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棄兒穀

大家圍了上去,果然看到老倉頡用手扒開的泥沙縫間,透著微弱的光來。鷙忙上前用手幫著倉頡扒拉,邦央從自己的鹿皮囊子裏拿出片石刀扔給了鷙。

鷙接過石刀,看了看,心中陡然想起了棘兒,雙眼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南方的夜空。

南方的夜空裏堆積著暗黑的冬雲……

不一會,扒拉出一塊巴掌大的亮光來,摸上去平平的,鷙用刀背敲了敲,錚錚有聲堅硬無比。

“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裏還有發光。”嵯峨丈人一邊驚奇地看著,一邊說道。

“再扒!”鷙說。

沒多久他們就扒拉出一塊兩步多寬的圓形的亮光來,光熒熒弱弱的。再向亮光的周圍用石刀去鏟,就鏟不動了。

鷙站在那亮光上用力蹦跳著。

“這應該就是地臍之眼,你們說的那十六個夜遊神出入的地方,人進不去。”嵯峨丈人說。

幾個人圍著那亮光坐了下來,看那熒弱的光裏,似乎有著日月的影子。

“天亮了,他們還是要回到這裏來的。”老倉頡自言自語地說。

“晨星升起前,他們就會回來。”嵯峨丈人說。

“那就在這等。”老倉頡說。

“等也沒用,你又抓不到他們。”嵯峨丈人說。

倉頡也沒答話,徑直走到了那亮光的中心,跪坐了下來。

“哈哈,你這老身子骨,可擋不了神道。”嵯峨丈人哈哈笑著說。

“好吧,就在這等那二八神回來。”鷙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邦央和象罔。

邦央和象罔都沒作聲。

“那好,就在這等吧,我也沒聽過他們回來的語聲。”嵯峨丈人說。

雖處在這天井的底下,冬夜陣陣的寒風還是能呼旋而至,眾人緊了緊身上的革衣。

“聽封子說,你是看了鳥痕獸跡才去造字的?”鷙問倉頡。

“你聽他胡唚(qìn),那個封子一輩子就知道燒那些鼎鼎罐罐的,仗著自己在窯場搭訕的人多,聽到的事多,到處亂嚼舌根子。看鳥痕獸跡去造字,古往今來誰沒見過鳥痕獸跡,怎麽沒有人造出過字啊。那個封子也見過鳥痕獸跡,讓他去造個字,給我看看。”倉頡哼哼地說道。

倉頡頓了頓,見沒人說話,就接著說道:

“我不是姬氏族的人,我是白水邊上的侯剛人。我生下來就長著這四隻眼,爹媽掖著藏著把我養到了五歲多,最後還是被族裏的大覡(xī)知道了。那大覡說我是不詳之兆,帶著族人逼著爹媽把我丟到了棄兒穀。”

“五歲多的孩子丟在棄兒穀,就是個死啊。”倉頡繼續說道。

“什麽是棄兒穀?”鷙問。

“族裏生下來有殘疾的孩子,養大也是虛耗穀實啊,就扔到寨落西南鳥羽山的一個山穀裏,由著他自生自滅。族裏的人管那兒叫棄兒穀。”

“哦。”鷙應了一聲。

“那是個冬天,棄兒穀裏陰暗潮濕,到處是嬰孩的骨殖和一座座螞蟻墳起的土堆。兩個族裏的男人把我丟在這裏,喝斥我不要再回族裏,回到族裏就會被殺掉。喝斥完他們就回去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啊,就蹲在那兒哭。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倉北海,他是來撿死孩子吃的。我正哭著,覺得有人來,猛一抬頭看見了他,他看見了我的臉,駭的轉身就跑。我心裏也很害怕,那時候小,也不知道跑,就在那裏傻站著。過了一會倉北海雙手攥著個木棍回來了,我不敢動也個敢哭。他半舉著木棍來到我的近前,仔細地盯著我的四隻眼看。那時候他有十二三歲吧,在我眼裏就是個大人。我驚恐地說,爺,你別殺我。他沒答理我,舉著木棍圍著我轉了一圈,放下了木棍,還是盯著我的四隻眼看。末了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我眨巴眨巴了四隻眼,他估計是看我不瞎,拎起我的手就走。”

“陽虛山的那個倉北海?”鷙問。

“是啊。”倉頡回道。

“哦,他是個啞巴。”邦央說。

“他把我拎到了山坳裏的一個山洞前,從洞裏一前一後出來了兩個人。一個前雞胸後羅鍋尖嘴猴腮的矮子和一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柱著個木杖的瘸子,兩人看到我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哈哈大笑,連連向倉北海伸著大拇指。倉北海大聲地啊啊著,拚命地搖著自己的雙手。那個拄著木杖瘸子說,你把他帶來不就是殺了吃的麽,你擺什麽手!?他的話還沒落音,那個矮子就撲向我,把我推倒在地上。”

“雖然那時我才五歲多,這麽多年過去,那天的情景還是如在眼前。”倉頡頓了頓,接著說。

“矮子把我推倒,那個瘸子就拄杖一步跨上來,掄起木杖向我砸來。倉北海為了護我猛地擋在我的身前,瘸子的木杖就砸在了倉北海的頭上。倉北海晃了幾下,沒倒下去,血就從他的頭上流了下來。倉北海站穩了身子,突然一聲怪叫一頭撞向了瘸子,瘸子沒點防備,就被撞倒在了地上。瘸子倒在地上,還想去掄他的木杖,倉北海撲上前去搶,把木杖踩在了腳下。這時,矮子跑上前從後麵扯住了倉北海的頭發往後拉。我坐在地上看見身邊有塊石頭,就抱起來舉過頭頂狠狠地砸向矮子的後腦勺。矮子鬆掉了倉北海的頭發,轉過身看著我。我轉身就跑,還沒跑兩步就被矮子從後麵撩倒了。矮子摁著我就打,我拚命想起身,可起不來,不一會就打的我嘴鼻子都是血。我掙紮著掙紮著就聽見‘嗷’的一聲慘叫,矮子就從我身上滾到了一邊不動了。我轉身坐起來,就看見倉北海一手拿著木杖站在我的前麵,頭上的血還在流著,瘸子在不遠處的地上躺著。再看倉北海晃晃悠悠要站不住了,我連忙過去扶他坐下,他一手捂住頭上的傷口一手把木杖遞給了我,嘴裏嗚嗚呀呀地叫著指著那個瘸子。我轉身一看那瘸子正手撐著地想爬起來,我手拿著木杖卻不知道怎麽辦。倉北海又叫了兩聲,指了指木杖又指了指自己的頭。我知道他是讓我用木杖去打瘸子的頭,可是我的心裏卻是不敢。眼看那瘸子用雙手支起了半個身子,我一下想到,他起來後就會把我殺了吃。我顫顫抖抖地跑到他跟前,舉起木杖照著他的頭就舞了起來……”

“後來呢?”邦央問。

“後來倉北海就成了我們四個人的頭。我們四個人就生活在那山洞裏,一旦沒了食物餓極的時候,矮子和瘸子也還是想著法子把我殺了吃。隻是倉北海雖然聾啞心卻極細,他整日整晚地把我帶在身邊。他帶著我挖陷阱掏鳥蛋掘葛根,慢慢地他就發現了我這四隻眼有問題。那時我的四隻眼聚不到一塊去,心裏總是會有兩個光景。有時候看到個東西,伸手去拿,手伸的地方卻是另外一處。特別是跟著倉北海在山裏奔跑的時候,跑著跑著我就摔倒了。倉北海回過身來,總是茫茫然地看著我。我用手給他比劃著,也比劃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他帶我攀岩壁去掏山鴉蛋,我一失足從崖壁上掉了下來。還好爬的不高,隻是胳膊和腿上搶破了皮。我坐在地上哭,倉北海從崖壁上下來盯著我的四隻眼看。看了一會子,他拉著我的手來到了棄兒穀,撿了一塊頭蓋骨,來到了小溪邊,用一塊石片把那片頭蓋骨琢磨成了一個魚鉤。”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教我釣魚,我知道他這是讓我練眼。剛開始釣魚的時候覺得好玩開心,釣了幾天就膩歪了。我不願去釣魚,倉北海哇拉哇拉地叫著,上來就打我。那是真的打啊,疼啊,我就哭。哭,他打的更狠了,直到我拖著魚竿去釣魚。釣魚最難受的就是吃魚,天天釣魚就隻能吃魚啊,那時候山洞還沒有火,帶著土腥味的生魚肉要多難吃有多難吃。後來,每釣上來一條魚,我看著魚都要幹噦一陣子,才能接著釣,那些日子我恨透了倉北海。後來有一天清早起來,身邊不見了倉北海,心慌著要出去找他的時候,他回來了,悄悄遞給我一包用蓮葉包著的東西。我出了洞打開一看,是一包鹽巴,我知道這是他夜裏去周圍的寨落偷來的。生魚用石刀劃成條,再抹上鹽巴,就好吃多了。就這樣又釣了一段時日,到了我連抹了鹽巴的魚肉也咽不下去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能控製自己的上下雙眼了,我想用上邊的眼看就用上邊的眼看,想用下邊的眼看,就能用下邊的眼看,而且當四隻眼聚在一起看的時候,很遠很遠的物事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心裏高興啊,扔下魚杆我就去找倉北海。見了倉北海,我指著自己的眼,大聲地向他說,我的眼好了,我的眼好了,不用去釣魚了!我說到第三遍的時候,倉北海聽懂了,他‘啊啊’地笑著,抱起我轉了三個圈。”

“我剛開始釣魚的時候,倉北海為了勉勵我,每天在岩洞旁的山壁上,用白堊土畫上一條魚,再在魚的下畫上橫道,釣三條他就畫三道,釣五條他就畫五道。釣了十三條,倉北海伸出兩手給我看,然後畫了一豎,再在一豎的旁邊畫上三道。我知道那一豎表示是十條。從那以後的日子,當我和倉北海用手比劃說不清事的時候,我們倆就會蹲在地上畫。”

“鳥羽山周圍有三個大的寨落,寨落裏會有犯事逃出來的人,來投奔我們這裏,瘸子和矮子是不願意留,但倉北海執意給留了下來。我知道倉北海的意思,人多了,大家相互照應,才能更容易地活下去。後來成倉北海又先後撿來了兩個略有殘疾的棄兒養在山洞裏。人越來越多,倉北海是頭,要管製這些人。他是個啞巴,所以很多事都是先比劃給我,我再告訴大家。一般就是誰和誰帶著網子去捕魚,誰和誰去絆兔子,誰誰誰去後山的梁上采果子等等。晚上回來要清點各人的收獲,收獲多的就多分到食物,收獲少的就少吃。特別是在冬春季的時候,有的人幾天都分不到食物吃。倉北海這樣做,也就是怕有人在外麵偷懶。”

“每天的收獲都要記,時間長了就記不住了。於是我就學著倉北海的樣子,在洞旁的崖壁上圖畫。由於我經常和倉北海在地上圖畫著交流,所以我圖畫的物事他一看就懂,他微笑著向我伸出了大拇指。後來,有誰做了好事,有誰做了壞事,我也都圖畫在崖壁上,以便讓大家都記住。”

“日子一天天過去,慢慢地我也長大了。人多了,這鳥羽山上的食物也漸漸不夠吃了,有兩年都沒有絆到兔子了,蛇也捉不到了。倉北海天天為了食物的事無聲地歎氣。”

“就在那年的初冬,我們的岩洞前來了一個人。一個高大魁偉的男人,一張剛毅的臉上有一雙溫和的雙眼,身後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那人徑直來到了我圖畫的壁前,問說,這是塗抹的什麽?我看來的不是好惹的人,心裏想,是不是我圖畫這些衝撞了什麽忌諱?就連忙走上前去,給那人解釋道,這是我圖畫的,是記下我們每天的收獲的。那人看了看我,對我笑了笑,這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對我的四隻眼不感到驚異的人。他指著崖壁的一處圖畫問我,這是什麽意思?我回說,這上麵表示東山,下麵是果子,再下麵是每個人采摘了多少。那人頷首微笑,又指著一處問我,這裏是什麽意思?我回說,那上麵是雲,雲下麵一點一點的表示下雨了,最下麵畫的是洞口。這裏是說那天下雨了,我們都沒有出洞。那人讚了一句,好!接著又指著一處問,這裏是什麽意思?我回說,上麵的是個月亮,表示是夜裏,有人,這是他的名字。再下麵是伸出的手,最下麵畫的是山外的寨落。意思是這個人在夜裏去人家的寨落裏偷了東西。說到這裏,我趕緊解釋說,我們這裏是決不允許到山外的寨落去偷東西的。事實也是這樣,倉北海認為如果都去附近的寨落偷東西,寨落裏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把我們一個一個都殺死。”

“那人聽完後,就默不作聲地看著壁上的圖畫。看了一會子,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跟我走吧!”

“我先是一楞,然後當我迎上他溫和的目光的時候,我就說了句,“好!”

“我要帶走個人,”我突然想起了倉北海。

“誰?”那人問。

我就走過去把倉北海拉了過來:“他是個啞巴是個好人。”那人說,好!”

“多年以後回想起這件事,我都弄不明白,我不認識那個人,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幹什麽,我怎麽就那麽爽快地答應了跟他走。我想,不是因為外麵有廣闊的天地,也不是我想成為一代聖人。而是因怕留在這鳥羽山,會慢慢餓死吧。”

“倉北海想的應該和我一樣吧。”

“那一年我十七歲。”

“那個人是姬伯軒轅?”邦央問。

“不是,那人是先伯少典。先伯少典把我帶到了有熊大城,交給了風後。風後把我帶到了祖堂,指著後壁懸掛的滿滿當當的一排排繩疙瘩,就給我講起了那些繩疙瘩上記載的物事。”

“大結記的是大事,小結記的是小事。橫繩表物,豎繩記數,正色別類。風後絮絮叨叨地講著,我認真地聽著。可是我越聽越胡塗,到最後心裏麵比那牆上的繩索還亂。就這樣,風後給我講了三天,我也聽了三天。第四天我就去找先伯少典,說我擺弄不清這件事,我還是回去吧。先伯少典笑著對我說,回去的話,這大冬天裏一路沒有吃的,也回不去啊。先在這安頓著,等開了春再說吧。說完他就叫了個人過來,讓那人帶倉北海去劈柴燒火。安排好倉北海以後,他也沒搭理我,徑直就走了。沒有辦法我隻好回到祖堂裏去擺治那些繩疙瘩。”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繩疙瘩上麵的故事我基本上捋順的時候,大城裏來了一位殷殷向學的年青旅人,名字叫伯夷父。有一天伯夷父和先伯少典跪坐在祖堂裏說地談天。那伯夷父說到東南的遠方有個名叫無懷的部落,是在祖堂裏的牆上刻劃來記事。我一聽到這話,我的四隻眼就放出了光來,連忙走上前去,對先伯少典說,我要到無懷人那裏去看看。先伯少典知道我的想法,就說,好。”

“自那以後,我就帶著倉北海漫天下地去遊學。往東我們到過東海,往西我們到過崆峒。向南我們跨過了江水,向北我們到過北海。倉北海的名字就在北海起的,當時我們沿著北海的邊上撿明貝,那時明貝也沒個名字,我看它晶明透亮的,心想就叫它明貝吧。想到這的時候,我就想倉北海還沒個名字啊,別人說起他總是啞巴啞巴的。望著明鏡廣闊的北海,心想就叫他北海吧。”

“天下有人聚落的地方,我們應該都去過,各地人的記事方法都不一樣,有象我們一樣結繩記事的,也有壘石記事的,有魚骨記事的,也有折枝記羊的。反正圖文刻字的不多,多數是像封子那樣的陶工,刻在瓶瓶罐罐上的刻符,表達的意思也不完整,而且零零碎碎的……”

眾人靜靜地聽倉頡絮叨著,那跪臥著的夫諸突然站了起來。

“夜遊神要回來了,你快閃開!”嵯峨丈人急忙對倉頡說道。

“我不會閃開的,我要攔著他們,要我的字。”倉頡圓睜著四隻眼說。

倉頡的話剛落音,就聽見從四周由遠及近傳來紛雜的話語聲。

“今天我先到。”

“是我先到的。”

“今天都平安無事。”

“不一定,野仲好像還沒回來。”

“別擠,讓我先進。”

老倉頡昂起頭,高舉著雙手,大聲喊著:

“你們還我的字來!”

老倉頡的話音一落,一眾喧鬧聲也霎時消失,那倉頡還是好端端地跪坐在那裏。

眾人正要起身,突然從這天臍的西北角閃現出一個巨大的蓬頭亂發的邪神來。那邪神好似被倒拖著飛過來的,隨著一句,“我捉來一個。”就重重地砸向了這天井的中央,倉頡跪坐的地方。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就無影無蹤了。再去看那倉頡,已然倒在了地上。鷙急忙上前把老倉頡摟坐在自己的懷裏,看著倉頡四目緊閉,氣若遊絲,鷙焦急地喊著:

“頡老!頡老!”

嵯峨丈人過來伸出食指探了探倉頡的鼻息,摸了摸心跳,然後把雙手放在倉頡的胸腹間用力地推按著。推按了一會,看倉頡還是沒有醒來,嵯峨丈人就用拇指去掐他的人中。一掐人中,倉頡幽幽地吐了口氣,微微睜開四目,輕聲問道:

“攔住他們嗎?要來我的字了嗎?”

“沒有,你攔不住他們的。”嵯峨丈人說道。

“哦。”倉頡應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這裏陰冷,若是再受風寒他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我們抓緊上去,附近有個寨子,帶他去取取暖。”嵯峨丈人說。

折騰了一會子,天已經微微亮了,諾麽也醒了。看到這個情況,諾麽說:

“我來背他上去。”

“好。”鷙說。

把倉頡扶上了諾麽的背,眾人尋到來時下來的路,邦央騎著夫諸三躍兩跳就上到了這天井的岸上。餘下的人,象罔和嵯峨丈人在前,諾麽背著倉頡在後,鷙幫扶著諾麽背上的倉頡,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攀上了天井岸。

一眾人跟著嵯峨丈人來到了不遠的天井岸村。寨子不大,掘洞為穴,平地上也搭蓋著六七間屋子,眾人到的時候寨子裏的人已經起來了。嵯峨丈人前去打著招呼,看樣也是老相識了。寨子裏的頭人把眾人帶到了一間大點的屋子前,請出了屋子裏的人,把他們讓進了屋子。進了屋子諾麽把倉頡放到了火塘旁,邦央拿來劈柴添旺了塘火,眾人圍著火塘坐了下來。

“這二八神看不見摸不著的,叫又叫不住,那個天臍我們又進不去。我看是沒有辦法了,先回大城稟告軒轅伯,再說吧。”鷙說。

“先別慌,再想想看,還有別的法子麽。”象罔說道。他是怕回大城蹲大圈,恨不得把這字一直找下去。

“能有什麽法子?”鷙邊說著,邊看向了嵯峨丈人。

嵯峨丈人搖了搖頭。

“你是說要撂挑子不幹了!”倉頡用虛弱的聲音生氣地說道。

聽了倉頡這麽說,一時大家都沒了言語。就在這時,從屋子的角旮旯裏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

“那二八神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一有一樣東西能抓住他們。”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屋角旮旯裏歪坐著一位枯槁的老人。老人蜷縮著,渾濁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光亮。

“什麽東西?”鷙問。

“地網。”老人答道。

“什麽是地網?”邦央搶著問道。

“能網兜天底下一切牛鬼蛇神的網。”老人答道。

“哪裏能尋到?”鷙問。

“我們住在這天臍的邊上,先祖就知道有這二八神在這裏出入,所以祖上留有遺言,如果這二八神禍害族裏,可以去河汾交匯之處尋找地母後土,求得她手中丈量大地的繩索,編織成地網,就可以捉住那十六個二八神。”老人回答道。

“這地母後土我倒是見過,隻是怎麽求得她手中的繩索?”嵯峨丈人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人答道。

本來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倉頡聽到這裏,四隻眼突然放出光來:

“走,我們去尋那地母後土。”

“還沒說要去呢,就是去,也要先歇兩天看看你的身體。”鷙接過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