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又一個白雲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周慧如約而至,這一次,是空手來的。二叔本來還盼著她能再帶來點稀奇寶貝,見她空著手,就不太高興。

領客進門,二叔去請令牌,周慧拉了我問:“今天道長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說:“確實不太高興,有人聯係了中嶽廟,懷疑我們的身份。”

我本是試探,沒想到周慧聽後臉色大變,正巧二叔回了正堂,周慧便忐忐忑忑道:“先前都是誤會,沈郎擔心我,才聯係了中嶽廟的,我勸過他他也不聽,確認了道長的身份後,他立刻就來道歉了。希望道長不要介懷。”

果然,是沈先生聯係了中嶽廟。

二叔眉毛一挑,問道:“你們怎麽問的,中嶽廟又是怎麽答的?速速講來。”

周慧道:“就是找了中嶽廟對外辦的電話,打了去問。”

“怎麽問的?”

周慧:“沈郎問中嶽廟是否有個叫白雲的道長帶了弟子遊曆在外。人家回答說確有此事。便掛了電話。”

我一聽就愣住了?確有此事?難不成中嶽廟也有個叫白雲的道長,還正巧就帶了弟子遊曆在外?這也太巧合了吧?

二叔也目瞪口呆,狐疑地皺起眉頭:“就這麽多?”

周慧想了想,又說道:“之後,對方又回了電話來。向我們詢問您現在的地址,我便把您的地址給他們了。”

二叔柳眉倒豎,怒喝道:“好大的膽子,誰叫你把我的地址給他們的?”

周慧嚇得瑟瑟發抖,不明所以:“我不知道您不願意的。”

二叔氣的呼呼直喘氣,編了個借口道:“你可知因為你的這一通詢問,導致師門派了人來,命我速速回山,不可逗留。若是知曉我損了陽壽隻為幫你女兒超度,定會責罰於我。”

周慧不知如何是好,求救一般看向我,我衝她搖搖頭,表示我也無能為力。

二叔道:“事已至此,七次之數也要削減,改為五次吧。”

“五次?”周慧驚道,“道長說過,第五次見麵時,我女兒才能開口說話,我隻盼著能和女兒互訴衷腸,若是改為五次,我豈不是隻能和女兒說上幾分鍾話?”

先前二叔跟她解釋過,說這第五次見麵,周娜娜便能開口說話,但也隻能說出隻字片語來。

二叔道:“師門有命,老朽不得放肆,需留殘軀苟延,為師門效命。”

這是把見麵牽扯到了自己的壽命之上。

周慧聽了,麵露苦澀,二叔又吩咐道:“你的未婚夫沈先生,此人屢生事端,陷我於被動境地。你這次回去,隻說見麵次數變成五次即可,之後在此所見所聞,不可再講與他聽。”

周慧點頭應下。

二叔領了她去會麵室,又講道:“這次見麵你可以和女兒有身體上的接觸,但魂魄陰寒,對身體傷害極大,你隻能見她五分鍾,最多隻能摸摸她的手或是腦袋,不能有過激舉動。”

會麵室內早已做好了準備,煙霧繚繞自不必說,溫度控製在十六度以下,周慧一進門就縮起了脖子。

二叔依例取了令牌裝神弄鬼一番,然後撤了屏風讓母子相見。

有了前兩次相見的經曆,周慧的情緒雖然激動,但尚能控製,見了小瑩之後,便怯怯地朝她伸出手去。

小瑩早已貼了麵膜,這些天的訓練,神態拿捏已經和周娜娜生前無甚區別,周慧待她真心實意,她也有心回應,便也伸出手去。

兩人雙手相握,周慧如遭雷擊,似是感受到小瑩手中冰寒,頓時淚如泉湧,猛地衝向前去,把小瑩死死抱住,嚎啕大哭。

剛交代她隻能握手摸頭,沒想到她情不自禁,竟然和小瑩擁抱在一起。二叔怕穿幫,伸手拽了周慧的後衣領,將她拉開。

母女二人手拉著手,竟好似生死離別,周慧淚眼汪汪,小瑩也是眼淚直流。

隻過了三分鍾,二叔就把會麵終止了。

領了周慧去客廳,二叔不忍再斥責她,考慮再三,說道:“以往皆是隔三天見一次,從今天起,每隔一天即可相見。你明日夜裏再來吧。”

這倒是讓周慧滿心歡喜,等待三日對她而言無異於火中煎熬。

送走了周慧。

先去看小瑩,小瑩臉上還掛著淚痕,二叔說:“今天表現的不錯,哭的叫人心疼。”

小瑩眉宇之間滿是憂傷,哽咽道:“我看她如此思念自己的女兒,我也想我的媽媽,所以就忍不住哭了。”

二叔叫她去休息,和我一起去了總控室,他神色極陰沉,開口便說:“這地方不能多呆了,後天晚上,周慧和女兒見最後一次麵,結束後,咱們立刻就走。”

我說:“這麽急?”

二叔道:“你沒聽周慧說嘛,中嶽廟承認了,確實有個白雲道長遊曆在外。”

這把我搞糊塗了,“白雲”這個道號,本是在陰陽店見到的那個口有腐臭的道人的道號,被二叔隨意拿來用了。而中嶽廟竟然也有個白雲道長?

我說:“難不成,兩者是一個人?”

不對呀,口臭道人親口說過,他並非百家之人。聽他那語氣,好像對百家之人多有不屑。

二叔說:“瞎猜瞎想都是沒用的,現在太晚了,天亮了直接打電話問。”

我說:“找誰問?”

二叔:“沈先生能打電話詢問,咱們也能詢問,就找周慧剛才說的那個什麽……外務辦。”

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全稱叫做“中嶽廟對外事務辦事處”,還真在網上掛了電話。

二叔看起來憂心忡忡,喃喃道:“如果那口臭道人真的出自中嶽廟,事情就麻煩了。”

我問他為啥,他也不說。

我倆各自回房休息,睡到半夜兩點,突然被人拍醒了,我睜眼一瞧,二叔站在我床頭,擺手叫我起床。

我問他幹嘛,二叔指了指頭頂道:“你聽。”

我豎起耳朵,隻聽得二樓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我問他:“小瑩又夢遊了?”

二叔說:“這次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我起了床,跟著二叔上了樓,悄摸摸到了客廳門口,還是趴在鏤空網格狀玻璃窗處往裏麵看,卻見小瑩這次並未穿戲裝,而是一身學生打扮,綁了兩隻羊角辮在腦後。對著衣架的方向唱起戲來,唱的還是《遊園驚夢》中的一段,一曲唱完,她蹦蹦跳跳到了衣架邊,拉著衣架上掛的衣服袖子,左右搖擺,好似在撒嬌一般,竟然用流利的英語講起話來。

二叔問我:“她講的什麽?”

我英語學得不好,好在小瑩說的話比較簡單,還能聽懂,我翻譯道:“她在說,‘我唱的好聽麽?’”

二叔皺眉道:“這是在跟衣架撒嬌呢?”

我說:“她是在跟她媽撒嬌呢。她說話前,一直叫了Mom媽的。”

二叔歎道,“這孩子,想媽媽想瘋了呀。真是可憐呐,小小年紀,父母就去世了。”

本以為小瑩是在夢裏和自己的母親相遇,誰成想下一句話,就把我聽愣住了,也是用英語說的,語氣中滿是怨氣,說的是:“我不喜歡沈叔叔,我覺得你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我給二叔一說,二叔也是一愣,驚訝道:“沈叔叔?這不是小瑩?這是周娜娜?”

屋裏沒開燈,我們一直看的不清楚,恰好這時月亮從雲中鑽出,灑下一片銀芒,照在客廳裏。

一刹那的功夫,我倆全傻眼了。

隻見小瑩臉上綠油油的竟然貼著麵膜,而和她相對的那個衣架上,一隻布娃娃玩偶掛在上麵,玩偶的臉上也貼著綠油油的麵膜。

麵膜紙上,灰煙隱隱升騰,那竟然是我們這次使用的陰貨麵膜。

二叔一看這場景,心疼的不得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進客廳,把燈打開了。

小瑩看到二叔,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嚇,身子僵直了一般,直挺挺地朝後倒了下去。

二叔忙把她扶住了,揭了她臉上的麵膜,小瑩雙目緊閉,竟是昏迷了。

二叔又揭了布娃娃上的麵膜,兩張麵膜的陰氣都幾近散盡。他差點沒哭出來:“可惜了,可惜了,這麽好的東西,就這樣被糟蹋了。”

再看桌上的裝麵膜的包裝盒,裏麵隻剩下最後兩片。先前本以為把見麵次數減少至五次後,能省下兩張麵膜留做他用的,沒想到竟被小瑩在睡夢中浪費掉了。

這時候再叫醒小瑩也晚了,又怕她大腦受到傷害,我就把她背去了一樓臥室。

再回二樓客廳的時候,二叔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捧著那盒麵膜仔細端詳。

我問他怎麽了,二叔神情有些怪異,沉吟了許久,卻說:“沒事,隻剩下這兩片了,得放好了,可不能讓小瑩瞎用。”

第二天早上,小瑩發了高燒,問她什麽都迷迷糊糊的。我開車拉了個醫生來給她看病,醫生給她打了退燒針,又開了些西藥,說是沒什麽大礙,睡一覺就好。

把小瑩安置妥當。二叔給中嶽廟打電話,電話一通,二叔便問:“您好,我是香客,前些年在外麵受到白雲道長的指點,避了一場災禍,近日又發了大財,特來還願,請問白雲道長近日可在廟中?”

電話那頭聲音稚嫩,先是“咦”了一聲,不假思索回話道:“白雲師叔已於半年前出外遊曆,現今不在廟中。”

看來,中嶽廟果真有一個白雲道長。

二叔又問:“那你可知白雲道長現在何處?”

那頭回答說:“前兩天剛得的消息,說白雲師叔去了青……”

話說了一半,被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素行,慎言,你退下。”換了這威嚴聲音說話,問道:“敢問這位施主是哪裏人士?何時受過白雲師兄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