,“天地之大,萬物之廣。吾以天子之名義,人主之身份,收天地散落之國運,滅此前惡賊!”
四肢平伸,一股奇異的韻律宛若波紋一般散開,瞬既千裏,覆蓋一方領土。
咻……咻……咻……
頓時,波紋所過之處,一道道細微紫芒衝天而起,如同百川匯流一般,自四麵八方向其湧來。
頭頂的紫龍在這些紫芒的滋潤之下迅速凝實膨大,宛若吃了一劑十全大補湯一般。
一塊塊紫色的鱗片清晰可見,流轉著奇異的光暈,龍角聳立,兩根龍須上下飛舞,矗然而立,高貴威嚴的氣勢流轉。
站立於紫龍之下的夏皇,整個人都被一股奇異的光暈籠罩,顯得有些神秘。
“二弟,不可!”
虛弱的李郯感受到了這股熟悉的氣機,竭力叫道。
他知道這招對於夏皇來說意味著什麽:國運匯淬,滋己禦敵。以千年國運,作殊死一搏,勝,者國運衰微,大夏之強盛不負;敗,者山河破碎,大夏將傾,天災不絕,人禍不斷,諸般因果盡加其身。
斷修仙之途,阻大道之路。
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李氏望著那被光暈籠罩之下的夏皇,嘴唇緊咬,沒有說話,抓住李郯肩膀的雙手握得更緊了。
一旁的黑犬看著,眼中不由得閃過一道精芒,聲音低若蚊蟲一般的自語道:“看來這小子還真是一個千古明君,居然能夠聚集得了這麽強大的國運之力。”
抖了一下背上的愁塵,“小子,你這個二叔到還真是不錯誒,重情重義,老夫看著順眼。”
愁塵沉默,沒有說話,雙眼直盯著幹瘦老者,神情冷漠,無喜無悲,無怒無懼。
艱難地張開幹澀的嘴唇,緩緩從喉嚨中鼓動出幾個字,
“那東西對於二叔來說傷害很大,對吧。”
語氣有些生硬,也帶著一絲肯定。
黑犬一愣,稍稍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你有把握從那個人手裏逃生嗎?”
愁塵生冷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單手緩緩撫摸著黑犬的毛發,感受著那劃過的一縷絲滑,舒適異常。
“你真的要這麽做?”
黑犬沒有答話,而是反問了一句看起來有些不相幹的話。
愁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神情剛毅。
“好好幫我照顧奇兒和鼎州,若是可以,就讓他們忘掉這部分記憶,與仙無緣,平淡一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右手緊緊握住胸前的牛角,從黑犬的背上跳下,深情地向身後的京城望了一眼,看著爹娘和二叔,臉上浮現出一絲決然。
輕輕撫摸黑犬的頭部,輕聲道:“黑犬,幫我一把。”
黑犬眼中露出一絲悲涼,一股微風送出,將愁塵向前送去,隨之而去的還有著一絲淚水。望著愁塵遠去的背影,感受著眼角的濕潤。
“老夫居然流淚了?這怎麽可能,老夫可是一代妖王。”,爪子抬起,拂開眼角的淚珠,“可是,狗爺心裏真是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