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天臍公

拉拉秧子把地母的繩子一絲一縷地扯出了天籮,正是正午時分,鷙收了天籮,鑽天的綠巨龍轟然倒塌,在地上堆成一座綠色的小山。

地母後土害怕日神的金針,悄無聲息地回她的地府去了。

六個人來到了邦央的身邊,邦央正望著堆成小山的拉拉秧子出神。倉頡急切地問道:

“繩子就在這秧子堆裏?”

“是啊,我正愁怎麽把它們扒拉出來?”邦央說。

老倉頡眯縫著四隻眼在拉拉秧子堆上尋摸著,突然他大叫一聲:“我看到了!”就往拉拉秧子堆裏跑,諾麽一伸手把他拽了回來:

“這是拉拉秧子,進去你就動不了啦。”諾麽說完看著邦央問道:“現在怎麽辦?太陽落山前,要把它們清理出來吧?”

邦央看著拉拉秧子堆,沒答理他。諾麽訕然一笑,轉身揮起手裏的骨耒清理起拉拉秧子來。諾麽不生氣,邦央沒來的時候,諾麽的心裏是空落落的,現在邦央在身邊,他就覺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骨耒並不太鋒利,好在諾麽的力氣大,他斫斷一部分拉拉秧子,挑到一邊,邦央、倉頡和鷙他們再用矛和棍子扒拉開拉拉秧子去撿繩索。

“撿過一個秧堆壓上一塊土疙瘩。”邦央說。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終於撿完了繩索,滿身大汗的諾麽坐在地上歇會。邦央帶來了一個大麻袋,遞給鷙,讓他把撿出來的繩索裝起來。倉頡雙手捧著肉幹來到諾麽跟前,對諾麽說:

“中午還沒吃飯呢,來來來,快吃點。”

“吃什麽吃!我們馬上離開這裏。”邦央說。

雲陽先生從河水裏點起六條蛟龍,六個人跨上蛟龍,邦央騎上夫諸,一路向西奔天井岸而去。

邦央是想在天黑前趕到天井岸,天黑了諾麽的心就不在了,諾麽要睡覺。

到了天井岸,天就擦黑了。天井岸寨落裏的人見有人乘龍而至,俱皆驚異,又知道是有熊大城來的,趕忙騰出了兩間窯洞讓他們住下。吃點喝點,諾麽就躺下了。雲陽先生引六蛟龍去不遠處的清峪河裏蟄伏起來。邦央向寨落裏的人討來了鬆明子,帶著大家就著火光搓繩子。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邦央請來了寨落裏的幾個女人,幫忙一起搓繩子編網。諾麽好長時間沒搓繩子了,搓了一會兩隻手掌就火辣辣的,他一下子想起邦央昆吾山盤藤索救自己,血糊流拉的兩隻手。想到這兒,忽然有一股暖暖的在諾麽的心裏漾了開來,他抬頭去看在旁邊編網子的邦央。邦央正好抬頭來看他,四目一對,邦央的俊臉一紅,把頭低了下去。諾麽沒有低頭,諾麽看著編網子的邦央心裏嘿嘿嘿地笑著。

趕在天黑之前終於編好了一張大網,鷙把網收在麻袋裏,把剩下的繩繩索索揣在自己的懷裏。象罔也把嵯峨丈人接來了,象罔說還是把嵯峨丈人請來吧,他見多識廣,或許會有幫助。象罔把嵯峨丈人介紹給未謀麵的雲陽先生和玄囂認識了一下,眾人吃飽喝足就向天臍走去。

“你留在寨子裏睡覺!”一臉凜然的邦央擋在了諾麽的前麵。

“我,我,我……我留在寨子裏睡覺。”諾麽一臉無奈地說。

諾麽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他們一行七人和馱著老倉頡的夫諸下了天臍,才轉身回到窯洞裏躺了下來。

七人下到了天臍底,來到中心處那個圓形閃著幽幽的光亮的天臍之眼。老倉頡跪在了天臍之眼上麵,用衣袖撣拂著上麵落著的灰塵。鷙打開麻袋,拿出了地網。嵯峨老人走過來抓起地網扯了扯,覺得冰涼錚硬,問道:

“這就是用那地母後土手中的繩索編的?”

“是的,但是能不能網住這二八神,就不一定了。”鷙回答說。

鷙說完,大家都默不作聲,跪在天臍之眼上的倉頡直起身子說道:

“能網住,一定能網住!”

“那二八神是什麽樣的?”玄囂問。

“隻聽到的聲,沒見到形。”鷙回答說。

“這不見其形,如何捉得到他?”雲陽先生說。

“聽寨子老人的話,就用這地網網吧。”鷙說。

“都別說話啦,天已黑下來了,趕緊把地網布好。”邦央說著就去捋那地網。

“對對對!抓緊抓緊!”倉頡連忙站起身來說。

眾人捋開了地網,罩在了天臍之眼上,鷙和邦央拽著收網繩子的一頭,雲陽先生和玄囂拽著另一頭。八雙眼靜靜地盯著天臍之眼。

無風,天上十來隻夜鴞無聲地在天臍上盤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遠處寨子裏的狗子們在狂吠著,好像是受到了驚嚇。月亮從東方的薄霧裏鑽了出來,使天臍西邊的壁上閃出一道新月似的亮光。“咳,咳。”屏氣懾息的老倉頡突然咳嗽了兩聲。就在這個時候,從天臍之眼上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哎喲”聲,地網就被向上頂了起來,鷙喊了一聲“收!”四個人急忙拉起繩子,把地網的口收了起來。

收緊了網口,鷙係緊了繩子,就著微微的月光,隔著網子大家圍上去一看,這回能看見了,網子裏是十六個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小人。禿腦袋尖下巴,尖長的耳朵周圍長著一圈火紅的剛毛,這火紅的剛毛沿脖子向下一直覆蓋到兩邊的肩上。幾乎和身子一樣長的胳膊上,長著一張大手,手指比胳膊還長,腰上圍著玉石墜的皮裙子。裙子下麵是一雙大腳巴子。他們似乎很怕觸碰到地網的繩索,十六個小神人在網子裏不停地翻滾著,吱吱咋咋地叫著。

老倉頡拱手向網子裏滾成一團的二八神大聲說道:

“諸位大神,為網拘係,實屬不敬,小子先給你們賠罪。然小子為文造字曆經千辛萬苦,現被你們繳至在這地臍裏,隻望你們能還了我的字,我們就放了你們。”

老倉頡一遍又遍地說著,網子裏的小神人隻是翻滾著叫著。皎潔的月亮越升越高,鷙已經能看到二八神象兔子一樣紅紅的眼裏,閃著的恐懼。鷙想起那天早上把老倉頡砸暈過去的巨神,這二八神能捉來那樣的巨神,應該是有很大的神力的,現在看上去卻是這麽弱小,而且上次聽他們是能說話的,現在怎麽隻是吱吱咋咋地叫。應該是這地網的困禁,現在怎麽辦?總不能在這地網裏一直拘著。鷙望向嵯峨丈人,嵯峨老人搖了搖頭,說道:

“地臍是在這地下很深的地方,這裏隻是個入口,聽說地臍裏還住著個天臍公,專門審斷懲處那些捉來的惡神。也許這些二八神也作不了主,把字拿出來還給倉頡。”

“天臍公……”鷙在心裏念叨了一句,然後看了一圈眾人,問道:“現在怎麽辦?”

眾人默不作聲,老倉頡還在那裏對著二八神絮叨著。象罔搓著胖手自言自語地說道:

“先放出來一兩個,讓他們下去取字。”

“不行,不行!放出來就看不見了,他們還不跑了。”倉頡連忙說道。

是啊,放出來就看不見他們了,現在能看到是因他們被這地網拘著。鷙這樣想著就從懷裏掏出編網剩下的繩索,放在地上,解開束地網的繩子,把手伸進地網裏試著去抓二八小神人。小神人看到有人來抓,你擠我擁地躲避著。鷙猛地伸長手臂,抓住了一個小神人的腳脖子,拽在了網口邊,從地上撿起一根繩索迅速把小神人的兩隻手給綁了起來。綁好了,扯出網子一看,還是能看見。鷙攥著小神人的胳膊,對小神人說:

“你去把我們要的字拿出來,還給我們,我們就放了你們。”

小神人眨巴著驚恐的眼,看著鷙不吱聲。鷙想,也許是這繩索綁著使這小神人失去了神力,他沒法下去拿字。鷙又對著小神人說:

“你答應我去拿字,我把繩索給你解開。”

小神人還是不吱聲,也不點頭也不說話。鷙皺了皺眉,一隻手伸向網口,邦央明白他的意思,打開了網口。鷙手伸進去,又拽出來一個,讓這個小神人反轉臉,把這小神人的右臂綁在前一個小神人的右臂上。玄囂看明白了鷙的想法,也從網子裏捉出小神人,一反一正地綁了起來。鷙綁了八個,玄囂綁了八個。綁好後,鷙以為玄囂扯著,玄囂以為鷙扯著,兩人一鬆手,十六個小神人喊著“一二一二”的號子,向南方急掠而去。

鷙看看玄囂,玄囂看看鷙,兩人的心裏都說,我覺著你抓著呢。老倉頡大哭起來:

“你們放走了這二八神,我怎麽去找我的字啊!”

鷙又看了看玄囂,玄囂又看了看鷙,兩人搖了搖頭。鷙是看著這些小神人拘在網子裏吱吱咋咋的,沒法和他們說話,就想都綁出來再和他們說個明白。那曾想這一丟手,十六個二八神就跑了。嵯峨丈人來到倉頡的身邊,輕拍著倉頡的後背,說道:

“莫要哭啊,他們隻是為天帝巡夜去了,他們還會回來的。”

“還回來?”

“回來,不回來他們去哪兒啊”嵯峨老人回答說。

天快亮的時候,果真從南邊的方向傳來“嘿喲嘿喲”的呼嗬聲。鷙、邦央、玄囂和雲陽先生趕緊扯開地網,鋪在了地臍之上。十六個連臂的二八神,來到網前停了一下,還是向那地臍衝了過去。扯著地網的四個人奮力一兜,又把這二八神們拘在了地網裏。

二八神在網子裏吱吱咋咋地叫著,老倉頡大聲地哀求著,其它人在旁邊束手無策地站著。天亮了,太陽就要出來了,網子裏的二八神突然像炸了窩似的狂呼怪叫,上躥下跳。鷙連忙上前把網口再係緊一道,嵯峨丈人說:

“這是夜行的神,他們懼怕日光。”

“現在怎麽辦?”倉頡問。

眾人無語,象罔一拍大腿說:

“有辦法了!先把他們拖到窯洞裏擱著。”

“也隻能這樣了。”嵯峨老人說。

鷙和玄囂聽說後,拉起地網就向寨子的方向拖。剛拖了有十來步,就聽身“轟”的一聲巨響,眾人回頭一看,隻見地臍中心那透亮的圓蓋子衝天而起,然後嘭然落下。在那蓋子落下之後,眾人就看到了駭人的巨神,身邊跟著一頭獨角的神獸。

“天臍公!”嵯峨丈人驚呼一聲。

隻見那天臍公方腦袋圓眼,下巴和兩頰上紮煞著火紅的虯髯,尖長的耳朵也是長著一圈紅火的剛毛,火紅的剛毛也是沿著脖子向下一直覆蓋到兩肩上,胸前一團火紅的剛毛。長長的胳膊上一雙長爪子的手,握著一把紫烏大殳,拄在身前。血紅的一雙大眼,使人望而生畏,心驚膽戰。在天臍公的身邊雄踞著一頭全身黝黑的神獸,神獸雙眼異常明亮,額上生著一支尖利的獨角。

“看!那神獸就是傳說中能辨善惡的解豸(xiè zhì)!”嵯峨丈人說。

天臍公雙眼怒睜,把紫烏大殳往地上猛地一杵,地動山搖,高聲怒喝道:

“哪來的粗鄙野氓,違逆天道,拘禁神明,快把二八神放了!不然,我這大殳會把你們砸得魂飛魄散!”

老倉頡看到巨神現世,慌忙跪倒在地,邊叩首邊爬向那巨神,泣涕高聲稟道:

“小子不善,然無大惡,為文為字,謂之何罪?諂神無端,盜我字囊,一生拚作,拘於你這地臍之中。萬望聖神開恩,念小子之艱辛,還我字囊。”

天臍公看都沒看倉頡,隻是怒目著扯著地網的鷙和玄囂。

太陽升起來了,太陽的光芒射在了地網上麵,地網裏的二八神更加狂亂地翻滾嘶叫起來。倉頡又向那天臍公爬了幾步,仰首高聲訴求道:

“乞望神明開恩,憐憫小子……”

倉頡這半句話還沒說完,暴怒中的天臍公向前一跨步,抬腳就把倉頡踢得飛了起來。“啊!”鷙驚呼聲中飛身而起,把老倉頡接在了懷中。

就在這時諾麽正好趕到,他大喝一聲:

“那裏來的邪神惡魔傷人性命!”

邊說著邊舉起手中的骨耒,向那天臍公衝了過去,這一神一人就打在了一起。

諾麽雖說是地母之子,也還是比那天臍公矮了一頭,身形上小了一圈。好在諾麽的骨耒使的快,他先拍再鏟接著兩個左右的掄舞,倒把個天臍公逼得步步後退。旁邊的獬豸把頭一低,亮起尖角就向諾麽頂了過來,諾麽退身閃開。玄囂和雲陽先生一看,一個持矛一個手持降龍杵,就把獬豸夾在了中間。邦央也騎上了夫諸挺矛攻向天臍公。一時之間,這天臍內殺聲四起,剛風激**。獵獵剛風把嵯峨丈人震得目眇耳聵,膽戰心驚地退到了天臍的邊上。

悠悠緩過氣來的倉頡,坐起身來指著天臍公對鷙說:

“罩他!快!用你的天籮罩他!”

這樣說著,倉頡嗆出了一口鮮血。

鷙沒搭理倉頡,他想,這天籮能罩地母,能不能罩天臍公也不一定啊,萬一天臍公用他的大殳把天籮打爛了,我回去怎麽給嫘祖娘交待。再說了,諾麽和邦央正和天臍公纏鬥在一起,怎麽罩?罩在下麵,那天臍公從天臍口回去了,又怎麽辦?

倉頡見鷙不理他,又看到人神們打著打著離開了天臍口,他用手撐起身子,就向天臍口爬去。鷙和象罔連忙攙扶起他,來到了天臍口。三個人趴在口沿往下看,裏麵黑烏烏的什麽也看不見。倉頡抹腚伸腿就往天臍口裏下,鷙一把把他薅了上來:

“你這身子骨掉下去摔壞了怎麽辦?你還受著傷。”

鷙說完這話,看了看正在和天臍公纏鬥的諾麽和邦央,對倉和象罔說道:

“你們拉著我下去,看能不能找到手攀腳登的地方。”

鷙拉著兩人的手,用腳試探著找能蹬住的地方,洞壁上很平滑,沒有下腳的地方。就在這時倉頡看鷙還背著個琴,鬆了鷙的手去解他肩背上的琴。倉頡一鬆手,象罔一個人怎麽擎的住,鷙啊的一聲就掉了下去。

一直掉,一直往下掉。

鷙的心收縮成了一個雞子,恐懼使他的手腳在黑暗的空中狂蹬亂舞。這下子肯定被摔死了,鷙想。黑暗裏鷙看到了姆媽的眼神,看到了那眼神裏閃著的憐愛和期許。

還是一直往下掉,鷙不再慌亂,但是恐懼還是緊緊地攫住他的心。鷙想,我這是掉到無底洞裏了嗎?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嘭”的一聲,眼前一亮,就掉在了一塊柔軟的東西上麵。身上沒有疼痛的感覺,鷙想站起來,可是身子又往下掉,感覺身上纏裹柔軟的東西緩緩地往下掉,而眼前重又是黑暗。

被那軟軟的東西包裹著,鷙覺得溫暖又舒適,甚至心裏還生起了一份喜悅。閉上眼他想美美地睡上一覺,這時他心中猛地一驚,他想起了剛才看到的亮光,心裏對自己說,我不能再往下掉,我要往上爬,去找那片光。

鷙用手去扯那柔軟的東西試著往上爬,柔軟的東西很潤滑,鷙爬上一段就會往下掉一截,生的光亮在引導著他,他拚著命地往上爬著。

終於看到了亮光,鷙爬了上來。他首先看到的他是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穴,洞的中間有一個大圓柱子,柱子的上滿是駭人的剛刺。洞的一麵壁上有一排十六個四四方方的小洞穴,十六個小洞穴的對麵是中間一個大四四方方的大洞穴,旁邊一個小的四四方方的洞穴。另外兩側各有一個圓形的洞口,自己掉下來的地方,就在一個圓形的洞口旁。洞的頂上嵌著四顆發光明珠,這洞裏的光亮就是從那裏來的。看了一遍,鷙沒發現什麽危險,這才去認真地看他爬上來的洞穴。

圓形,從圓形的邊上,向內層層迭迭長著五顏六色鮮嫩的花瓣,把洞口覆蓋得密密實實的。鷙想,讓我感覺溫柔到想睡覺的,我扯著上來的,就是這些美麗鮮嫩的花瓣……

玄囂和雲陽先生鬥著獨角獸獬豸。獬豸是公平正義辨別是非曲直的神獸,明亮的雙眼裏電射著威嚴和正氣。玄囂和雲陽先生一觸碰到獬豸的眼光就感到心虛氣涼,所以他們倆是躲著獬豸的眼和獬豸打鬥。這樣他們倆就很難找到進攻的機會,而獬豸也不是頭善戰的神獸,所以多數的時候,人和神獸都是在轉著圈子。諾麽那裏就不同了,諾麽一耒緊似一耒,恐怕慢了一耒,天臍公的神殳就砸了過來,他知道那神殳上的力量。還好有邦央在一旁騷擾,天臍公隻能窮於應付。

太陽高起來了,初春的陽光溫暖明亮。

地網裏的二八神突然了無神腔地嚎了起來,地網裏的躁動更大了,帶動地網在天臍裏蹦來蹦去。

天臍公聽到二八神的嘶嚎,看到撲通撲通跳著的地網,心中大怒,他把手中的神殳往天上一祭,瞬間晴朗的天空炸開一道耀眼的閃電,響起一聲刺耳的驚雷。然後那神殳急奔直下,向諾麽的頭上砸來。諾麽低頭轉身急忙去躲,“呯!”的一聲,碗口粗的神殳就砸在諾麽的後背上,諾麽悶哼一聲轟然倒地!邦央急忙下了夫諸,向諾麽奔了過去。

神殳在電光之間砸倒了諾麽,六條圍著天臍翻飛立時不見了蹤影,天臍裏的所有人都被驚呆傻楞楞站著,天臍公沒有理會驚呆的人們,徑直走到地網的跟前,拎起地網就和那神獸獬豸一腳踢開正向天臍口裏續著繩子的倉頡和象罔,下進了天臍口裏。

“砰!”的一聲,天臍口的蓋子自動合上。

“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盯著這些花瓣看!”鷙在心裏喊醒了自己。他連忙抬頭向上看去,上麵一片烏黑,找不到下來時洞口的光亮。再去看那一排十六個小方洞,洞有兩步深,下麵鋪著金色的像草一樣的東西,看上去很柔軟,每個洞的後壁上都鑲嵌著青色的發著幽幽的光的圓珠子,有兩個的,有三個的,還有的有很多。鷙想,這應是十六個二八神住的洞,後壁上鑲嵌的應該是天上的星象,表示著他們巡夜的方向。轉過身再去看對麵的大洞,大洞裏也鋪著金色的草一樣的東西,後壁上用黑色的珠子鑲嵌著兩把交叉的神殳,中間一枝無葉的藍菊。旁邊的洞小了一點,後壁上是白色的珠子鑲嵌的兩個尖相對的三角塊。這兩個洞應該是天臍公和獬豸住的,鷙想著就走向了兩邊的圓洞。兩邊的圓洞一明一暗,鷙先向暗洞走去。暗洞不大,裏麵堆著一堆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泛著腥臭和腐爛的味道。鷙齉了齉鼻子,轉身走向有亮光的圓洞。亮光的圓洞和暗洞相對,鷙轉過身來就看到對麵洞裏五顆閃閃發光的珠子,鷙連忙快步走了過去。洞看不到頭,堆滿了熠熠生輝的奇珍異寶。堆上麵閃著光一大四個小的珠子,應該是傳說中的夜明珠,太美了,鷙的心裏驚喜著激動著。其它鷙能認識的,就隻有珍珠、玉壁和成串的鬆石,那些紅黃藍紫方方圓圓長長短短的,鷙連認都不認識。這時候鷙就看見堆邊上有一個羊皮囊子,他走過去打開一看,裏麵真是貝殼,貝殼上還紋著花紋。這就是倉頡要找的字了,鷙趕緊係好囊口,把羊皮囊子背到了肩上。好重!也不知道老倉頡是怎麽背的,嗯…應該是啞巴倉北海是怎麽背的吧。背好囊子想往外走,眼卻又盯上了那堆寶物,盯上了那顆擺放在中間的大夜明珠。鷙想起大次人冤枉他偷了大次人的琴,害死了姆媽,連累族裏人無處可居。想起了棘兒的玄珠心裏給自己說,還是算了吧,不要拿別人的東西。

想到這兒,鷙轉身就往外走,出了洞口走了兩步,他一咬牙一跺腳,放下囊子,轉身回到洞裏,拿來那顆最大的夜明珠,裝進了羊皮囊子裏。

背上羊皮囊子要去看看花瓣的洞口上,有沒有續下來的繩子。就在這時,洞裏響去一個洪亮的聲音:

“有人味!”

話音一落,鷙就看到了天臍公和那神獸獬豸,天臍公的一隻手裏拎著地網。

鷙看到了他們,他們也看到了鷙。獬豸看到鷙,低頭亮角就衝了過來。鷙想解釋自己是來拿倉頡的皮囊的,嘴剛張開獬豸就衝到了近前,他急忙閃身躲開,趔趄之下身子還沒站穩,掉轉過身子的獬豸又衝了過來,鷙再跳開,天臍公的神殳又掄了過來,鷙又跳開。這一跳,慌忙中的鷙就跳在了鮮嫩花瓣的洞口上。落在了鮮嫩的花瓣上,鷙就往下掉,鷙想,不對啊,他們是把我向這洞口裏趕啊。想到這,他扯著花瓣急忙往上爬,還沒定住身子頭上一個東西就壓了過來,手抓不住了,就接著往下掉。這是倉頡的羊皮囊子,他一手扯住花瓣,一手想把羊皮囊子撥摟到一邊去,撥摟不動。試了幾次他就死心了,任由著自己往下掉。

又是那種溫柔舒服的感覺,心中又是有著無限的欣喜。

掉著掉著,鷙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