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見鬼事3

當那個怪模樣到了門口時,一條碩大的身軀,像棵黑乎乎的大樹塞在門口,她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裏跳出來啦。

這時,司徒涵雨心裏靠著刀客前麵,忖想:“要是敵人惡魔就完了!”

這個“大鬼”卻不再進來,好像隻是嗅了嗅,又退了開去。司徒涵雨見怪物欲走,摸起地上的小石塊疾打過去。

那隻“大鬼”受驚嚇,“哞”一聲跑走了,聽得這聲音放才明白,是頭迷途大水牛!

大水牛走掉,司徒涵雨再也不敢點燈,而是躍上了大鬆樹,放哨去了。

方才一炷香時間,下麵有了動靜,兩條黑影來到鬆樹下草垛茅草房旁,輕聲道:“司徒姑娘——”倘若不是有聲音,樹杈上的司徒涵雨還真沒有發現如此快速的身影,簡直就像是一陣風卷到。

聽此聲,方知的樵夫兄弟。

司徒涵雨落了下來,這一跳,很輕,如樹葉飄落無聲,差點將樵夫兄弟嚇著,道:“誰!”掄起手裏的柴刀。

“是我,司徒涵雨。”司徒涵雨已跳進了草垛,在茅屋裏點起了油燈。

兩個人隨後即到。

“走!”樵夫兄弟一個帶路,一個背起刀客逢君出了草垛子,潛入義莊。

義莊大廳依舊是那麽黑,適才一番打鬥,這裏一片狼籍。樵夫兄弟似乎對這裏很熟悉,點起油燈,轉向右耳屋門外兩尺處,有株枯死的葡萄樹,撩開葡萄藤,裏麵是個黑洞洞的小室,跨入小室,裏麵又一個小房間。

密室?聯絡點?

房間很整潔,很簡陋,一桌四凳,看來不像是臥室。

樵夫二兄弟阻住司徒涵雨,道:“姑娘,請稍等!”

從桃花客棧,到義莊,到藥鋪,到茅屋,兩三天了,去過那麽多的地方,司徒涵雨別說是什麽大買賣,什麽寶物,連一口好吃的飯菜也沒有趕上,她開始想,是不是幹爹騙她?可是眼前幹爹已去成了事實。俗話說的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指的就是這個,居然是幹爹要死了一步登上西天,還有什麽騙人的必要呢?

而這些幹爹的同黨,看似配合的很好,雖然不是正大光明,做事情也是很神秘的,卻很講義氣,從不談錢財。司徒涵雨慢慢發覺,這些人心中還有許多東西比錢物更加的重要!但是她還沒有準確想出來,是什麽。有種異樣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在心裏糾纏,或許那就是所謂的人生價值吧!她心裏暗忖:世界上還有比錢更吸引人的東西嗎?是什麽可以讓他們用生命去爭取?

要知道,一個很盲目的人,突然找到人生的價值時,就如同發現一盞黑夜裏的燈,會讓人充滿信心而忘記危險。

現在的司徒涵雨就是這樣。她仍然對這場大買賣很有信心,幹爹曾說:你會找到比錢貴一百倍一千倍的東西。

小室裏,異常安靜,連風聲也沒有。

刀客逢君就伏在桌上,額頭下麵墊著司徒涵雨的手。

心念間,司徒涵雨看了看這個昏迷了一天的刀客逢君:你要醒來,有大事等著咱。

一心隻想著如何的發財,如何的不用為吃穿發愁?司徒涵雨想到大事,就忘記了自己為什麽對刀客逢君如此好,這種不計較回報的付出意義何在?

久久。

或許是沉睡了太久,刀客逢君真的醒了過來,他睜開眼道:“姑娘——”

一句話就把發呆的司徒涵雨喚了過來,發現手臂都麻了,道:“你醒了?”

刀客逢君坐了起來,望望這個小室,甚是奇怪,道:“司徒姑娘,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昏黃的燈盞下,他麵容憔悴,不見往日英氣勃勃的俊朗麵色,欠色少神倒也是挺叫人憂心的。

沒有了偉英,但是心裏還蠻在乎這個男人。司徒涵雨打量著這張冷峻有棱角的臉龐,道:“先別管什麽地方,老兄,幹爹他們為你犧牲了……”她停了,不要說些話,她明白,對他講也是白講。

刀客逢君避開話題,不作答,眉頭緊蹙開始回想剛才昏迷時的一幕一幕畫麵:義莊,藥鋪,茅屋,小室?他的視線停在桌上的黃布馬包上,道:“司徒姑娘,那是連成英的人頭,我還沒有回桃花塢?我的任務……”他以為那些自己回到了桃花塢,可以去向謝婷婷交差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已經負傷而在義莊裏麵!

就那麽傻愣愣地坐在發呆!

“老兄,幹爹還是任堂主他們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你卻一點良心都沒有,還想著任務?”司徒涵雨給他挑明講,有些著急。

本來,女人的眼裏隻有一個男人是正常的,突然這個男人的目標不在自己身上,偏偏又讓自己知道這事情了,你說氣不氣人?況且,司徒涵雨才十七歲,對於愛情還是懵懵懂懂的。

“姑娘,我已經退出江湖多年,不想再次卷入是非之爭。”刀客逢君的心態還很消極。他已經對那種打打殺殺的場麵感到無比的厭倦,這種心境,是很多在武林中打滾一輩子的人,也無法體會的,也是難得像他那麽年紀輕輕就懂得這些。

司徒涵雨突然想到,幹爹嚴大同臨死時,手裏抓著黃色布條,突然心生一計,道:“如果你選擇退出,那個冒充你的人會繼續為非作歹,以後你的仇家自會找上門來。”她用激將法,點明了利害之處。以便來刺激他,讓他可以跟自己一起去找名冊,假借殺那個冒充刀客逢君的人。此乃是一石二鳥之計,看看刀客逢君會不會依計行事。

刀客逢君聽得有點糊塗,道:“還有人冒充我?”他也搞不懂,殺了連成英和尚,還有仇家?都退出江湖五年了,仇家還沒有忘記他!

事實上他的仇家也太多,也不記得是青花堂的人來報仇的。

且說,中原地方,高手如雲,一個年輕的殺手刀客逢君憑著高超的易容術就躲開了許多仇家的追殺,肯定會有更多的人來找麻煩。但是他卻不清楚,那個扮做老丐的小夥子也是他的仇家之一,乃是中原青花堂的少爺,據說同時也受到了州府的收買,而插手清除天地會的事情。一般清除天地會,都會在當地的地方政府機構出麵,像這裏有衙門的曹誌良出麵收買了青花堂的人去辦事。事成之後當然以銀兩打發。

“有,是個非常厲害的高手。”司徒涵雨指了他的左胸,道:“為了救你,你知道任堂主的弟兄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刀客逢君頗有感慨,道:“山外有山樓外樓,天外有天人上人,高手也是一時的。”他頓了頓,淡淡地說:“何況是不是高手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那任堂主的弟兄是白白犧牲了?”司徒涵雨好像是把責任推給他一樣。

刀客逢君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們救了我的命,我知道如何做!但是,我目前有急事要解決。”

“什麽急事那麽重要?”司徒涵雨追來一句。

“可以不說麽?”刀客逢君伸手去抓連成英的馬包,不緊不慢地說道:“先讓我先完成任務吧!”

司徒涵雨將他手的拉回來,道:“你有什麽任務?”

“恕我無可奉告!”刀客逢君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這情形,是誰看了也不爽。

“那你是沒有良心的人了?”司徒涵雨見他不厚道,有點急了。

刀客逢君在江湖行走,總是獨來獨往,既不接受人家的恩惠也不跟人結仇,一些交情方麵難免生疏。所謂的正義感對他,也可有可無。但是那些死裏逃生,昏迷又清醒,醒來又睡去的一幕一幕經曆倒是印象很深。他甚至感到,司徒涵雨對自己不離不棄,還真有有些義氣,可是這個義氣對自己的任務是毫無關聯的。

義氣與任務,還是選擇了任務。

毫無疑問,這是個事業心很重的男人。心裏有了事業,其他的正義,愛情就相對會減低分量。

是以,刀客逢君勉力站起,提著馬包要出門。道:“謝謝你啦,我要走了。”

“等等!”司徒涵雨取下他的馬包,解開結帶,抽出一張黃布條,讀:刀客逢君!

刀客逢君知道了,冒充自己的人又出現了,還是老的那個招式,而且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他心間暗忖:“他冒充我,究竟是什麽目的?”

“你怎麽了?老兄,是不是怕了?”司徒涵雨問。

刀客逢君重重吸了口氣,道:“我的事情,我會解決的!”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樣子。

冷得,司徒涵雨無話可說。幾欲讓自己寒心!

一個人若是沒有遠大理想,沒有所謂追逐的人,跟行屍走肉,跟和尚還有什麽不同?

這時候,外麵的枯葡萄枝娑娑響,又來一個濟世夥計裝扮的人,提來一個籃子。不消說,這就是天地會的弟兄,是任世官從藥鋪裏安排他送來的。

他放下籃子,端出一盅湯藥,道:“姑娘,這是任堂主吩咐我送來的元氣滋補湯藥。快點讓他喝完吧!”

刀客逢君仍然往外走,道:“我不要緊,等我完成了任務,會來找你的!”

任務,在他心中似乎比生命更重要,也隻有這樣的殺手才是盡責的最優秀的。盡管他過於冷酷,但這一次好像是破例,他知道報答人家。

看來,他真的會回來找他們的,因為他從來不食言。

司徒涵雨已經拉住他的手臂,道:“刀客逢君兄,請你喝完這碗湯藥,因為這湯藥裏含有許多人的希望。”她的眼神近乎是懇求。

刀客逢君可是從沒有被人拉過手臂,如今被一個少女這麽一拽,那些特別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說準確一點,就好像是電流擊來一樣。

他停了下來,道:“喝完藥湯,我就走!”

擰開盅蓋,一股蛇肉香味彌漫開來,令得常常饑不飽腹的司徒涵雨禁不住咽了口水,慢慢盛到小碗,問:“讓我喂你吧!”其殷勤狀極像是慈母照顧小兒。

接過小碗,刀客逢君仰頭一飲而盡下了肚,什麽味道都沒有嚐出來,嘴也沒有抹,道:“很好喝,謝謝你!”

他已出了門外。

話說此湯藥,可是任世官等人精心配製的十全大補湯加生肉藥散再加蛇龜類動物等用文火熬成,那味道聞得有香,喝到嘴裏可是真的既腥又澀,但是刀客逢君心裏有事,所以那味道也就不覺得了。

喝完一碗,司徒涵雨再來一碗,親如兄妹,職業所限,此舉對她還是頭一回。

“不要了吧!”

“最後一晚,拜托了!”

“咕嚕嚕……”刀客逢君又是一口喝完,那股腥味兒可真讓他激靈靈打個顫。湯藥一下肚,多少驅走腹中空空的餓意,使他力量徒增。

湯藥隻能讓他提神增力,而不是改變他的思想。當他出來大廳時,招呼也不打,拎著黃馬包離開了義莊。

——儼然是個冷漠無情的殺手。

司徒涵雨對他仍是不放心,又怕刀客逢君玩失蹤,不得已選擇遠遠跟著。

拐出橫街,刀客逢君轉入桃花大街,直朝南走,約莫六裏路程許,繞進桃樹林小山丘,刀客逢君在枯草叢裏摸出一塊木牌,挾在腰間,然後收拾了一下四周的雜物。算是對草墳的一個恭敬,如今他要離開這個地方,當然又把牌子拿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遠遠在桃樹下司徒涵雨不清楚,他這樣是為何?她隱藏的很好,以為能避開刀客逢君的嫌疑。

桃樹林上方,夜色彌漫,輕霧擁著碩大的桃林欲漸漸安睡,沒有月光,縱有冷星點點的春夜也談不上溫馨。

刀客逢君心裏或許太難受,他好像要作什麽告別。放下手裏的馬包,沿著最大的那棵桃樹繞了三圈,嘴裏輕哼道:“別了,刀客逢君,我的世界裏再也沒有殺手,沒有潛規則!”原來是他不願做殺手了。

頓時,身體內好像是有股真氣在躥騰,刀客逢君清楚,時過半個時辰,藥力起效。他開始運氣凝神,真氣運轉全身各路經脈,身體飄飄似霧,上了大桃樹,他張望四周。

刀客逢君在不遠出的桃樹下發現了這個司徒涵雨,彎腰窺探狀形同小偷小摸,從身形看來,熟悉得很,忖想:“咦?那不是司徒姑娘嗎?”

當知道是司徒涵雨時,他輕然落地,道:“既然司徒姑娘來了,為何不敢出來,何必躲躲藏藏?”

此話,顯然是對躲在桃樹後麵的司徒涵雨所講。

司徒涵雨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卻不知道刀客逢君會突然躍上樹頂,而且他獨特明銳的感覺周圍有細微的動靜。

被他一語點出名字,司徒涵雨十分矛盾不知是該出來,還是繼續藏躲,一番權衡之下,她快速閃身,飛遁而去,溜到了桃樹林外麵的河畔上,準備來個守株待兔。

卻說刀客逢君不見司徒涵雨出來,也不去理會,而是選擇往東麵走去,在一個巨石下麵的小茅屋裏,提來一把鋤頭。

三下五除二就把草墳正麵挖了個小洞,他小心翼翼從裏麵掏出了一個素色布囊,裏麵裝些東西,卻不是很沉。蓋回泥土,送回鋤頭,徑自往西下去小山丘。

刀客逢君走得甚急,前麵是小河河灘,一棵大梨樹下,好大一片沙泥土前立定身子。就著灰蒙的夜色下,沙泥土好像翻動過。他輕輕念:“江南逍遙山莊的人也好,中原霸王鏢局的司馬琳也罷,我與你們無冤無仇,前些時候你們打攪了我,現在我將整個桃樹林都給你們了!”

這一片沙泥土,就是曾經埋藏過那些在桃花林死去的逍遙山莊的手續,還有洛陽的司馬琳的地方。刀客逢君這麽一說,表示對死去的尊重。

他輕輕轉身,走了。

以他的話而言,好像是來道別的,哪有這理子,更一片空地道別的?敢情是那地裏掩埋著許多被誤殺自殺的人,不止是這百來人。他不是內疚,而是一個必要的手續,就像是殺手殺了人要去主人那裏要來酬勞一樣。

但是,刀客逢君如此大一個桃樹林,要送給地下的死人了呢?更是想不通了。

——既然是桃樹林都不要了,送給誰也無所謂了。

他好像是解脫了些什麽,舉步跨出,往南麵的桃花塢河畔走出桃林,越走越快。

心裏隻想到,謝婷婷就在對麵的楊梅林裏,自己必須第一時間趕到那個地方我交付任務。

——現在這個桃花林,已經被許許多多的人發現了,也就意味著將來會有數不盡的人來找這個地方,來尋仇找自己報複的煩惱將永不停歇。

話說刀客逢君曾經在五年前從中原一直到江南混江湖,為的是殺人,他的殺人目的卻不是為了錢,跟他的身世有相當大的關係。他的身世很少人家知道,出生在什麽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

當他懂事到時候,是在一個江南的農莊裏,也就是這個桃花塢。聽大人說,老農不是他的父親,是個孤獨的老人,老人在路上將他撿到的時候才一歲。當老農含辛茹苦將他養大時,卻沒有經費供他去念書,隻給他在農家裏幹活。

十三歲那年,村裏來了很多的強盜,鬧個雞犬不寧,將他的養父給殺害了,當刀客逢君從稻田裏幹活回來,發現養父快不行了,彌留之際告訴自己:將稻田種上桃樹,李樹,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結出桃李共味的果實來祭拜自己。

刀客逢君當然懂得這個含義。當他送走養父時,來到街上,跟了一夥走江湖唱戲賣藝的人,在裏麵行走江湖六年間,學得了易容術與飛鏢,輕功。那是戲班子師傅教會的。

後來,戲班子得罪了當地官府,被迫解散,刀客逢君走上了流浪之路。

現實太殘酷,處處碰壁,饑餓溫飽,讓他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成了個冷漠無情的人。

後來,有人曾經求助與他,去救人。救人當然要殺人,讓他一步步一成了殺手。但是他心裏仍然是以為救人,盡管他殺了不少人。心裏也無後悔感,罪惡感。

一次殺人後,喝了許多的酒,逐漸沉迷與殺人的工作中……

一年後,不知道多少人死於他的手下。而每一次他都是靠易容術溜走,沒有留下線索。

而在洛陽時,遇到了謝婷婷與司馬琳,兩個女子見到了刀客逢君的真麵目,而念念不忘,哭追之時,刀客逢君給她們留了紙條。

於是就發生了開頭的謝婷婷自殺的一幕。

司馬琳已經去了,而霸王鏢局的司馬雄鏢師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而今也快查到這個蘇州來了……

是這些苦難的經曆讓刀客逢君的性格變得很古怪,特別。

現在,就等一個人來改變他,將他訓練成一個人才!

話轉回來,刀客逢君出了桃樹林。

欲往對岸的楊梅林去尋找謝婷婷。

轉眼就到了一株苦竹旁,他正要繞至苦竹後麵去找長竹篙來過河。

便在這時——

苦竹後麵傳來一個聲音,女子的聲音。

“刀客逢君老兄,走得你們唐突,要去哪裏?”話到人已到。是她?

司徒涵雨閃出身來,原來她就在兩丈外的大梨樹上候著,見刀客逢君一出現,便追了上來。

她的速度不慢,是刀客逢君無法想象的。

見是司徒涵雨走來,刀客逢君好像是早有預料。

不慌不忙放下手裏的布包,道:“司徒姑娘,你請回吧,當需要我出現的時候,我就會來的!”他想打發這個司徒涵雨走人,自己要去交差。

畢竟不是什麽很有關係的人,行走江湖,通常是互相利用。當一個人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也就是該滾蛋的時候。

“那你是答應我了,肯幫任堂主他們了?”司徒涵雨還是這句話,她以為幫到了幹爹嚴大同的弟兄找回名冊,就可以得到比銀子還要貴重的東西,至於是什麽如此寶貴,她還不曉得。

刀客逢君遠眺桃林,道:“桃樹林都送給了她們,我也可以安心離開這裏了。是不是幫他們,還不下結論。”他執起布包,拿起了長竹篙。

他的話似乎比以前要多,是的,偌大的桃林也放下,也就是放些許多心底的事。在他看來,這個地方不宜久留,否則將會有更多的人來找自己,所以他需要搬遷。

司徒涵雨又走前兩步,道:“你要去哪裏?”

“我自有去處,不用姑娘勞心!”他冷冷地回答。

“那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你?”

“你請回吧,當我找出冒充我的那個人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刀客逢君話畢,長竹篙點入水,躍過河對岸。

司徒涵雨還沒有問到結果,也是一提身躍了過去,卻被對麵的刀客逢君一記竹篙彈來,道:“司徒姑娘,你眼裏有沒有尊重?”

竹篙劃過,司徒涵雨淩空後退,兩個翻身,抓緊篙尾回到了苦竹叢旁。大呼一聲:“刀客兄,保重!”她心情不再浮躁,聲如亂鶯飛起,簡簡單單五個字,字字扣人心弦,她信刀客逢君的為人,不再追去。

司徒涵雨相信,他的為人就是不會撒謊,她很是願意等待。她要回去桃花大街等待刀客逢君。

過了河岸,這個地上是非常的熟悉,他的速度是快得驚人。

竄入山丘小樹林,刀客逢君身快如煙。

楊梅林一片靜寂,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個茅屋。不同的是,裏麵亮著燈盞。

刀客逢君重回梅林,那回家的親切感倒不用說,光是他肩膀上掛著的馬包就讓他要第一時間送到主兒的手中。當看到燈盞,心裏暗忖:“還有燈?是她還沒有睡?”

楊梅林,那是非常熟悉的住了五年的地方,五年來,在為養父實現那個願望。這裏是荒野嶺,不會有壞人的,因為壞人來到這裏也是沒有目的。

他走近茅屋旁,道:“請問謝婷婷姑娘,在嗎?”

“在!”小木門打開,裏麵的謝婷婷聞聲迎了出來,臉露喜色。她心裏很高興,她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人相當守信。

原來,謝婷婷一直在這裏等候著!

真是不敢想象,這種荒山野嶺地方,一個大戶人家女孩子如何生活下去的。刀客逢君也很是震驚:你還在?

“是的,我還替你完成了一些心願呢!”謝婷婷粉臉帶笑,甚是動人。

刀客逢君本來是要給謝婷婷帶來好消息的,誰知道謝婷婷還給自己準備了好消息呢,道:“哦?什麽心願?”

謝婷婷頭一歪,道:“嗯……暫時不告訴你!”

刀客逢君走了進來,放下馬包,道:“謝姑娘,你要的人頭,已經帶來了!”

此刻謝婷婷倒是對人頭不怎麽感興趣,道:“你安全回來就好,有沒有報複這個和尚,不太重要了!何況他隻是將我綁起來而已。”她看不看馬包裏的什麽東西。原來,和尚連成英隻是將謝婷婷綁起來,準備拿來觀賞使用,不是要拿來強暴用途。外人不一定清楚,但是謝婷婷倒是明白的很。

“他綁起了你?”刀客逢君覺得奇怪。

謝婷婷點點頭,道:“嗯,然後叫我飛鴿傳書至逍遙山莊。說我死了!”

“為什麽?”刀客逢君弄不清楚這個連成英是冒充自己,該殺,還是捆綁了謝婷婷該殺。

謝婷婷道:“因為我看到他在桃花大街的楊柳閣裏捆了一個人,他就把我抓了,然後那個和尚就叫我乖乖地在拿來等什麽……”

“是不是為了銀子?”

“不是,要銀子會跟逍遙山莊說明,我父親銀子多的是,銀子不是問題”

“抓了?抓去雅門大宅?”刀客逢君又問。他想起了大宅子裏的那個小房間。就是在桃花大街的林家喜鋪後麵不遠處的荒廢宅子裏,連成英在裏麵長期觀賞桃花紅表演節目的房間。誰也不知道作為朝廷鷹犬的連成英是個有特色愛好的人,他喜歡看到人死的那一刻,眼神的變化,還有桃花紅的經常演出……

“衙門?”謝婷婷以為是州府的衙門,實在不願想起那個被連成英捆綁的夜晚,道:“不是衙門,他隻是將我捆綁在桃花客棧二樓角落的裏的房間,後來就被一個人用布袋裝到桃花林最大一棵桃樹下,誰知就遇上了三個關外武僧,打了起來,那個姑娘身邊有一隻猴子……”

不消說,三個關外武僧,就是塞外三侶。

而那個姑娘,就是猴兒神偷司徒涵雨。

目的已經達到,事情已經全部結束,刀客逢君道:“謝姑娘,事情已經辦妥了,你可以回家了。”

“哎呦?你這個人好冷血!”謝婷婷疑惑不解,這不是趕人嗎?帶點責怪的口吻,道:“夜半三更的,叫我怎麽回去?”這分明是個籍口,她不想走是真。什麽大風浪都過去了,總算是走在一起了,哪裏還有走的理由呢?

心很好,人是很美。

殊不知,對方不領情,刀客逢君冷冷地說:“你不是逍遙山莊的千金小姐嗎?怎麽對這件破草屋感興趣呢?”

也搞不清,刀客逢君心裏有什麽想法。到身邊的美女也不要?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按常人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好在,刀客逢君不是那種人,要不然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話一出口,謝婷婷醋意即上心頭,女人的心真的很小,她還念著刀客逢君不喜歡自己,是因為司馬琳的問題。

看來她是犯了主觀上的錯誤。

“我是來找你的,我想知道,哪一點比不上司馬琳?”謝婷婷對他的回答帶些不滿,但是又不敢直接麵對,繞個圈圈問他。

“誰好誰壞,天知曉!”刀客逢君望望外麵莽莽夜色,司馬琳,洛陽一枝花,他當然知道。良久,方開口道:“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逢君,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謝婷婷為了追逐這個殺手,差點弄得眾叛親離,道:“我就是為了你才來桃花塢的!”她就直接道出了這次的理由。好讓刀客逢君理解自己真的付出了許多。

“為了我?”刀客逢君似乎對於這個女子不是很感興趣,道:“你為了我就是要我去殺和尚?”這個和尚連成英還差點讓他送了命。

一個人要是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心裏多少會有那麽一點點排斥。就是對於冷如冰山的殺手也是這樣。

謝婷婷聽對方的意思,好像有點誤會,便不再去問,也不解釋,而是提起那裝有人頭的馬包放出了門。道:“都是這個和尚惹的禍,現在將他丟了,一了百了。”

“不一定,你可以將那個人頭丟掉,可是你丟不掉我的想法!”刀客逢君給他提示。

“我想我能改變什麽,隻是我需要時間。”謝婷婷儼然是個非常執著的人,能說出這話,也表示她的決心非同小可。

屋裏,冷冷的小燈,刀客逢君看了看屋裏的布置,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有一個地方比較明顯,就是牆上的桃枝梨樹枝,柳枝桔子樹枝,均成雙成對綁在一起。

“這是什麽?”他好像悟通什麽了,猛地裏跳了起來,顯然是過於興奮,取下兩條桃枝,邊看邊說:“五年了,原來被你想出來啦!”

他立即走出屋子,道:“謝姑娘,真是太感謝你了!”他想出來了,要桃樹梨樹結出一種果實出來,肯定是要將桃枝接在梨樹上,或者是梨樹枝接在桃樹上。直接說,就是嫁接,一種植物嫁接方法可以改變果實的口味,從而實現了他養父的遺願……

他十分的高興,好像是一生中第一次笑一樣,笑得是那麽的陶醉。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笑。

謝婷婷蹲在地上默不作聲。她一定生氣了?不,她哭了,隻是輕輕低泣,默默流淚罷了……

刀客逢君以為她生氣了,道:“非常感謝你!足足五年了,我都還沒有想出這個答案來,現在看到你的所作所為,讓我知道啦。”

謝婷婷聽到他感謝自己,分明是有了戲唱。心裏的委屈疑團全拋向九霄雲外,她抬起了頭,臉上淚若星點,輕輕拭擦了幹淨,道:“我做什麽了?”她都不知道,她做了什麽。

刀客逢君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將桃樹跟梨樹種在一起,然後要結出桃子形狀的梨來,或者是用楊梅與李種在一起,結出青李形狀的楊梅來呢?”

原來,刀客逢君的奇怪,就在於這五年來,他一直在桃花塢裏研究如何雜交這些果實。這種做法無疑就是閉門造車出門不合轍。竟然被謝婷婷一下望穿他的心思。所以謝婷婷給那些桃枝柳枝,李樹枝捆起來,像是看電影的對號入座,或者是數學裏麵的問答連線。

謝婷婷站了起來,道:“這些日子,我天天在觀察這裏的一切,你是如何在這個屋子裏度過漫長的五年的!”

“那你研究出什麽來了?”刀客逢君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他搞不懂謝婷婷是如何將這個無人知道的事情給研究出來。

“一個人,突然退出江湖,不為功名利祿,肯定另有原因,我從你周圍的果果樹開始著手尋找原因。”謝婷婷慢條斯理的解釋。道:“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哦?實現了?”刀客逢君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你是逍遙山莊的千金呢!”

謝婷婷從外麵走了進來,心裏穩定些,道:“這個身份不重要。”

“你的願望也實現了。”刀客逢君掌燈出來,道:“我這就送你回逍遙山莊!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他認為,各人都如願以償,完全可以分道揚鑣。他心裏也完全沒有那種感激之恩的。

謝婷婷心裏又一陣酸楚,淚水湧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就是沒有掉下來,仍在眼眶內打轉,光景是對這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話頗為失望,道:“我帶你看一樣東西先!”

“好!”

她掌燈而出,走向門口最近一棵楊梅樹。

油燈不是甚亮,僅能看得一客人頭高的楊梅。楊梅樹枝上有折斷的痕跡,上麵還接上一段桃枝,嫁接口綁有繩子。

上麵的那段桃枝,還是活的哩,長出了嫩能的葉子,露水晶瑩閃閃。

刀客逢君全明白了,這樣做表示,新桃枝結出來的果實肯定是兩味兼有。這次,他很是感激,甚至帶點怨恨:自己隻能是武夫粗人一個!是無法想出這樣的辦法來的。

他沒有說話,沉思於一片回憶中。

不消說,肯定是想起了養父,想起了那段苦澀的童年……

謝婷婷如此冰雪聰明,一望就知,但是不願給他捅破這張紙罷了。她緩步進屋,從桌底下取出一段帶皮鬆木片。道:“逢君兄,請你看看這個作品。”

木片上有個圖案,看似黑色墨筆勾畫而成,線條粗細恰到好處,顏色單調是唯一不足之處,但是立體感超強。細看此圖,畫上是一個人,一個男子立於岩石頂,仰望蒼天,手裏拿著一把張開的折扇,寫道:刀客逢君。後麵還有一棵古鬆,古鬆上麵有三樣動物:毒蛇,鷹,老虎。個個都是虎視眈眈,盯緊這個男子,身體呈前傾欲躍狀,好像隨時要攻擊這個人一般。

畫得人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令一向對世事漠不關心的刀客逢君也刮目相看。

其實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是告誡自己的用意。他耐心端詳一會兒,道:“謝姑娘,請問你怎麽畫出了的?”

謝謝婷婷從頭上拔下一根發簪,(那個年代的未婚女子是不戴發簪的,但是謝婷婷這條金發簪是有用途的)道:“我就是用這根發簪,用火加熱,燙烙而成的。”

兩手輕輕一拉,一分為二,一邊是尖尾刺,一邊是劍鞘一樣的金屬套,像是一把極小極小的寶劍,白芒閃耀!

她右手著緊發簪,左手食指輕娑簪尾,但見尾刃處慢慢變彎宛如月亮,原來這發簪有彈性。她一鬆手,立即彈回原狀,雖然細小如指,卻也鋒芒盡露。

突然——

“哪裏逃!”她話出,纖手一揚,白芒閃過,發簪就穩穩釘在半牆上的一棵桃枝上端。聲響全無,連桃枝上的枯葉紋絲不動。

原來,這發簪是謝婷婷的隨身武器,係黃金與銅片合金經巧手打造,能軟能硬。

謝婷婷輕輕走近牆邊的那根桃枝旁,道:“逢君師兄,你看這是什麽?”

刀客逢君走了過去,但見那支發簪尾尖,插中一直指甲片小的黃蜘蛛的腰部中央,那小家夥還在掙紮著呢。

他一望就知道,謝婷婷也是會武之人,道:“你來這裏就是學到打蜘蛛?”

“不!我想告訴你,如果你不覺醒的話,你就會想這個蜘蛛和螞蟻一樣!”謝婷婷拔下發簪,發簪尾尖上插著一隻蜘蛛,下麵還有一隻黑螞蟻,難逃此劫,攔腰穿過。這是哪門子功夫?

原來謝婷婷是暗示他:這樣選擇逃避是自取滅亡。她想到,硬的不是來軟的,要麽來個旁推側敲試試。

一針見血,自己的窘狀被人點破,莫過於最難堪的事,換做常人肯定會找個地洞鑽進去。

在人家麵前露出短處,肯定是很“”的,說具體一些,就好像是一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穿褲子一樣,“糗”大了,若是這個人有暴露狂,就另當別論了。

刀客逢君毫無愧意,道:“我隻是想平平靜靜過日子而已。你又何必幹擾我的生活?”

謝婷婷望定刀客逢君,道:“你就那麽自私?隻為你自己過平靜的生活,沒有考慮過千千萬萬老百姓?”她走出小門,臉帶不屑樣“枉虧你還是一介儒生,以儒濟世……”

刀客逢君反駁道:“我隻是個平民百姓,一介農夫輩,國家大事自有人會去料理。”他說得很平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樣。“我隻是著上了書生的衣服而已,我不是書生,不談社稷百姓的事。何況,我著上了這衣服隻是為了紀念刀頭舔血的殺手生涯而已。如今我不願走回老路……”他道出了真情。

謝婷婷總算是明白了,刀客逢君不是為了逃避自己,是躲避整個世界。這裏,究竟有什麽原因呢?

她唯有另起一計,道:“逢君兄,倘若我要你去一個地方,你會去嗎?”

“會!”刀客逢君很爽快,這次非常的爽快,是他自己也沒有弄懂怎麽回事。

謝婷婷又問:“怎麽會答應這般快?”

“因為你,替我完成了心願。”刀客逢君也走了出來,他望著這片熟悉的梅林。道:“這是我親手所種,現在我要去另一個地方,倘若有一天梅子結果時,記得讓大家都有的嚐。”

“那好,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謝婷婷提出這個條件。

“我先將你送回逍遙山莊吧!”刀客逢君熄滅燈盞,取下那木板門後麵的四個字,撕個粉碎,背上一個布包。

“不?”

“為什麽?”

“要是回逍遙山莊,我就不走了!”

“……嗯,好吧,依你最後一次!……”

刀客逢君臨走一刻,出神望著楊梅林,這裏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寄托了無限深情。看來,他真的要永別這個地方嘍。

兩人夤夜趕路,過了小山丘,到了桃花塢,又到桃花大街上。

夜半時分,街上寂寥無人。

“該到哪裏去找車馬呢?”謝婷婷停了下來。

前麵一個路口拐角處,亮著燈火,人聲嘈雜,走近一看,方知是個大家樂賭館,外麵圍了一群人,都是年輕的漢子。個個人高馬大,捋袖喝叱:“打死他,打死他!”,夾雜著拳頭嘭嘭聲。

感情又是一個小毛賊,在裏麵犯事被逐出來的。

謝婷婷停了下來,道:“逢君兄,你在這裏稍等。”她快步走近大家樂。

大家樂是出了名的賭館,也是出了名的“包打聽”,不用說,謝婷婷進去又是打聽什麽事情啦。

刀客逢君在門口遠遠候著,近處那堆人仍然在肆無忌憚地猛揍狂打,人群堆裏的人卻沒有喊痛求饒的聲音!好像是大夥對著一條死牛在拳打腳踢一樣,好無反應。

忽聞一個人叫:“呸!一點也過癮,沒打兩下就死了!”

一個從屋簷下黑暗中走出來的人道:“將他拖去河裏喂王八!”

大夥聽到是死了,一哄而散!奔來一輛黑篷車,兩個人從地上抬起一個軟塌塌的人丟上了車,往南麵揚長而去。

刀客逢君看的清楚,是個矮瘦的老人。

這時,謝婷婷走了出來。

前麵一個夥計,見她神色甚是緊張,道:“小姐可上車?”

謝婷婷道:“夥計,哪是我的馬車?”

裏麵又出來一個跑堂的夥計,道:“大小姐的馬車在後麵小的馬上給你牽來。”瞧這些夥計熱情有加,光景是給了不少銀兩。謝婷婷哪裏來的銀兩呢?

“裏麵有些人認得我父親,再說,我父親有些部下也會來這裏。碰巧,被我給遇上了。”謝婷婷黑發披肩,不見了金簪,估計是押了或者是到裏麵去搶來的。她駕馬車過來,道:“刀客兄,快上車!”

快馬加鞭,謝婷婷還真有兩下子,駕馬的技術也不錯,一直往南走。

出了大街,轉上河岸。

忽然——

前麵,突然一隻黑乎乎的東西,自小河方向打來,擊中馬首。

健馬驚嘶,踢蹄驟停。

馬車勢頭過激,側翻路旁。

“誰?”刀客逢君躍身而起,朝河邊的竹叢望去。

謝婷婷更是快捷,飛身離蹬,手裏的馬鞭已經向竹林疾甩而去。

啪啦啦數聲脆響,敢情是竹子被打斷多少根。依那聲音聽來,馬鞭一定是用來九成力,若是裏麵有人的話,也是難逃此劫。

裏麵真的有人嗎?

馬車倒在地上,健馬在掙紮著。

知道有人埋伏在竹叢後,刀客逢君已經到了竹叢旁。快得驚人,連旁邊的謝婷婷也不知道他已經飛出去了。

他不再是個儒生,無須講理,這時候要的是效果。

湊近身子,發現這裏藏著一個渾身酒氣熏天的糟老頭子,他手裏還拿個破碗,一支青竹杖,原來是要飯的叫花子!

老叫花子見有人來,馬上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刀客逢君就將他的衣領揪起來,拽出路邊。這一舉動,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包括謝婷婷……

時下夜半三更,視線模糊不清,看不清這個老叫花子的麵貌,枯草一樣的亂發齊至脖頸。聞那怪味道就知道老叫花子十幾天不洗澡了,那怪臭味熏得人不敢呼吸。

“請問,剛才是你打翻我的馬車的?”刀客逢君鬆開了手,捏緊鼻子。

糟老頭子坐在地上,好像耍起了酒瘋,晃擺著身子,道:“什麽……馬車?你是——你是——誰?”他邊說邊打酒嗝,說的是顛三倒四,幾乎是喉嚨裏麵就轉音了,所以讓謝婷婷與刀客逢君都沒有挺清楚什麽,但那聲音聽得還是很年輕。

一會兒,他又從腰間摸出酒葫蘆,咕嚕嚕又是一口下肚。

接著,又是咕嚕嚕一口。

喝著喝著就倒下去了。

謝婷婷咋看這個糟老頭子不像是欲下手暗算自己的人,再說馬倒車翻,卻是無大礙,便對刀客逢君道:“逢君兄,我們走!”

刀客逢君轉頭看看馬車,好像不是很嚴重。

興許是那怪酒味又烈又濃,嗆得糟老頭子口齒發音不清,他躺在地上,擰緊酒葫蘆,道:“你是……誰?我的茶葉蛋……”。

光景剛才那枚黑乎乎飛來的東西就是茶葉蛋。

“哦?原來你打翻我馬車的是一枚茶葉蛋?”謝婷婷想起來了。

“你怎麽躲在竹叢後害人呢?”刀客逢君從地上拾起這個茶葉蛋,要將他問一番。

話說,自從在楊梅林裏知道五年來白白度過了後,思想上有些改變了,至少是話變多了。

“快點走吧,逢君兄,咱的趕路!”謝婷婷在催促,如此老丐,沒有必要與他糾纏。

突然一陣哈哈狂笑:“半夜疾車,必是亂黨?”發自老叫花子之口。老叫花子就是一直潛伏在濟世藥鋪前麵的那個老丐,他來這裏為何?

但是謝婷婷卻不知道這些呀,他不但是那個青花堂的殺手老丐,還是殺死嚴大同,殺傷任世官的人,現在他要來這個桃花塢路上攔截刀客逢君,以為是亂黨。

刀客逢君道:“我們是趕路之人,不是亂黨,前輩你認錯人了!”

且說這個老丐與任世官打鬥的時候,刀客逢君一直處於昏迷中,他們兩人是從來未打過照麵的。

“哈哈哈,是不是亂黨,要我試過才知道!”老丐大手身形一閃,到了刀客逢君麵前,手中竹杖當頭直劈。

刀客逢君矮身躲去,拱手道:“前輩請手下留情,您恐怕認錯人了。”

一棍沒打著,他不甘心,老丐又來一口酒,道:“看你不像是好人,孤男寡女,連夜趕路,該殺!”好狂妄的口氣,沒有弄清楚對象,就是一個字:殺!

老丐是不是真的乞丐,委實讓人著疑。

刀客逢君退兩步,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別過!”

“想走?沒有那麽容易!”老丐話出間,青竹杖直直捅來,指向刀客逢君胸口。

本想離去的刀客逢君見這個老叫花子分明是喬裝打扮的高手,能用一隻茶葉蛋將急馳健馬打翻,也不是泛泛之輩。

還沒有弄清楚對方身份之時,先不忙動手。

就在竹棍當頭劈來時,電閃間他心裏有了幾分主意,先是滾身躲開。

跳到了馬車前,道:“謝姑娘,請你速回逍遙山莊,唯恐這人對你不利!”重拍馬身,健馬直奔前行,馬車一走。

然後快速往與之反方向的桃花林跑去。欲引開這個冒牌的老叫花子。

老丐見刀客逢君不接招奔走,以為他是反清義士成員,奮起狂追。到了桃林,刀客逢君是最熟悉不過的,他已經上了桃樹頂,解開背上布包,抓出一把銅錢灑向老丐,銅錢呈圓形激射。

老丐的功力不弱,耳朵極靈。嗖嗖飛來的銅錢一一被他手繞個圈就撈住,反手推出來。這麽一反推,銅錢呈三角形狀罩來。

刀客逢君立即躍下,往河邊掠去,意圖引這個老丐到桃林上麵的河**去。

老丐的速度快得很,連刀客逢君無法想象的,等他快到河床時,老丐的竹杖已經趕到,重重落在刀客逢君的脖頸。

刀客逢君一個跌趔前撲下去,剛剛好就壓倒一個死人身上。話說這個人,就是剛才被大家樂賭館的手下打傷的老者,乃是司徒涵雨的師傅萬棋子是也。如今他卻是被水給衝醒了。

但他要碰到這個“死”人的時候,出於本能,他的手撐過去。卻被下麵那個死人往上一推,力道也是極大,刀客逢君就這麽直挺挺地反彈起來。

聽得“哎呀”,老丐大呼不妙,身子也往前猛衝,像是有個東西將他拉了前去一樣。

就著灰暗的夜色,刀客逢君瞧的清楚。

原來是地上的那個死人躍了起來,抓住了刀客逢君頭後方的竹杖。他的手指如又細又長,如鳥爪一樣,抓得堅硬的竹杖成了竹片。

那個“死人”複活,刀客逢君側身逃開。若不及時躲開,前後受來路不明的高手夾攻,難保重傷。

老丐前傾身子,但是很快就鬆手丟去青竹杖,立定了身子,將手裏的葫蘆猛地摔了過去,來一式“神仙敬酒”。

那個“死人”大叫一聲:“北丐孫長青,是你?”話出手到,他的手不是去接那個葫蘆,而是弓起食指輕輕一彈,酒葫蘆繞個圓圈改變方向反追過來。

老丐暗暗吃驚,對方必然是高手。要不,如何能接的住自己的這個“神仙敬酒”

看來,地上的那死人也誤以為這個老丐就是丐幫的孫長青長老。豈料這個所謂的孫長青長老不買他的帳,而是怒聲喝道:“神偷萬棋子,我要剁了你的鬼手”那隻快速飛來的酒葫蘆已經被他牢牢的抓住。

地上的“死人”乃是萬棋子,也就是猴兒神偷司徒涵雨的師傅。沒想到他也重出江湖,來到桃花塢。隱退江湖數十載,竟然還有人認得他?

事實上,但是棋子也就是這個老丐的手下,這個老丐的組織是個非常嚴密的殺手組織,而且中間還有聯絡人。所以現在的鬼打鬼都不知道。

他大呼一聲:“孫長老,想不到你還那麽年輕!”孫長青的口音是這個老丐無法去假冒的。是以神偷萬棋子這麽一問,恰好就諷刺了老丐的蹩腳做法。

“萬棋子,拿命來!”老丐收回這個酒葫蘆,又從腰間撤出一個小型葫蘆,猛然拔蓋,將裏麵的**潑了出來。

地上佯裝死人的萬棋子,身體不是很靈便,腰體動作稍慢些,像是受過皮肉傷一般。左手上沾上些葫蘆裏噴出來的**!

那**已經將他的左手皮肉腐蝕,他甚是惱火,叫道:“啊喲,蝕肉毒液?”猛甩左手,他手掌上剩下一副骨。這時他已經清楚了,好像是自己人!!!

萬棋子停止了對打,他知道,隻見的上司老君娘娘也有這招蝕肉毒液。所以唯恐是自己人。

兩個老者過招,看上去一正一邪相當明顯,刀客逢君雖然是剛才受了這個萬棋子的幫助。但是要自己親手去殺死這個老丐,是一萬個不願意做的事情。因為他早就下決心不做殺人的事。

就在他想往桃樹林外離去時,那個老丐突然追了上來。道:“站住!”雙葫蘆被使得呼呼響。

手擋腳攻,左閃右躲,借用桃樹作掩護刀客逢君看來是脫不了對方的糾纏。

兩個人慢慢地打成一團,分不出你我,地上的萬棋子早是一等一的高手,他隻看得一個團黑影子在桃樹上旋轉,心中暗自驚訝!

萬棋子抱手飛也似得跑向河**去療傷。不料,老丐眼顧四方,怒斥一聲:“休息逃,老賊!”他對付刀客逢君,還有餘力脫身礽出一個酒葫蘆,飛向萬棋子。

“啊——”萬棋子腰間重重挨了一砸,身體失衡,摔倒在泥漿之地,不禁怒叫冤枉!那可是自己人呀。

本來他失去了左手,當然無法再重做舊業行偷也不行,甚至收徒也是難事,萬棋子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汙泥,罵道:“不管你是誰,是少爺也要殺!”

那個老丐經不住萬棋子的指責,愣了一下。

——沒錯,這個正是少爺!乃是青花堂的少爺。江湖殺手後起之秀!

就著他愣的時候,刀客逢君趁這個縫隙,袖中的五枚銅製錢打去。

五個不同部位擊中,老丐翻滾落地,不旋踵間,腳一登,縱身上樹。他雙掌交錯,掌聲呼呼,欲取刀客逢君上路重盤。

猛然下沉,刀客逢君快手橫向一捺,老丐的破舊衣服被拽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得他原形敗露!

這才看清,是個身體結實的年輕人,緊身勁裝衣服打底,外麵是破衣覆蓋,儼然是冒充的乞丐。他沒有多餘的衣物礙手,出手更加幹脆,不遠處的萬棋子見狀,刀客逢君必然此虧。所以,他開始指點大呼:“小夥子,抓住他的腰際攻擊,用纏,繞,軟取,方可取勝。”

顯然這是錯誤的。對方的主要優勢在於毒液,手攻。若用萬棋子的方法必輸無疑。

原來這個萬棋子曆來以偷出名,對武功克敵,也別有見解。是以他故意說錯方法來讓刀客逢君吃虧。

但憑拳腳功夫,不是刀客逢君所長,他隻是善用折扇與製錢暗器而已。就著萬棋子的指點,改用軟取,方法是對路。不巧的是,這個假冒老丐的年輕人守護的很到位。

讓刀客逢君以為自己武功不夠,也沒有懷疑萬棋子的指點錯誤。

三十來個回合下來,刀客逢君卻是毫無進展,既不能將他拿下,他猛地落地,打算找個有利地勢來借力。

不遠處,謝婷婷快速奔來,兩段短竹鞭扔了過來,叫道:“逢君兄,接著,這個老叫花子的上盤防護較好,取他的下門,找他的膝蓋以下猛打。”

刀客逢君接著兩條竹鞭,竹鞭就是苦竹**在外麵的根條,異常的堅韌。他雙鞭使在手,三鞭子就將對方的小腿打得酸痛酥麻。

很明顯,這個假冒老丐的年輕人一直扮裝成乞丐,而是長時間蹲地乞討,對於下三路的功夫不是常練。

假冒老丐的年輕人見謝婷婷的到來,以為還有更多的幫手會來,頓時心虛,忙間往東麵桃花大街方向逃去。

刀客逢君欲追去問個究竟。已經跑出去三丈遠。

河**又氣又恨的萬棋子,沒有將刀客逢君幹掉,心裏冒火,大聲喝道:“莫追!小心老狗有詐!”那也是假意的。

三丈外的刀客逢君聽到後麵的人說莫追,心念間:“追他有何用?自己又不是他要緝拿的亂黨,這麽一舉,不是送進了衙門?”

當他折回,謝婷婷已到了河床,扶著萬棋子上了岸,頗為關切的,問道:“老伯,你怎麽被這個老丐追殺?”

萬棋子忿忿不滿,道:“那個狗娘的大家樂賭館,老夫隻不過是裏麵逛了一圈,就被他的手下揪出來痛打一頓,幸好我練成龜息閉氣功,躲過了他們的痛打,將我扔到河裏,剛剛爬上來。就被他踩了一腳,然後……”指著刀客逢君,身體也是搖搖晃晃,他明顯是左手受傷過度激動。很明顯,這個萬棋子就是不久前在大家樂門口被那幫漢子痛揍一頓的老者,然後丟到這條河裏來,不料他“死而複活”爬了上來,遇到這些事情的。

刀客逢君恍然大悟。

“你這麽還沒有走?”刀客逢君將竹鞭還給了謝婷婷。

謝婷婷道:“像你那麽無情無義,丟下朋友不管的!”她掏出絲絹,替萬棋子包紮好傷口,道:“逢君兄,來幫忙將老伯送到大街去找郎中!”

“你不是要帶我去看一個地方嗎?這麽對這個老伯如此關心來。”刀客逢君不是理解那種俠義做法。

萬棋子看出了刀客逢君的冷漠,道:“小夥子,幫我送到桃花大街的林家喜鋪,我給你一樣寶物。”他右手自懷裏摸出一本小本子,道:“這是江湖失傳的寶物《移形幻影》秘笈。”對於偷字輩的人來說,命最值錢,但是要有上乘武功護體,方能逃過敵人的追殺,從而可以縱橫江湖,所以對他,除了金銀財寶外武功秘籍也是寶物。

萬棋子打算將刀客逢君弄到林家喜鋪下手做掉。

刀客逢君對寶物不感興趣,對武功秘笈也愛好,道:“既然是謝姑娘要送你去找郎中,我們便是盡力而為啦,請你收回你的寶物。”

找來馬車,將萬棋子扶上車,一路快跑。

天快亮了,兩人將萬棋子送到林家喜鋪。

“還沒有留下英雄的大名呢?”萬棋子臨走時問道。

“你保重吧,老伯,記住我對你沒有好處的!”刀客逢君揮手作別。

謝婷婷道:“老伯,到了喜鋪,我們也該走了!”

“感謝二位相救,我就在林家喜鋪住,我林某感激不盡,來日定當厚報!”萬棋子抱拳道謝,當然,那也是假象,他不忘將一本所謂的秘笈遞給謝婷婷。

見馬車走遠了,萬棋子彎腰打量四下,快速往巷子深處奔去。停在那棟黑瓦白牆的大宅前,拾起一塊小石子往高牆裏扔去。

裏麵一陣犬吠,片刻間,有人走來,步子相當的輕,要不是萬棋子的內功好,還聽不出來呢。裏麵的人問:“桃花大街桃花塢,桃花流水去何處?”

萬棋子當然懂得,這就是神偷家族的暗號,他望了望後麵,像是唱越劇一般說道:“遍地桃花遍地葉,拾得桃花要回家!”

紮紮兩聲,那扇漆黑的大門打開。顯然是很久未開啟,門根鏽蝕所致,萬棋子側身閃入,便失去了蹤影。

一盞小燈,護送萬棋子進入大院後室的一個角落房間,裏麵一共三個人,三個都是十四五歲的女子,窈窕身形,腰係長劍,旁邊有三隻猴子。少女配長劍,不知是不是中看不中用,暫且不敢說。她們見萬棋子帶傷回來,神色大變,道:“師父,您怎麽了?”

“我不要緊,快點請老君娘娘出來,我有話告訴她!”

“哦!”其中一個青衣女子應聲過去。

另一個小一點的白衣女子眨巴大眼,道:“師父,您找到師姐了嗎?”

“唉,別提了,遇到大敵了。”師父萬棋子道。

這時候,青衣女子領著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嫗緩緩走來,她拄著龍頭拐杖,長長的臉上,皺紋密布,一對眼睛挺幽深,望了下屋裏的三個女子,三個女子知趣退了出去。

老君娘娘道:“萬棋子,東西呢?”

萬棋子苦著三角臉,道:“至今還沒有下落,適才去大家樂打探消息,被誤會當賊被修理了一頓——”

他沒有說下去。

“停——”被老君娘娘一個停字打斷了。

“告訴你,如果沒有找到真名冊,你們師徒四人,命難保,明白了嗎?”老君娘娘說得很嚴肅。

“是!我這就去操辦!”萬棋子受傷未療,乖乖退出來。

三個女子圍來護理傷口的,噓寒問暖的,道:“師父,是不是找到司徒涵雨師姐了?”

萬棋子一臉的愁雲,道:“你的師姐帶走了一本名冊,找不到了,唉!”

原來,萬棋子師徒四人來江南,名譽上是來找師姐司徒涵雨的,實際是萬棋子在操作來尋找真名冊的,所以三個徒兒也是不知情的。那麽,老君娘娘又是誰?就是他的上司。老君娘娘的上司就是那個老丐,青衣堂的少爺。

“師父請放心,我們鳳凰三女一定為師父找出師姐,聽候師父的發落!”三個女子走前一步,低頭作輯,立下保證:“如果我們鳳凰三女沒有找出師姐,自當了斷!”

萬棋子聽三個徒兒如此大決心,心裏暗自叫好。但是他卻沒有露出表情,道:“你們鳳凰三女若能如此辦事,我也可放心,就怕你師姐有了主兒,已投靠他人門下或者是另立門戶,雖說你們的武功不差,但是也要見機行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