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清泠之淵

“什麽辦法?你說。”玄囂和鷙同時問道。

“我們現在看不到它就不害怕,這恐懼應該是從眼到心來的。不看這恐獸側身走過去。”

“這……”鷙想說那還不被這恐獸撲上來吃了,但沒有說出口。

“我們走近這個恐獸好幾次了,它並沒過來追我們,也許它也怕著我們呢。”象罔說。

聽到這裏玄囂霍地站起身來,對著三人拱了拱手,說:

“我如果被這恐獸吃了,你們抓緊回大城找我爹想辦法。如果我過去了,我會向這兒放隻空箭。”

說完轉身走了,鷙喊了聲玄囂,玄囂頭也沒有回應。

玄囂轉過彎走了,三個人就在古柏樹下,屏聲斂息地聽著有沒有動靜傳來。沒過多會,天上落下了一枝箭,三個人知道玄囂走過去了。象罔高興地說:

“還是我厲害吧!聽我的對吧!”

三人依次側著身子走過了恐獸雍和,尋到了玄囂,四個人一起向山上爬去。

“怎麽樣,是我想出了這個辦法,過了這恐獸吧!這要是救出了嫘祖娘,你一定在軒轅伯麵前給我說說好話,別再讓我蹲大圈了。”象罔高興地給玄囂說。

說話之間四人就爬上了個陡坡,上了陡坡就看到一個環繞著九棵大樹的平台,平台上落著一個白色冰淩般圓柱樣的東西。正高興著的象罔,一見那東西就跑了過去:

“這一定是當地人說的霜鍾!”

“等等!”鷙的話音落下,象罔也就跑到了那霜鍾跟前,這時從上麵的樹上又落下來一口霜鍾,響著震天嗡鳴聲,把象罔罩在了裏麵。

玄囂、鷙和諾麽趕緊退了回去,仔細察看那個平台,發現另外七棵大柏樹上還吊著七口同樣冰淩的霜鍾,玄囂又發起愁來。鷙說:

“這個我來!”

說完躍身身邊的樹上,在樹的枝稍上繞著平台穿行而去。玄囂和諾麽都大吃一驚,感覺鷙像瞬間飛走一樣。

沒多會,玄囂和諾麽就看到大樹上剩下的七個霜鍾,一個接一個的掉了下來,巨大的嗡鳴聲在天地間回**。兩人連忙重新登上平台,鷙也從樹上落了下來。

“誰動了我的霜鍾!?”一聲陰陽怪氣的怪叫,隨一陣邪風傳來。平台上驀地閃現一片金光,一個怪神現在了平台之上。那怪神尖耳尖腦尖下巴,三角眼呲門牙,癟胸窪肚鐵筋爪,個頭比諾麽還要高上一頭,手持著一把象骨的耒耜(leisi)。

玄囂走上前一步,用手裏的矛指著那邪神說道:

“呔!你就是那邪神耕父?!快把我的娘親還來!”

“嗬嗬,來個找娘的,這麽說你是姬伯軒轅的兒子嘍。你放心吧,等你娘把天籮交給我,我立馬就放了她。哈哈哈哈!”幹癟的笑聲,聽得三個人頭皮發炸。

“不放了我娘,今天你就死在這裏!”

“哈哈哈哈!我是神耕父,你殺不了我!”

神耕父說話的聲音,就像腐骨在敲打枯枝,灰朦的眼神,就像毒沼灘上的濃霧。玄囂、鷙、象罔三人均覺得自己,聚不起精神,提不上力氣。

“我能!”諾麽大喝一聲,挺矛就向神耕父殺了過去。

神耕父耒耜一揮,把諾麽的矛**開,舉耒耜向諾麽舞來,諾麽閃身避開再刺,神耕父舉矛再接。這一人一神就打了起來。

玄囂看不到邪神的消衰的眼神,精氣神又提振了起來,和鷙一起向邪神的身後刺殺過去,那邪神好像背後有眼,輕輕閃身就躲了過去。

邪神在全力地戰著諾麽。

邪神的耒耜大而長,諾麽的矛短小不稱手。打著打著,邪神的耒耜就掃到了諾麽的肩膀上。身上一痛,諾麽大怒,把手中的矛狠命地擲向邪神,然後轉身奔到岩邊,大喝一聲,撥起了一棵常人腿粗的柏樹,向著那邪神舞了起來。

罡風驟起,落木狂旋,吼聲如雷,山震崖顫,一時之間豐山之上天昏地暗。

鷙和玄囂都跳到了一邊,那邪神也被諾麽的神力逼得步步後退。想去打諾麽,卻偎不上諾麽的邊。他高叫了一聲‘閃’,然後金光一現,就不見了。

鷙騰身上樹,追逐而去。玄囂和諾麽也朝著鷙的方向,向山下奔去。

玄囂和諾麽尋到鷙時,鷙正立在山腳下的清泠之淵邊上。玄囂問:

“那邪神在哪?”

鷙指了指清泠之淵沒有說話。玄囂望向這清泠之淵,隻見淵深波渺,寒氣凜人,淒淒幽幽。玄囂問鷙道:

“他什麽時候出來?”

“我也不知道。”鷙緊盯著水麵,說道。

玄囂雙手交握著,來來回回地走著。突然,他大叫一聲“娘!”撥腿就向山上跑去。鷙疑惑地看著玄囂的背影,搖了搖頭,又把目光盯在了水麵上。

玄囂想到了他們見到的第一口霜鍾,那裏麵卡著的可能是娘。他發瘋地跑爬到平台上,來到那口霜鍾前,先用兩手來推,推不動,再用矛來打,打不破。圍著那口霜鍾轉了三圈,玄囂抱來一塊石頭放在鍾下有土的地方,把矛插進霜鍾的下麵,他撬了三撬,停了下來,知道就是把這把矛撬斷,也撬不起來霜鍾,他失望地把矛抽了出來。看著霜鍾,想著還有什麽法子把這霜鍾弄開。就在這個時候,從他插進矛的霜鍾下麵,突然伸出一截和他矛一樣粗細的赤紅的玉棍,爾後他就聽到一聲悶喝“開!”那霜鍾就翻到了一邊,一個麵色蒼白三十多歲的男人站起在玄囂的身前。看到是個男人,玄囂的心裏非常失望。那男人看看地上的石頭,又看看玄囂手中的矛,對玄囂說道:

“恩人!謝謝你救了我,你等我一下,我緩緩勁。”

那男人說完,就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起來。玄囂打量那男人,四十多歲,虎背熊腰,四方臉相貌堂堂。手裏拿著一個三拃多長的赤紅玉棍,棍上從手握處往上雕著一條蟠曲向上的蒼龍,棍的頂端正是張口眥目的龍頭。那人長呼吸了三次以後,臉色漸漸紅潤起來。看那男人已然恢複,玄囂問道:

“這個霜鍾下還有一個人,你能幫忙把他救了嗎。”

“好的。”

那男人走向罩著象罔的霜鍾,擰身彎腰揮起降龍杵,暴喝一聲“開”!把那霜鍾掀翻到了一邊,象罔晃晃悠悠就站了起來。玄囂抱拳躬身對那男人說:

“謝謝!我有急事,我要去山下的清泠之淵等那個邪神耕父出來。”。

玄囂說完轉身就走。那男人跟了上來:

“你也是奔著這邪神來的?我和你一塊去。”

象罔也晃晃悠悠跟過來,三人一同下山。那男人問:

“你是……?”

“我叫玄囂。”

“哦,姬伯軒轅的長子。我是雲陽人,世人都喚我雲陽先生。”

“哦。”

“你為什麽來找這邪神?”

“我娘被這邪神挾掠了,我是來救我娘的。”

“哦,這邪神挾掠了嫘祖娘。他是為何?”

“他說我娘把天籮交給他,他就放了我娘。”

“哈哈,這衰神上不了天,他是想乘著你娘的籮到天上去。”

“哦,你找這邪神幹嘛?”

“我是來降蛟龍的。”

“降蛟龍?”

“我們雲陽人世世代代豢(huan)龍。虺(hui)五百年化成蛟龍,蛟龍五百年化成龍。人的壽命最多百年,從虺開始豢養要養一千年,那有那麽多的時日,所以我們都是降伏快要化龍的蛟龍來養。”

“這神耕父也不是蛟龍啊?”

“在山下的清泠之淵裏有六條蛟龍,我降伏起來本身就難,而這神耕父好出入於這清泠之淵,與六蛟龍交好。我怕我降龍時,這神耕父跟著搗亂,到那時候,我沒降到蛟龍,倒讓蛟龍把我降了。所以我就想先把這邪神給趕跑,再去降龍。哪曾想被這霜鍾給罩住了,罩在霜鍾裏,那鍾就嗡嗡地鳴著,把我震的暈了過去。等到醒來,鍾裏麵憋氣,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多虧你把我救了。”

“你是怎麽過的恐獸雍和?”

“我是閉上眼走過來的。”

“哦,差不多,都一樣。”

三人就來到了清泠之淵,雲陽先生見到諾麽十分驚異,向諾麽拱手問道:

“請問這位天神是誰?”

“我不是天神,我是諾麽。”諾麽一邊清理撥下的柏樹枝叉,一邊對雲陽先生笑了笑說。

“這位是?”鷙問。

“這位是雲陽先生。雲陽先生是來降伏這清泠之淵裏的蛟龍的。”玄囂說。

“雲陽先生,我的名字叫鷙,請問你手上這是?”鷙一直好奇地盯著雲陽先生手裏雕龍的玉棍。

“降龍杵。”雲陽先生舉了舉手中的降龍杵,看著三個人接著說道:“等會我下到這淵底,用這降龍杵激浪翻淵,震出六蛟龍和耕父神。你們幫我纏住神耕父就好,千萬不要去招惹那幾條蛟龍。”

“好!”玄囂說。

雲陽先生紮緊葛衣,來到了淵邊,把降龍杵立在麵前,眼盯著降龍杵,嘴裏念念有詞。突然間,騰身一躍,起在了半空之上。擰腰轉身,雙手持杵,就射向了深淵之中。

四人瞠目望去,隻見那淵水先是滾滾如鼎沸,繼而驚濤如怒排撻淵岸,而後巨浪掀天而起,衝向雲空之上。在白色的巨浪之中,六條蛟龍蟠虯纏繞而出,在六條蛟龍之上,正是手持降龍杵的雲陽先生。

烏雲翻滾,龍吟如嘯,一時之間豐山和清泠之淵籠罩在了雲霧之中。六條蛟龍上下翻飛,把雲陽先生團繞在中間。雲陽先生以杵杖龍,在六蛟龍間呼喝圜轉。

渾身濕淋淋的神耕父也狼狽地躍上了岸邊,玄囂、鷙和諾麽連忙迎上前去,把神耕父圍在了中間。三人是要纏住神耕父,所以隻求一矛快似一矛,逼得那神耕父手忙腳亂。

雲空之中,雲陽先生把降龍杵舞成一團赤紅的光芒罩住了自己。六條蛟龍口口剛牙噴怒火,隻隻刃爪挾腥風,吟鳴纏繞,把雲陽先生越困越緊。危急之中雲陽先生一聲暴喝,向上衝出,六蛟龍昂首直追,再次纏繞著雲陽先生。六條蛟龍一口接一口地噬向雲陽先生。雲陽先生在靈活的閃躲中,又一聲暴喝,再向上衝。六蛟龍再向上卷,雲陽先生突然一個翻身急墜直下。

在下麵看著的象罔一身冷汗啊,心裏想喊‘要小心’,心中一緊卻沒喊出聲。

六條蛟龍也翻轉龍身急追直下。下墜如落雹,雲陽先生已經無法閃躲。六條龍頭齊齊向雲陽先生噬來,眼見的近了,雲陽先生在空中一頓。

叱吒如驚雷!

在叱吒聲中,降龍杵一一點向了六蛟龍額間的肉髻。六蛟龍戛然萎頓,雲陽先生落跨在一條蛟龍上,一聲長嘯,引領著六蛟龍在空中盤旋了兩圈,蟠然落下。

神耕父見雲陽先生降伏了蛟龍,閃出一片金光,就要逃走。雲陽先生喝了一聲“疾!”兩條蛟龍疾飛而去,把神耕父纏裹起來。

諾麽扔掉手裏的柏樹,走上前撿起耕父掉在地的耒耜,雙手攥住掄了一掄,哈哈笑著說:

“這個好!這個好!”

玄囂趕過來,怒目神耕父:

“邪神,你還我的娘親!”

“哈,哈,哈,你娘,被、我藏在了、無日洞裏。你。你別再,想見著,她了!”神耕父被兩條蛟龍纏得說話有點氣急。

“邪神!你放了嫘祖娘,我就放了你,從今以後我們各不相幹。”雲陽先生大步走過來,高聲說道。

“我、就、不放,你、你能怎麽、著我!”神耕父無賴地說道。

“這兩條蛟龍能把你絞纏到魂飛魄散,讓你人鬼神都做不成。你放還是不放!?”雲陽先生正色說道。

“不!放!”被兩蛟龍絞纏得難受著的耕父神,咬牙切齒地說。

“好!”雲陽先生把降龍杵一舉,再喝一聲“疾”!兩條蛟龍猛然盤動起身子,然後就聽到神耕父全身的骨頭,哢吧哢吧地響。

鷙這才有空去看那蛟龍,隻見那蛟龍長著馬似的長臉,長臉上有兩隻激凸的龍睛。寬寬的嘴張開來比蟒蛇的嘴還大,嘴裏有兩排鋒利的白牙。額上有兩隻尖角,背上有密鱗,長尾如蛇,四隻遒勁的龍足上生著三個勾刺的龍爪。除了這兩條纏著神耕父,另外四條跟在雲陽先生的身後,在空中不停地搖曳著。

兩條蛟龍越纏越緊,骨裂的哢吧聲越來越細碎了。神耕父也隻有出的氣沒有進氣了。

最後耕父神似乎是用僅有的一絲氣兒,吐出了一聲很輕很輕的‘放……’

雲陽先生把降龍杵一揮,喊了一聲‘開’!兩條蛟龍鬆開了神耕父,飛回到雲陽先生的身後。

兩條蛟龍鬆開以後,神耕父就軟癱了下來,他苦痛著臉,揚手指著前麵豐山的岩壁,低聲喝了一句‘開’。眾人看向神耕父所指的岩壁,隻見那岩壁上突現一個洞來。在眾人的驚異中,從洞口走出一個女人。

此刻雲消霧散,寒風忽然間柔和溫暖。那女人目凝容端,一身柔順和美的絲織衣裙,在她款款走來時輕飄微漾,舉手投足間,有神聖的光芒輝映在人間。

此刻和光輝揚,冬日黯然無華。

鷙的心底忽然有頌歌升起,他解下了背上的琴,跪坐在地上彈奏起來。

“娘!”玄囂朝娘奔了過去,抱住了娘。

一片金光閃現,眾人回頭去看神耕父,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