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就相中了龜田宏一做女婿的盤秀姑,時時催促王滿娥與龜田宏一盡早結婚。當然,從內心來講,這是王滿娥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但是,每當想到那次鄉公所的幹部說的“特務、叛徒”,想到龜田宏一“不知道是哪裏的人”而打不出介紹信、辦不出結證婚證時,王滿娥又悲從心中起,為自己這輩子與龜田宏一有緣份卻無法結婚而悲傷不已。盤秀姑當然不知道這些,隻知道王滿娥與龜田宏一感情相當好,卻怎麽也不願意結婚成家。

一天,哥哥王承忠十分高興地來到王滿娥的房間,拿出一張介紹信遞到王滿娥眼前,介紹信上赫然蓋著井灣鄉公所坦洲村和井灣鄉公所的公章,上麵寫著李木生的名字及出生年月。王滿娥因為不識字,瞟了一眼王承忠手中的那張紙條後卻不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東西,便問道:“哥,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待會你交給啞子,他會知道的。”王承忠將那紙條遞給王滿娥後賣著官腔道。

“不,你不告訴我,我不要。”王滿娥見哥哥有意賣官腔,故意回過頭去,連看都不看一眼哥哥遞過來的那張紙條。

“真的不要?那我就將他撕了,看你後悔不後悔!”王承忠見王滿娥瞟了一眼那張紙條後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他手中的那張紙條,立即將它高高舉起,高聲說道。

“你撕就撕吧,反正我不要。”王滿娥故意說道,語氣似乎還很強硬。

“真的不要?那我就撕了噢!”王承忠見王滿娥連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十分吃驚,再一次賣弄官腔道。

“撕吧,反正我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與我無關。”王滿娥見王承忠仍然在賣弄官腔,大聲說道。

“好,好,我撕了,因為這東西隻跟啞子有關係,跟你沒一點關係,跟你沒關係的東西撕掉它你肯定不心急。”王承忠邊說邊用雙手做撕那紙條的樣子。

“呃,別撕,別撕。”王滿娥聽王承忠說那紙條跟龜田宏一有關,立即回過頭來,勸阻王承忠別撕那紙條,並伸手去搶那張紙。“哥,算我求你了,你說說,那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麽東西。”

“這上麵寫的東西很簡單,但是,對於你來說卻很重要。”王承忠故意拖延語氣道。

“哎,哥,你就別賣官腔了,快說吧,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麽東西?”王滿娥懇求王承忠道。

“好,那我就讀給你聽聽吧。”本來也並不識字的王承忠拿著那張紙條故弄玄虛,擺弄了好一會兒後,裝模作樣地說道。

“好,謝謝哥哥了。”

“介紹信,九疑山鄉公所:茲介紹我村第六組農民李木生,男,1926年3月6日出生,前往你所辦理結婚登記手續,望接洽是荷。井灣鄉公所坦洲……”

“哥,你小舅子要結婚,關啞子屁事啊?”王承忠的介紹信還沒有念完,王滿娥立即打斷他的話道。

王承忠一聽,並沒有跟王滿娥計較,隻是低頭在她的耳朵旁邊耳語起來。

“真的?”王滿娥一聽,又驚又喜,立即反問道。原來,哥哥王承忠為成全自己與龜田宏一的婚事竟然想出移花接木的辦法,假借白癡李木生的身份,讓自己與龜田宏一結婚。

“隻能這樣了,不然的話,你和啞子永遠都結不了婚。”

“那介紹信是真的嗎?”王滿娥依然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你看,這個是坦洲村蓋的紅印,這個是井灣鄉公所蓋的紅印,絕對是真的。但是,今後我們家的負擔就更重了,因為平白無故增加了一個白癡……”

“絕對是真的?”王滿娥聽說這介紹信是真的,見王承忠又說得那麽輕巧、幹脆,隻對那介紹信感興趣,不知道王承忠後麵說了什麽,立即打斷他的話反問道。

“不信你拿給啞子看看吧,然後讓他跟你解釋,你總該相信了吧。”

王滿娥覺得王承忠說得有道理,立即拿著那張紙條去找龜田宏一。當龜田宏一看了看紙條,聽王滿娥問紙條上寫的是否與王承忠所說的一致時,龜田宏一連連點頭,卻不知道王滿娥拿著這張紙條為什麽如此高興。

王滿娥得到這張介紹信的真實證言後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於是返回來問王承忠:“哥,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能不知道?”王承忠見王滿娥返回來找自己,還未等王滿娥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其實,那次你跟啞子去魯觀鄉公所谘詢結婚的事的第二天,鄉公所的張秘書就找我去問話,問你是不是計劃跟井灣區坦洲村的李木生結婚。當時我一聽,大吃一驚,心想,李木生是我妻子的弟弟,是個白癡,除了知道吃知道喝以外,什麽都不知道,我妹妹怎麽可能嫁給他呢?冷靜地想了想之後,我估計你是在搪塞張秘書,於是就附合著說有這麽回事。張秘書得到我的證言後消除了顧慮,再沒有問什麽。此時,他的話卻激活了我的思維,心想,你帶回來的啞子因為不知道是哪裏的人,打不出介紹信,何不借用我那白癡內弟的身份成全你和啞子的婚姻呢?這樣想著,我就找我嶽父嶽母商量,決定將白癡李木生接到我們家來供養,名義上讓你跟李木生結婚,事實上讓你跟啞子結婚,這樣達到了兩全其美的目的。我嶽父嶽母家本來就窮,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聽了我的建議後十分高興,當即答應了下來,立即找到坦洲村的幹部為那白癡開了這個介紹信。”

“哥,魯觀鄉公所的人真的找你去問了話?”

“他們不找我去問話,我怎麽知道你說出了我那白癡內弟李木生?”

“當時我也是被逼的啊,因為鄉公所那幹部問啞子是哪裏的人,如果說不出他是哪裏的人的話,就說他是特務、叛徒,當時我急了,因為我不認識任何一個外鄉人,情急之中隻好說出了小舅子李木生的村子和名字,幸好那人聽後再沒有說什麽,不然的話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啊。”

“還是幺妹聰明啊!你這麽一說,鄉公所的人找我一核實,我將計就計,假借那白癡之名為你弄到了這個介紹信,讓你和啞子有了機會結婚。”

“哎,當時我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啊!因為我不認識外村人,更不知道外村人的名字,隻好說出了小舅子的名字,不想,那幹部聽了我說的有名有姓有村子的人後竟然完全相信了。說實在的,哥,當時我冷汗都嚇出來了啊!”

“那有什麽關係,你隨便說個外鄉的人哪個知道,哪個去查個水落石出?何況這個李木生是有名有姓實實在在存在的人……”

“哥,我有點擔心……”還未等王承忠說完,王滿娥打斷了他的話道。

“還有什麽擔心的?”王承忠未等王滿娥說完,反問道。

“我怕別人知道我們調包的真相,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哎,怕什麽怕,我早就跟我嶽父嶽母說好了,我們名正言順以結婚的名義將那白癡接到我們家來供養著他,哪個知道?”

“家裏白白地供養一個白癡,爹娘不反對嗎?”

“我早就跟他們商量好了,為了能成全你和啞子的婚姻,他們都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也隻能這樣了。”

“那李木生知道這調包的事後怎麽辦?”王滿娥聽了王承忠的話後依然十分擔心。

“哎,那個白癡知道什麽,他除了知道吃知道喝還知道啥?你放心,隻要有吃有喝,他根本不知道什麽結婚不結婚,他連男女都分不清。”

“哥!”王滿娥一聽,十分感謝王承忠,叫一聲“哥”後撲進了他的懷裏。

“走走走,快要結婚的人了,別小孩子氣息了,趕快去告訴啞子。我敢肯定,啞子比你還高興。”王承忠拍了拍撲在自己懷裏的王滿娥的背,催促道。

“哥,你真壞!”王滿娥一聽王承忠提到“結婚”二字,猛擊他一拳,挺直腰後離開了。

“哎喲,你這個死丫頭,竟然敢打哥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做了好事竟然還遭雷打。”王承忠見王滿娥一路小跑著離開的高興勁兒,打心眼高興,卻又埋怨道。

“哥,我會記住的,我的好哥哥。”王滿娥丟過一句話後,將門“哐”的一聲拉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