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遇知音

血如泉湧,沾濕了半身衣裳。刀客逢君落下後院,在牆角裏摸到一條麻竹扁擔,再次翻上圍牆。

不遠處的司徒涵雨為他捏了一把汗,著急得快要跳起來,大呼:“書呆子,保命咬緊,走吧!”她喊道慌,近乎懇求的意思啦。書呆子三個字成了他的代名詞。

天未亮,這些話,刀客逢君也聽得清楚,但是那份責任感沒有讓他畏懼敵人而逃跑,盡管他已經知道敵人比自己要強。他就是這麽一個人,認定了目標就要奮鬥到底的人。

這情況,換做他人,早也溜之大吉,對手力大驚人,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不走才是大傻瓜。但是他沒有走,非但不走,反而更快了,聳身攀爬而上。

連成英發瘋了一樣將房間砸個稀巴爛,外麵的夥計們好像是越來越多,聲音也是一吼三喝的。

刀客逢君一個跟鬥翻進去,掄起扁擔朝著連成英背後猛抽,“叭叭叭……”一口氣七八記重重的扁擔餐送給了他,連成英果然厲害,非但不怕扁擔,連掉了一顆眼珠在也忘記了疼痛。反手抓緊扁擔搶了過去,大胳膊收縮力相當猛。

刀客逢君一個踉蹌跌出三步,被帶了前去,“嘭嘭啪”挨了和尚連成英的三個重拳,直打得鼻血直濺,口裏的鹹味、辛味、腥甜、酸讓他搖搖晃晃,頭頂天花亂墜,摸不著東南西北。

連成英趁熱打鐵,兩腿瘋踢,不忘拾起地上的竹扁擔當頭劈去。

“啊——”的一聲尖叫,司徒涵雨早已上了窗台觀戰。說是勸戰,其實就是想勸刀客逢君先走,改天再報仇不晚。

這一尖叫,讓刀客逢君倏然清醒過來,就在那扁擔快落下頭頂時。

刀客逢君舉起隔壁往外擱,重扁擔滑向外,旋間踢上一腳,中了連成英的小肚子。小肚子脂肪夠厚彈性夠大,刀客逢君好像是踢在棉花牆上,反彈過來。落在門外,嚇得外麵的幾個夥計丟下家夥跑去搬救兵。

慌亂間,刀客逢君自地上抓起一把燈籠朝連成英扔去,然後斜身攻擊,雙指如鷹嘴尖尖,對準對方的右眼。

目標很準確,命中率也相當高,發力也到位。但是結果恰恰出人意料,刀客逢君右手被連成英掰折,原來他早有防備。

右手指被折,還未脫離魔掌。刀客逢君弓腰猛踢對方下三路,從膝蓋一直踢準下腹,連成英一個慌神,鬆開鐵鉗一般的兩手護罩下陰穴。

刀客逢君也看出,一身硬功夫,幾乎是無懈可擊,唯有這個地方可以攻破。是以他左手佯攻,徒足纏打,軟進。

失去一隻眼,連成英視線不清,但是殺氣未減,由穩守到反攻,僅在一刹間,不讓刀客逢君攻致命穴道。

司徒涵雨急得團團轉,又想幫忙又幫不上忙,又想走又想留不知如何是好,嘴裏不停叫:“死人書呆子,天亮了,快走呀……”那責怪的口吻儼然是埋怨少一點,擔心多一些。

刀客逢君不跟司徒姑娘廢話,百忙之餘抓起了棉絮中的折扇骨刀,使得刷刷響。

扇骨刀鋒利無比,劃得連成英滿身是血痕,但是不致命,反倒是惹惱了他。隻見他毫不甘弱,信手往褲頭一抽,一條長軟鞭握在手,靈蛇般地掃了過來。

軟鞭外韌中硬,烏黑乃是蛇皮牛筋虎爪合成,在這個不是甚亮的房間裏,狠狠地卷向刀客逢君,陰損惡毒,兩者兼有。

猝不及防,刀客逢君右手被纏,折扇脫手而出。就在連成英回拖間,刀客逢君重心不穩,疾衝向敵方。

連成英胸有成竹般,操起缽頭大拳狠砸刀客逢君的後腦勺。就那短拳發力,其重量不低於一千來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司徒涵雨“呀——”閃身衝向倒刀客逢君的身子。她那移形幻影術可是夠快的,在這裏還是不夠快。

刀客逢君的腦袋躲過重拳一劫,但是受傷未合口的左肩再次被猛拳重搗一下,他頓感半身酥麻,直覺全無,身子也就軟了下去。灰暗中,分不清那左肩的傷口是血流如泉還是血濺三步,也分不出那血液是熱的還是冷的。

他屈身半跪在,堅持不倒地,右拳握得骨骼咯咯響。道:“和尚,讓你等不到天亮!”

這句話是對敵人說的第一句話,這是他平生一來第一次輸得如此一敗塗地,何以不恨不怒!但是他卻沒有多大的反彈之力。

和尚連成英越戰越勇,收回大拳,再次甩出烏梢軟鞭。這一鞭子,套住了司徒涵雨與刀客逢君兩人的脖子,還有刀客逢君的折扇。

手往下切,刀客逢君的折扇夠利,軟鞭被割成兩段。由於那鞭梢上的卷力巨大,餘勢不弱,導致刀客逢君與司徒涵雨兩人一同滾到五尺外的窗台下。

停下身子,發現兩個人都麵對麵貼在一起。半身麻木的刀客逢君突然感到司徒涵雨軟身上有種異樣的感覺讓他心慌意亂。

大閨女一個,司徒涵雨明擺著吃了暗虧,讓死書生占了便宜,頓時將心裏為數不多的擔心化為怒意,“啪”一聲,先給刀客逢君打了一巴掌再說。

左右逢敵,前後遇鬼,刀客逢君仍然認定連成英為目標,爬了起來再奮戰!這是諾言任務所在。

折扇刀飛了過去,刀客逢君長腳攻對方中三路。

連成英短鞭揮得叭叭響,砰當一下,折扇刀被擋回窗戶旁的刀客逢君手上。

短鞭適合近攻砸戳,連成因一手是鞭梢,一手是鞭柄,密如蛛網罩來,刀客逢君逼至角落,處境十分不利。

司徒涵雨看和尚連成英屠性猛增,縱身斜掠,跳出窗外,大喊:“桃花客棧有賊呀!”聲音如利劍,劃破長空,傳向三裏外。

東方露出魚肚白,聞聲趕來的捉“賊”的人很快就包圍了整個桃花客棧。

殺手來殺人,豈知對手武功高強,刀客逢君來說,還是第一次遇到對手。包圍來抓賊的人越聚越多,刀客逢君認為自己不是來比武鬥毆的,沒有必要再戰,不妨將敵人引到外麵再見機行事。

是以,他趁連成英收鞭之時,突然折扇飛去,拐出窗外。

外麵的司徒涵雨仍然在圍牆上大喊大叫,見刀客逢君出來,作了個手勢朝油菜地裏疾馳而去,兩條黑影,一前一後,幽靈一樣消失了影蹤。

連成英見對方已閃人,立即從懷裏抽出一張紙條扔在地上,跳窗飛下,三個起落,到了油菜地,甩去烏鞭,往北麵奔去。

連成英在桃花大街上張望,對方恐怕早躲藏起來了,“逃不了的!”他暗想,接著朝西麵大街狂奔,看到前麵又偏僻又荒涼,不再尋找,在一家“老師傅鐵鋪”前止步,折回大街。

轉到桃花大街中間十字街上,連成英快速往北麵的林家喜鋪飛奔。

話說和尚連成英苦戰了一晚,眼睛失去一隻,鋼刀斷折,烏鞭不見還不說,連對手的名號也不曉得,隻是知道這個小丫頭萬棋子的門下猴兒偷跟他認識,這口惡氣要他如何咽下?現在他是邊跑邊喘氣。

這時,他見天色大白,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漸漸多了起來,不想讓路人看見他一身杏布衣服打鬥得破洞疊疊,於是提腿邁健步,快些回去方好。

就在快要到林家喜鋪的時候,“啪”側麵飛來了塊石頭,打向連成英的光頭。

他耳靈手快接著掐個粉碎,轉頭怒道:“哪個王八蛋!給我滾出來!”

路對麵槐樹下閃出一個人,倩秀的身形青緞子衣裳,同色頭巾,同色布鞋,轉眼就到了丈來內,耍個鬼臉,道:“死和尚,臭和尚,不穿袈裟扮夥計,丟了眼睛沒了娘,吔……”是個女子的聲音,悅耳嗓音像唱歌。

“你——”連成英氣得戟指怒目,大吼:“給我站住!死丫頭!”他單眼夠利,雖然這個人換了衣裳,仍然被他認了出來,是司徒涵雨。

住字出口人已到了槐樹下,司徒涵雨的移形幻影步法真是恰到好處,一個閃身,掉頭朝大街西麵的小街飛奔。

後麵窮追不舍的連成英邊跑邊喝:“站住——”

過了三條小橫街,越走越偏僻了,在一條大巷子拐角處躍上了一棵大柿子樹。

緊追來的連成英輕功果然不弱,飛馳間大手一把抓來,“刺啦”衣服袖子被扯下一大塊,司徒涵雨右邊白嫩胳膊前胸盡露,玉臂春光景色一覽無餘。

“哪裏逃!小鱉羔子!”連成英沒有逮住在小丫頭司徒涵雨惱羞成怒,破口大罵。

一手沒有抓住小丫頭司徒涵雨,連成英又是一個彈跳,半空探手疾取她的頭部,司徒涵雨腳往後一蹬,連成英手裏扯下她的頭巾,摔下柿子樹去。

慌亂間,司徒涵雨無處藏身無處逃,急忙朝裏麵的院魚貫一跳,極像是脫鷹之兔。

原來,她隻是來引誘連成英去巷子深處的最後一個房子裏的,誰知道連成英的速度是如此得快。話說當時的社會女孩思想都是很保守很封建傳統類型的,哪個女孩子要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露了胳膊或者是露出腳丫子,保管這輩子就甭想嫁人啦!

司徒涵雨羞容滿臉夾著六分慌三分急還有一分是無奈,幾乎是閉眼一跳,無可奈何中躍下這個陌生的院子裏。

院子裏堆放些耕種田土的農具犁耙,鋤頭,鐮刀,斧頭榔頭類均是全新,地上鐵鏽水流了一地,看情形是個打鐵鋪。前麵大門已關,後屋有小廳有廂房,小廳裏地上木炭一般黑,鐵錘,火鉗鐵凳子到處皆是。

“刀客逢君還在後麵的那座房子裏等著這個魔頭呢,得把他引過去才行!”一念讓她選擇了這個方向,司徒涵雨遲疑一刹,立刻彈身一頭朝裏麵的後屋紮去,勢急如漏網之魚。

後屋裏堆放了許多麻袋,木碳,木柴,打鐵工具風箱大爐,三處高牆屋頂封死,更沒有地方藏身。右邊三扇房門緊閉,左邊最裏麵是一條走廊,她急衝進去,走廊盡頭又是一個房間,一扇門微微露條縫,裏麵透出一道微弱的光。

司徒涵雨沒得選擇,頂頭闖了進去,這是個臥室,一桌一床衣櫥,地上鞋兩雙,木床落罩帳,被窩裏的可能是一男一女兩口子在睡覺。

聽到有人衝進來“呀——”驚叫一下,一個男子翻身坐了起來,“誰呀?——”男人大喝一聲,撩起被角遮住光溜溜的身子,也蓋住了女人的身子。

“你們繼續吧——”司徒涵雨吹滅油盞。往床底下一鑽,藏了起來,方才安全。

外麵有了嘭嘭鐺鐺的響聲,光景是連成英在鐵鋪裏麵大鬧天宮一樣翻呀搜呀扔呀丟呀。

“是人還是鬼?”女人抖聲悶問,異常害怕,聞聲像抱住男人胸口說的。

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也不清楚這羅帳裏的快活以否,司徒涵雨不去理會**的人。

但是**的人怎能再續前文?好端端的懶覺,被不速之客闖來攪和了,弄得興致盡失,當然不會放過她,大喝:“救命呀, 有鬼呀!”

光景是司徒涵雨披頭散發,衣服缺半露胸露胳膊,失魂落魄樣十分嚇人。

**兩人一叫,幽靜的鐵鋪,許多夥計開門聲就傳來了,當然也傳來許多人的慘叫聲,不消說,又是和尚連成英下的毒手。

一晃間,連成英聞聲而來,他望了望牆上微亮的小小窗,窗紙未破,再望望大木架床,一把揪出了被窩裏的人,道:“狗男女,剛才跑來的丫頭呢?”

被窩裏揪出來的男人,光溜溜的,渾身顫栗,因為他來不及穿衣服,雙手護住主要的部位,道:“大爺……下麵……有……”

他嘴猶未合上,又是一陣厲叫,是連成英大手一緊,掐緊了他的脖子。連成英附耳細聽那人喉嚨間的慢慢變小的慘叫,再看到那種痛苦的表情到斷氣後極其舒服的表情,連成英似乎得到極大的滿足。然後將他的脖頸送到嘴邊一口咬下,大力吸了滿滿一大口鮮血!當時流傳喝了人的鮮血,可以增加體力,經久不衰。

掀開了被子,裏麵一絲不掛的女子,身子朝內蜷曲著苗條的身子,正瑟瑟發抖,將一張臉埋在亂發與枕巾內。也看不出是美是醜。

和尚連成英正要下毒手,卻頓了頓,不妨先欣賞一下美人兒先,是不是黃花閨女,這個對於和尚來說不重要的。

入寶山而空手離去,進閨房不停一刻,不是和尚連成英的作風,他又貪又色,那隻是眼看水中花而已。

“嘿嘿,美人兒……”連成英一聲**笑。

笑得**的美人兒好惡心,也笑得床底下的司徒涵雨好氣忿:死禿驢!

一個和尚如此貪戀美色,是不是真的出家遁入佛門,真的要讓人反思啦。

見此光景,連成英的怒氣消了一大半,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幹什麽來的。他對搓了搓雙手,色膽包天,伸了前去,道:可人兒,轉過臉來,嘿嘿……

這個女子被嚇得不敢動彈,被這隻沾滿血腥的肥手一碰,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啊——”她像是跳進油鍋裏的青蛙般掙紮擺脫,“放開我——”

就在這時候,大床底下的司徒涵雨趁著大呼聲,從床尾端下麵爬出來,手裏提著黑丫壺,猛然砸去,連成英在床中段正麵朝內,司徒涵雨側麵攻襲,角度方位剛剛恰到好處。

一不留神的連成英光著腦袋,“嘩啦”被砸兩個正著。滿滿一丫壺的尿液將他淋了個落湯雞。

一個丫壺將正在欣賞美景的連成英打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他抹了下臉上又鹹又騷味的隔夜尿,轉身大罵:“王八蛋!活膩了!”揚手疾抓。

司徒涵雨也有了準備,蹬足縱身衝向紙窗,小小窗剛剛好容下她的身子。

連成英撲了個空,旋身來個餓狗撲食,可惜隻抓到一對漂亮精致的繡花布鞋。一身的尿騷味,再也無法讓和尚連成英欣賞美人兒。狠狠地將繡花鞋摔出窗戶,“呸!王八羔子,休息逃!”他咬了咬牙。

連成英見司徒涵雨再次逃脫,奮力一躍,也想從這扇窗戶撞出在追。可是他的身體寬若門板,厚若澡盆,僅能容下他的光頭通過,身體被卡住,硬擠不行。

追人不成,連成英突然轉身點上燈,然後一把抓起**的女人,手如鉗子扣住她的脖子,慢慢往裏收,直到她掙紮不停的手腳慢慢軟下來。連成英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死者的眼球,他在望著那眼睛裏瞳孔的變化,會從平靜如水變得神采極為靈動,尋求刺激!

丟開那女人,然後疾掠而出,連成英在鐵鋪院子裏一個老鷹衝天,越過高牆。

這看是一個工藝鋪,院落堆了不少竹枝,木棍。前院堆放這許多白紙糊的紙人,後院屋裏堆放著許多紙糊的花花綠綠的房子車馬,燈籠銀錠,香燭紙錢,花圈花衣。連成英料定這個小丫頭不敢在此停留,因為這裏比較亮,藏也藏不住。

他衝過後院屋裏,裏麵盡是半成品的工藝品。那幾行房門也是緊閉著的,就在他一聲大吼:“出來——死丫頭片子,等我找出你來,剁了你的腳——”這一聲夠大夠宏亮如鍾,震得那些半成品紙人嘩然倒下。

隻有一個綠色的紙人沒有倒下,靠牆的那個,個頭不高,綠色衣服粉臉黛發是人女美人模樣。

心性多疑的連成英咋看紙人不對勁,旋身一腳當腰踢去。力道十分凶猛。

“嚓——”一聲脆響,紙人裏麵的一根碗口大的實心橡木被踢成兩截,上麵一段飛出一丈遠處的門上,門上穿了個大洞。

落下地,連成英大呼上當,單眉直豎,忿忿然道:“王八羔子,耍我?”肯定是司徒涵雨幹得好事!

可不,就在這時,“咯咯咯……”高牆上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司徒涵雨露出一口貝齒捧腹大笑。

笑得她兩頰緋紅。

這還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她如今穿了一件紅色的紙衣,像是辦喪事用的金童玉女,三寸金蓮卻是光著小腳丫。

這情景讓連成英好氣又好笑。

同時他心裏卻高興的很。

因為小丫頭司徒涵雨旁邊還立著一個人,刀客逢君,反手觀望,神情自若,十分篤定,像是在看馬戲表演。原來,刀客逢君就在巷子深處的義莊裏麵等這個連成英。說實在的,論武功,肯定不是連成英的對手。是以他準備在儀莊將和尚連成英引來甕中捉鱉,就在剛才的那些吵鬧聲驚動了他,他才趕來引這個魔頭連成英。

連成英見報仇的機會來了,兩人均在,可以一舉鏟除,化怒為喜,奮起狂追。

司徒涵雨一擰身就上了屋頂遁走,沒落在最後一座青瓦的房子裏。

見連成英躍上牆頭,刀客逢君早就準備好的手裏的五枚長長的棺材釘,脫手飛出。

一枚對著天門,一枚對準右眼,一枚對準喉嚨,一枚對準左胸口,一枚對準右胸,若不出意外,連成英必死無疑。

可就在這個時候,連成英單眼放光,見暗鏢打來,一個空中翻身躲了開去,“嗖嗖……”躲了開去,長長的棺材釘將連成英的衣服劃得稀巴爛。

等他在牆頭上落定時,跟一個胖乎乎的光頭乞丐沒有討到飯吃的情形沒有兩樣。

刀客逢君才不去笑他的醜樣,轉身越上屋頂,一箭掠向最後一座房子的卷簷上,抓起三片青瓦狠狠打了過去。

三片瓦塊長了眼睛似得,飛過四座房子對準光頭和尚連成英的頭上撞去!

飛奔中,連成英大手一抓,三塊瓦塊成了粉末。也就在連成英舉手的瞬息,身體真氣外泄,體重徒增,嘩啦一聲踩碎了屋瓦,落下屋裏,幸被梁柱頂著。

連成英沒有追來,刀客逢君側滑橫臥在屋簷底的橫梁間等著他,梁頭夠大夠寬,外看發現不了。

下麵就是個義莊,義莊,就是暫時寄放死人的地方。

義莊大廳很大很寬,房子很高,地上很多積塵,看樣子足有半個月沒有人來打理。

事實不是這樣,這裏有個人在打理,說準確一點是代理,所以對管理打掃方麵不是很盡責。

他是個駝背白胡子老頭,無名無姓,是司徒涵雨認識不久的幹爹。

據說他幹爹是聾子,又是啞巴,會寫字,懶得出奇,一天到晚不去料理義莊,而是藏在屋裏抽煙睡覺。

話說以前管理義莊的老人是她幹爹的親戚,前些時候身體不適,她幹爹暫時來頂替一兩個月的。

義莊大廳裏,陰風陣陣。

司徒涵雨來到這裏就好像是回到家一樣,能準確找到裝女屍的棺木。

也許她注定了吃這口飯的,江湖上摸爬滾打五六載,拜過祖師神偷牽過猴,學過盜藝練過步。對這些義莊墳場猶如家常便飯一般,並不害怕。

這時,司徒涵雨從一口紅漆棺材裏爬了出來,換上了另一套青黛色大白花緞子衣服,正在整理衣服右脅下襟紐扣哩。原來剛才鐵鋪外的打鬥將她的衣服被扯破了,鞋也丟了,現在來這裏就地取材,換套全新的。

這時,每口棺材下點起了一支香,那也是刀客逢君適才精心布置的。

清晨的天氣,霧氣也大,整個義莊煙霧彌漫,更添一份恐怖!

偌大一個義莊,足有六列十五行棺木整整齊齊擺放在大廳裏,司徒涵雨穿著一套與她年齡很不相稱的死人衣服,長頭發倒向前麵遮臉蔽眉,小腳繡花鞋可能是碼數不對號,站在地上搖搖擺擺,在煙霧縈繞下宛如女鬼在發瘋!

這個時候有兩個人看到她了。

一個是她幹爹,這裏的主人無名老頭,但是廳裏麵的他假裝沒有看到什麽,手提煙袋,踱入後門內側。

還有一個是外麵高屋頂上剛剛趕到的連成英。

距離較遠,他也沒有看清楚司徒涵雨的臉蛋,卻猜得很準!

就這身裝扮,還是沒有瞞過前堂屋頂上虎視眈眈的連成英嗎?

不是,連成英是追刀客逢君到這裏,沒有發現什麽影蹤而瞎猜的。

司徒涵雨才跨出一腳的時候,院落屋頂上的連成英便吼道:“人呢?他娘的王八蛋……”

心虛的司徒涵雨不待連成英罵完,發足奔向一排排的棺材後麵煙霧裏。她要引連成英到後院……

發現了目標,連成英一躍而下,急追前去。

就在他腳點地那一霎,刀客逢君手裏的一條粗大的繩子繞圈一揚空落,不偏不巧就準確套中了他巨型的帶著戒疤的光頭。

連成英心裏隻想到司徒涵雨在前麵溜走,大意間忘了高屋簷下麵還有個刀客逢君在耍“薑太公釣魚”

那繩索可是捆過棺材抬過死人的麻繩,比拇指還粗實,當活結套中了和尚連成英的脖子時,這端也繞過高梁,以杠杆原理梁木作支點,奮力一抽,眾連貫動作均在一瞬間完成,快得出奇。

速度太快,連成英圓滾如牛的肥身子就吊了起來,頃刻間,他軀體飄搖,手足亂舞,像是升了天一樣。

不等天井裏半空中的連成英反應過來,刀客逢君手底的五枚發簪破空飛去。

半空中的連成英無法運氣凝神使出硬功,“卟卟卟……”沒入連成英的頭顱,脖頸,胸口,下腹,下**位。

幾處厲痛,湯秋千飄搖的連成英奮力一扯,勢如瘋牛狂奔,蠻力奇大無比。

刀客逢君被牽了出來,盡管他腳勾著屋梁仍無濟於事。

他甩開繩子,帶了下來。

兩人幾乎是同時落地,連成英一落地,立即運氣,身上的四枚金簪紛紛落地,就此同意時間,身體也就屈下哎呦哎呦大呼,如夜半殺豬。

他的頭似銅鍾,金簪沒有插入,脖子鐵打,多條金簪無礙事,胸口肉厚皮韌金簪插入被擠了出來,下腹上的金簪毫無感覺。唯一一條讓他大呼的,就是第五枚,插入下陰的那支,那一支倒是真的要了他本來就中看不中用的**,瞧他滿臉痛苦狀,肯定就是蛋已打破雞不能飛。

看來刀客逢君這次從死人身上拔來的金簪用途是大大的有。這時他又抓起麻繩往遠處奔,麻繩這端還套著連成英的肥頭。這個動作十分好笑,簡直跟牽狗上樓如此相似。

連成英下盤粗實,馬步夠穩,任由刀客逢君如何拽也紋絲不動。

無奈刀客逢君重重抽兩下麻繩,猛地抽打著連成英的光頭鐵頭。

上下受敵,連成英不自守而刹那摸出腰間的三枚菱形毒鏢,灑向刀客逢君。盡管他的頭像是套狗鏈子般被卡住,但是這一手還是相當發力。

暗鏢打來,速度不慢,刀客逢君急忙鬆手閃躲,終究功夫不如對手,三枚毒鏢將他的脅下衣服掛個大口子。人猶為站定,門戶大開,露出空門,連成英的大手已經攻到。

嘭——刀客逢君胸口重重挨了一拳震出五尺之外。

真難想象,和尚連成英中鏢受傷能如此之快封住穴道,足見內功罡氣修煉有九成火候。

趁著連成英鬆去繩子時刻,刀客逢君藏身於大柱背後,快速爬上橫梁。

轉眼不見了敵人,連成英大喊大叫:“給我滾出來,怕死的書生,怕死的小丫頭!”

吼聲如雷,義莊偏僻又安靜,震得屋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

大廳裏,除了連成英的吼聲之外,別無他聲。

四下,又是一片闃靜。

一轉眼不見了敵人,連成英疑定棺材裏有古怪,走近靠牆一列黑色大型棺木手抓起“啪”蓋掀開,裏麵一具臉部浮腫,泛出青紫色的男屍,惡臭迎麵撲來,讓連成英捂嘴欲吐。

他便轉過身,走向中間一列深紅色小型棺木旁,“啪嚓——”一下翻開了第一口釘牢的棺木蓋。不同了,裏麵的惡臭以及不堪入目的死相,不但沒有讓連成英反感,倒是挺好奇地看了看,裏麵都是衣服完整,白臉黛發,熟睡模樣的化妝過的女屍,光景是大戶人家剛死不久的女子,顯然是是雙目緊閉。連成英有這個喜好,見到漂亮的女子要看看她的眼睛。他更喜好看人死前掙紮時那一刻瞳孔的變化,現在麵前的死人閉上了眼就不管了。

接著,啪嚓,啪嚓……一路過。

等到第四口棺木時,木蓋未釘牢的,他依舊是信手一翻。

“呱——”

突然裏麵一聲悸鳴。

一團大紅影撲撲飛出,迎麵直撞,老江湖連成英光後仰,出手狠抓,紅影子飛走,他手上一把雞毛。敢情是一隻大雄雞,在裏麵憋不住了。

呸!他剛想冒火。

上麵刀客逢君疾速俯墜,一把柴刀當頭劈下,居高臨下,欲將對方光腦袋當西瓜一般剖開。

鋒利的厚背柴刀,離他的光頭隻有兩寸時,連成英雙手舉頂一合,像是一對火鉗,夾住柴刀刀刃猛地打轉360度。

這個舉動連刀客逢君也沒有遇到,也沒有想到,是以柴刀把上的他被狠狠地撞到柱子上又摔出丈來遠。落地翻幾下便不見人了……

連成英一個箭步追來,繞過四口棺木卻沒有發現他的影蹤。

他真納悶!低頭瞧瞧,仰頭望望,一切又好像是恢複如初。

“這王八小子,準在裏麵藏起來了!”連成英言出就動手撬開下一口棺木。

有了經驗,他很是小心翼翼。

“啊!”的一聲驚退兩步,未看到裏麵的情形就叫,是他警惕的表現。

木蓋揭起,連成英怒罵:“他娘的老太婆,死相那麽難看!”肯定裏麵的是一個老婦,他對老太婆不感興趣的。

前移一步,再揭一口蓋,這次他留了一手,揭得慢些。

吱……吱……

木蓋很沉很重。

就在棺木蓋快要脫釘時,裏麵不知道是什麽物事一撞,蓋飛了起來。木蓋疾速如電,他的鼻子差點刮飛,唯覺一陣風吹過。變化太快,連狗膽包天的和尚連成英也嚇了一跳。

他冷不防想退後一步,卻是太遲了,棺木裏麵伸出兩隻手往上一揚,一捧香燭紙灰樣的潑了過去!

頓時,身子不穩的連成英滿頭滿臉是灰末,本來就隻有單眼看世界,這時更加是模糊一片。

就在他迷迷糊糊灰暗的視線中,刀客逢君從這口穿了底的空棺木裏麵躍了起來彈腿踢向他的下顎。

他連忙急退,糟了!後麵是大柱子,頂死了,連成英臃腫肥厚的下巴,咯一下,踢歪一邊!

連成英歪嘴巴,哇哇叫,剛剛抹一下眼睛,剛好恢複了亮光,又是一件死人穿過的白褲頭套下了他的頭,眼前又是一片黑。原來刀客逢君早就準備好了那一捧香灰,一件白壽衣褲。

雙手亂舞的胖和尚連成英原本就是又矮又肥,頭上套條素白寬褲頭,身上的破衣裳,稱得他就像個無頭鬼在跳舞!

刀客逢君拳腳交加,痛砸猛踢,拳拳著肉,腿腿戮力,猛然間聽到連成英身上哢噠響,肋骨不知道折了多少根。

連成英果然是鐵打的身軀,肋骨斷折也不畏痛,隻見他大吼一下,運氣將身子旋轉如梭,那大笨熊樣的身子像個大陀螺,狠狠地朝刀客逢君一撞。

——罩住頭蒙了眼還能將對方打倒,原來他的聽聲辨位功力也不賴。這也是刀客逢君沒有料到的。

經不起這麽一撞,刀客逢君甩了開去,後麵的五六口棺木嘩啦成了碎片,裏麵的死屍擠成一堆。他的身體重重摔在廳裏牆根下的香爐缽上,頓時冒出一蓬灰舞。

連成英這個毒陀螺功可真的厲害,足以讓刀客逢君震傷五髒六腑。

現在,煙霧裏刀客逢君傷了內髒,一口鮮血,隨氣噴出。

連成英欲再窮追猛打,不料胸口一陣厲痛,讓他停了下來。

兩人受傷,看樣子連成英相對要輕些。

因為他猛地撕下頭上的女褲頭,頓足戳指,發瘋的獅子樣咆哮:“王八龜蛋,你是哪路毛賊?竟敢與大爺我連成英過不去……”

說來也是,打打殺殺從桃花客棧追到義莊,不知道是交手多少回,兩人一句話都沒有對上。

刀頭舔血,死神手掌中跳舞的日子讓刀客逢君不再熱心,退出江湖五年餘,江湖上的高手出類拔萃,殊不知連成英乃是他殺的一個貪官的弟弟。這個連成英本來是一個中原霸王鏢局的鏢師,後來去西域拜高人為師,學得一身硬功,氣功,五毒功,現在為了尋找殺手刀客逢君而來到江南,明察暗訪,栽贓嫁禍為了引出殺手刀客逢君報仇,唯獨他的愛好讓他拜倒在桃花客棧桃花紅的石榴裙下。

刀客逢君不去理會這個魔頭,他努力坐起,調息運氣。

殺手是無門無派,無宗無係,也不論過去將來的。他為的是現在,留一口氣也要博倒對手。

殺手殺人從來不會報上名號的,但是就在連成英吼叫間,他摸到地上的一個玉手鐲,“嗖”打了過去,不偏不巧就打中了連成英的鯰魚大嘴。

連成英灰頭土臉的大嘴上咬著玉手鐲,真是醜死啦,遠看就像是牛魔王一樣好笑。

但是刀客逢君並沒有笑,就算是再好笑的事,對他也是漠不關心的,現在他受傷了, 他想起來再殺,可是來不及啦。

因為,裏麵長走廊裏竄出來的司徒涵雨和她幹爹一人一隻手將他拖到後麵去了。那團香灰揚塵,讓遠處的連成英沒有看到司徒涵雨兩人將刀客逢君救走!

連成英吐去玉手鐲,辱罵停歇,鬥心不止。

他運氣理傷,整好衣裳均在極短時間完成。

等前方牆根下的煙灰停下,刀客逢君早就沒了蹤影。但是對於連成英來說,逃不了的!

於是他一腳踢去,整個大廳的九十多口棺木,倒下大半,又是左一腳右一腿,全倒下。

嘩啦聲不歇,塵土飛揚。

“人呢?”連成英自問。忽見前麵拐角處有個小門,小門裏麵透些光線。

他疾追過去。

連成英一腳踏進那扇門,裏麵好深一條走廊,外麵是天井,天井裏種有一棵大桑葚樹,走廊內側,放著一列的棺木。棺木又大又新,地上也很幹淨整潔,看情形是貴賓區,存放大戶人家的眷屬的地方。

他十分狡猾,先是細細觀察那些棺木有沒有動過的痕跡,然後抬頭看了看,上麵的矮梁架上麵空空的,然後瞄瞄天井對麵的一扇土牆,均沒有什麽異常,這才挺直了身子。

他直望前方,但見走廊深處有些灰暗,像是接了一座耳屋樣。

倏然間——

“裏麵去了,王八蛋!”他快速往前衝。

就在三兩步邁出,突然——

一段木棍在第四口棺木的下麵橫了出來,掛住他的腳,連成英猛地一跳,橫木就勾起來,棺木底下的人也拽了出來。

本來,疾跑中的人要是被掛住腳的話,肯定會往前倒,因為他的體型超肥,衝勢太猛,是以裏麵的人也帶了出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連成英立定身子一看,是一個灰長衫白頭發白胡須的糟老頭子,駝背弓腰像拱橋,他先誤以為是鬼或者是死人,遲疑了一下。

就在他遲疑的一瞬間,這個人站了起來,不慌不忙的樣子,先拂去衣服上的塵土,然後拿起地上的黃煙筒,煙筒腦朝前點了點連成英,好像是老子教訓兒子,訓道:“胖和尚,你打爛那麽多東西,要賠錢!”他的白頭發很長,遮住了臉,聲音是從頭發裏傳來的。

聽聲音不是很蒼老,清越爽朗倒有些像是倒刀客逢君之音。

“賠你老娘!去死,老鬼!”怒氣上頭的連成英不管他是誰,一腳掃來,勢如大斧砍柴。

這個時候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時刻,若有神擋殺神佛阻砍佛的,管你是老頭還是刀客逢君,和尚連成英心裏一個字:殺!

不料老頭輕輕一躍,避開去了。

一腳落空,和尚連成英冒火啦。

他一個右手大拳擂去,約有五百斤力。

那個老頭突然直起了身子屈膝頂起,支開重拳,來一記下衝拳,撞開連成英的拳頭。

看樣子是受了傷,那老頭有點力不從心。他拳打去,長須飄拂,身子也往前衝。

連成英兩手同時出擊,攻向那糟老頭。

那糟老頭中了一拳,口吐鮮血,退向後麵的大棺木,餘勢未減,大棺木撞牆哢啦散了架。

糟老頭子不反攻不護身,而是後躍蹬上木凳,將身上的灰衣服和白頭發一下蛻去扔向連成英,蒙住了連成英的臉。灰衣服也是死者穿過的,又臭又酸,腐朽的怪味道讓連成英嗆的要吐,道:老鬼頭,你……你……

衣服脫去,老頭子成了年輕儒生,不過是個臉色蒼白欠血色的儒生,越過棺木,大袖一飄,騰向走廊深處。

“死書呆子——”連成英凶凶吼叫,他認得這個人是刀客逢君,卻叫不出名字。

發現了敵人,連成英狠甩灰衣,拔腿就追,快若離弦之箭。

快到長廊深處的耳屋木門,也就要抓到前一尺距離的刀客逢君了。

“啊!”

隨叫聲而下的,是一個人,擋住了快跑過來的連成英。

嚴格來說,掉下來的不是人,是個死人,因為他一掉下來就伏在連成英的身前,任由他揮拳猛揍,卻是毫無反應。

就在他揮拳狂揍那個死人時,上麵又是一筐灰燼灑潑了下來。

連成英上次上過當吃過虧,對這些灰很是敏感,他立即閉眼往外麵天井裏撤,剛到天井落定,就在這一瞬間,對麵屋梁上守候已久的無名老頭端起手裏的一盆煤油潑了下去。

僥幸躲過這邊是灰,卻未避開那麵是油,對連成英好像是妖怪麵對眾神天降,頃刻四麵楚歌,無處可躲。

滿身是煤油,刀客逢君聞聲返回扔來一把點燃的香燭,離手而去。

連成英顧此失彼,亂了陣腳,不知道是該去抓人還是該除去身上的油與灰,就在這個時候,火燭已經到了背上。

大火燃起,胖乎乎的和尚連成英成了一團龐大的火球,在天井裏猛滾疾撞,呀呀怪叫,他撞得牆壁嘭嘭響,撞得桑葚樹攔腰折斷,撞得大柱子搖搖晃晃。

管他有沒有死,活不活得成。無名老頭跳下來,大喊一句“涵雨丫頭!快溜——”

司徒涵雨高興得哈哈大笑,跳下梁頭。

讓她高興的共有兩件事,第一是敵人連成英被火燒著,不久將成為烤肥豬。第二就是聽到自己的幹爹會開口說話了。兩者皆在,何樂不為?

“幹爹——”司徒涵雨聽到幹爹說話了,不是聾子,不是啞巴,溝通問候不用打口語,心裏不知道多高興!“你怎麽在對麵屋簷下?”

無名老頭道:“不藏對麵簷下梁頭能讓他中計嗎?”

司徒涵雨問:“藏木門裏麵不是更好嗎?”

無名老頭道:“裏麵的通向外麵小街的後門。”他轉身欲走。

“幹爹,我以前怎麽不知道?”司徒涵雨問。

幹爹無名老頭道:“你以前隻知道來這裏穿新衣服。”敢情是司徒涵雨以前經常來這裏穿那些新衣服布鞋,應該是她要認這個無名老頭為幹爹的原因之一。

司徒涵雨見幹爹無名老頭想開溜。

“幹爹——我要救他!”司徒涵雨望著刀客逢君不動了。

“唉!”幹爹無名老頭一聲歎息。

刀客逢君似乎多次受傷,快不行了,扶牆搖搖欲墜。

父女二人一同架住倒刀客逢君越過這扇門,往右邊耳房方向奔去,呼呼快步出了義莊。

時已上午,偏僻之地,行人寥寥無幾。

兩旁是菜地,小道上,三個人走得急。

刀客逢君擔心和尚連成英還沒有死,奮力掙脫兩人,搖搖晃晃折回去。

刀客逢君一走,司徒涵雨不知該何去何從,秀眉微攢,道:“你……你……”

“由他去吧,會回來的。”無名老頭胸有成竹的樣子,繼續走。

“幹爹,告訴我,你們剛才怎麽下圈套將和尚燒死的?”司徒涵雨好奇的問。

她一直以為幹爹是又聾又啞的老頭,也不知道這樣的幹爹一下子怎麽如此聰明能設計將和尚連成英燒死的。

無名老頭道:“他的主意——”指了指那個走路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追問:“你們本來認識?”

無名老頭搖搖頭。

“幹爹——告訴我嘛!”司徒涵雨嬌嗔道。

無名老頭被扯停下了腳步,道:“嗬嗬,小丫頭,嘴巴那麽甜!”他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了許多,一套灰色土布衣服稱得憨厚無比極像是老莊稼漢,但是那雙神光熠熠的虎眼卻讓沒有那麽簡單樸實。

認識不久的幹爹,突然會說話,司徒涵雨好像覺得不可思議。便好奇的問:“幹爹,你為什麽要裝聾作啞,看管義莊?”

“喔?涵雨丫頭!”幹爹無名老頭立定身子,笑嗬嗬道:“下次人多的時候別叫我幹爹嘍!”

“為什麽?”司徒涵雨反問。

無名老頭往刀客逢君去的方向手一指,道:“因為他——”

“他?死書呆子?”司徒涵雨一頭霧水,大眼一瞪,充滿疑問。

無名老頭點著旱煙,吧嗒吧嗒抽,鄭重的說:“他不是書呆子,他是一個退隱江湖的殺手,他的是當年殺過許多貪官汙吏的殺手刀客逢君。”然後自言自語道:“幹爹來這裏的目的與那個和尚連成英一樣,同是報仇,不過他是為了殺人,我是為了救人!”

“殺人?救人?”司徒涵雨越來越糊塗。

“對!和尚連成英是為了報仇來殺刀客逢君,我是為了救……”他沒有說下去。事關重大,不宜張揚讓他想起了組織的規矩。

“要殺死書呆子,直接在桃花客棧下手就行了!”司徒涵雨以為刀客逢君就長期在桃花客棧的。

無名老頭熄滅煙筒,道:“刀客逢君也是五年前大名鼎鼎的殺手,他神出鬼沒,如雲似霧,無蹤無影,要找他的人多呢。所以才會放出風聲,說已經死了。據我看,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其實,江湖傳聞刀客逢君神出鬼沒,隻是他的易容術厲害罷了,這也是他殺死比較成功之一,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這個優勢。

一語驚醒夢中人,司徒涵雨茅塞頓開,眨巴眨巴大眼:“這就是殺手刀客逢君?”她撓頭自問:“不是那個謝婷婷要找的人嗎?怎麽會在這裏?哦?對了,和尚連成英逮住了謝婷婷,我碰巧救了謝婷婷,然後謝婷婷點名要找刀客逢君,很快刀客逢君就要殺和尚連成英……”

司徒涵雨徘徊幾步,嘀咕道:“殺連成英……”

無名老頭道:“涵雨丫頭,你快去找刀客逢君——”原來,這個無名老頭不但認識刀客逢君,好像來頭不小。在義莊潛伏了兩個月,晝伏夜出是所謂的懶的出奇,裝聾扮啞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是另有企圖是什麽?

下一刻,她馬上朝義莊裏麵奔去,追上刀客逢君。

義莊耳房的天井裏,刀客逢君對著空空的天井發呆!像個傻子似得!

“和尚連成英呢?”刀客逢君喃喃自語“謝婷婷呐,我終於失手了……”

司徒涵雨明白了,肯定是和尚連成英逃跑了。她馬上攀上屋頂,屋頂上麵,縱飛過五六個房子,不遠出的路上,一個粉紅色衣服的女子攙扶一個黑乎乎的胖子朝大街走了,走遠了。不消說,那是桃花紅,救走了連成英,回“衙門”去了。

那一刻,她很清楚,和尚連成英被一個女子救走了!

返回義莊,刀客逢君已經躺在大廳地上睡著了。顯然,對手連成英逃走對他的打擊很大,幾次都沒有將對方殺死,而且用智也沒有辦法將對手拿下,大大出乎刀客逢君的意料。他現在也不去研究對方連成英是不是一個人在殺人嫁禍自己,還是團夥在操作這事。

他隻想好好休息。

地上的他臉上十分自然,安詳,好像是解脫升天的罪人一樣,是嗬,殺手沒有了任務,當然是一身輕!

殺手失手,是什麽下場,不言而喻,那就是聲名盡毀和被殺,沒有了聲名,對於職業殺手,比死更難受。

但是刀客逢君死不了,他的心願未了……

“刀客逢君,你醒醒——”司徒涵雨跳下來將他扶起來,,她以為刀客逢君死了。“你不能死,不能死——”看樣子,她快要哭了。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一點也沒有錯。一看到生離死別,就知道哭!

她想哭,是有原因的,她不像刀客逢君那麽冷血,她是個流浪江湖的女子,她雖然是有點貪財,那是職業和生計所迫,想想如果自己家庭富裕,誰願意去幹些偷盜的事呢。從小就缺少父愛母恩的女子,長年與猴子為伴,直到刀客逢君的出現,讓她覺得人家還是有友情道義所在,因為刀客逢君身上有執著與一種變相的清高讓她著迷。何況,刀客逢君本來就長得英俊,快到二九一十八年華的大姑娘家,怎麽也會為自己的未來動動心思的嘛……

說來話長,就是一句話,她認為跟刀客逢君在一起比較有安全感。

刀客逢君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了眼,道:“很久沒有休息了,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這是刀客逢君第一次說了一句像樣的人話,誰聽了都高興,連司徒涵雨聽了也很高興。

她睜大早已濕潤的眼睛,道:“你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

對於別人,或者這隻是一句平常的話。

但是對於一個孤兒,一個孤兒訓練成為的小偷來說。這是一句無比關心的話,出自一個少女,甚至連親人都沒有的少女吔。那種情愫,那種心情,是每一個刀劍生涯裏打滾的江湖兒女可以體會的,同時那種感覺是任何筆墨所難於形容的。

沒有一句感謝,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

刀客逢君不再說話,他真的睡了,就是那麽的奇怪。

現在和上眼“享受”了,好像天塌下來,也要先睡完這覺再說。

睡覺對他或許是種療傷的借口,更多的是這覺好夢估計是一場儀式,像是生離死別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