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暗城讖語

“邦央頭上帶著的蛇皮發箍和翎子,是嵐古甸女人出嫁才戴的。她天天帶著,自稱是嫁不出去的邦央。這兩年嵐古甸秋後的三十擔穀子一應送到,隻是秋征,軒轅伯再也不帶著嵐古甸了。聽說軒轅伯的二兒子昌意對邦央有意思,去了幾趟嵐古甸,也不知是真是假。”

封子說到這,翻轉了個身就睡著了。

鷙也睡了,狹小的屋子裏鼾聲一片。

諾麽睡不著,諾麽開始有了想一個女孩子的感覺。那感覺很奇妙,心裏顫栗著,酸澀著,祈願著。

諾麽一夜未睡。

第二天清早,鷙被姬伯軒轅叫到了祖堂,兩人相對跪坐。姬伯軒轅說:

“冬天到了,無論你是要去哪裏,等樹上能睡著覺再走吧。”

“好。”鷙回答說。

“跟我學琴。”姬伯軒轅道。

“好。”鷙回答道。

“彈琴首先是跪姿,腰要直,背微彎,兩肩放鬆,這樣才能秉天地之正氣。來,彈一首你最初學的曲子,我聽聽。”

諾麽就把跟那個家夥學的曲子,彈了一遍。

鷙彈完,姬伯軒轅就微微笑了起來:

“你彈的這曲子能引來群鳥,是不是?時間長了落一身鳥屎。這是個夜裏彈練的曲子,彈到至臻,能引來鳳凰。這曲子是誰教你的?”

“那人沒告訴我他的名字。”鷙不想扯出那個家夥,隨口回答道。

“這曲子有名字嗎?”姬伯軒轅問。

“沒有。”

“哦,”姬伯軒轅想了想說:“就叫‘鳳凰操’吧。”

鷙點頭稱是。姬伯軒轅又說:

“你彈的這首‘鳳凰操’,指尖上有魔性。你認真練,我慢慢給你改。”

從此以後,鷙每天都到祖堂,跟姬伯軒轅學琴。

冬天來了,冬天來的快,刮了一夜的西北風就凍的伸不出手來了。庫房分衣裳,諾麽和鷙都分到了一件葛布的長衫,一件半大的毛氅。

鷙在祖堂學琴倒是心不染塵,這諾麽在窯場幹活就心不在焉了。他幹一會活總會向西看看,有沒有人來。封子拍著他的頭說,生瓜蛋子,開始想婆娘了。把諾麽說的一臉通紅,多虧諾麽的臉黑點。

邦央來了,邦央還是一身甲革,外披紫貂大氅,脖子上圍著個黑色的葛巾,頭上還是插著那個翎子。諾麽看見邦央走來,心就呯呯地跳,等到走近了就低頭幹活,不敢看了。

“我的三紮兩指的罐燒好沒有?”邦央問監工的封子。

“不是說過了嗎,我的窯小,燒不出來。”封子回道。

“我的麅子呢?”邦央問。

“那天喊你扛走,你不扛走,又不能擱我這裏等它臭,我交到府庫去了。這冬天了,我給府庫說一聲,有人打到麅子,給你留著。”封子說道。

諾麽在邦央和封子說話的時候,兩眼直直望著邦央,等邦央覺察到轉頭看向他,他就慌亂地低下頭去找活幹。

“他們打的麅子怎麽能和我的比。他們能打到隻有我才能扛起來的麅子嗎?我的麅子毛色又好,肉又香。”邦央悠悠地說道。

“你、你、你就是說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罷了!”邦央說話的神態和說出來的話,把封子氣得胡子亂顫。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喊:小好的娘和小青的媽打起來了,兩人死薅著頭發,分都分不開。封子聽了聽,南邊果真傳來喧鬧聲。本來不喜歡看熱鬧的封子,為了躲開邦央,轉身去看熱鬧去了。邦央站在那裏,看著幹活的諾麽。想過去給諾麽說句話,心一亂,又想不起來怎麽說。諾麽心慌意亂,連幹活的手都不聽使喚。

這時一個弓腰駝背的男人快步向窯場走來,來到窯場,看見諾麽就衝上前抓住了諾麽的衣襟,說道:

“你怎麽說我給軒轅伯做靴,故意把靴做小,讓軒轅伯走起路來忸忸怩怩,象個新婦人?你這人心倒有多歹毒!你是個什麽心,你是個什麽意,你現在就給我說明白!”

諾麽懵了,想到邦央還在旁邊看著,他就慌亂了起來:

“我、我、我、……”

邦央衝了過來,一把打掉那人抓著諾麽衣襟的手:

“你是誰?”邦央問。

“我是於則 。”

“他才來這城幾天?認都不認識你,怎麽會說你的壞話!胡說八道,你給我滾!”邦央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那人。

那人被邦央的威勢嚇到,恨恨地說:

“你等著,你等著,我要你好看!”

說完轉身走了。

諾麽還在那懵著呢,又衝來一個細杆瘦條的男人,也是衝上前一把抓住諾麽的衣襟:

“你怎麽說我給軒轅伯做衣裳,故意把一個肩做寬一指,一個肩做窄一指,好讓軒轅伯穿起來斜腰拉胯象個二流子。你這人心倒有多歹毒!你是個什麽心,你是個什麽意,你現在就給我說明白!”

諾麽的心裏就更慌亂了:

“我、我……”

邦央從那人的後麵走了過來,一把打掉那人抓著衣襟的手:

“你是誰?”邦央問。

“我是伯餘。”那人回答道。

”他才來這幾天,認都不認識你,怎麽會說你的壞話!胡說八道,你給我滾!”邦央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那人。

那人被邦央的威勢嚇到,恨恨地說:

“你等著,你等著,我要你好看!”

說完轉身走了。

諾麽還在懵著,又衝來一個圓溜肥球的男人,也是衝上前一把抓住諾麽的衣襟:

“你怎麽說我給軒轅伯做冕冠,故意做歪,好讓軒轅伯看上去,歪戴個帽子斜溜個眼。你這人心倒有多歹毒!你是個什麽心,你是個什麽意,你現在就給我說明白!”

諾麽徹底懵了。

邦央從那人的後麵走了過來,一把打掉那人抓著衣襟的手:

“你是誰?”

“我是胡曹。”

“他才來這幾天,認都不認識你,怎麽會說你的壞話!胡說八道,你給我滾!”邦央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那人。

那人被邦央的威勢嚇到,恨恨地說:

“你等著,你等著,我要你好看!”

說完轉身走了。

諾麽在那懵著,邦央弄不明白,一時也想不起來要給諾麽說什麽。就在這時候封子回來了,邦央轉身對封子說:

“你不還我的麅子,我就天天來!”

“你有本事,你就天天來吧。”

“嵐古甸的女罕,在有熊大城還是能找到地方住的。”邦央說完轉身走了。

諾麽抱著頭蹲了下來。封子看著諾麽出神的樣子,以為是小夥姑娘間的情事,就笑著搖了搖頭走進棚子裏。

諾麽的心裏正混亂地想著,姬伯軒轅的二兒子昌意挺著矛衝進了窯場:

“大膽的諾麽,你怎麽說我上嵐古甸去,是想邦央的好事,是和我爹爭女人?”

說完也不等諾麽回話,挺矛就向諾麽刺了過來。諾麽滾在一旁,操起了一根燒火棍,兩人就打在了一起。

昌意是白臘杆的長矛,上下翻飛,猶如入水的蛟龍。

諾麽是短粗烏黑燒火棍,左右騰挪,猶如上山的彪虎。

打著打著,大家就隻能看到黑與白的纏繞,看不到人了。

“快來看啊!昌意和諾麽打起來了。”大城裏就有人們就呼喊了起來。

不一會就湧來了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

二人打的正酣,嫫母快步走了過來,分開人群,大喝一聲:

“給我住手!”

兩人停了下來,諾麽望向那嫫母,雖說長的不是好看,卻極是威嚴。那嫫母想問問怎麽回事呢,城裏人又喊起來了:

“城西的牟夷公婆都打的血頭血臉了啊!”

嫫母看昌意拿的是矛,諾麽拿的燒火棍。就指著諾麽說:

“你把燒火棍放下!”

然後指著昌意說:

“你去畫個大圈蹲著。”

說完怱怱往城西去了。

姬伯軒轅從外麵回來,剛進城,就聽見城裏城外的人跑著喊著:

“快去看啊,昌意把諾麽捅死了!”

姬伯軒轅大吃一驚加快步伐向城裏走去。

昌意蹲在大圈裏,聽見滿城的人都喊著自己把諾麽捅死了!就想著,我捅到他了嗎,第一矛,第二矛,第三矛……

正想著,抬頭一看,爹朝自己走來,心就慌亂起來。

姬伯軒轅一看昌意蹲在大圈裏,一臉慌亂的樣子,大怒!對隨從說道:“把他綁起來,帶回祖堂!”

帶到祖堂就把昌意給綁了起來。被綁起來的昌意辯解道:

“爹,我不是故意的。”

“還說不是故意的,人都死了,給我打!”

兩邊的人把昌意摁倒在地,掀開皮裙就打。昌意是搶天呼地地嚎啊。

嫫母處理完牟夷公婆的事,回頭再來處理昌意和諾麽的事。來到蹲大圈的地方一看,沒有昌意。心中大怒,向祖堂走去。還沒到祖堂,就聽到祖堂傳來的嚎聲。匆匆趕到祖堂,看到姬伯軒轅正支使人,把昌意摁在地上打,高聲責問道:

“住手!你逮著個孩子打什麽?!”

嫫母邊說邊過去扶起昌意。昌意屁股痛地站也站不起來,坐更坐不下去,隻能跪在地上趴伏著。

“那諾麽總是對姬氏人有功,他、他能把人家給捅死了!天下的人,會怎麽看我們姬氏人。再給我打!”姬伯軒轅氣呼呼地指著昌意說。

“諾麽活的好好的,我剛才走過來還看見他,你怎麽說死了?”嫫母叉起腰問道。

“滿大城的人都喊,諾麽被昌意捅死了。”姬伯軒轅說。

“哦,我好像也聽到,我知道諾麽活的好好的,就沒去在意。”嫫母想了想說,然後低下頭看著昌意問道:“我讓你去站大圈的時候,諾麽什麽事都沒有,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我覺得我可能有一矛捅到他了,我走後,他倒下了。”昌意說。

“你的矛尖上有血嗎?”嫫母問。

“這、這、這倒沒看。”昌意囁嚅著說。

“再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姬伯軒轅氣得搖著頭,指著昌意說。

“打什麽打,要打打你自己。諾麽沒死,你逮著孩子一個勁地打,這要傳出去才是天大的笑話呢。什麽都先別說,先問問孩子吧。”嫫母說完,低下頭看著昌意問道:“你為什麽去找諾麽打架?”

“這……”昌意。

“這什麽這,快說!”姬伯軒轅吼道。

“我和牟夷正在祖堂裏整理做箭枝的羽毛,於則跑過來對我說:諾麽說,我上嵐古甸去,是想邦央的好事,是、是、是想和我爹爭女人。”昌意小心地說道。

姬伯軒轅一臉的憤怒。

“作靴子的那個於則?”嫫母問。

“是。”昌意答道。

“來人……”姬伯軒轅高喊。

“你咋呼什麽,讓孩子把話說完!”姬伯軒轅剛喊出聲,就被嫫母給打斷了。

“繼續說。”嫫母對昌意說。

“於則說了,我也沒信。過了一會伯餘來了,也給我這麽說,我就開始半信半疑了。”

“作衣裳的那個伯餘?”嫫母問。

“是。”昌意答道。

姬伯軒轅又想喊,被嫫母用眼神止住了。嫫母低下頭對昌意說:

“繼續說。”

“最後胡曹來了,當他把那些話又說一遍,我怒火中燒,拎起長矛就衝向了窯場。”昌意忍著疼講完了,又開始呻吟起來。

“作冕冠的那個胡曹”嫫母問。

“是。”昌意答道。

“來人,把於則、伯餘、胡曹給我帶到祖堂來。”姬伯軒轅高聲喊到。

不一會,三個人被帶來了,三個人抖如篩糠。

三個人都聽到滿城人喊,諾麽被昌意捅死了。三個人都知道闖下大禍,躲在屋裏,瑟瑟發抖,不敢出門。現在被帶到了祖堂,三個人都知道,這一來就不知是死是活。隻是三個人都不明白,另外兩個為什麽也抖如篩糠。

姬伯軒轅看到三個人抖如篩糠的熊樣,大怒,指著三個人喝問道:

“說!你們三個是誰刻出的這個邪惡的點子,來陷害昌意和諾麽的?”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來人!給我打!”見三個人都不說話,姬伯軒轅喊道。

一聽說要打,三個人撲通一聲趴伏在地上,爭著搶著要說。

嫫母過來,攔著說:

“別打!別打!先聽聽他們怎麽說。於則,你先說。”

“我在門口做靴,走過來一個人,對我說:諾麽說,你給軒轅伯做靴,故意把靴做小,讓軒轅伯走起路來忸忸怩怩,象個新婦人。我想這話可不能這麽說,傳到軒轅伯的耳朵眼裏,是要治罪的。我就去窯場,找諾麽討個說法。找到諾麽,我才剛說一句話,從旁邊過來一隻母老虎對我又推又搡,拉扯得我的兩個胳膊,到現在都還疼。回到屋作靴子,胳膊疼幹不了,我就坐在門口生著悶氣。那人又來了,那人對我說:諾麽還說,昌意上嵐古甸,想邦央的好事,是想和他爹爭女人。我正氣頭上,一聽這話我就跑去告訴了昌意。想讓昌意教訓一下那個諾麽,給我解一口氣。”於則說完,大鬆了一口氣,也就不那麽抖了。

嫫母又問了伯餘、胡曹,三人說的大至相同。

“那一隻母老虎是誰?”姬伯軒轅問。

三個搖搖頭,表示不認識。趴伏在地上呻吟著的昌意說:

“應該是嵐古甸的邦央。”

“哦,我去嵐古甸一趟。”姬伯軒轅說完轉身就走。

“回來!”嫫叉起了腰:“話還沒問完,你上哪去?爺倆輪番上嵐古甸,無怨人家說你們爺倆爭女人。過來,你來問話。”

“你們說的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姬伯軒轅走回來問道。

“男人。”三個人一齊回答道。

“是大城裏的人嗎?”姬伯軒轅問道。

“是的,一看就非常熟悉,但仔細想卻又想不出來到底是誰。”三個人一齊回答道。

“說話的語調呢?”姬伯軒轅問道。

“和城裏的人一樣。”三個人一齊回答道。

聽到這裏嫫母突然想起什麽,對三個人說:

“快去,抓緊去,你們三個在城裏分頭去找那個人 。”

於則、伯餘、胡曹分頭去找那個人去了,姬伯軒轅沉思著說:

“嵐古甸的邦央,一定和那個人有什麽幹係。我要去趟嵐古甸。”

“哎喲……”昌意的屁股又疼了起來。

“回來!”嫫母叉起了腰:“你這麽想去嵐古甸,兩年前你為什麽不把她背回來?”

“那時怎麽背,那麽多的族長和勇士,我背個女人回來,我怕傷及威望啊。”姬伯軒轅認真地說。

“你還知道要威望?今天的事會象風一樣傳遍天下,把你一世的英名掃光!你還念念不忘嵐古甸的邦央。現在全大城的人都知道,邦央隔三差五的來大城,到大城就直奔窯場,是因為邦央看上雄士諾麽。恁爺倆就死了這份心吧。”

“哎喲……”昌意的屁股又疼了起來。

“小好的娘和小青的媽媽以及牟夷公婆,也都提到有人攛掇。我得讓他們也去找找。”嫫母說完轉身走了。

看看每個男人,都像那個人,再仔細看看卻又不是。弓腰駝背的於則、細杆瘦條的伯餘和圓溜肥球的胡曹三個人,找到天黑也沒找到。回到祖堂被姬伯軒轅著人狠狠打了一頓,把三個人打的呼天搶地地號。尤其是那個圓溜肥球的胡曹,殺豬般地號了一夜。

在胡曹的號叫聲中,姬伯軒轅一夜未睡。

第二天清早,叫來了十大長老。十大長老分列祖堂兩邊,巫鹹跪坐在堂前。姬伯軒轅簡單把城裏昨天發生的事,向十位長老說了一遍,然後高聲說道:“為城之安寧,欲頒禁令:禁傳言,禁信傳言,違令者決立斬!”

“好好好。”十大長老齊聲說道。

“卜之?”巫鹹問道。

“卜。”姬伯軒轅回道。

巫鹹從黝黑的皮囊子裏掏出了一個削磨光滑的牛肩胛骨,放在祭台上,然後直跪在祭台前,口中喋喋,禱祝列祖列宗。禱祝完畢,起身從祖堂的地火盆裏,夾了一塊炭火,放在了肩胛骨上灼燒。聽到卜(bó)的一聲,巫鹹從祭台上拿起肩胛骨,抖掉炭火,仔細去察看肩胛骨上的裂紋。察看完畢,巫鹹跪在了地上,向著姬伯軒轅說道:

“伯,大凶之兆。”

姬伯軒轅沒有搭理巫鹹,向堂外喊道:“著傳令!”

傳令早在堂外候著呢,一聽吆喝,來到了堂前。

“令:禁傳言,禁信傳言,違令者決立斬!”姬伯軒轅頒布了禁令。

傳令從堂簷下,拿出傳令的梆子。敲著梆子繞著大城,高聲喊著:“禁傳言,禁信傳言,違者決立斬!”。

下禁令的第一天的正午,天空就陰了下來,大城裏一絲風都沒有。

第二天第三天,天上的雲就更厚重了。大城裏的人倒是相安無事,偶爾能聽到孩子的笑聲,大人的笑聲就聽不到了。

第四天,厚厚的雲層已經使大城黑暗了下來,大白天已經有星星點點的人家點起鬆明子了。從這一天起公雞就不司明了……

第五天,家家燃起了鬆明子,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了。老人給孩子們說,從沒見過這樣的天啊,這是不讓人再看到太陽、月亮和星星了嗎?人們開始恐慌起來,恐慌使人們覺得有熊大城在黑暗中慢慢地往下沉。

也就是在這一片恐慌之中,一道惡毒的讖語,像毒蛇一樣,爬進了大城裏人的心中。

第六天,姬伯軒轅舉著鬆明子,在大城裏巡視。發現人們都遠遠地躲著他,甚至有人看見他,轉身就跑。他想進一家屋裏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鬆明子舉進屋子,他大吃一驚,這是一間空屋子。

他挨家挨戶去查,就發現了一間接一間的空屋子。這就不是吃驚了,姬伯軒轅感到的是恐懼。他停下了腳步,轉身向祖堂走去。來到了祖堂他跪坐席墊之上。

這大城黑了幾天,人們耐受不住,跑走了?這天上怎麽會一絲風都不刮?總是想明天來一陣風,天就晴了,這都六天了,這天是怎麽了?禁令是在卜之大凶的情況下,自己執意發的。天是在頒禁令那天開始陰下來的,難道是這道禁令有違祖意?想到這裏,心道,明天祈祖吧,祈求列祖列宗,祈請父神少典,看看能不能救救這有熊大城。

第七天,姬伯軒轅起身就去找十大長老,沒尋到一個。去找巫鹹,也沒見個人影。姬伯軒轅的心就黑暗了下來,比有熊大城還要黑暗。暗黑中的有熊大城尚有零零星星的鬆明子在照亮,而姬伯軒轅的心底的黑暗,卻無擦石之星。

“是天要毀我這有熊大城嗎!”姬伯軒轅仰天一聲狂嘯。

回到祖堂,姬伯軒轅默默流淚跪伏在祖堂裏。心裏禱念著列祖列宗,心裏禱念著父神少典。禱念著禱念著,姬伯軒轅的心裏就閃起了一道光亮!

那是父神少典滌魂**魄的厲目之光!

從小到大,每當姬伯軒轅軟弱、怯懦、懈怠的時候,就能看到這厲目之光。從小時候害怕這厲目之光,到長大後被這厲目之光所激勵鼓舞,厲目之光使姬伯軒轅從一個懵懂的孩童,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父神降臨黑暗的有熊大城,用厲目之光滌**了姬伯軒轅心中的黑暗!

姬伯軒轅在羞愧中站起身來,抹幹了臉上的淚水。他舉起鬆明子,走出了祖堂。看到窯場還亮著光,他向窯場走去。

窯場的鬆明子是插在屋外的,黑暗的屋子裏,坐著三個人。

“諾麽,你怎麽還不走?”封子問。

“我是來跟你學盤爐子的,你不走我上哪去?”諾麽說。

“如果那讖(chèn)言成真呢?”封子問。

“那我就站在你的身前,給你擋住那天之血厲。”諾麽認真地說。

“哈哈哈,好!就衝你這句話,我就不走了!”封子大笑著說。

“鷙,你怎麽還不走?”封子問鷙。

“三個人在一起,你們都不走,就我一個人走了,那顯得我這個人多瓤。”

三人正說到這兒,一支鬆明子探進了屋子。來人向屋裏望瞭望,進了門。轉身把鬆明子插在門框上,就挨著封子在蒲墊子上坐了下來。

一看來人是姬伯軒轅,封子就把頭低了下來。諾麽看封子把頭低了下來,諾麽也把頭低了下來。鷙看封子和諾麽都把頭低了下來,鷙也把頭低了下來。

良久,姬伯軒轅低沉著聲音問:

“你們三個人低著頭幹什麽?”

“等你走。”封子回答道。

“哦。”姬伯軒轅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想走,看了三人一眼,當看到諾麽時,他的心中一亮,又坐了下來。

“諾麽,你戰勝了鬼斧祈伯直豐,於姬氏人有恩有功。你有一塊免死的玉牌,到底隱藏著什麽邪惡的事情,你說出來給我聽聽。”姬伯軒轅對諾麽說。

“就一塊啊?不說,說了就沒了。”諾麽說。

“那就兩塊。”姬伯軒轅說。

“真兩塊?”諾麽問。

“真兩塊。”姬伯軒轅應道。

“那是一道讖語:昆侖之墟豹尾虎齒蓬發戴勝的西王母,已向有熊大城降下天之血厲,五天之內,有熊大城將成為一座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