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三生第二生(二)
然而,正當李奇三人為老爹出遠門而異常高興的時候,一道妙曼的身影緩緩從朱紅的大門後出現。
頭頂係著一個雲盤,金釵插於發間,螓首蛾眉,凝脂若膚,一身宮裝更是將其妙曼的身形體現得淋漓盡致,雙腳邁著小步,步步走來,在這暗淡的燈光照耀下,整個世界都仿佛成為了其陪襯。
“你們回來了啊。”
聲音自婦人的口中傳出,柔和平靜,讓人聽著就會不自覺地感到無盡的溫暖。
“娘。”聽著這個熟悉而又親切的聲音,原本還在為父親出走而歡呼雀躍的李奇頓時眼中一抹精光閃過,虎頭抬起,雙眼直直地望著自己的母親,正想一個健步衝上去撒嬌。
不過就在要衝上去的時候小眼兒習慣性的一撇,一柄木尺刹那出現在李奇的瞳孔之中,步伐邁出的姿勢頓時一頓,而後便轉身,向著愁塵跑去,一溜煙兒躲在了愁塵身後,小手捏住其背後的衣角,一臉悻悻地看了看母親,又望了望其手上的木尺,猛地又將頭縮了回去。
“娘。”看著躲在自己身後虎頭虎腦的李奇,愁塵不由得一聲苦笑,看著宮裝婦人呼喚道。
“夫人。”,“夫人。”
一旁的老管家和李堅見到這名宮裝美婦,也連忙行禮。
宮裝婦人鳳目一橫,看了看愁塵,又看了看躲在其後的李奇,眉頭一皺,手中木尺指出,直對愁塵二人。
“你們兩個,跟我去書房。”
聲音柔和,但在愁塵和李奇二人的耳中卻是充滿了無盡的威嚴,讓人無法反駁。
“書房……”,李奇小臉頓時一垮,小嘴一嘟,猛地低頭,而後緩緩抬起,隻在瞬間,其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到了剛才的模樣,一臉的委屈,小嘴嘟著,上嘴唇緊咬下嘴唇,雙眼淚汪汪的,在暗淡的燈光之中反射著光澤,雙手緊捏衣角。
小腦袋探出,一臉怕怕地盯著宮裝婦人。
“娘……”
怯生生的叫了一聲,放佛充滿著無盡的委屈,惹人憐愛,讓人不忍下手。
看著這幅模樣的李奇,宮裝婦人的心頭頓時一軟,眼中隱約有著慈愛的目光透露。隻不過在瞬間,這種慈愛便被其隱藏下去。
轉過身去,語氣冷冷地道:“叫什麽!你們兩個快跟我來。”
而後便徑直走入門內,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回頭。
“……”
看著母親直挺挺地走了進去,李奇那本就淚眼朦朧的麵層頓時一垮,慘兮兮地看向愁塵,毫無言語。
看著弟弟那悲慘的麵龐,愁塵的心中不由想笑,摸了摸李奇的虎腦,拍了他後背脖頸兩下。
“走吧,沒事的。”
隨後便牽著李奇的手,跟著母親的身影向書房走去。
愁塵的虛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不禁覺得有些暖意,他是自幼被師父撿回來的人,從來都不曾體會過人世間的親情,但如今他卻是從這個美婦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說到底這個人也算是他的娘親,至少血濃於水。
冷冷的夜風吹過,李府的書房之內,燈火閃耀,三個大小不一的影子倒影在紙窗之上。
宮裝婦人高坐在座椅之上,右手拿著那柄木尺,神情嚴肅地看著自己身前的這兩個孩子,柔和的麵龐上隱隱約約露出一縷疲憊之色。
右手揉了揉太陽穴,雙目盯著愁塵,“鏡台,你今天是不是又逃課了?”
原本柔和的聲音在此刻卻是充滿了威嚴,有著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是的,娘。”抬頭看著母親那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愁塵知道,這次母親是真的生氣了,本就沒打算隱瞞,索性也就坦白了出來。
聽著愁塵如此幹脆利落的回答,宮裝婦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是詫異起來,僵硬的目光在此刻稍稍柔和了一些。
“給我一個理由,若是能夠說服我的話,那麽當你父親回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許會幫你說說情。”
聽著,愁塵先是一愣,而後便是心中一暖,從這簡單的話語之中感受到了無盡的母愛。
“娘,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人這一生的知識不可能在這短短幾年的課堂之上便學完,也不可能僅僅從一個隻有三十幾歲的夫子身上便能全數學到,所以小子想有多一點的時間到處走走,看看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愁塵神情平靜,緩緩說道。
宮裝婦人聽著,眉頭先是一皺,轉而舒展,“那你以後準備幹嘛?有什麽想要追求的沒有。”
“我……”
愁塵聽著這話,眉頭緊皺,緩緩沉思起來。
看著陷入思索之中的愁塵,宮裝婦人嘴角微微一笑,而後將目光放在了其身後的李奇身上,“奇兒,你呢?”
“我?”
聽著母親的呼喚,李奇緩緩從愁塵的背後將虎頭探出,有些懼意地看了看母親手中的木尺,又看了看母親。
“我……我想做大將軍!”李奇一下子從愁塵的身後跨了出來,大聲說道。
“大將軍……”宮裝婦人,一番沉吟,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入伍為將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等你父親回來之後,我便讓他給你找個武師,指導你的武藝。”
“真的啊!”聽到這句話,李奇的眼睛中有一道神光閃過,臉上的喜悅之色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來,一個健步跑上前去,溺在宮裝婦人的懷中,“母親,你真好。”
看著自己孩子這般高興的模樣,宮裝婦人也是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欣慰。
不過轉而便是語氣一變,鄭重地問道:“不過,你以後便是不可以調皮了,不管是吃什麽苦,你都得咬牙堅持下來,你……能做到嗎?”
“恩。”李奇現在正處於高興的時刻,對於自己母親這一鄭重的問句卻是絲毫沒放在心上,直接便答應了下來。
卻不想這一隨隨便便的回答,卻為李奇迎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時期。
“鏡台,你呢?想好了嗎?”
解決完了小兒子的問題,宮裝婦人又將視線放到了愁塵身上。
“娘,我想好了。”此時的愁塵麵色平靜,剛剛額頭間的皺眉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你說說,你以後準備幹嘛?你弟弟可是打算當個大將軍哦。”宮裝婦人饒有深意地看著愁塵,似乎在等著一個答案。
“娘,其實幾年之前,鏡台一直有個夢想,也可以說是幻想,那便是紅塵伴侶,半旅紅塵。鏡台對於人這一生並沒有太大的要求,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貧窮富貴到頭也不過都是死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便是人的一生。”
“對於從前的鏡台而言,人這一生並不是必須得大富大貴,隻願能夠求得一個真心伴侶,能夠陪伴鏡台於紅塵之中走完這一遭。不求什麽大將軍之職,也不求什麽丞相三公之位。鏡台隻求能夠平平淡淡的擁有著一個伴侶的陪伴,過完一生或者即便是半生,或許也夠了。”
宮裝婦人聽著,眼中異色點點,雙目直盯著愁塵,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這……這真的是一個小孩能夠說出的話?”宮裝婦人的心中此刻猶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盯著愁塵,滿臉詫異,心神震動,久久不能平靜。
不過待看到了愁塵那真摯清澈的眼眸的時候,宮裝婦人信了。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而後欣慰一笑,有些感慨:“這或許就是我和你爹曾經一直苦苦追尋,卻依舊得不到的理想生活吧。卻不想能夠在我們的兒子這裏看到。”
“既然那是你幾年之前的打算,那你現在呢?”
“我……我……我還沒想好。”愁塵言語結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愁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母親,雖然心中藏著一句話,卻是一直未說出口。
那就是對於從今往後的想法,愁塵不是沒有,而是感覺這個想法太過荒謬,估計就連自己的母親也都無法理解,所以也就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從今往後,我的夢想不再是簡簡單單的半旅紅塵,
而是幻想有一日能夠紅塵問道,於滾滾紅塵之中得知自己的一生到底為誰而活;於這浩渺煙波之中得知生命的意義,探尋“道”的真諦,真正得到屬於我自己的“道”,實現今生念想,了卻往世的執念……
看著自己孩子一臉尷尬的模樣,宮裝婦人嘴角微微一揚,慈愛的麵龐上露出一絲笑意:“那好吧,既然你現在對於以後的打算還很模糊,那不如你就和你弟弟一道先行習武吧。反正學點武藝防身,即便你以後要出遠門,那我和你爹也要放心一點。”
“恩。”愁塵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乖巧地回答道。
畢竟習武在他的心中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有著一些武術防身,那以後即便是在滾滾紅塵之中行走,那也多了一分便利。
“歐耶!”聽到大哥要陪自己一道學習,李奇別提有多高興了,頓時一下子從宮裝婦人的懷中蹦了起來,歡天喜地,滿屋子亂跳。
看著如此活潑的小兒子,宮裝婦人無奈一笑,對著兄弟二人慈愛的說道,再也沒有了剛開始時的色厲內荏。。
“好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房間休息,雖然娘你已經答應你們了,但你們這幾天必須得好好去學堂念書,特別是你,鏡台!
不然的話。等你們爹回來了,我不但不會幫你們說情,還會在一旁添油加醋,讓你們好好挨頓收拾,知道嗎?”拿起木尺,在手上敲了兩下,一臉嚴肅地對著愁塵二人告誡道。
“嗯。”兄弟二人齊聲回答,儼然一副乖寶寶模樣。
而後兩兄弟便是一齊轉身,歡聲笑語地跑了出去。
……
黑夜當空,漫天繁星伴著一輪皎月散發出柔和的光輝,漫天銀光就如同一縷輕紗散落籠罩在大地之上。
李府的一個房間之中,愁塵躺在床頭,雙眼透過窗戶遙視空中的那輪明月,怔怔出神。
這一刻,愁塵突然感到自己的內心無比寧靜,念頭通達,整個心都完完全全靜了下來。
今天下午發生的那一幕就如同放電影一般,不斷地在愁塵的眼前輪回閃現,本是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卻給了如今的愁塵一個並不尋常的感觸。
下意思地伸出右手,緊握住胸口的那一個狼牙般大小的牛角,眼角邊不經意間滑落出一滴晶瑩的淚珠。
前世的執著,今生的回避。我到底還要躲藏到什麽時候?我到底還需將我心中的那顆“道心”埋得多深?我到底還要懦弱到什麽時候!
是的,這些年來,自從兩年前的記憶蘇醒,使得愁塵想起了前世的種種的時候。
那一刹那,愁塵迷茫了,前世種種,皆如煙雨,夢幻無邊,不可捉摸。雖然就在記憶的封印破碎的那一刹那,愁塵寧可將那一切的一切當做一場荒誕的噩夢。但胸口的那根牛角,卻在無時無刻不在證實著那場過往的存在。
從那以後,愁塵的心中就有著一個念頭在不斷閃躲,不斷逃避。不願想起過往的所有,不願去承受以前的一切。
前世的那個問道之心,被今生的他深深掩埋。藏到了心底的最深處,不願想起,也不願接受。
為了逃避,愁塵甚至是連學堂都沒有去上,每次都是讓李堅代替,而自己則是躺在城外的草地上,凝望天空。
似乎也就隻有那自然的氣息才能讓愁塵那複雜糾結的內心歸於平靜,似乎也就那萬裏澄澈的天空才能容得下愁塵心中的雜念。
這樣糾結複雜的內心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至今天,直到那條狀態詭異的惡犬的出現,直到今天自己被那死亡的陰影所籠罩,直到那根狼牙般大小的牛角異動。
直到生死一刹,愁塵才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這一生原來是如此的蒼白、簡單。
“書上說,人在死前的那一刹那,會明悟,會回顧這一生的所有。我卻……”愁塵想著,牙齒緊咬下嘴唇,隱約間有著點點血絲滲出,臉色蒼白,雙瞳空洞,一滴滴淚花在眼眶中閃爍。
“我卻……我卻是戀無可戀!蒼白一生!”
愁塵的心底在怒吼!在咆哮!
雙目圓睜,一根根血絲密布眼瞳,一滴滴鮮血從下唇流出。
“從此以後,我將重拾問道之心。”
“道不得,誓……不……歸……”
到最後,愁塵幾乎是一字一句從心底自口中吼出的。
簡簡單單幾個字,但愁塵卻好像是費了莫大的氣力。
在將這句對天地、對自己的誓言說出之後,愁塵甚至感到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躺在**,大口喘著粗氣,一滴滴的汗水順著麵龐往下直流。
雖說整個人都幾乎虛脫了,但卻也感到無比的輕鬆,仿佛那桎梏身心已久的鎖鏈在此刻解開,愁塵感到渾身毛孔舒張,說不出的舒暢。
“原來著就是釋心的感覺,好爽……”感受著體內的那份舒爽,愁塵喃喃自語道。
此刻的他,已然釋懷,已經能夠接受自己曾經那份道心,已經下定了決心,此生求道,雖死不悔。
雙目怔怔望著月亮,在澄澈心靈的照耀之下,愁塵發現,此時的世界和以往相比好似有了什麽差別,整個天地看起來都好似有了一種別樣的味道。
“原來世界還可以這樣。”
這一刻愁塵沉迷了,沉迷在了這寧靜的夜空之中,雙目一直盯著空中的那輪皎月不曾離開分毫。
漸漸的,不知是由於肉眼的疲勞還是月光的反射,這天地間的一切在愁塵的眼中都變得模糊許多。
天空之中的景象迷離了起來,而愁塵則是宛若著了魔一般的凝視。
在他全神貫注注視著天空的時候,卻是不曾察覺一道清涼的氣息從胸口升起,那根狼牙般大小的牛角此刻散發著柔和的光輝。
光輝陣陣,宛若輕紗籠罩在愁塵的身上。
在這光芒的襯托之下,一道金色的“卍”字符號,從愁塵的靈魂深處,從愁塵的肉身之上緩緩升起。
刹那間灑下萬丈光芒,滋潤愁塵的肉身與靈魂。
陣陣金光,伴著點點銀色的月芒……
此時的愁塵一臉平靜,雖是雙目睜開,但卻好像對於這所有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因為此刻的他,不知何時早已睡去。
今夜,愁塵做了一個奇特無比的“夢”,一個影響其一生的“夢”。
他夢到了無盡黑暗,他夢到了在無盡黑暗籠罩下的金銀兩色的大地,他夢到了鑲嵌在無盡黑暗中的繁星。
雖說璀璨,但卻光華盡失,每一絲流落在外的光輝都被這黑暗所吞噬,不曾留下絲毫。
甚至他還夢到在金銀兩色的大路上,有著許許多多的五彩光點的存在,雖是暗淡,雖然稀少,但卻總歸為這寂靜的黑暗平添了一抹生機。
安靜的五彩光點,在他出現的時候頓時發生了躁動,一個個蜂擁到愁塵的麵前,在其身前不斷跳躍閃爍,顯示著其內心的激動。
甚至有的光點更是直接撲到愁塵的身上,融了進去。
一股熱氣自體內升起,倏爾傳遞全身。
“好溫暖……”
“哥,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了。”
突然,愁塵感到耳邊傳來一道呼喚聲,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抖動感傳來。
模糊的意識漸漸清醒,睜開雙目便看到一旁嘟囔著小嘴,不斷地在搖自己的李奇,愁塵睡眼惺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溺愛地摸了摸李奇的小腦袋,而後聲音幽怨地說道:“小弟啊,你快別搖了,再搖哥哥我就散架了。”
這話一出,作為“乖寶寶”的李奇果然不搖了,小眼珠在眼眶裏滴溜打轉,“那你起不起床?再不起來去學堂,就要遲到了。”
“額……這個……這個……馬上,馬上。”聽到“去學堂”三個字,愁塵的心頓時苦澀起來,雖說已經了卻執念,雖說已然道心澄明,但讓愁塵這個擁有著現代記憶的半個小青年去聽一個老夫子講課,這……
知子莫若父,知兄莫若弟。聽到愁塵這猶豫不決的語氣,李奇便是知道,自己這位哥哥又想逃學了。
不過自己能讓他得逞嗎?為了防止本少爺的學武計劃被破壞!為了保護祖國的和平!為了本少爺以後的大將軍之路一帆風順!今天,寶寶我一定要把你弄起來去上學……
“咦,哥,你頭發上是什麽?”李奇一手指著愁塵的頭頂,呆萌的眼皮微微眨動,一臉疑惑地問道。
“啊,有什麽東西嗎?”愁塵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憊懶地往頭頂摸去。
卻在這時,李奇嘴角露出一絲壞笑,胖嘟嘟的雙手突然伸出,抓在被單之上,狠狠向後一拉。
隻聽“唰”的一聲,愁塵便感到一陣涼風襲來,身上蓋的被單整個都被拉走了,頓時臉上神情一僵,“臭小子,你連你哥都敢騙,看我起來不好好收拾你一頓。”
看著大哥吃癟的表情,李奇的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而後一把抱住拉下來的被單,撒開腿就往屋外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叫道:“哥,快起來了,這下子太陽真的曬屁股了,咯咯……”
“這小鬼頭……”愁塵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而後便取過衣服,慢條斯理地穿了起來。
“少爺,水來了。”正在這時,李堅端著一盆清水從房間外走了進來,看著愁塵那一臉幽怨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揚。
愁塵微微一愣,“李堅,不是給你們說了嗎,不用特別給我端水過來的。唉……算了,你就放那吧,等我洗漱完了以後,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那個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
李堅一邊放下手中的水盆,抬頭,一臉怪異地看著愁塵。
不過李大少爺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言詞的誤差,依舊自顧自地穿著衣服。
“對了,李堅,你以後打算幹嘛?”
李堅聞言,身子微微一顫,深吸一口氣,看著愁塵,“少爺,李堅隻想這一生都服侍少爺,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愁塵穿衣服的動作短暫一頓,而後轉過身來,搖了搖頭,神情極為認真地盯著李堅。
“李堅,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我跟隨少爺已有四年之久。”
“四年,四年啊。”愁塵抬頭望向天空,臉上露出一絲滄桑之感。“這四年之間,我待你如何?”
“少爺待李堅極好。”李堅雙目灼灼地望著愁塵的背影,一臉堅定地回答道。
“好,那你就老老實實地告訴本少爺,你以後是想從文還是從武,別給本少爺說要服侍本少爺這些屁話。從文從武隻能二選一啊。”
“這……”這下子,李堅有些語塞了,看著愁塵的身影,突然感覺這位少爺好似變得陌生了一些,身上渾然多出了一絲讓人說不出道不明的氣質。
“快說,快說。”看著一臉糾結的李堅,愁塵心中嘿嘿一笑,不由感到剛才從李奇那裏受到的氣如今消散了大半。
“我……我……”李堅臉色糾結,看著愁塵,雖說不知道少爺為什麽會逼自己作出一個選擇,但卻也隱約感覺到這個抉擇或許將會影響自己的一生。
在一番掙紮之後,臉上露出一抹堅毅之色,雙目堅定,毅然說道:“少爺若是非要李堅選的話,那李堅選擇從武!”
“好!”愁塵大笑,“男兒生當戰沙場,不為蒼生為鬼雄!”
“既然你選擇從武,那本少爺這裏有三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少爺請說,赴湯蹈火,哪怕是付出李堅這條賤命,李堅也一定完成少爺吩咐的事情。”李堅的臉上露出決然之色。
他知道,這些年來,自己這位少爺從來都沒有虧待過自己,不止沒虧待,甚至是將自己當成了其兄弟來對待,不論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少爺總是會為自己留一份,與其說自己是他的書童,不如說少爺是自己的大哥。
少爺對自己可謂是恩重如山,隻要是少爺吩咐的事情,哪怕是肝腦塗地,自己也一定得做好。
愁塵看著李堅這一抹堅毅地神情,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好,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本少爺也相信你一定會把我吩咐的這三件事情做得很好,若是沒有辦妥的話,也不需要你付出一條命,我會親自把你逐出李府,你明白嗎?”愁塵一臉嚴肅地看著李堅,淡淡說道。
“少爺請吩咐。”
“那好,本少爺吩咐你做的第一件事情那便是……”
說到這兒,愁塵故意將語氣拉得老長,而李堅的心也隨著這一拉長的語氣而仿佛吊了起來,手掌緊握,一絲冷汗流露,心跳加快,緊張無比。
這份緊張不是對於那將要來臨的任務的緊張,而是對於自己能力的緊張,擔心自己不能夠圓滿完成少爺的任務,擔心自己會讓少爺失望。
“那便是等父親回來以後,你必須跟著我們兄弟二人一起習武,怎麽樣,能做到嗎?”看著李堅如此緊張的神情,愁塵實在是不忍心繼續拖下去。
聽到這句話,李堅渾身一震,雙目癡呆呆地看著愁塵,一臉不可置疑之色。
“怎麽樣,能辦到嗎?”
愁塵完全無視了李堅的目光,再一次的問道。
“能……能做到!李堅多謝少爺再造之恩。”
一滴滴淚水宛若決堤的水壩一般狂湧而出,看向愁塵的目光之中滿是感激之色。
看到李堅這副模樣,愁塵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顫,伸出雙手抱住李堅的雙肩,心中感慨頗多。
“好了,現在我們來說第二件事。李堅,擦幹你的眼淚,從今天起,你的眼淚決不可輕易流出,要知道,男兒流血不流淚!你,懂嗎?”
“我懂。”說著抬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珠拭去。
“那這第二件事便是……”
說到這兒,愁塵又不自覺地把聲音拉得老長。
看著聲音拉得老長的少爺,李堅不由得感到一絲無奈。
一臉幽怨地看著愁塵。
“少爺,你能不拖嗎?”
“咳……咳……”愁塵正在拉長的語氣頓時一頓,尷尬地幹咳了兩聲,“不好意思,沒裝好,下次一定改。”
這話聽得李堅一臉黑線。
“那便是等會你必須幫我把李奇給抓住,這小鬼頭居然敢扯哥哥我的被單,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說著便用清水洗了一下臉,而後怒氣衝衝地向外走去。
“這……這就是第二件事情?”
李堅呆了,看著少爺走出去的背影,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少爺與常人不同。隻是在這思索間,隱約能夠聽到愁塵從房間外傳來的聲音。
“還有最後一件事,那就是以後別老是叫我少爺,叫我大哥就行了……”
“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