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情有蹊蹺2

桃花紅甚驚,道:“你可和他交手過?”

吳阿郎舉起廢掉的兩隻手,道:“你看——”

桃花紅望了一眼黑衣胖子連成英,道:“吳老伯,我旁邊這個是俠士學過醫術,不妨讓他給你診斷一下吧!”

吳阿郎一看這個黑衣胖子連成英,穿著嚴密,殺氣外泄。道:“老朽自己也在苗疆跟果郎中,這事還是不用麻煩大俠了。老朽先謝為敬。”說完欲往回走,“大小姐,我這就先回去。”

連成英見吳阿郎要走,立即來個“鍋裏撈果”,將吳阿郎肩膀抓住。他的手指又肥大又有力,深深嵌入吳阿郎的胳膊內。

吳阿郎感覺一道冰刀劃過身體,痛得屈腰厲叫。

“別動!再出聲一下要你的命!”連成英道,話從蒙臉的那塊黑布後傳出,冷似十年寒冰!

他一副鐵打的心肝,不顧吳阿郎年過六旬重傷在身,也不念吳阿郎在桃花客棧為仆為馬多載。

吳阿郎是打落牙齒吞下肚,忍得他頭上冷汗直流。

前麵,三岔路口,連成英揪著吳阿郎轉入一巷口拐角,道:“乖乖這裏等著!”

吳阿郎見越走越不對勁,停足求饒道:“大小姐,饒命啊!饒命啊!”

桃花紅問道:“吳老伯,請告訴我,刀客逢君長得什麽樣子?”

吳阿郎道:“他長得像個身材高大的書生,有折扇與銅錢暗器。神出鬼沒,奇怪的很,大小姐見了他還是小心為好!”

一言甫畢,連成英單指戳向吳阿郎的背脊,往前一頂。

吳阿郎張嘴,鮮血噴湧而出,眼睛瞪得老大。連成英就這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吳阿郎的眼睛的微妙變化,然後慢慢地臉色變成紫色,轉為青色,白色,藍色。最後倒地不動。

連成英這才嘿嘿冷笑一聲,走出巷口。

等候已久的桃花紅突然閃向一邊的桑葚後麵。

連成英緊隨到,道:“掌櫃,有什麽吩咐?”

“晚上我想吃魚!”桃花紅道。

“好,我給你送上一盤紅燒刀客逢君魚!”連成英說完,一直往北麵走。臨走時,兩人對換了披風,桃花紅再次回到桃花客棧一店。

桃花客棧裏麵的人更多了,進進出出的多是親戚,桃花紅不從大門進去,而是繞向後院,翻過圍牆。

後院裏,白花花的人頭,許多超度的和尚,請來的孝子,奏樂的禮隊,香火煙霧甚濃,桃花紅正準備傾身一跳。

突然她停住了,下意識望了望二樓角落裏那個房間。

然後輕身落下,走進人群裏。

“吱”的一聲猴兒叫。後院牆上又來一個女子,穿著白衣的司徒涵雨與她的“師弟”。她毫不猶豫跳下追了過去。

就在她跳進去時,二樓的刀客逢君聽出了異常。他立刻探頭巡視,那隻猴兒的鳴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盡管後院裏煙霧繚繞,猴兒飛也似的追上了桃花紅,一把爪子就抓住了她的黑披風。

司徒涵雨接踵而至,道:“小姐請留步!”

桃花紅急著見桃子弟的最後一麵,步子較快。被猴子扯了下,披風就滑落,露出深紅色衣衫。她不禁有些惱火,長腳旋踢,猴兒輕跳躲去。

桃花紅回頭見到司徒涵雨叫她。道:“敢問你是?”

司徒涵雨抱拳施禮道:“請問小姐,這件黑色披風可否告訴我,哪裏來的嗎?”?

桃花紅當然算是極頂聰明的人,她知道連成英的為人。他頓了頓道:“自己的”她撒個謊。

“小姐,別忘了,披風上的味道可不是你的哦!”司徒涵雨反問道。她知道,猴子的嗅覺特別的靈敏,猴子已經聞出那個捆綁司徒涵雨的和尚的氣息。

謊言拆穿,桃花紅看了看這個司徒涵雨,柳眉一動,道:“請問你是?”書生裝扮的司徒涵雨讓她想起了吳阿郎的說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大眼一轉,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都沒有回答我!”

桃花紅道:“很少人敢在桃花客棧同我談條件!你是哪條道上的?”

“哪條道上也比你這條道光明寬敞!”司徒涵雨說的巧,暗說這件披風的主人不是正道人士。

桃花紅從猴子身上發現了對方的師門。

“哦,原來是萬棋子的門下,失敬失敬!”桃花紅說得好聽,但是卻沒有表示,道:“隻是萬棋子早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隻怕某些人是欺世盜名的鼠輩,還穿著是書生,對書生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

桃花紅出言犀利,司徒涵雨也不讓步,道:“我會記住你的!”邊說邊躍上後院牆頭離去。

桃花紅不再追去,因為她的身份是桃花客棧掌櫃,一般是不輕易出手的。

這時,客棧後院裏又來了許多人,好像是棺木運到了。

刀客逢君看了這個場麵,忖想:這個和尚今天必定現身!

午後,桃花客棧卻不見往日的熱鬧。

一樓的客堂後院廊廳裏,老掌櫃桃園再次對桃花紅下逐客令,道:“你這個倒家門的,到現在還不走嗎?”

桃花紅也沒有走,也不頂嘴,而是心平氣和地坐在桌子前,她對麵的是母親,道:“娘,女兒是犯了不少錯,栽了許多跟鬥,這次我學乖了,我要把桃花客棧重新建起了,我也替桃子弟討回一個公道。”

桃園掌櫃還是第一次聽女兒講出這種話,當然願意聽下去,道:“那你可有法子讓客棧裏麵平靜些,最近出了許多事情,衙門捕頭三番五次找我……”

桃花紅端來一碗水,平放在桌上,道:“從此以後,客棧就像這碗水,風平浪靜。”

桃花紅走了出去。又退了回來。

因為客棧裏來了幾個差役,手掄鐵鏈,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回去!回去!一個人也不能走!”

走在前麵的一個蛤蟆眼道:“桃掌櫃,我們發現桃花北街死去的二十來條漢子跟你們客棧有關,中街拐角處一個老頭同你客棧有關。”他常常來這裏,認得了桃掌櫃。

話出人到,嗆啷啷,一條鐵鏈從桃園掌櫃頭上套下來,喝道:“你這店有鬼,我們要搜查!”

“官爺,你看我們是百年老店,今天是家兒喪事間,怎麽還用搜房呢?”桃園老掌櫃一臉窘相。

其他幾個公差也是大呼小叫,道:“掌櫃的,你也真不巧,一下子死去那麽多同你相關的人,也不讓我們查實?”

桃園望著屋裏的人,沒了主意。道:“官爺,我們是百年老店,正經生意人,跟這些江湖事情毫無關聯,不信,你可以問左鄰右舍……”

這個蛤蟆眼公差道:“走!帶你到衙門!看你招實不招實!”他隻是在大呼小叫,卻又不拉人走,也不搜店,看樣子,無非是要些銀兩。

桃花紅很是懂行,她暗示母親,從賬房挪些銀兩打發了差役,自己也跟著出去。

她來到街口中央,一個雜貨鋪門口,她故意跌了一個閃“哎呦!公差大哥”倒地。

前麵的蛤蟆眼公差回頭,還是那個女子,從桃花客棧出來的桃花紅,道:“何事大呼小叫?”

“公差大哥,小女子腳受傷了,可否幫我一下!”桃花紅故意坐地不起,咋看真像是受傷,卻又媚眼如絲。

蛤蟆眼公差,見桃花紅人美受了傷,眼睛亮了許多,自然要來點英雄救美。是以,他扶起桃花紅,道:“吆,美人兒,摔著了麽?”

桃花紅紅衣透香,趁機一側,軟身滑向公差懷裏,嬌喘盈盈。她呀,可是看出這個公差的弱點,男人嘛,個個貪色,哪有不吃腥的貓?

光天化日之下,天上掉下餡餅。蛤蟆眼公差心花怒放,礙於職務,將桃花紅扶正,道:“美人兒,下次要小心點哦”

桃花紅還不肯走,道:“公差大哥,可否送我回家?”

蛤蟆眼公差無急事,拍了拍胸膛,道:“這個沒有問題,幫人幫到底,幫助百姓鄉民乃是我們的義務!”儼然是一副官腔。

“那,你就把我送到桃花大街北麵的三岔路口槐樹下行了。”桃花紅故意把位置說的遠遠的。

幾個公差隨後,蛤蟆眼公差大哥輕扶酥手,走向桃花北街。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不一會兒,紅色披風的連成英從人群裏閃出來,尾隨其後。

他袖底著鏢,輕巧鋒利的三菱鏢,奮力前戳,飛鏢若兩隻蒼蠅飛過。

“嗖嗖”兩個公差後倒,連成英立刻雙手前托,讓中鏢的差役慢慢落下。然後連成英立即從胸前抽出一張早準備好的紙條放了上去。然後繼續送上四枚奪命三菱鏢。

大街上,本來就很熱鬧,一下子稀裏嘩啦五六個公差倒下,立即引來眾人的注意。而這個連成英的動作,倒像是他們的熟人一樣,是他扶住那些公差倒下的。而這個時候,連成英大喊:“救命呀!有刺客!”他喊得像模像樣。

隨著連成英大聲呼叫,桃花紅也是輕車熟路般,大呼:“救命呀!有刺客!”

這麽尖銳的叫喊,加上驚惶失措的表情。倒也是十分像樣啦。

不多久,六條公差人命,兩張紙條,立即引來了更多的圍觀與議論,桃花紅與連成英趁機逃之夭夭。

桃花紅與連成英無疑是一等一的高手,二十多條逍遙山莊的高手,六條公差的人命,全算在刀客逢君頭上,看來這次刀客逢君是跳進黃河洗不清,躲在地洞裏也逃不掉的啦。

很快,兩人在桃花北街轉個圈,走進林家喜鋪旁邊的巷子裏,這條巷子很深,最裏麵是死胡同,左邊一道門,猩紅色的油漆早已剝落,上麵的鎖頭早已鏽蝕。從這扇木門看來,這座民舍絕對是無人居住的,最少有兩年沒有人打開過這把鎖頭了。

兩人在門前停一停,朝後望了一下,確定無人跟蹤。

然後兩人輕身一躍,跳上高牆,翻下牆內。連成英頭大身肥,但是身手十分的靈活,速度疾如脫兔。躍上去的時候,就像是一隻大紅球彈跳上去。就在那麽一眨眼工夫,就不見啦。

長長的巷子,半天也沒有動靜。

不多久,就有了動靜。舊屋子裏跳出來兩條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很明顯,這兩人就是桃花紅與連成英,隻是換個行裝而已。

跳下立定,方知是袈裟和尚與駝背老嫗,和尚又肥又矮,肩搭一褐色布囊,手數念珠,老嫗滿頭銀發,佝僂著背,手挽一隻提籃,一前一後,走出大街。

桃花大街上,多了許多公差,有貼告示的,有攔路盤查的,手裏拿著告示:緝拿凶手刀客逢君……

他們對著趕集回去的鄉民大呼小叫,道:“認識刀客逢君的嗎?舉報的重重有賞銀!”看樣子一個比一個凶。

卻問,為什麽會有如此大規模的動作呢?

毫無疑問,就是那些死去的六個公差的事情讓衙門做出的反應。

胖和尚連成英低頭直走,遠遠跟著的銀發老嫗桃花紅走兩步一抬頭,像是在辨別方向的瞎馬。

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棧,屋裏後院的眾人仍在悲哀之中。

二樓客房,隻有一個人,嚴格來說,他並不是客人。是刀客逢君,在西北麵最後一個房間內等候多時了。

這次,他並沒有閉目養神,而是在準備好支長竹枝,竹枝尾梢係上白線,線端紮上一隻銅錢。放在屋梁上藏好,下麵一點也看不出來。

一會兒,吱吱一聲,猴子快速爬過窗戶,落在刀客逢君的前麵,丟下一張紙條,掉頭就跑。

這隻猴子,刀客逢君曾經見過,就像是這張紙條一樣,但是此刻他卻是眉頭一皺。因為紙條上的紅色字: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收起了這張紙,細細觀察,這的確是草紙,燒香拜佛用或者是祭拜故人用的黃紙。他暗揣:“黃紙?和尚?血?”

“三者究竟什麽關係?猴子司徒涵雨又是如何得來這些東西呢?“他踱來踱去。

篤篤篤

三聲敲門聲,相當的輕,就這敲門聲來看,來者一定是溫文爾雅之輩。

刀客逢君相當得警覺,躍上屋梁。

不一會兒,門閂微動了下,門吱呀開了,是個銀發老嫗。手裏提個籃子,四下望了望,看不出房內有異常,合上門退了出去。

就這麽一個老嫗,怎麽像是賊一樣呢?

刀客逢君不去理會,隻是端坐在梁頭。

外麵,天色已黃昏。

吱吱——

猴子的聲音,自外麵油菜地方向傳來。

接著,啪——

窗子開了,一團圓圓的東西丟了進來。那速度的確好快,院落裏的許多操辦喪事的人,都沒有發覺這團圓圓的東西從上方掠過。

落地方才看得清楚,是猴子,被捆得嚴實。就在刀客逢君的身旁。

刀客逢君感覺不對勁,猴子剛剛來過,又被捆了進來?

接著又是一團白色的物事丟了進來,滾了一圈,停下時方知是個人,一個女人,頭發蓋住了半張臉,她嘴裏塞著紅布巾,咦咦叫。

刀客逢君在梁上一聽就知道:這個司徒涵雨又回來?誰把她捆回來的?

“是他!和尚!”刀客逢君不容片刻,馬上躍下地臉朝外,窗外七分黑,根本無法分辨是哪個方向扔過來。

刀客逢君暗忖:這個速度太快,遠遠超過自己了。

地上的司徒涵雨滾來滾去,掙紮得相當激烈。

上次刀客逢君很想問她有關和尚的事情,這次,他不想問她了。這次他也沒有去解開猴子身上的繩子。

而是躍上梁頭,抽下長竹竿,縱身竄出窗戶。

不遠處的牆角上一團深顏色物事冒出來。

半空中,長揚竹竿,白線扯著銅錢飛向那物事。“噗”沉響一下,打中什麽東西了。

刀客逢君掠前望去,是一褐色布囊,抖開:一套袈裟。他心裏一緊:“走了!”

前方,薄霧蒙蒙……

刀客逢君沒有去追,他知道這個和尚遠遠超過自己,是追不上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這個猴兒神偷司徒涵雨。

他折回客棧二樓,司徒涵雨與猴子蹭在一起,這次,刀客逢君取下她嘴裏的紅布巾,道:“司徒涵雨姑娘,見過你幾次,現在可以告訴我,和尚的長相以及名字嗎?”

司徒涵雨玉容大怒:“死書呆子,快點幫我解開繩子!”

刀客逢君裝著一副慢悠悠的樣子,道:“你知道,剛才綁你的人嗎?”

司徒涵雨一副猴急的樣子,滾來滾去,道:“快點綁我解開繩子,我要去追和尚!”

“如果你願意說出和尚的全名,外貌,自然有人會收拾他”刀客逢君還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盡管司徒涵雨說的火燒眉毛一樣急。

“那麽,我告訴你,你要答應我,跟我一起去對付他!”司徒涵雨還是執拗不過這個固執的倒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肯定是不會同她交換條件的。他爬上梁頭,道:“司徒姑娘,請你勿大聲喧嘩才好,最好是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司徒涵雨兩次被和尚綁來,早就氣得咬牙切齒,哪裏可以讓她老老實實呆在這裏。她也是一副硬性子,不求人,用牙齒咬“師弟”猴子身上的繩子。

猴子鬆綁,繼而解開司徒涵雨。

司徒涵雨翻起來,掏出火折子,點上一根燭枝。不忘喘粗氣,道:“和尚,書生沒有一樣好東西!”

她來個眼色,猴子跳上屋梁,撲向刀客逢君,刀客逢君來個“老翁釣魚”,將靈活的猴子甩向窗戶。猴子前爪對開揚,叉住窗楞關個嚴實。

司徒涵雨本來是對刀客逢君三分喜歡七分恨,如今對猴子也不留手。道:“好!你不把我當是朋友,不把我的師弟當朋友,我也可以做到,我這就去外麵犯事,用你的名字犯事!”

她以為這個激將法可以將刀客逢君的想法改變。

誰知,刀客逢君還是冷冷道:“你我不是敵人,不是朋友,你的做法我管不了,但是如果等有了殺你的理由,你一樣躲不開!”他視規矩如鐵令,永不變更!

“好,我有辦法讓你不敢殺我!”司徒涵雨仰頭叉腰,鳳眼圓睜。

半響,不聽見屋梁上有動靜,想必是睡著了。

司徒涵雨大呼:“死人,死人書生。說話呀!”她再也不敢走,因為她已經知道,出去的命運又是被和尚抓回來。

下一刻,刀客逢君才冒出一句話,拖長聲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和尚的名字?”

“不說,我偏不說,不過可以透露一點,和尚今晚是不會回來的!”司徒涵雨說得肯定。

“和尚換衣服的時候,有個老太婆告訴他,衙門有好戲看。”司徒涵雨道出了事實。

“衙門?”刀客逢君翻身下來。

“衙門又怎麽樣?他想去哪裏就是哪裏……”司徒涵雨說了一半,停了。她輕身攀上梁頭。

司徒涵雨上了梁頭,猴子相當的識人性,一溜煙入床底下去躲避了。

原來是刀客逢君正閉著眼,就均勻的呼吸聲來辨,肯定是熟睡之人。司徒涵雨正是疑惑,剛剛說話的人,怎麽就睡著了?

下麵的火光畢竟有限,隻能照探那麽一小塊兒,高高的梁上,視線不是很好。刀客逢君就直直躺在這根長竹枝上。

“死人,你這個死人,有你這麽小氣的人嗎?”她嗔怪道。她見刀客逢君是怪了點,不過那種沉著的態度倒是十分讓人佩服,司徒涵雨是親眼見過和尚的手段以及他的武功是如何的厲害。

司徒涵雨雖然不是神偷萬棋子的得意門生,卻也有幸學得他的一手神偷技術,那脫離現場時大派用場的“移形幻影”輕功是秘家傳授。當時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頭的。但是對於和尚來說,簡直是雕蟲小技,因為和尚不但是十八變武藝精通,對易容術,西域五毒,菱形流星鏢均是精湛無比,據說,就他行走江湖期間,未逢敵手。

所以,當司徒涵雨知道和尚強敵在前,唯有與刀客逢君合作共同對敵,要不,是沒有辦法走出這個桃花客棧,乃至桃花大街的。

“死書生,爛書生,快點醒醒!”司徒涵雨仍然在生氣,被一個人冷落而生氣,其實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但是司徒涵雨是要問到結果的,她推了推佯裝睡覺的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自然不能睡著,他被這個女子一攪和,肯定是殺不成和尚的啦,他坐了起來,道:“司徒姑娘,你最好安靜點,等下魔頭和尚來了,誰也保不了你!”

“我不怕和尚的,他兩次抓我,都被我逃了。嗯……”她歪著頭,道:“我最怕的是你,兩次都是遇到你,真是倒黴透了。”

“你可以閉口麽?和尚來了你休息逃!”刀客逢君實在是那她沒有辦法。

司徒涵雨道:“我才不怕呢,他都說了衙門有戲看,準會去衙門。”她認為有足夠的時間來勸說心冷意冷的刀客逢君合作。

夜半時分,和尚仍然沒有要來客棧西北二樓的意思,裏麵的猴子早就休息著,司徒涵雨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刀客逢君竟然沒有半點合作的意思。後麵還是閉眼睡著了。

最後,司徒涵雨很是惱火,大力拍了梁柱,然後跳下梁頭,吹滅火燭,道:“你這個死書呆子。不理你啦!”

她一跳下,床底下的猴子非常的警覺溜出來。司徒涵雨還在叫:“我現在去衙門找和尚,將你的名聲抖出來!”

“去吧,去吧!那和尚等著你哩”刀客逢君不當一回事。

當司徒涵雨聽到和尚在等著時,情急之下亂了口,道:“你別以為我怕那個和尚連成英,我隻不過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罷了——”她立即捂住口。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隨口講出和尚連成英的名字。

刀客逢君聽得清楚,和尚是連成英。

他一骨碌翻下了梁頭,破窗而出。

後麵的司徒涵雨挾猴子隨即趕來,那速度夠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到了桃花大街的東麵的衙門。

衙門,雄偉頗有氣勢,門口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雕欄畫棟大宅前塔高丈許,正上方一塊金匾:蘇州州府。光是大青石板台階十二級之多。

這是州府衙,坐落在大廣場的正中央東麵,左右均是豪門宅邸。

黑暗中,三條影子,一前兩後上了衙門的高牆。

後麵的一條瘦影子有點心虛,躲躲閃閃,專挑暗些的地方走。後麵帶著尾巴的影子奇疾無比,簡直是無人能及。

冷冷淡淡的月牙,投下模糊薄如蟬翼的光,三條黑影上了屋頂。

原來是刀客逢君在前麵趕來,後麵的司徒涵雨一路緊追。三人蹲在彎角翻簷旁,注視著裏麵的一舉一動。

一個殺手,一個神偷,一隻猴子。緊盯這公堂大門,看她們如此認真專注,裏麵一直螞蟻爬過也逃不掉她們的耳朵。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那站吊在屋簷下的兩盞燈籠沒有照出半條影子,和尚連成英在不在這裏很難說。

司徒涵雨的職業習慣就是,見到大戶人家,總是要多看幾眼,麵前的衙門,倘若遇上貪官劣卒類的,在衙門藏些財物也不是沒有。再說當時的貪官汙吏,在富庶的江南更是數不勝數。

她朝猴子一揮手,猴子一箭跳下,穿過大院,拐入走廊。

屋簷上,刀客逢君相當的鎮定,看著那兩個燈籠,想了想:“和尚是要嫁禍於我,他的目的何在?”

當清風吹來,燈籠一晃,刀客逢君眼前一亮,自言自語喃喃道:“哦,知道了,五年前,我肯定是搶了和尚的生意,所以他把我當仇家!”不過,不重要了,自己已經退出江湖,江湖都知道刀客逢君已經消失了。

他很矛盾:自己明明是來殺那個欺負謝婷婷的和尚的,如今跟賊有什麽區別?這個和尚分明就在衙門,試想和尚來衙門要麽就是來殺官員,要麽就是來喊冤,照此情況來看,兩者都不像。

——他的臉色仍然是如此的冷清,司徒涵雨偷偷瞄了幾眼,發現這張輪廓分明的臉真的好俊!特別是那眼神,專注的眼神,盡管月色不明,但是可以肯定是,黑暗中的眸子也透著光,異常熱情的光芒。就像是黑幕中的一顆鑽石!

從桃花客棧到衙門,三四裏路遠,路旁的景物,他一眼也沒有去看。就是這種專注的眼神,讓司徒涵雨十分的癡迷!

女人往往就是這樣,喜歡上一樣東西,特別是異性特有的一麵,就會全力以赴去追求的。但是口裏又不敢說……

“書呆子,往事不堪提……”司徒涵雨心想來了衙門,又無官差巡夜,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捎些回去也好。“你在這等等,我去裏麵探個情況!”說完站了起來。

刀客逢君沒有理會她,他想這和尚連成英的身份,是和尚?還是殺手?還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

司徒涵雨這才翻牆下去,剛剛落地,衙門外麵的大街上“嘟篤篤”一更夫提燈擊梆而來。

聽到有聲音,她靈機一轉,躲進了一棵桂花樹下。生怕這個更夫會走進衙門來巡夜。

她手探額搭涼棚仔細瞧瞧,我的乖!衙門可真大,大院堂,兩偏堂,中央公堂裏一片黑,上有大燈籠相隔兩丈寬,左右各一條大走廊上,清風吹來如女鬼吹口哨,肯定是深得很。自己身為小偷,白天畏懼衙門是常理,晚上追死書生刀客逢君來到這裏,可以說來意非常不可思議。

想來真有道理,小偷去衙門偷什麽東西呢?

聽更夫走遠後,司徒涵雨紮緊衣袍腰口,從胸口摸出一塊青布,將發髻綁個實在,彎腰弓背,閃入公堂。

公堂大又寬,正上方的公堂寶鏡高懸,下麵的案桌府衙專座,卷宗圈圈藏後櫃,兩邊一些差役用的棍杖物,上麵的壁畫均依稀可辨。

抽屜、後室壁櫥內沒有什麽值錢的玩意。走!閃入右側長廊,黑咕隆咚的看不見什麽,兩邊的房門緊關著。

她一提氣往前衝,不知道過了多少門窗,長廊盡頭,這裏又是一個小院落,棗樹栽成筆直兩行,地上還有奇花異草,水池一個,這一切的設計均是非常的合適家居。看情形,是官衙家屬住所。

兩麵的房子較矮,後門緊鎖,其中北麵的房子又高又大,花窗雕欄木門圖案頗為精致。

二樓似乎有人在睡覺,就那點輕微的鼾聲都沒有逃過司徒涵雨的耳朵。

沒錯,這裏準有寶物。司徒涵雨憑著她的經驗斷定,門是關著的。

她躡手躡腳走了前去,先側耳細聽,然後自懷裏掏出一把薄刃小刀,十分技巧地挑開門閂,轉身出來在用手舀水注入門根座,輕輕推開大門。

屋裏又黑又靜,需要適應一下環境。

這才看清楚,這個是書房,一張長條檀香木桌上擺些古玩,筆墨硯台,旁邊是圓口瓷器高茶筒插些名字畫,左右兩麵牆上是字畫,正麵的牆上像是一幅唐伯虎的春樹秋香圖,勉強可辨。

如此高雅的房間,肯定不會有寶物的。

司徒涵雨沒有念過書,對這個書畫一竅不通。她也沒有打算要這些名畫。

她輕輕走上樓梯,二樓屋裏傳來輕微的均勻鼾聲,若沒有猜錯的話,裏麵一定是小姐閨房,外麵的窗欄上還貼有粉色窗紙。既然是閨房,肯定不會有寶物,她就繞過這個房,後麵又是一個精致的房間,貼耳細聽,裏麵也是空城計。

司徒涵雨心裏暗忖:師弟猴子呢?

按以前的習慣,同是出手踩盤,猴子會找到自己的呀。

麵前房間門是上了鎖,拳頭大的銅鎖。

司徒涵雨從頭上拔下發簪,輕輕一頂銅鎖的小孔,開了。裏麵灰黑的房間,又是書畫房間,怪了?既然是官衙人士,怎麽對字畫如此著迷?

裏麵兜一圈,竟然發現擺設與一樓書房的一模一樣!連中間的那幅春樹秋香圖也是一樣。

便在這個時候,猴子在黑暗中溜了進來,抓起司徒涵雨的衣角。

司徒涵雨一愣,以為是什麽機關。

灰暗中發現猴子指著這幅畫,畫中間的位置。

她細細看了看,明白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畫,肯定有問題!

輕輕掀開畫軸,探手摸到中間處,裏麵果然有一塊磚頭大小的鬆動木板,小心翼翼取下木板,裏麵居然是空的!

“不好!寶物被人捷足先登?”司徒涵雨一怔。她出來鎖好門,四下看了看,周圍一片靜寂。她立刻下了一樓將大門反閂,一直往回走,走向公堂左邊的長廊。猴子一躍上了屋頂。

一會兒,兩團亮光映來。令得她徒地一緊,果然是有情況!

前麵兩個差役提著燈籠,慢慢從前方的小院裏走來,照照左邊,探探右邊。

便在這個時候,司徒涵雨躍上了走廊上方,抓住橫木,倒吊起來。

待兩個差役到了公堂前又折回,其中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動了動紅纓帽,連打兩個哈欠,嘀咕道:“也不知道曹大人的親戚什麽時候走,困死了……啊……!”

另一個差役輕輕噓一聲:“小聲點,當心掉腦袋……”

司徒涵雨這才明白這個地方,曹大人深夜接見親戚,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有關錢財的問題呢?

是以,她翻身上了屋頂,輕身走近一間透著光的房間,房間在二樓的中間位置,門口八個差役排兩列站崗看守。個個腰掛刀刃,看樣子是一個蒼蠅也飛不過去!

下麵也是個院落,四個人高馬大的差役提著燈籠,兩個守後門,兩個守著中間一扇緊閉的大門,大門是通上二樓的一個透著光房間。

“這究竟有什麽秘密?一個房間十二個衛兵把守,一定是房間裏麵有什麽交易,說不定就是剛才那幅唐寅的畫後的寶物呢!”司徒涵雨想了想。

屋頂上,猴子在二樓頂上伏著不動,司徒涵雨輕踩瓦塊走前。聽下麵有了聲音,好像是兩人在對話,聲音很小很小,像是蚊蟲嗡嗡般鳴。

屋瓦很厚,若是摘下瓦片,肯定會被發覺。

後麵的庭院更深,一個大水池外是另一戶豪宅,兩條大狗在大宅院落裏走動。司徒涵雨暗忖:“這狗可惹不得!”

幸好,這個房間後麵有個窗戶,透出一團模糊的光芒。

司徒涵雨摸出一根發簪,朝著那個豪宅遠處的院落角落樹下擲去,那兩條大狗猛躥前去尋覓。

便在這個時候,猴子一個翻身前去,後腿掛住屋簷邊沿。後麵的司徒涵雨兩個翻身落了下去,半空中猴子抓住她的雙腳,倒吊了起來。

這樣剛剛好就靠近了窗戶。

司徒涵雨彎腰緊貼近窗戶,隱隱聽得裏麵的對話:

“來來來,喝酒,老表哥!”一個男子說,聲音有些沉。

司徒涵雨想,原來是有人在喝酒。她指沾口水點破窗紙,房間較大,看得見兩個錦衣背影。

“喝吧,咕嚕嚕……”又是喝酒的聲音。

窗外有酒香,真的是喝酒呀!

一陣咕嚕嚕後,便靜了下來。

一個很小的聲音:“袁大人,這本名冊你妥善保管好,明天火速送往京師!”

“曹大人,請別稱呼我袁大人,我現在是個鏢師。”這個袁大人身份不露,顯然任務極其重要。

原來是,曹大人,袁大人在這裏夜半密聚,假裝是遠房親戚來喝酒,其實是為名冊的事情。

司徒涵雨聽懂了,是曹大人要袁大人送名冊上京師。什麽名冊呢?

“喝吧,老表”袁大人假裝勸酒。

“咕咕咕……呃……”曹大人又是一口,“好酒!好酒!”

隻有這樣,方可掩人耳目,連門口的侍衛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接著又是很小的聲音:“袁鏢師,等朝廷派人除盡名冊上的亂黨,我上奏朝廷,給你加官進爵。”袁大人顯然相當信任曹大人。他要曹大人趁機除去這本名冊上的反清複明的亂黨義士。

“曹大人,我弄來的這本名冊,可以說是掏盡了家底,你當意的。”袁大人說。

“哢”的一聲開櫃門聲,然後“咚”的一聲,光景是銀子金塊的響聲,“袁鏢師,銀票銀兩在這裏,小心掩人耳目為好。”曹大人走了兩步。“保重!請走後門!”

“曹大人,請保管好名冊,三天內我來取”袁大人輕聲貼耳道。

“我醉了,老表……”

“我也醉了,困了,老表兄呀,後會有期……”

兩人假裝喝醉,歪歪倒倒離別。

燈吹滅,兩個人下樓,一個朝後門輕聲離去,那個是袁鏢師。另一個在十個差役護著,兩個貼身侍衛扶著,走向公堂右邊的院落。這個是曹大人,他假裝手裏提著酒壇子晃悠悠,打著酒嗝。嘴裏還說:“這個老表呀,灌醉我啦……”

曹大人是蘇州知州府曹誌良,嗜酒出名,俗稱曹三笑,諂媚一笑朝廷,笑裏藏刀對百姓,菩薩笑佛為銀子。袁鏢師就是袁照明,官職九品巡檢司(現在的派出所),為曹大人的遠房親戚,現在袁照明需要靠曹誌良提拔升官,而去設法盜來反清義士手裏的組織名冊。那名冊可是關係著八百多名各行業的“愛國義士”,他們正在醞釀著一場反清複明的計劃。明末大將金聲率領的一對有誌之士的命運就在這本名冊,但是這個秘密隻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曹誌良,一個是袁照明,一個是司徒涵雨。

司徒涵雨也不是什麽胸懷大誌的愛國之士,她是小偷,對政治漠不關心也正常。誰是天子誰是皇帝不重要,她隻知道那個袁大人袁照明手裏的銀牌金塊充滿了**力。

下一刻。猴子縮腿上了瓦簷。

司徒涵雨來個倒掛金鉤,來到前堂屋頂,要告訴刀客逢君沒有和尚的影蹤,然後準備下手那個袁照明的銀子。

可是,這時她卻是一愣:刀客逢君早就不見了!

一頭是銀子,一頭是刀客逢君與找和尚連成英,一頭是名冊。該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難倒了司徒涵雨,她咬了咬牙:哼!什麽殺手、什麽正義、什麽國家還不如本姑娘的銀子來得重要!

她領著猴子,越過屋後,朝袁大人方向追去。

袁照明大人今晚是秘事來訪,所以是單身趕來,屋後隻有一匹健馬等著他。

剛剛上馬前去,袁大人感覺後麵有兩隻毛茸茸的爪子伸來,掐住脖子,又癢又痛。他心裏一驚,本來就心裏有鬼,以為這無聲無息的怪物是反清義士來報複。幸好他也是會武之人,他馬上提繩勒馬,身子前衝。欲將後麵的怪物甩出前方馬足踏死。

猴子見刀光閃來,猛地裏鬆爪,落下他的背上,將他的腰間的錢搭扯下,往後麵拋出。然後一個“青蛙出水”般飛身離去。

不遠處的師徒涵雨輕而易舉就將一袋銀子拿在手裏。

袁照明脖子受了傷,錢搭不見了,不禁勃然大怒:“大膽搶匪,竟敢暗算本官!”他調轉馬頭,見到前麵的司徒涵雨與猴子正要揚長而去。

快馬疾飛過來,嘴裏不住罵道:“小賊,留下你的人頭!”話畢,他飛身離馬,大環刀前刺。

司徒涵雨用出了名的“移形幻影”挾著猴子,如一陣風一樣卷過。

袁照明的健馬箭一樣追來,鐵蹄擊在青石板的街道上,錚錚響傳的老遠。驚得衙門裏的差役聞聲追了出來,見袁照明出了事,一直朝前趕。

司徒涵雨得手後,非常的聰明,不是一直往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棧跑,而是往桃花街西麵的一個義莊奔去。

到了義莊藏在路上的一棵大柳樹間。

袁照明的快馬與衙門的差役趕到義莊裏鬧了許久方才收隊離去。

這時候,司徒涵雨忽然想到,一次在楊柳閣門口被和尚連成英擄來,一次是桃花客棧後麵的油菜地被抓住。所以這次,仍然是這兩個地方……

到了楊柳閣,楊柳閣還是一樣的春宵笙歌,她翻上後牆,讓猴子前麵去探路,自己隻是坐在牆台上密切注視來往的客人,有沒有刀客逢君這個書生。

一盞茶時間過去,猴子回來搖搖頭,表示沒有熟人。

司徒涵雨這才想到刀客逢君可能回到桃花客棧去等和尚連成英,她立刻發足趕往桃花客棧。

卻說刀客逢君見司徒涵雨跑進衙門去尋找和尚連成英,他早就料定連成英不會在那種情況下出現的。

衙門?和尚?兩者到底有什麽關係?

刀客逢君仔細想了想:既然這個和尚連成英比自己各個方麵都優秀,一定是另有目的。“衙門”會不會是代號呢?

這次,他沒有想出衙門的準確地址來,畢竟和尚連成英是有備而來的。

事實上,果然如此。

衙門,不是當地的縣衙,州府。

而是一座房子的別稱,而這座房子,隻有兩個人可以進出。

她們就是桃花紅與連成英。

原來,桃花紅扮裝的老太婆說的看戲,也不是衙門外麵的公演義演的舞台戲。

而是她們兩人自導自演的閉門戲。她們的戲台,就是那座林家喜鋪的舊房子,那舊房子裏究竟有什麽戲台呢?

約莫天亮時分,和尚連成英打扮成一個酒保模樣,欲去桃花大街南端的桃花客棧二樓“處理”這個司徒涵雨與猴子,司徒涵雨兩次被連成英抓到,卻又僥幸逃脫,實在是令人難解。

灰暗中,突然——

一條白線抽來,司徒涵雨急忙撤身,殊不知白線的刀客逢君準備來“釣魚”用,又長又韌,吊在半空中像條活蹦亂跳的鯉魚。

司徒涵雨被白線纏住脖子,怒道:“死書呆子,是我呀!”

屋梁上的刀客逢君手執長竹枝,假裝沒有聽到,道:“夜半闖入民宅,不是該打嗎?”

司徒涵雨見刀客逢君在說風涼話,手一揮,猴子跳上梁頭,撲向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旋身落下,道:“司徒姑娘,請問找到和尚了嗎?”

司徒涵雨解下白繩子,道:“見到了,就在我後麵!”她撒了個謊。

“啊?在你後麵?”刀客逢君又攀上高處,道:“司徒姑娘,請你快點將自己捆回原來的形狀吧。這樣和尚才發覺不了。”

破曉前夕,是這一夜最沉暗的時刻。

司徒涵雨的一句他來了,讓刀客逢君打起了一十二分的精神,像是一隻發現獵物的蒼鷹。

外麵吹來冷冷的風,懂事的猴子趕忙將窗戶關緊。

司徒涵雨兩次被縛,心裏不知有多恨那胖和尚,現在刀客逢君還要她去用繩子捆綁,那簡直是要她的命。當然,刀客逢君的話,她也不能當是耳邊風。

奔忙了一晚,就在她坐在凳子上準備打盹的時候。

沙沙,外麵輕微的異響。

來不及分辨是何物何方發出。

突然間,“呀”的一聲窗戶開了,一團胖乎乎的黑影滾到到了房內,落定剛剛好掐住司徒涵雨的脖子與猴子的脖頸。

“小丫頭,耍花樣,坐凳子,嘿嘿……”桀桀兩聲冷笑,發自胖和尚連成英之口。

猴兒神偷司徒涵雨的反應出了名的快,猴子的夠快,但是就慢了那麽一丁點兒。

和尚連成英一手掐著司徒涵雨,一手掐著猴子的頸脖,粗大的手指透出威無力無窮的冷嵌指,司徒涵雨與猴子瞬間呼吸不通,險些昏厥。

同一時間,司徒姑娘兩隻巧手,猴子四隻爪子攻向連成英,殊不知連成英早練得一身銅皮鐵骨,對於他如同是貓抓癢。

連成英自“衙門”回來,本來是要將司徒涵雨與猴子來放風報信的,就他的武功而言,屋裏有些異常是完全可以發覺的。所謂是內功精湛的人,可視黑夜如同白晝。

這時,對司徒涵雨兩“師兄弟”的攻襲讓他發現竟然鬆了綁換了位置,但是房內並沒有異常。一腳踢去,司徒姑娘與猴子撞向牆角,暈了過去。

他掏出火折子點著火燭,耐心查看誰來過這裏。

“吱吱”猴子醒來立即撲向和尚連成英,連成英肥手一揚,猴子再次震出三尺外。

燭光下,連成英打扮得像是胖乎乎的酒保,但若不是酒保腰間卻掛有鋼刀和破嗓門的冷笑聲,恐怕連司徒涵雨也蒙過去了,何況對於屋梁上的刀客逢君呢。

咳咳兩聲司徒涵雨醒來,連同猴子同時攻向胖和尚連成英。

“小丫頭,好大的膽子!”和尚連成英掐得司徒涵雨與猴子脖頸骨咯咯響。道:“說,誰給你鬆了繩子!”他使勁地震動手臂。

司徒涵雨的小腦袋像是撥浪鼓般搖晃著,她縮回攻襲和尚連成英的手,指了指五官難看的臉。滿臉通紅,張嘴吐舌的她是無法開口的。僅剩半口氣的她心裏恨兩個人,一個是和尚連成英,一個是屋梁上沒有正義感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毫無反彈之力,連成英這才鬆開了手,厲訓道:“小丫頭,最好給我老實點,乖乖聽著,去衙門告訴州府曹誌良,說我刀客逢君要殺他!”

疾喘氣,司徒涵雨大眼反白,怒道:“死和尚,去死吧!”她擰起楊柳腰,拔地而起,手腳齊用,突襲連成英上三路。

和尚連成英舉手斜劈,直把司徒涵雨撂倒在地,猶如木棍敲青棗。

當連成英說到是刀客逢君要殺州府曹誌良時,屋梁上的刀客逢君全明白了:這個人就是假冒自己的和尚!

他倏然間甩出折扇,長竹枝隨即打下,疾如蒼鷹搏兔。

上攻而下,連成英發覺屋梁有人,猛地裏抽身一退。抽出鋼刀擋去,嘭當一聲,寒鋼鑄製的短刀斷折兩截。折扇仍在連成英脖頸旁打轉,他後昂來個笨熊翻身,到了床邊,抓起厚棉被打向折扇,折扇卡在棉絮見連同棉被一切撞在牆上,片片棉絮如同雪花飛揚。

長竹枝做出的釣竿上的繩子已經纏住連成英的大腿,一枚銅錢已入小腿肚子。

刀客逢君一手扯白繩使力拖走連成英單腿,兩枚銅錢灑向連成英的胸口,欲就地取他狗命。

不料連成英功力非凡,銅錢對他如同跳蚤落下,毫無知覺。粗腳反剪,力大如牛卻沒有扯斷繩子,一個熊貓打滾斜依牆而上。如同一團模糊的雲朵飛來,“啪”的一聲,連成英淩空踢腿,合抱大的梁木挖去一大半。

不到三尺遠的刀客逢君袖中的五枚銅錢刹那飛去。

沒入連成英的腦門、脖頸、胸口竟然安然無恙!

刀客逢君躍下梁頭彎起長竹枝彈向連成英青布包頭,連成英未及轉身,頭部中了一鞭子,青頭巾隨著竹枝竿飄開,露出一個光頭,光頭上的9個戒疤一覽無餘。

和尚露了真麵目,惱怒異常,破口大罵:“活王八,大爺也敢碰!”

刀客逢君一腳勾起斷刀尖打向高梁頭的連成英,連成英慌亂之餘右腳踢去。尖刀翼鋒利得很銳勢奇急,割破連成英右腳的麻鞋,露出四隻腳丫子。

這次,他是鐵了心,紅了眼,手中的長竹枝被捏成兩半,抽向上方的連成英。

兩片竹片使得呼呼有聲,如快刀剁肉。連成英一身是鐵,縱使竹片打碎,也無濟於事。竹片碎折,白線仍在,連成英飛撲而下。

刀客逢君見連成英一身硬氣功護身,正麵攻取必然吃虧。他閃身桌邊,提起木桌砸向連成英,然後屈腿擺腳,一盞燭火緊隨木桌朝連成英攻去。

連成英仗著銅身鐵頭,殺心威猛,他頭一頂,木桌撞成碎片跌落一地。飛來的燭火剛剛好就點在他的粗眉上。慌亂中,他隨手拂去,卻不見了左眼的眉毛。

濃眉不見,連成英像發了情的猛獸,不顧惜自己的麟角,豹眼噴火,怒罵不絕。

燭光熄滅,連成英徒手搏鬥。大拳相搓,擂向牆角的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左閃右躲,尋找空門襲擊。

殊不知和尚連成英渾身鐵硬,無論刀客逢君是掌到拳搗,腳踢腿攻,均被連成英擋了回來。本來灰暗不明的房間,兩個人一高一矮掌擊叱罵聲忽高忽低,漸漸地,刀客逢君與連成英打成了一團,纏鬥不休,疾如輪轉。敵我不分,黑影團從牆角到了門後,從門後彈縱到床邊。

持續良久,勝負難分。

二樓房間打得天翻地覆,刀客逢君與連成英掌掌相擊,招招互攻,驚醒了客棧一樓的掌櫃夥計,他們紛紛起床,掌燈操棍棒上來尋查。

幾百個回合下來,刀客逢君深感對手強大,欲用智取。

連成英硬拳如錘,勢不饒人,刀客逢君隻得見招拆招,見式分式,時間一長,退出江湖已久的刀客逢君體力自然不如胖和尚連成英,漸漸處於弱勢。

地上的司徒涵雨這才緩過神,拾起刀客逢君的折扇刀破空飛去。

這個折扇飛來的“呼呼”聲,讓刀客逢君眼前一亮,百忙之餘撐指接著折扇,順手甩出。折扇如輪,割至連成英的脖子。

連成英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聞聲伸指夾住了折扇。像是叫花子夾臭蟲般牢穩。

司徒涵雨也看出連成英的武功實在太高,高不可測。如此硬拚,不是辦法。

她大呼:“死書呆子,快點跑——”

跑字還在嘴唇,就被連成英的快拳打來,打得她眼冒金星,頭昏腦脹,跌出兩尺外的木門上方才停下。

猴子見“師兄”司徒涵雨受欺負,跳來助陣,連成英忙裏一腳踢來,靈活的猴子“吱——”一聲長啼,重重撞在牆上,倒地不動。

外麵走廊上,火光閃映,那些夥計護院聞聲而來。

人多誤事,刀客逢君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在殺人。

刀客逢君倏然間躍上梁頭,倒立扣指,取連成英天靈蓋。按照刀客逢君的指力與內功,取一個人的頭顱,就如同捏一個雞蛋般遊刃有餘。

所以刀客逢君的五指一緊,滑了開去,像是握到一隻大鋼珠。

連成英大喝一聲,鋼頭猛甩,雙手上扣,抓住刀客逢君的手腕奮力一擲,刀客逢君背摔出窗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司徒涵雨挾起猴子一起躥出窗外,半空中接住刀客逢君落在後院圍牆,拾起三塊瓦片砸向窗戶內。

啪啪兩聲瓦片被連成英抓個粉碎。接著一陣“嘭嘭砰……哎呀……”痛呼聲傳出,料定是幾個桃花客棧的夥計被連成英下了毒手。

對手實在太強,簡直是刀槍不入。

黎明前的天色黑如墨潑,昏迷的司徒涵雨醒了過來,她不是戀戰之輩,拽住刀客逢君欲走,不料刀客逢君甩開她的手,疾速攀上房間,剛剛入窗。就與追來的連成英撞個正著,連成英凶性大發,一下就揪緊刀客逢君的肩膀咬了下去。

刀客逢君左肩膀上一陣劇痛,衣服上多了個破洞,衣服下不見了一大塊肉,是他沒有想到的。

現在他右手食中二指挺直,直插連成英左眼。

連成英雙手還死死扣著刀客逢君的肩鎖骨,來不及護眼露了陷。

“啊——”的厲叫,連成英的眼珠子被挑了出來。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襲擊,氣得他三屍暴跳七竊生煙!在房間裏狂踢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