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自從跌入懸崖後，王滿娥原認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日思夜盼的父母和鄉親們了，然而，怎麽也沒有想到，當自己奇跡般地從懸崖絕壁處走出來、回到生她養她的村莊後竟然遭到父親和男朋友的種種懷疑與猜測以及鄉親們異樣目光的審視，讓自己覺得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判若兩人。過去，父母對自己十分寵愛，鄉親們對自己十分友好，現在卻處處充滿鄙視，充滿殺機，使自己無法安身。王滿娥越想越覺得與其被人救出懸崖絕壁而被鄉親們懷疑、嘲笑，遭受種種非議，遭受爹爹和王春祥的譴責，還不如跟啞巴在那懸崖絕壁處過上過去那種和和美美、相互依賴的似人非人的野人般的生活。
“幺妹，要想開些，別人怎麽說讓別人說去……”正當王滿娥愁眉不展，內心十分痛苦之際，富有同情心且善於理解人的盤秀姑來到裏間，開導王滿娥道。
“娘！”王滿娥見母親來到自己身邊安慰自己，還未等母親的話說完，一頭紮進盤秀姑的懷裏緊緊地抱住她大聲哭泣起來。“幺妹在那懸崖絕壁處確實是靠啞巴幫助，與他相依為命，但從來沒有做那事，如果做了，遭雷打火燒！”
“孩子，娘知道，娘相信你。既然你和他沒有做那事，就不要哭泣，應該昂首挺胸堅強麵對現實，絕對不能在鄉親們的冷言冷語麵前一蹶不振，知道嗎？至於你爹爹那兒，我來跟他解釋，千萬不能跟他計較。其實，剛才你根本不應該說那麽多，別人怎麽猜測讓別人猜測去，因為你越解釋，別人越是猜疑，最終越是解釋不清。我們瑤家人不是有句古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嗎？你心裏沒有那回事，誰怕誰呀！”
王滿娥聽了盤秀姑的一席話後，似乎領悟到了什麽，立即停止了哭泣，抬頭望了望母親，將她抱得更緊了。
“孩子，要堅強、勇敢些，千萬不能哭壞，更不要氣壞自己的身子啊，家裏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知道嗎？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啞巴是哪裏的人，你得趕快去照顧他，千萬不能將他涼在一邊，冷落了他。因為他來到我們這邊遠的九疑山，人生地疏，沒有任何親人，一時下落都沒有，此時他的痛苦一定不比你輕，你趕快去陪陪他，娘給他去收拾一下東屋那間空房子，讓他暫時借住在咱家，等什麽時候弄清楚了他家住哪裏，再將他送回家。”盤秀姑見王滿娥停止了哭泣，接著跟她說道。
王滿娥聽了母親那既關心又支持自己的言辭後，再一次從盤秀姑懷裏抬起頭來，用近乎讓盤秀姑無法理解的目光仔細看著她。
“去吧，幺妹，我相信此時啞巴絕對比你還痛苦。你盡管受到了你爹爹和王春祥的指責和鄉親們的猜疑，可是，最起碼的你已經找到了家，而他現在竟然連家都沒有找到，你說他痛苦不痛苦啊！去吧，趕快去陪陪他，帶他去熟悉一下周邊環境，以免他內心再生痛苦。相信娘吧，娘一定會做你的堅強後盾，支持你。”盤秀姑見王滿娥滿臉孤疑地看著自己，輕輕地為她理了理那淩亂的頭發道。
“娘！”聽著母親盤秀姑那誠摯的言辭，王滿娥大喊一聲，再一次撲進了盤秀姑的懷裏，哭泣起來。
“去吧去吧，要知道，哭隻能消消內心的怨氣，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要想別人不懷疑、猜忌你，必須拿出實際行動來證明給大家看，隻有這樣才能解除鄉親們對你的猜疑。”盤秀姑見王滿娥又傷心地哭開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說道。
“娘，他王春祥不是人，當初遇見狼的時候拋棄我，現在竟然又當著鄉親們的麵說出那種話……”
“哎，快別提他王春祥了，我早就知道他是靠不住的，隻是你爹爹當年喝醉了酒，一時糊塗而訂下了這門娃娃親。其實呀，在你跌入懸崖、失蹤後不到三天，王春祥就和他爹爹上門來……”盤秀姑見王滿娥又提到了王春祥，立即打斷了她的話，長歎道。
“他爹爹和王春祥上門來幹什麽？”聽母親說自己失蹤後不到三天王春祥和他爹爹就上門來時，王滿娥十分驚訝，立即追問道，似乎馬上就想知道結果似的。
“哎！王春祥和他爹爹太不講感情了，可能是王春祥早就知道你葬身狼口了，你失蹤三天後他們就上門來索退彩禮，兩個月後就與鄰村的陶冬梅結了婚。”
“什麽？王春祥結婚了？”
“是啊，他早就結婚了。”
“難怪他當著眾人的麵責問我、傷害我，他王春祥簡直禽獸不如！”王滿娥聽了盤秀姑的回答後，幾乎是在自言自語。
“哎，快別提他王春祥了。當初啊，因為家裏一時拿不出彩禮錢，要他家裏緩一緩，王春祥一家翻臉不認人，硬逼著不行。你爹爹沒辦法，隻好將家裏那兩頭正在長膘的仔豬和那頭母水牛讓他們趕去抵彩禮了。哎，當時啊，鄉親們都說王春祥的家人太無情無義了，我們家還在喪女之痛中，他家裏人就上門來趕豬趕牛，簡直連禽獸都不如啊！哎，沒辦法啊，這彩禮收是收了，現在人又沒了，不退不行啊！”
“王春祥簡直不是人，當初對我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然而，我隻是幾個月不在家就翻臉不認人，看姑奶奶今後怎麽收拾他。”王滿娥聽盤秀姑這麽一說，氣不打一處來，怒吼道。
“幺妹，快別說瞎話了，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別再提了，王春祥早就結婚了，如果你再去糾纏，到時候鄉親們又會怎麽說呢？快快快，你還是去陪那啞子，人畢竟是有感情的，既然他來到了我們這個家，我們就要給他個家的感覺，千萬不能讓他再次受到傷害，知道嗎？”
“娘，實話跟你實說吧。當初跌入懸崖絕壁時，不知昏迷了多久，那啞巴不僅沒有乘虛而入強行占有我，而且還為我找吃的、喝的，竭力伺候我，才讓我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後來我們相依為命，他什麽都讓著我，為我著想，特別是天氣越來越寒冷時，更是護著我，將僅有的一件雙層衣服讓給我穿，並為我鋪上厚厚的茅草。在一個十分寒冷的夜晚，我冷得渾身發抖，為避風寒，絕望中我將他緊緊抱住，想互相取暖，然而，當我緊緊地抱住他，盡管他**難耐，卻拒絕了我。他的這一舉動更堅定了我的信念，認為他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男人。因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次次將他緊緊地抱住，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對我有丁點兒非份之舉。哎，那種經曆你是沒有經曆過啊，我原認為反正不是冷死就是餓死，幹脆同他做一次實名夫妻，於是脫掉衣褲緊緊地抱住他，任憑他怎樣。然而，萬萬沒有想到，他隻是擁抱了我一會兒，並沒有將我怎樣，甚至連我的身體都沒有碰一下，當時我感動得兩眼淚汪汪，再次緊緊地抱住他，然而，他卻竭力控製自己，為我穿好衣褲。風雪中，我認為我們死定了，然而怎麽也沒想到，那場大雪竟然救了我們。為了避風雪，我們到處去尋找岩洞，在搬進懸崖絕壁處那個岩洞後，岩洞內的暖氣幫了我們的大忙，我們根據風向，最後尋找到了出路而獲救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啊，我朝思暮想的王春祥當初遇到狼時拋棄我不說，後來竟然到家裏來趕豬趕牛，做出如此缺德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啊！”
“好吧，孩子，再也別提那些傷心的事了，既然啞巴對你那麽忠誠，那麽關心、體貼你，你就真心真意去愛他、幫助他，讓他早日回家，好讓他的家人及早來提親，成全你們的美滿婚姻吧！”
“娘，他真的不會說話，更說不清是哪裏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哪裏的人。”
“那不可能吧，他是個啞巴，說不清是哪裏的人可以理解，但是，尋找回家的路總應該沒問題吧？因為他知道來九疑山，就應該知道怎麽回去，你說是嗎？”
“但願是那麽回事吧。但是，娘，萬一他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真的回不了家怎麽辦？”
“那就讓他住在咱們家，如果你真心喜歡他、愛他的話，我們就招他為上門女婿，怎麽樣？”
“娘！”王滿娥見盤秀姑願意接受龜田宏一，並將他招為上門女婿，內心十分高興，再一次撲進盤秀姑懷裏。“但爹爹能同意嗎？如果他不同意怎麽辦？”
“放心吧，幺妹，你爹爹最疼愛的就是你了，他不會不同意的，萬一他不同意的話，我來做工作，包你放心。”
“真的？”
“難道娘還跟你說假話不成？”
“娘，我親愛的娘！”王滿娥見盤秀姑反問自己，於是眨巴著眼睛抬起頭來看了看盤秀姑，大聲喊道。
“去吧，去吧！快帶啞巴去鄰村趙叔家理發個發，以免別人看上去跟野人似的”。盤秀姑將撲在自己懷裏的王滿娥扶起來，催促她帶啞巴去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