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搶奪新娘

太陽慢慢地捱近了西邊的山頂,滿天的雲彩象火一樣燃燒起來了。

遼闊無邊的大草原象是鋪了一床寬大無比的綠毯,那綠隨著太陽的慢慢下墮,一點點地加深,先是淺綠,既而是碧綠,再是深綠;當那漫無際涯的綠變得墨一樣濃的時候,大草原的夜也就不期而至了。

月亮從樹梢裏探出頭來,星星象瑙瑪一樣明亮,草棚裏這裏一盞那裏一盞的鬆明燈也亮起來了。

洞簫聲聲,悠揚婉轉,如泣如訴。

弘南吹了一曲,停了下來,望著茫茫夜空,默默地遐想著。

兩個老朋友石猴和大蟒蛇,也跟來了,守在他的左右。

幾個月了,石猴和大蟒蛇都心存愧疚,無論是大遷徒,還是那場瘧疾,它們都幫不上什麽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主人日夜奔波,操碎了心,甚至差點把命都搭上了。現在可好了,大家遠離了火山,遷徒到了這塊富庶的大草原,又找到了藥草,治好了流行的瘧疾病。

氏族部落終於又跨過了一道生死坎,慢慢地恢複了幾絲生機。

這不僅令人高興,也令石猴和大蟒蛇歡欣鼓舞。

洞簫聲又咽咽地響起來了。

大蟒蛇一陣興奮,人一般地立著,陀螺似地轉了起來。

石猴則將長尾勾在樹梢上,一下一下地**起秋千來了。

月兒越升越高,越升越亮,星星全都失去了剛才的光澤。

起風了,幾股狂風帶著呼呼的哨音掠過大草原,在旁邊的大河裏兜了個圈兒,發出一陣陣海嘯般的轟鳴。

弘南一驚一乍,洞簫“啪”地掉在地上,斷作兩截。

石猴和大蟒蛇不知出了什麽事,連忙終止了興頭上的舞蹈,默默地蜷縮在主人的身邊。

夜色冰涼而莊重,濃濃的夜幕就象一團怎麽也化不開的墨汁。

“啪——”

一隻不知名的鳥衝天而起,打破了夜的寧靜和桎酷。

突然,從河邊月亮升起來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優美的歌聲。

弘南的心不由得為之一振,慢慢地轉過身,向歌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石猴和大蟒蛇相互交替碰撞了一下,遠遠地跟在我的身後。

山上有花平地香,

風過樹尾樹底涼;

妹在河邊望哥哥,

茅屋蓋頂等接霜(雙)。

聽了那邊的歌聲,弘南搖了搖頭,潤了潤嗓子,也跟著唱了起來。

莫接霜,

霜寒水冷難出行;

行到雲山沒有路,

哥怕妹妹遇豺狼。

弘南才停了,那邊又響了起來。

豺狼虎豹妹不怕,

隻怕哥哥又新歡;

哥有新歡忘了妹喲,

淚水賽過黃蓮膽。

弘南接著唱:

黃蓮苦喲膽也苦,

辣椒吃苦沒有肚;

寶劍須從磨礪出喲,

天降大任煉心誌。

近了,更近了,弘南輕輕地叫了聲“葉子……”猛地仆了過去,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石猴和大蟒蛇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便悄悄地退到了一邊,遠遠地守護著我們。

“弘南哥,你愛我嗎?”

“愛!”

“那你要了我吧……”

“我們……要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可是……我還有未來嗎……”

葉子說著說著,就咽咽地哭了。

弘南把她攬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說:“別急,我們慢慢想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大後天,我就要舉行成人加冕儀式。在這個氏族部落裏,我就是成年婦女了。現在氏族部落正處在人口低潮時期,每個成年女子都應該為部落的繁榮多生孩子,他們會逼著我隨便找個男人嫁出去。”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我去和牛芒說,讓你嫁給我就是了。”

“他不會同意的……他早就對我垂涎欲滴了……況且,作為一個男子漢你還未成年,他會一口回絕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碼頭自然直。相信我總會有法子的……”

“你真的有法子……”葉子抹了把淚眼,搖了搖頭,“可是,就算他們答應讓你娶我,新婚之夜還有搶親這一關呢……這裏的男人一個個牛高馬大,身強力壯,你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實在不願讓他們……”

葉子再也說不下去了,低著頭,雙手捧著臉,不住地抽噎著。

弘南不安地搓著雙手,一時也找不到安慰的詞來。

原來這氏族部落裏正處於母係社會向父係社會過渡時期,舊的群婚製已經解體,正在慢慢地向一夫多妻製轉型。

因為生產力的發展,生活環境的變化,社會管理的複雜化,男人越來越顯示出他們的優勢,女人則漸漸地退出了曆史舞台,淪為男人們的附屬品,而且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直到若幹年後,出了一個大女人武則天,一改乾坤,重掌天下,雖然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卻留下了千古罵名,死後立的石碑都不敢寫一個字。至於現代文明中的婦女解放,男女平等隻不過是政治家們愚弄老百姓的鬼話。

試想一下,男人們就這麽容易放棄自己來之不易的權力。大至國,小至家,中至單位、公司、企業,男人們永遠是至高無上的尊者。

而最能顯示男人權威的就是對女人的占有。

在母係社會裏,一個女人雖然也有多個丈夫,但那些作丈夫基本上還是可以來去自由的;而男係氏族不同,女人已經完全演化為男人的私有財產,一旦嫁給男人後,就絕對不能有私情,否則,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但這樣就出現一個矛盾,有用的男人往往妻妾成群,沒用的一個老婆也沒有。況且,這時還剛剛從群婚製中轉型,許多人一時還適應不了。比方說過去一個美人大家都有份,現在就隻能屬於一個人,怎麽辦?氏族部落的人就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搶親!就是在女人出嫁的那一夜,新郎把妻子讓出去,讓氏族部落的所有男人去搶,誰力氣大搶到了,新娘就跟誰睡一晚上。第二天再由這個男人把送回給新郎,從此,這個女人就完完全全歸屬了新郎,再也不許別的男人染指。

據說,這種習俗在許多少數民族中還在流行,而大漢民族則演化成一種“鬧洞房”的形式流傳下來。在“鬧洞房”,無論多粗俗的話也說得出口,多下流的動作也做得出手,而且新郎新娘還得滿麵笑容,不能有半句微辭。那些男人們,無論是謙謙君子,還是卑鄙小人,都可以借“鬧洞房”來滿足自己的一已私欲。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半年。

這半年裏,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葉子已經順利地舉行了成年加冕儀式,牛芒也同意讓弘南娶她。

其實,牛芒一刻也沒有放棄對葉子的追求,盡管他已經做了氏族部落的首領,妻妾成群,但心裏還是一直放不下她。

牛芒至所以答應讓弘南娶她,是知道他們兩人相愛要好,不想過份地傷害他們。何況,弘南在氏族部落裏做了這麽多的事,立了這麽多的功,也算是位高權重,功高震主。自己不如順水推舟,賣個人情,不這樣氏族部落的人會暗暗嘀咕,有損自己的聲譽。

不過,他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葉子的處女身非他莫屬。

試想一下,在洞房花燭夜,誰還能搶過他……

婚禮如期舉行,號角吹了起來,鑼鼓也敲響了,洞簫竹笛嗚嗚咽咽地鳴著。

人們瘋狂地舞著,跳著。

但不見石猴和大蟒蛇。

葉子插了滿頭的山花走了出來,她雖然瘦了,憔悴了,卻顯得更美麗,更迷人。

“嗚啦——”

人們高舉著樹枝木棒,不停地歡呼著。

接下來是拜堂成親,可還沒等新郎新娘直起腰來,突然,一聲炮響,那些男人們象猛虎下山一樣,衝了過來,一場力與力的較量便展開了。

大家全都撕掉了溫文爾雅的假麵具,同心協力首先把新郎官抬起來,丟到一邊,然後,互相拚殺。

女人和孩子們則在一旁呐喊。

“搶新娘!”

“搶新娘!!”

“搶新娘!!!”

牛芒站在一邊冷冷地觀戰,眼看著葉子一會兒從這個男人手裏轉到那個男人手裏,後來見大家都拚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收網了。

“葉子——我來了……”

牛芒大喝一聲,地動山搖,然後一個鷂子翻身,淩空而降,一下子落到葉子的身邊,很快地將扛著她的那些個男人擊倒,把這個絕色美人頂在頭上,縱身一躍跳出包圍圈,轉眼間就消失在莽莽叢林之中。

“啊——”

氏族部落的男人們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又都拚了命,發瘋地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