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見鬼事2

任世官剛走,裏麵房裏聽得“嗯……”有人在吟。

司徒涵雨便快步走入,裏麵幹淨整潔的小室,沒有多餘的擺設,僅僅是一張書桌,上麵擱些書籍罷了。塌上的刀客逢君靜靜臥,蓋上被褥。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嘴唇翕動,發出低微的聲音:“那個馬包……人頭……人頭落在院子裏……”他很努力地說著,那話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是喉裏擠出來的,右肩膀似乎也抖了下,但是始終沒有動氣手來。

他一開口,一股濃濃的藥味就彌散開來。

說完那幾個字,又昏迷過去了。

聽到是馬包人頭,司徒涵雨知道大宅院子裏落下的那個沉甸甸的馬包。裏麵的可是和尚連成英的人頭,也是刀客逢君此來的目的。

她很想說什麽,但是適才任世官交待過,不能驚擾他。

司徒涵雨走了出來,濟世藥鋪後院蠻大,許多夥計在忙著曬藥,加工藥材,光看那些外形,倒不像是夥計,顯然是那腳步靈活,走路生風的小節上的不同。

司徒涵雨也不去留意這些小節,一念間,她已出了濟世藥鋪大門,轉向林家喜鋪旁的巷子,前麵圍觀了許多人,遠遠看著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道:“怕是鬼點火了吧!”“從來都沒有見裏麵有人,怎麽會著火呢?”就是沒有人前去救火。

司徒涵雨一個輕點腳,躍上牆頭,越過瓦簷,翻下大院子,看到耳屋簷下的桃花紅掌櫃倒在地上,她認得這人,走過去看了看,這柄紅纓匕首,很是特殊。“這好像不是刀客逢君的獨門暗器?”她暗忖。

她拔起了那柄匕首,匕首不沾血,泛出藍光,光景是淬有劇毒。

她大眼一轉:“莫非另有其人,比刀客逢君先來?還是刀客逢君就是中了這毒匕首?”她隻是猜測不敢肯定。

先不管這些,收起匕首,閃身牆根下,果然在舊木門後麵看到哦一個杏黃色布包。

拾起馬包,光頭和尚的腦袋大且重,得先助跑一小段才提氣躍上左耳屋屋瓦,往林家喜鋪隔壁的麒麟錢莊方向跑去。

這條巷子比較少人,司徒涵雨背著馬包回到濟世藥鋪。

門口多了一個老叫花子,蹲坐在地上。灰頭土臉,發如飛蓬,鶉衣百結,見司徒涵雨匆匆忙忙走來,伸來一隻髒兮兮的手,阻住她的去路,道:“小姐,行行好吧!”

老叫花子的聲音倒是不見得沙啞,像是個小夥子的聲音。

司徒涵雨也不去留意這個糟老頭子,踮腳一跳而過。

糟老叫花子望了望司徒涵雨背上的馬包,立起身子,點杖遠去。

——這個叫花子是誰?

櫃台內的夥計迎來,道:“客官,有何貴幹?”

“我來找任大掌櫃的。”司徒涵雨點明來意。

夥計聽是找大掌櫃,躬身相請:“後院有請。”

後院裏,三三兩兩的夥計在忙些活,有說有笑。

一個年輕力壯的夥計見司徒涵雨走來,道:“請問道:“請問,姑娘,你來濟世藥鋪後院有何貴幹?”他肯定是對沒有見過麵的司徒涵雨要問個清楚。

司徒涵雨抱拳道:“我來找任掌櫃,我從那後室來。”她朝後院的北麵指去。

後室,是任掌櫃秘室所在,一般的組織聚會均在那邊舉行,所以當司徒涵雨說到是這個位置時,分明就是自己人了。

“姑娘貴姓芳名?”

她想說是司徒涵雨,但又怕無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因此,她改口道:“我是嚴大同嚴堂主的女兒!”

“哦”夥計轉身快速朝外麵藥鋪櫃台走去。

一會兒,他回來了。

這個夥計道:“請跟我來.”他舉步前行。

跟著夥計,穿廊過廡,他的步子越走越快,過了一道小門,剛開始的庭院裏還有幾個夥計在走來走去,門後卻是一個影子也沒有,好像是去了隔壁家裏。這裏,相當的幽靜,一棵高大的皂角樹上兩隻畫眉在唱歌,聲聲在耳。白石鋪成的小路,兩旁種栽有矮小的植株,看樣子不開花不結果,光景是草藥。

司徒涵雨還真是不知道這個濟世藥鋪,門麵不大,後屋倒是挺寬的,還跟隔壁連通。

說是隔壁,其實隻是一個小小的廚房罷了。外看像是廚房,裏麵的灶台,柴堆,矮凳木廚,水缸瓜瓢均有,不過就是落了一層灰土,顯然是很久沒有生火做飯了。

細心的人會發現,有一處挺幹淨的,就是小木廚。

小木廚為杉樹木板製作,裏麵三塊橫隔板分為三個小格,上麵既沒有放碗也沒有裝筷,空空的。

夥計回頭瞄一眼後麵,看有沒有跟蹤來人。恁熟地打開小木廚,抽開裏麵的隔板,原來這隔板是活動的,用手掌朝裏麵的背板輕輕一按,開了一個小門,比窗戶要高些,裏麵有點黑。他彎腰進去,司徒涵雨這才知道,是個暗室。

“你這裏等下,我去告知掌櫃!”夥計關回小木廚。

外麵的人咋看,這好好的一個木廚,一扇牆,怎麽也不會想到裏麵有暗室的。

一會兒,木廚門又開,裏麵探出一個人小夥子,道:“姑娘,請進來,任堂主有請!”

司徒涵雨對這些小孔小櫃的出入,是相當的熟悉啦。輕車熟路就鑽了進去,裏麵果然一片黑,要不是地上平坦,可能要栽跟鬥,黑的就像是掉進了墨水缸裏。

走幾步拐個彎,一道光映來。光是從一扇窗戶裏透出,窗戶敞開著,裏麵許多人頭在忙著什麽。

這時,前麵帶路的這個小夥子道:“任堂主,人來了!”說完就閃入左邊的小道進去了。小道很深,不知道通向何處。

“請進!”任世官道。

門是開著的,房間挺寬敞,裏麵一共有五個人,任世官堂主就坐在窗前,望著**躺著的嚴大同,旁邊兩個勁裝漢子,濃眉大眼寬臉膛,著上風塵之色,胳膊大腕兒粗,腰間掛著砍柴的家夥一斧子一柴刀。

若問他們是誰?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可不少,山東泰山樵夫兄弟是也,他們在泰山一帶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後追隨嚴大同加入天地會,跟隨總舵主金聲一起打天下。在淮魯一帶活動,頗受百姓的好評,是以這次來蘇州暗裏幫助嚴大同尋找名冊,也是極少人知道。

他們端正坐在床前靠牆的凳子上,低頭不語,嚴大同平平躺著,手裏抓著一塊黃布條。

屋裏的氣氛很嚴肅,大家神色不對,司徒涵雨一望就知。是以,她不敢說什麽,也低著頭。

任世官站了起來,輕聲道:“大哥,你幹女兒來了。”聲音很小,說得很慢,表示對嚴大同的尊敬。

同時天地會的兄弟,任世官站了起來,旁邊的兩個漢子也霎間站了起來。

**的嚴大同也想起來,可是他似乎沒有力氣起來,正在使勁地抬頭,嘴裏嗯嗯輕哼。

兩個漢子聞聲就一左一右扶起他,他睜開眼,道:“涵雨——丫頭——替我完成……名冊與這個……”他的手一抖,硬直直得掉了下來。

“堂主,堂主!”兩個漢子一驚。

任世官走近,紫臉一緊,道:“大哥——”

做大哥的嚴大同不會回答了,他已去了。

司徒涵雨當然看的出來,剛認識沒多久的幹爹,這麽去了,轉眼又剩下自己一個人打拚天下。那種落寞與淒楚是外麵的人所無法理喻的,沒有親人的孩子,比有親人的孩子要掛念親人,同時江湖流浪,她似乎比刀客逢君更加孤獨,因為她心裏裝著有人,當然是極少數。

而刀客逢君心裏,裝不下這東西,他心裏究竟裝的是什麽?

兩個漢子扶著嚴大同慢慢放下去,臉色凝重,一言不發。望望任世官同聲道:“任堂主,嚴大哥的遺言裏,似乎名冊落入高人之手?”

任世官表情肅穆冷峻,道:“大哥已去,又多一個兄弟犧牲了!”他眼裏蒙上一層霧,攥緊拳頭,道:“殺不盡仇人頭,忘不了家國恨,清狗!清狗!還我河山!”

一腔熱血留青史,萬代功名比天地!

嚴大同兩眼圓瞪,死不瞑目!

任世官趨前兩步,垂手輕撫嚴兄額頭而下,道:“嚴兄,讓弟兄門為你報仇雪恨,好讓你九泉之下也瞑目!”

司徒涵雨止不住熱淚盈眶,她取下背上的馬包,將幹爹嚴大同手裏的黃布巾納入包裏。

“這不是狗賊連成英嗎?”任世官一瞥間就望知馬包裏的人頭。

司徒涵雨抬起頭,道:“任掌櫃可認識他?”

任世官見此人頭,如見仇敵,悲傷的臉上現出怒容,道:“是這個狗賊,塞外三侶就是他去請來中原生事的,清狗的爪牙,狗腿子一個!”

兩個樵夫兄弟慢慢抬頭移向司徒涵雨,同聲對上了一句話:“敢問姑娘,你身出哪路師門,竟然可以取下這個連成英魔頭的首級!”他們都以為是司徒涵雨取下這個魔頭的首級的。實為震驚!

原來,連成英不僅僅是魔頭,還是清廷的走狗!

“不是我殺的,是那個刀客逢君殺的,他為了一個女子去殺這個魔頭!”司徒涵雨說罷,臉色不定,她卻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一個冷血的殺手會為一個女子去殺人,殺比自己強大的敵人。

任世官道:“哦,那位小兄弟可已經醒來?”

“他醒來了,又昏迷過去了。”司徒涵雨拎起馬包,道:“他醒來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是將這個人頭提回來。”

任世官長歎了聲:“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麽嚴大哥要我救這個人了。”她走近嚴大同麵前,低著頭,非常誠懇認真地道:“嚴大哥,你可以瞑目了,未完成的事,有老弟來完成吧!”

泰山樵夫兄弟,馬上接上:“嚴大哥,還有我們!”

一屋子人臉上均是傷悲之色。

任世官輕輕拉上被子,蓋住了嚴大同。

又一個好漢上了天,天地會的總舵又多了一個義魂牌位。但是那名冊上卻是少了一個人,這就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從緩緩移出的步子,沉重又緩慢,臉上的神情,十分肅穆,痛苦得讓他無語了,表明了他讀得了義士的一片丹心!

外麵許多夥計圍了進來,低頭默哀良久,想跟嚴大同堂主作別。

死有兩種,一種是平平淡淡老死,隨其自然,死就如跑步到了終點,這種人是平平庸庸之輩,或者是輕於鴻毛。另一種是轟轟烈烈,那是重如泰山。可以垂名耀千古。

像天地會的英雄好漢嚴大同就是後者,也就印證了宋詞人李清照的《夏日絕句》寫的一句話: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想想世界上真正有多少人做到了這點!

天地會反清複明之舉,已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趨勢,令得諸多武林義士,江湖好漢,甚至是市民百姓,個個愛國之士,不服滿洲政府大清皇朝的統治,紛紛揭竿起義,號稱是天地會。後來的紅花會就是從這裏分出去的分舵。

司徒涵雨跟著任世官,原路返回,快到廳堂時。外麵好像有些人們嘈雜的聲響。

任世官十分警覺,他雙目如炬,光芒四射。

一個店夥速速跑來,神色慌張,他反手一招。

任掌櫃任世官一看就知道是暗語:“有情況,快閃人!”

是以,他走得甚快,疾掠過去,推開房門,背上刀客逢君匆匆出來,擰身上高牆,越過屋頂。

出來時連門也忘記去關。

看他廢話少說,肯定十分緊急的情況。

“有情況!”司徒涵雨輕躍上高牆舉足猛追。她以前總是偷盜得手後越牆逃遁,速度自然不可能慢,如今看來,縱然自己竭力而追,還是趕不上前麵的任世官,何況他肩上扛著個刀客逢君呢。

嚓嚓嚓嚓,五個屋子轉眼就過去了。

過了五座大房子,前二後一沒入後麵的矮山丘密林間。

密林裏,就是市區郊外的農莊旁邊的小樹林,周圍都是鬆木杉樹。樹林裏密密匝匝,幾乎沒有路可以走,任世官好像十分熟悉,居然可以背著一個人淩空躍,點足上樹幹,一彈一跳,躍出老遠。

不遠處的司徒涵雨驚得呆若木雞!

“這不是神仙嗎?”原來世界上還有人比自己的移形幻影更快!

呼呼呼一路追去,在樹林盡頭左邊一拐,到了田間小道,兩邊都是京包菜與油菜花,一些大白菜早就上花過季了。

抬頭望去,任世官已經背住刀客逢君到了另一個小山丘裏的一個草堆裏麵。

遠看是一個大大的稻草垛,中間是一棵合抱的鬆樹,周圍是稻草圍著大圓形轉。農村其實很多這樣的草垛,為的就是儲存稻草,次年再作肥料或者留著喂牛喂牲口用。

豈不知,這個草垛是大有文章。可不,任世官兩個人就像是老鼠跳洞一樣鑽了進去。便沒有了蹤影!

司徒涵雨趕到匆匆趕到,也來一個前撲,鑽了進去,殊不知,這是一個茅草屋的後門。

裏麵是個小屋子,屋子不大,但是什麽東西都有。所謂的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裏麵有一張木榻,兩張凳子,有油燈,有煙袋,有酒壺,還有象棋……

司徒涵雨看了許久,好像是個小家庭。

時下是早春,天氣很潮濕,屋子裏的黴氣很濃,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來過這裏。牆角掛有蜘蛛絲,兩人開始整理一下才行。

細細一看,怎麽沒有門出去。司徒涵雨很是疑惑:門呢?

隻見任世官將刀客逢君放下來後,便開始取下旱煙袋,捏了一把煙絲,塞在銅管煙嘴裏,點著火,嗤嗤抽了起來。

一袋煙抽完,任世官才說道:“門就在前麵的草垛上,這個草垛可以移動的!”

“哦!原來這麽神秘!”司徒涵雨大為震驚。“這是什麽地方?”

任世官放下煙袋,心事重重的樣子,道:“這是聯絡點,緊急時使用,需要對暗號的。”

“哦!”司徒涵雨知道了。

一會兒,又問道:“任堂主,請問是什麽暗號?”

任世官回頭望望榻上昏迷不醒的刀客逢君,道:“暗號就是,天上一輪月,地上一片心。天的有心耀千古”

“哦,知道了。”司徒涵雨略有所悟。好像是剛剛入會的弟子般。

“唉!濟世藥鋪要遭劫了。”任世官語重心長地說,顯得無比憂心的樣子。

就在任世官背著刀客逢君跑向樹林裏的小茅房同一時間,藥鋪果然出事了。

這時,濟世藥鋪外麵圍滿了清兵,一個領頭的拖邊紅纓帽官兵,不顧阻攔,衝進後院,怒氣衝衝的樣子,四下打量,粗聲喝道:“此處,必有亂黨,給我搜!”

後麵有了許多人馬到了。

十來個長槍短刀的兵卒,嚓嚓嚓兩隊分開,一左一右,地毯式搜進去,遇木砍木,遇花斬花。一時間,叮叮啷啷的鬧個烏煙瘴氣,雞犬不寧,老遠也能聽到。這種雞飛狗跳的聲音當然也傳入了後院裏麵的廚房隔壁暗室裏的天地會弟兄耳朵。他們有些已經在後暗道出去了,有些還留在哪裏陪著嚴大同。

這時,兩個夥計迎上來,躬身道:“官爺,我們這是百年老店,濟世藥鋪,種些草藥味果,為鄉民救急除病之需。哪裏有什麽亂黨?”他想解釋的清楚下。

誰知,那個領頭的見兩個夥計不好好呆著,跑來勸阻,唰地一把雪亮的彎刀出鞘,停在一夥計的脖子上,喝道:“快把人交出來!”他問得好像就看見了亂黨進來一樣。

咋看這個領隊的如此清楚嗎?然則不是,那些官差捉拿亂黨通常用的是一唬二逼三來硬的。可謂是能拐就拐能誆就誆……

這個夥計,估計是新來的,見彎刀架來,他的魂魄早散,兩腳發抖,結結巴巴道:“官爺……有話……好說……”

“我看你這個藥鋪就有問題,叫你掌櫃出來!”這個領隊直勾勾的眼神望得夥計心裏發毛。

夥計道:“掌櫃出去,可還沒有回來!”

一個小卒打院深處的廳堂匆匆跑過來,道:“柴大人,裏麵房間有情況!”

話一出,柴大人眼睛一亮,有了,他收回了彎刀,道:“跟我來!”大手一揮,後麵的人已經到了!

這個領隊柴大人幾個人一起湧進房間,就是後室廳堂內任掌櫃的這個房間,據房間看來,一室素雅,除了字畫還是書卷,不像是天地會亂黨所住。細看榻上被窩仍是熱的還有清理傷口的汙物讓領隊生疑,他的職業讓他第一時間出來四下查看,高牆上雖然沒有蹤影,卻未能擦去他心裏疑絲。

他是衙門的捕頭,對於罪犯的窩藏地點以及逃匿的路線十分清楚。從剛才的情形來看,肯定是剛走不久。是以他兩眼放光,想象看到了那個衙門裏麵的州官上司來表揚稱讚自己一樣。

於是他兩個彈跳,越上了高牆。

四周都是黑瓦白牆,不遠處的大宅上白煙騰騰。“有情況,在那邊——”他躍下來,帶領大隊,衝出藥鋪,拐進不遠處的巷子,奔向冒煙的大宅。

大宅,就是桃花紅與連成英兩人在裏麵裝飾得像廣寒宮般的“雅門”。那個是外人看來是荒廢的宅子,後來被刀客逢君給搗毀了……

卻說,濟世藥鋪後院廚房背的暗室裏,泰山樵夫兄弟領著一幫夥計全部武裝齊備,手持兵刃,準備與清狗拚個你死我活,聽到剛才的大掃**,個個義憤填膺,躍躍欲試。當他們聽到外麵亂哄哄的大呼小叫漸漸離去時,方才鬆了口氣,樵夫兄弟開始著手報複工作,安排一個大個子在大家走完後,清兵走完後,背上嚴大同堂主遺體奔向另一個接頭的地方:義莊。

其餘的弟兄全部打扮成藥鋪夥計,換了行頭,藏起了刀刃,分成兩半,一半陸陸續續從後門的暗道菜園裏出去。

剛出後門,不好,兩條巷子外,大量的清兵包圍著那座荒廢的宅子,由於人手較多,後麵的清兵排到了林家喜鋪的外麵。

樵夫兄弟退回後,重新安排全部夥計喬裝成青布菜農,陸續從大門走出。等最後一個弟兄出來,樵夫兄弟早已走遠了。

這時候,藥鋪裏最後一個夥計出來,來到清兵的後麵突然來一聲,大呼:“我是刺客!”旋身拔腿就跑,拐了兩個彎到三叉街道不見了。

前麵圍著大宅子的清兵聽到後麵有刺客,立即分為三隊人馬,分頭追蹤。一隊往桃花大街南端,一對往桃花大街北麵,一對留下來繼續與領隊柴大人搜大宅子。

大宅子木門被領隊柴大人踢成兩半,五十多人進了大宅,每個房間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弄得大宅子裏濃煙夾著黃塵,還有呼呼不絕飛走的蝙蝠,亂作一團。當看到右耳屋後麵的“刑場”時,氣得他翹胡子瞪眼,大罵:“哪個龜孫子幹得!塞外三侶死於誰手?”

因為這塞外三侶就是清廷請來緝拿江湖殺手刀客逢君還有清除餘黨的刀手。

這一出戲,分明就是桃花紅安排連成英幹得好事,且說連成英現在是燒成一堆灰,桃花紅為何如此讓連成英死心塌地做這些與清廷無關的事情呢?說白就是因為這個桃花紅的表演,然連成英一飽眼福。就看火燒重傷後,也要欣賞桃花紅的表演。——現在連成英已去,這些官兵是一無所知的,包括這個柴領隊。

事實上。連成英也是清廷派來的殺手,不過他已經身首離異,官府也是無法追究的。

柴大人一聲吼過,兩名菜農裝扮的人從屋頂輕然落地。拱手道:“大人,屬下來遲。”

柴大人不認識兩個菜農,道:“兩位是?”

“大人,據查殺手連成英已經叛變,偷走了名冊!”兩個農人聲音不大,看似很謹慎。

連成英明明已經葬身火海,此兩人卻說是他偷走了名冊,但是柴領隊確實不知道內情。若問這兩個農民裝扮的是誰,便是山東泰山一帶較為出名的樵夫兄弟是也。

柴大人似乎挺驚訝,但是不確定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道:“你兩個是?”

“我們兩個是來拿——”話未完,還有一個“命”字連同他倆腰裏的吃飯家夥亮了出來,一左一右,上下同取,來一記“雙斧劈柴”砍向清狗柴領隊,快如風馳電掣,刀光銀輝片片從天而降。

柴領隊聞聲後退,大聲驚呼“大膽!”拔刀接招。

鐺鐺兩聲,引來眾清兵的注意。

上麵攻去的柴刀,刀刃鋒利,白光逼眼,使得呼呼響,刀光織成的白影,和著下三路攻去的斧頭,闊嘴重頭,勢如猛錘,搗擂狂砸,也是奇快無比。

柴領隊的單刀固然厲害,然則沒有料到對手如此普通的武器既然是威力無窮。心底是暗暗吃驚,欲拿出看家本領來禦敵。

兩家對戰,樵夫二兄弟武藝高強,勢占上風。柴領隊武功奮力招架,卻是連連敗退,但憑自己人多勢眾,三招之下,柴領隊退直牆頭下。其他部下紛紛擁來掩護,待柴領隊一聲令下:“給我殺!”

眾人殺來,樵夫二兄弟飛身而去,刀鋒閃光出,鮮血如線,人頭像西瓜般滾落下。

樵夫二兄弟此行隻為轉移視線,以免這幫清狗再次來藥鋪生事,因為濟世藥鋪可是天地會組織的聯絡點之一,所以他們務必除去這個紅纓帽柴領隊。見眾多清兵圍來,出手須快,倏然大喝一聲:“清狗!拿命來!”一人躍起兩丈高,一人遁地下方急攻。那攻勢無與倫比,

柴領隊欲再次退去,腳跟後一塊石頭絆腳,冷不防後仰身子,唰一聲人頭雙腳同時落地。

柴領隊一命嗚呼,另一個副手一樣的人馬上接上,吼道:“拿下刺客,重重有賞!”

不待眾人圍來,樵夫兄弟殺入人群,一刀橫砍,讓那副手頂入牆角,再送上一式“劈頭蓋臉”將那人如同一根木柴一般劈成兩半。

一個宅子五十來個清兵,轉眼就隻有,失去了頭領,可謂是群龍無首,有些開始打退堂鼓從側麵溜出,有些繼續頑強奮戰。

一不做二不休,樵夫兄弟早已恨透這些兵卒,平時欺壓百姓為虎作倀的小吏,一個高跳,躍出外麵截住退路。包圍起來,逐個收拾,不到一盞茶時間。

當當當,鏗鏗鏗——

刀劍互擊的聲音漸漸停歇。

荒廢大宅裏麵多了幾十條死屍,血流一地。讓原本就是破舊不堪的院落更加的狼籍,添上鮮血,好似一幅地獄刑場之畫,望得人觸目驚心。

看了莫叫人心寒!

荒廢的大宅,“雅門”已滅,連成英惡賊已去,桃花紅妖女已死。

大門對麵的那扇黑門,卻顯得異常的安靜,沒有那個老太婆的聲音,也沒有老王的對暗號。因為裏麵的人與朝廷沒有關係,但是跟誰有關係呢?

樵夫兄弟要事在身,快速脫去農人衣服,露出緊身勁裝,快速趕往義莊。

在樵夫兄弟打完“雅門”戰爭同一時間,濟世藥鋪大門口多了一輛驢車,三個藥鋪夥計將一個重病老者抬上驢車,揚鞭駕去,雙驢套車,四蹄翻飛。

這時陸陸續續不時有夥計進了義莊。

就在樵夫二兄弟出去,還有驢車出去,那些夥計,菜農裝扮的人走出藥鋪的一幕一幕。

這一些,全部沒有逃開濟世藥鋪對麵的大樹下乞討的老叫花子。他一頭蓬發,花白似灰,裏麵一雙眼睛卻是銳利如劍。——他又是什麽人呢?

這個老丐也慢慢往義莊方向靠近,一步一步甚慢。

樵夫兄弟趕到義莊時,黃昏時分。

那個老丐就到了義莊不遠處的打鐵鋪門口,正在張望周圍有沒有什麽異常的人呢。

義莊,朦朦的霧氣縈繞在屋梁,冷風刮過,一具具的棺木仿佛在悲啼“嗚嗚……”讓靜寂的義莊更加的陰冷懾人!

樵夫二兄弟個頭大,從屋頂躍下,卻輕如紙片,沒有一點聲響。

他們對這個義莊太熟悉了,上次刀客逢君在這裏與連成英大戰一場後,被嚴大同慢慢修補好了,時隔幾天,也漸漸落上了灰塵。再說近來幾天也沒有新客戶上門,所以還是原本原樣。

他們兩四下一張望,見無異常,即快步朝義莊後門的貴賓區的最後一具棺木前,一人蹲下身子,伸手掀開地下一塊鬆動的木板,裏麵抽出一張紙條,寫道:“老地方見”

然後放回去,蓋上塵土,吹了一口氣,外麵看來,什麽痕跡也沒有。

兩人從後門拐入耳屋,推開後門出去。

這時有三個人抬著嚴大同近來義莊。他們在忙著安置嚴堂主,準備等齊大家來商量對策的。

樵夫兄弟已經踏上小徑,沿著菜地中間的小道走過一片香蕉林。速度也是非常的快,快得讓打鐵鋪門外的老丐再也不知道了。

老丐雖然不知道樵夫兄弟那裏去了,但是他卻在小巷中攔截了七個濟世藥鋪的,夥計,毫無疑問,這些夥計,就是天地會的弟兄。

這些弟兄被一個叫花子來住,道:“老伯,我們是來上街買菜回家的,你攔著我也是沒有錢施舍。”

“我不要你的錢。”老丐非常的生硬回答。

乞丐不要錢,要什麽?要吃的?要吃的也不會在路上要幾個兩手空空的菜農與店夥計的。因為他們手裏隻有刀具。很簡單,那就是要命!

“那你要什麽?我們要回家,別攔住我。”天地會的弟兄們道。

“要你們的命!”老丐的長竹杖已經出手,橫掃過去。

眾弟兄的武功也不差,但是拔刀稍遲,就在飛身一躍時,老丐再次出擊,自腰間撤出一隻酒葫蘆,隨手一扔。

酒葫蘆旋身打個圓圈,快得就是一陣龍卷風。

風過後,四個弟兄重重摔倒在地。

剩餘的三個弟兄執刀拚殺,耐不住老丐的青竹杖,啪啪啪三聲個個別敲得頭昏眼花,站也站不穩。

然後老丐飛身踢去,三腿過後。“嘭嘭嘭——”天上又多了三個冤魂!

補上四個竹杖直劈,四個地上的天地會弟兄腦漿四射,全部就要送義莊了。

這時候,樵夫二兄弟進入小山丘裏,在一棵高大的鬆樹下麵,還是那個碩大的草垛,但是沒有看見小茅屋,他們知道所謂的“老地方”就在這個附近。

天黑沉沉的,清風吹得樹葉瑟瑟作響。

憑感覺,四下無人,樵夫二兄弟念道:“天上一輪月,地上一片心。”這是組織在外麵接頭的暗號,樵夫兄弟讀書不多,勉強夠背上這一罷了。

稻草垛裏的茅屋裏有人對話:“天地有心耀千古。兄弟!”是任世官的聲音。

任世官出來推動草垛,轉個方向。

樵夫兄弟就在門口。道:“任堂主,我們已經處理了清狗!”

“請快快進來!”

推門進去,一燈如豆,裏麵的人,各忙各的,任堂主任世官開始為刀客逢君療傷運氣,不到半個時辰,他臉上揮汗如雨,臉色紅如火炭。

刀客逢君臉色慢慢恢複,卻是表情麻木,頭上早已汗濕,如水流撈起來的人一樣。他閉著眼,隻有呼吸的份。光景是身體虛弱,冷汗直冒!

司徒涵雨隻是扒在茅屋牆上,朝外看,有沒有人跟蹤。

“任堂主,濟世藥鋪可能被發現了!”樵夫二兄弟問。

任世官長籲一口氣,道:“別怕,走一步是一步!”

“他怎麽樣了?”樵夫二兄弟問。

任世官看了看刀客逢君,坐在角落裏的他,道:“他,好多了,需要休息與營養!”

“任堂主,我們兄弟在荒廢大宅裏發現了塞外三侶走狗,殺了幾十個清狗。”樵夫二兄弟開始敘說近況。

任世官鬆了口氣,道:“總算是解決了塞外三侶,追名冊追了兩個省的奸賊,也該罪有應得。你們可知,有沒有跟蹤?”

“沒有!”兩人搖搖頭。

任世官走出茅屋,望望天色,昏昏莽莽,自言自語道:“那些弟兄,怎麽還不來?”

“估計差不多了。”

“會不會出意外?”

“堂主,我們回去看看,有沒有意外?”樵夫兄弟跨了出來。

“不用,還是我去!”任世官阻住他們,道:“你們保護好這個人!必要時丟下生命也要保住!”意思是看好刀客逢君。在他們看來,刀客逢君好像是唯一能找到名冊的人一樣!

“是,一定!”樵夫二兄弟回答的很肯定。

任世官翻開茅屋頂上的茅草縫隙,取下一個長長的紙包,抖了開來,裏麵是一對判官筆。鎢鋼打造,烏黑表麵,筆尖被磨得鋒利如針,顯然被加工過的。

他拱手道:“兄弟,保重!”

話出口,人已出了茅屋,沒入黑暗中。

“保重!”樵夫二兄抱拳道。

下一刻,樵夫二兄弟開始為刀客逢君運氣療傷。

“任堂主要去哪裏?”司徒涵雨從茅草屋頂上跳了下來。

“義莊。”樵夫二兄弟答道。

“我也要去。”

“不準!”

……

鑽出芭蕉林,穿過菜地小道。

任世官摸著黑,潛入義莊後門。

義莊裏陰風陣陣,倘若換做他人,早起雞皮疙瘩。任世官身為堂主,膽量過人,對這個組織接頭的地方相當的熟悉。

小心翼翼跨過耳屋門檻,好像大廳堂有一團火光。

他摸了前去,聽裏麵有幾個人在說話:

“他們人到哪裏去了呢?”

“找找看”另一人在說。

“把嚴大哥找個地方安置好!”

“大廳堂都是滿滿的”

“去貴賓區看看有沒有空位!”

“好!”三個人開始裝殮嚴大哥屍首。

如此聽來,敢情是夥計已經將嚴大同運到這裏義莊來了,正準備一口合適的位置來擱。

“小六,你們守著嚴大哥,我去看看那裏的紙條。”一個夥計掌燈穿人後屋,找到貴賓區的最後一具棺木下,正要動手去取木板。

“兄弟,不用翻——”門框下黑暗中的任世官還沒有說完,他本來要說我們在老地方茅屋的,卻被一聲厲喝聲壓了下去。喝——

是什麽人如此大聲的厲喝?

夥計那邊是明,這裏是暗,暗中看明處,特別清楚。黑暗中的任世官看的一清二楚:當那夥計蹲下身去撥弄木板時,上麵那具棺木上,木蓋倏然間隨著一句“謔!”大呼聲,疾飛而起,裏麵一隻蓬頭垢麵的腦袋跳了上來,下麵是衣服襤褸的瘦瘦身子躍了出來,那人手裏一支青竹杖即時狠敲下來。

夥計哎呦痛喊,挨了一棍登時往後疾倒,手裏的油燈離手熄滅。

燈滅後又是一片黑暗,這時候,須憑得是深厚的內力方可視黑夜若白晝。

那個蓬發老頭,躍了出來,一手高舉青竹杖,一手提著酒葫蘆,仰天大笑:“哈哈哈……今天都在!好,一個不留,老夫恭候多時了!”他的樣子很是蒼老,聲音卻是宏亮純厚,鏗鏘有力,聲響如銅鍾,震得整個義莊每個角落都是狂笑聲。

光憑那肆無忌憚的聲音,就知道老頭不是平凡之輩。任世官看在眼裏,聽在心裏,他抓緊了手裏的判官筆。

他卻不知道此老頭乃是一直潛伏在濟世藥鋪門口的老叫花子!這個叫花子從濟世藥鋪一直尾隨道鐵鋪門口已經收拾好多天地會的弟兄呢。

老叫花子的一聲大吼後,義莊大廳的兩個夥計,聞聲隨即亮出了家夥。道:“怎麽回事?”不消說,這些都是天地會的弟兄。沒有回答,便慢慢往前走。

裏麵走廊貴賓區的老叫花子跳出來後,見大廳有光,疾掠過去,猶如鬼魅。

任世官暗忖:“不愧是高手!莫非是丐幫北丐長老孫長青?”若以老叫花子身法來看,很像是丐幫的孫長青長老,也不知道他要來這裏幹什麽裝神弄鬼地殺天地會的弟子。

見老丐追去大廳,任世官生怕對自己弟兄不利。

任世官馬上朝前追去。

黑暗中,一道白芒閃過,那是他手裏一支判官筆激射過去,勢比電掣。

老叫花子的速度可真是快,眨眼間到了火光亮處。

他一到,前麵的兩把短刀就插了過來。那是天地會的兩個弟兄在拔刀相向。

同時他的青竹杖點了兩下,兩把短刀篤篤篤被支開,對於老叫花子,看起來很輕鬆地點兩下。可是力道傳到了兩個執刀的夥計手上就不得了。且看,他們兩個個已被震出兩尺外遠了,手裏的短刀早已丟出牆角下。

老叫花子可不是普通人物,他的內力極其深厚,聞聲間一側身,右臂內收,判官筆插入他的右脅。烏鋼打造的判官筆,又鋒利來勢又快,既然被他牢牢夾住了!

他拿起判官筆,頭也不回,破口大罵道:“暗箭傷人,不是好人!哪個渾球幹得?”

“嗬嗬嗬!”任世官泰然出來,道“請問閣下不是北丐幫的孫長青孫老前輩嗎?”他認得北丐丐幫主孫長青。但是,從聲音聽來,不像是他。孫長老愈五旬,聲音不會如此年輕,而且孫長老為人光明磊落,天地會跟他毫無過節,絕不會做出這樣血腥暴力而令人發指的舉動來。

“你管我是誰!”老叫花子拿起判官筆大聲道:“妙手判官任世官,是你吧?”

“敢問英雄的甫台?”任世官避而不答。

“任世官,拿命來!”老丐怒道。“我就是殺手刀客逢君!”他的兩隻腳已經踢了過去。

任世官旋身躲開,立定身子望著他。

老丐撲了個空,心裏很不自在,道:“若你不是任世官快點給老夫刀客逢君磕三個響頭!”

任世官也熟悉道上的禮數,見此人身形,言行大有來頭,況且自稱是刀客逢君,肯定是冒牌的。他慢慢地說道:“在下一介郎中,略懂抓藥把脈治療一些小兒科的疾病,不問政事,不談朝野,當然不配稱判官,遠在齊魯之地濟世懸壺為鄉民救急,乃是本分。”

老叫花子聽得他避而不談正題,怒吼:“暗箭傷人,找死!”將一支判官筆疾射回去。道:“什麽狗屁齊魯之地,老夫盯你很久了,出招吧!免得江湖人說我老叫花子倚老賣老,欺負後起之輩!”他這話顯然是模仿的,老叫花子就外貌來看,約莫六旬,任世官年過四十,卻是身材結實,看上去比老叫花子高出許多。後起之輩用在這裏,咋聽都不恰當。

判官筆乃是任世官執行任務時才用的隨身兵刃,縱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均能聽聲辯位接住自己的判官筆。他略抬手指,輕輕一夾,將判官筆接住。

就在這時,那老叫花子喝道:“不是天地社團的弟兄何來如此身手?讓老夫來索你狗命吧!”話未說完,青竹杖在他手裏一陣急劃,忽前忽然後,左揮右轉,使得出神入化,呼呼呼——竹杖黑影如瀑似網,罩向任世官。

任世官雙筆護身,前戳後點,專對竹杖尾部敲擊。竹杖既快著力,但畢竟是竹子,判官筆鋒利狠準,將竹杖傳來的力道全彈了回去。

這麽一著,論功力不分上下,你來我擋,我攻你截。打得十分激烈,當當,噗噗,漸漸地兩個人就打成了一團,一個大大的圓圈,呼呼旋轉,分不出是你是我。

遠處的兩個天地會的夥計看的眼花繚亂,卻是無從下手。

老叫花子的體力好像就同小夥子一樣,愈戰愈勇,見十多個回合下來,拿不下對方,也感到對方有些來頭,便開始怪叫起來:“看好了,嗨!”兩腳瘋踢。

任世官退開三尺,用判官筆當筷子使用,猛地下抽。

老丐猛地縮腿,改變招式。

猛地裏使出竹杖攔腰砍,道:“呀——哦——”

任世官兩支判官筆曾經拿下無數的江湖敗類,清狗人頭。但是此刻,對於老叫花子,簡直就是小兒科,不起作用。

老叫花子的棍法配合著敏捷的身手,呼呼有聲,有排山倒海之勢,每一式每一招都是針對要害。

任世官上躍下竄均不是他的敵手。半響過去,拳腳攻守,判官筆指路,自己渾身冒汗,漸漸處於弱勢。

老叫花子果然得勢不讓人,竹杖連續使出“毒蛇探路”猛取任世官的腰間丹田要害。

任世官轉體躲去,右手執筆下撩,掀起竹杖,左手著筆直捅其胸口部位。

老叫花子極其靈活,居然可以在出手盡處猛收身,退去三步至牆壁,奮力一蹬,彈腿跳來竹杖直逼來一式“蛤蟆撲食”欲將對方置於死地。嘴裏還罵道:“狗娘的,去死吧!哈哈!”

任世官不再研究此人是否丐幫長老孫長青,見他如此蠻狠好戰,口出狂言,立即擰身躍起,上了屋梁。躲過竹枝攻襲,罵道:“人老不服老,火氣比誰大,讓我送你一帖下火藥!”

話雖如此,任世官倒也看出,丐幫孫長青的打狗棍沒有這種架式,打狗棍通常以點,敲,掛,撩,戳發招。而這個老叫花子,麵目不清,來曆不明,出言不遜,所使用的招法毒辣陰險,很相似少林棍法。

是以,他躲去強勢,躍下梁頭攻取對方後方,雙筆一捺,上下顧到,就那手勢與發力而言,讓老叫花子中招不死也重傷!

誰知老叫花子身手極其敏捷,倏然來個靈猴轉身,不接招而是將酒葫蘆一揚,灑出酒葫蘆裏麵的酒來。

任世官是使盡全力著筆飛身俯下攻去的,那衝力可不弱,離老叫花子背上約莫兩尺尺左右,遇到老叫花子突然轉身潑出葫蘆裏的酒來!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都無法收手的,他唯有用手臂掩麵,側滾而下。

兩支判官筆隨著他的手一晃,錚錚落地,他的右手臂上蘸了少量的酒,馬上發出滋滋響,冒出一縷青煙。

任世官感覺劇痛鑽心,手臂上如刀剜去一塊肉般得麻痛,這怎麽可能是酒?百忙之餘望去,衣服燒焦一個破洞,裏麵滲出血水流下。

老叫花子哈哈得意獰笑,道:“老夫的蝕肉毒液,讓你夠受了!”他亂發飄動,站在前麵極像是隻跳出墓穴的厲鬼!

原來,老叫花子酒葫蘆內盛的根本不是什麽酒,而是蝕肉毒液。那毒液是江湖失傳已久的西域殺手紅眼惡煞所製,但是自從三百年前紅眼惡煞在泰山一戰死後,就沒有傳人,現在怎麽又重出江湖。

“老夫奉命鏟除亂黨,你何須知道我名號!”老叫花子大呼一聲,青竹杖挑著酒葫蘆,猛甩過來。

任世官腳一勾,棺木底下一缽頭的香灰飛了過去,撲打向老叫花子。兩個夥計見任堂主受傷,掌起油燈,單刀朝老叫花子方向砸去!

老叫花子看似挺狡猾,伏地如蜥蜴,匍匐前爬,活像一條四腳蛇竄來。

燈滅,灰飛,塵土起。

慌亂間。

前方一陣疾風呼嘯而來,兩個夥計一條心,將任堂主任世官往後一推,破門而出。道:“堂主,快走!”

老叫花子已近身,酒葫蘆裏的剩餘毒液噴灑而出,兩夥計艾艾卜卜倒下。敢情是頭臉潑有蝕肉毒液,黑暗中,兩個夥計還死死抱住了老叫花子的腳。

老叫花子大手疾抓二夥計天靈蓋,二夥計霎間命送黃泉。

殺人不眨眼,真是人神共憤,天怒人怨!老叫花子見任世官已出,奮起疾追。

肩負重任,任世官萬裏追逐名冊,不會逞匹夫之勇殊死搏戰。而是跑向巷子出口,竄入大街人群堆。

夜晚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偶有車馬嗒嗒,行人三三兩兩均途向紅樓春院與賭坊的。任世官跑上了通往楊柳閣的大街。左側高圍牆上是黑洞洞的,他奮力一躍就上去了。

剛剛落定身子,老丐馬上趕到,拂去長須亂發,到了楊柳閣前麵,細細一看。什麽也沒有。肯定是任世官藏得太好。

話雖如此,實則不然。

原來是老丐發現任世官沒了蹤影,便在大街中間的一棵槐樹上藏起來,觀察四方,等候任世官出來。

大街右邊一些酒鋪茶樓,亮起了紅燈籠。

良久,任世官見街上沒有老丐的身影。便慢慢走了出來。

突然間,“老夫來了——”老丐自大樹上飛身而下。

任世官大呼不好,猛地就朝桃花北街方向逃去。

後麵的追趕聲不止,畢竟來說,任世官對桃花大街太熟悉不過了,幾乎是閉著眼睛也能摸著方向。就好像是女人對自己的裙子一樣那麽熟悉。

任世官往黑暗的左方向竄去,欲找藏身之處,避開老叫花子的追擊。

老叫花子飛速追來,如一縷輕煙出來,無聲無息。

後有人追來,任世官當然有感覺,緊急情況下他見左首邊有一座矮房子鋪麵,大門已關,便躍而上。在房頂上往內院方向掠過,恐後麵的老叫花子追上。還在忙亂中脫下外衣往院落裏丟去,自己閃身滑下一條狹小的黑巷子裏。

身後不遠處的老叫花子見有衣物落進院子裏,誤以為是任世官在院子下麵。一躍下去,竹杖打去。方知中計,怒道:“狗娘養的,真狡猾!”頓足上了屋頂四下看了許久,許久沒了蹤影,才悻悻離去。

任世官靠著一棵樹上,停了停,才低聲念:“天上一輪月,地上一片心。”

“天地有心耀千古”茅屋裏即時有人對出。樵夫兄弟走了出來。

草垛推去,樵夫兄弟見任世官負傷,臉上大汗津津,一眼就看出不對勁。馬上扶進來,放在石板凳上,道:“任堂主,請問遇到什麽壞人了?”

任世官鬆開肩膀上的手,道:“三個兄弟已犧牲,中了敵人的圈套。”

“敵人?”

“是個老叫花子,我剛開始以為是北丐幫孫長青,後來方知道是假冒的。”

“那,你的傷?”

“中了老叫花子的蝕肉毒液,恐怕這條手不行了!”任世官撕下布條,露出血肉模糊的臂膀,本來結實的手臂上,肱二頭肌,三頭肌均已腐爛,手掌處隻剩一把骨頭而已。

樵夫兄弟一人扶著,一人上藥粉,簡單包紮後,不見怒目噴火,道:“讓我們去為你討回公道,取回他的狗命!”

任世官連忙勸阻,道:“別!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別做無謂的犧牲,咱們從長計議”

“那,任堂主的意下如何?”樵夫兄弟顯得很恭敬。

任世官已經在打坐運氣,護住脈門,道:“看那人的功夫,不在我們三人聯手之下!”任世官臉色凝重,像是有什麽心事。

他接著說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嚴大哥的話來,讓這個人出手。”

司徒涵雨聽到是老叫花子,甚是疑惑:自己不是在濟世藥鋪門口看見一個老叫花子嗎?莫非是他?

她問:“任掌櫃,請問是不是一個頭發蓬亂遮住臉,手拿青竹棍的老乞丐?”

任世官道:“是的,我看那個老乞丐,不是真乞丐,是冒充的!”他還在想著剛才驚心動魄的那一幕。道:“可能是個殺手!”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分頭行動。”任世官又是一句,果然是鐵漢子一個,右臂廢了,還如此鎮定!

樵夫兄弟忙問:“那怎麽安排?我們聽你的!”。果然是兄弟,連說話都是一樣的,或許隻是一個眼神就夠了。

任世官道:“我回藥鋪,你們去義莊料理嚴堂主的後事。這個刀客逢君,有姑娘照顧,暫時在義莊後屋房間避一避風頭。”

樵夫兄弟點頭道:“好!”

“義莊不是有老叫花子嗎?那裏不安全!”司徒涵雨反問。她擔心老丐會回頭一擊,且說老丐跟蹤任世官跟丟了,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丫頭,你不懂,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任世官說完,全身抖了起來,顯然是痛的發抖,冷得發顫。那腐肉毒液可不是一般的毒,是一種劇毒,專門用來對付敵人而用的殺人工具,也是這個假冒老丐的年輕殺手的絕技之一。

樵夫兄弟一對望,道:“姑娘,你先守著他,我們將任堂主送回藥鋪救治。”話畢,背上任堂主出了茅屋。

這時,刀客逢君睜開了眼,嘴裏發出細細的聲音:“這是什麽地方?”

“醒了,他醒了。”司徒涵雨高興叫道。他本來是望著任世官的,忽見刀客逢君醒來,總算是盼他醒了。

司徒涵雨道:“你總算醒了!”她心裏不知是喜還是悲,那種感覺酸酸的。因為她知道,刀客逢君一醒來,肯定不認人,甚至拉下她不管。倘若刀客逢君昏迷不醒,那樣,刀客逢君就可以留在身邊了。

那種取舍不定的感覺,委實讓她難過。

刀客逢君還是一句,輕輕道:“這是什麽地方?”他慢慢睜開眼,茅屋裏的油燈,讓他想起了楊梅林間的茅屋,也就想起了謝婷婷,還有殺連成英的任務!

卻說,現在的謝婷婷就在桃花林對麵的楊梅林裏麵開始等候,也不知道這樣一個千金小姐,在郊外的農莊裏麵等候一個人的滋味如何?要是換做常人,肯定不是這個法子,為什麽?

這就是真愛吧,真愛,就是要講究真心付出的。

就算是有那麽一個近乎十全十美的花季女子來追求自己,長達五年之久,那雖然是一見鍾情的愛情,卻也是難得的,可以刀客逢君卻是那麽冷淡,冷淡的奇怪,自己也弄不明白。因為他是殺手,盡管已經隱退江湖了……

——而那個連成英呢,雖然是殺了,但是還沒有回去跟謝婷婷報到,他的人頭還在這裏。換句話說,也就是還沒有完成任務。

這麽一想,刀客逢君又奮力掙紮起來。可是身體太虛,隻那麽一折騰,又昏厥過去。

他一昏厥過去,司徒涵雨又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是好,是該給他找食物還是給他運氣療傷。她選擇前者,她一提茶壺,是空的,想出去找找東西。

這時。

外麵,沙沙……

稻草垛外麵,好像有腳步聲走近。

司徒涵雨趕緊吹滅油燈,從茅草屋角落裏操起一支木棍,欲將外麵的“敵人”消滅。

那聲音越來越近,感覺到了茅屋門口。

“誰?”司徒涵雨警覺問。

沒有聲音。

停了下,司徒涵雨抱起刀客逢君,可是刀客逢君比她重許多,起來一半,就將司徒涵雨壓向茅屋角落。司徒涵雨原本想抱著他可以讓他免受外麵的不速之客侵襲。誰知道,這麽一來竟然兩個人都倒下起來。

而一倒下來,刀客逢君就壓到了司徒涵雨身上。一想就知道,那種被男人壓的滋味,盡管這個男人已是半睡半醒。

盡管這個房子是收拾過,但是那黴味還是很難聞,司徒涵雨的臉就緊貼著地上,聞得地上的潮濕的黴腐味真不好受。

呼呼呼……

外麵的聲音沉重,又喘氣的。

司徒涵雨總是感覺不踏實,非要出去看個究竟。

她從刀客逢君身子下麵爬了出來。

“誰?誰?”

兩喊聲後,外麵好像不是有人,倒是有鬼!

因為那聲音也停止了。

司徒涵雨終於,小心翼翼地輕推草垛,警惕著摸了出去。

沒有月亮,沒有星光,外麵真的黑的可以,咋看什麽也沒有,山林間樹木濃密,遮住了遠方的村落,濃密的樹頂蓋住了灰白不清的天空。

她往前兩步,茅屋右側好像是站著一個龐然大物!

司徒涵雨冷不防一怔,抽了口氣,暗忖:啊!這莫是妖?

卻見那隻“大妖”還會動,慢慢飄了過來!

司徒涵雨的武功修為還沒有達到那種是黑夜如同白晝的地步。

她定了定神,悄悄溜進茅屋,大氣都不敢出。

那隻大鬼,一步一步朝茅屋的門口逼近!

司徒涵雨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龐大的怪物,要是真鬼,她還不怕的,義莊都能住,死人的衣服都能穿,還會怕鬼?她前傾身子,就著依稀模糊的夜色,兩隻彎彎角像是刀子一樣慢慢前捅。刀子下麵一雙墨綠色的眼珠一樣的東西。

司徒涵雨舉起木棍朝那刀子猛砸,“鵬鵬”兩聲,木棍斷折。而那“刀子”卻是完好無損,直直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