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釣魚執法

我們在周慧家別墅附近埋伏了兩天,周慧不怎麽出門,一切事由幾乎都交給她的經紀人沈先生打理,拋投露麵的是他,主持大局的也是他。

方正公司的保安被解散了,周慧聘請他們隻是為了維持葬禮秩序,葬禮結束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現今留在別墅的安保人員寥寥無幾,看起來更像是周慧工作室的成員。

因為頭七要夜祭燒梯,所以我們決定在頭七晚上行動,勢必要將周慧給吸引過來。

這兩天韓小瑩一直在唱京劇,之所以讓她學唱京劇,是因為周娜娜在歌唱比賽上獲獎時,唱的就是京劇。

一個中美混血的小姑娘,金發黑瞳,站在舞台上,唱著京劇,雖然語調上有些許不準,但外貌與文化相悖所帶來的視覺衝擊給人以驚豔的感覺。她也因為這次表演上了熱搜,成為大眾所喜愛和期盼著的星二代。

韓小瑩以前從未接觸過京劇,練習了兩天,一段《霸王別姬》隻能勉強唱下來,腔調上還差的很遠。

讓她學唱《霸王別姬》隻是一道保險,我買來的擴音器是專門用來播放周娜娜的演奏的。

頭七夜裏,行動開始,我們把車在別墅附近停好,我和二叔開始給自己化妝。

二叔戴上了假發假胡子,穿上了那身金黃色的道袍,胸掛八卦鏡,背背桃木劍,手挽拂塵。給他發鬢貼了兩捋銀發,看起來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

我穿上了灰布道袍,因為頭發短挽不了發髻,就在頭頂紮了個小辮,罩了個莊子巾(房頂形狀的道家帽子,九巾之一),看起來雖然滑稽,但總算有點道士的模樣。

小瑩是先前已經收拾好的打扮,藍白水手T恤,淡藍色超短裙,潔白短腰襪,紅白運動鞋。這是周娜娜在歌唱比賽中的裝束。

臨近十二點時候,周慧終於出了門,她的神色極為憔悴,頂著個黑眼圈,顯然是幾天都沒有睡覺。沈先生一直攙扶著她,就好像在攙扶一個垂暮的老人,幾乎是一小步一小步挪出來的。跟在他倆身後的是兩個工作人員,一人提了燒紙,一人扛了木梯。

四人到了十字路口,因為這別墅位置偏僻,所以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我和二叔小瑩躲在車裏,遠遠看著。

待會兒行動能否成功關鍵就看小瑩的表現。

我們已經給小瑩提前做好了思想工作,叫她膽大心細,隻管照著吩咐來做,別問為什麽。早上二叔塞給她一萬塊錢,算是這次工作的定金,並且答應她結束後,還有五萬塊錢的獎勵。不告訴她真相,還有個原因,因為我們賺的錢是鬼來財,必須得盡快花掉。而小瑩隻是為我倆打工,賺我們的工錢,便不算鬼來財。這對她有好處。

淩晨一到,兩個工作人員便開始將燒紙和木梯投入一個廢棄油桶內,點燃燒掉。

周慧立刻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小娜呀,我的小娜呀,我的乖寶寶,你回來吧,回來認認家門,媽媽就在這等著你,你來見見媽媽吧,媽媽好想你,求求你,你回來吧。讓媽媽再抱抱你,讓媽媽再親親你,沒有你媽媽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呀。你來吧,你來帶媽媽走吧,媽媽想陪著你。你放心,你放心,媽媽很快就來找你。等媽媽把工作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把你喜歡的工作室的哥哥姐姐們都安置妥當了,媽媽就來找你。”

那聲音悲切十足,簡直叫人心碎。她竟然還有求死之心。

沈先生把她抱住了,摸著她的頭發安慰她。

二叔叫了聲“行動”,我們立刻下車,分散而去,我衝小瑩說道:“機靈點,別害怕,見機行事。”

我跑去了街角的公交車站前等著,二叔去了更遠的位置,小瑩抱著擴音器,緩緩地朝著十字路口走去。

我藏在公交站台後,伸著脖子偷偷瞧著。

隻見小瑩披散頭發,把臉遮擋的嚴嚴實實,然後一步一步,像小孩子般蹦蹦跳跳的沿著馬路朝我這邊走。

快要路過十字路時,她打開了手裏的擴音器。

擴音器中立刻傳來周娜娜歌唱比賽時,唱京劇的聲音。

“唉,夜色雖好,隻是四野俱是悲歎息……使那些無罪黎民,遠別爹娘,拋妻棄子,那得教人不怨,正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於春閨夢裏人……”

京劇那又尖細又高昂的聲音一出現,十字路口的周慧四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都是一臉愕然地看了過去。

小瑩就這樣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十字路口,又朝著我走來。

四個人全都看傻了,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滿臉驚愕地指著小瑩道:“是娜娜?”

他這話一出口,那沈先生突然尖叫一聲,“有鬼呀!”竟是拔腿就逃,瘋也似得衝進了別墅。他一跑,兩個工作人員也慌了,跟著他就往別墅跑。

唯有周慧一人跪在地上,瞪大了雙眼,看向小瑩,直到小瑩的身影消失在公交站車票後,她嘴巴上下張合著,突然叫了聲,“小娜。”然後朝著我這邊狂奔了過來。

我朝著小瑩擺擺手,她立刻藏在了一處垃圾箱後麵。

周慧跑了過來,我看準時機,跑了出去,正巧和她撞了個滿懷。她差點倒在地上,我趕緊伸手將她拽住。

她驚慌失措,還要繼續往前追,我將她死死拽住,叫了聲:“這位施主?你何故如此驚慌?”

她終於看了我一眼,見我是一副道士打扮,朝我稍稍欠身,回答道:“我追我的女兒。”

我皺著眉頭將她上下打量,猛地吸了口氣,驚道:“我看施主麵相,額頂黑雲當頭,又有青苗枯萎,似有喪女之意,更有殺身之禍。施主說要追的女兒,難不成是已經死了?”

她點點頭:“不錯,今天是我女兒的頭七。”她四處張望著,想找到小瑩的身影。

我說:“這可使不得,頭七之夜死者煞氣極重,你若追了去,必造其害。”

她搖搖頭,淚又流了下來,“我該死的,我本來就該隨她一起去的。我想見她一麵和她說說話,我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和她說,讓我死了也好,我們娘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說罷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一塊石磚,竟突然以頭搶地,撞了上去。

我眼疾手快,伸了一隻腳過去,堪堪擋住,這才把她救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真沒想到周慧竟然會如此衝動,這是生意全無,求死已決。

這時候,二叔終於行動了。

就聽他在不遠處的街角大喊:“哪裏來的遊魂?不入地府在這人間遊**,莫不是想害人?速速入我令牌,不然老道我打的你魂飛魄散,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隻聽對麵“哼哈”聲響起,好似經曆了一場惡鬥。

周慧把這些話聽到耳朵裏,可能是聽到二叔說要將其打的魂飛魄散,急的跌跌撞撞跑了過去。

我跟在她後麵,到了街角,二叔撣了撣道袍上的灰塵,鎮定自若地走了出來,拂塵一掃,捧在胸間,一副出塵模樣。

我心說這家夥騙起人來倒是演技頗高。

我忙衝他施了一禮,叫道:“師叔。”

二叔拖著長鼻音“嗯”了一聲。我趕緊問他:“剛才是怎麽回事兒呀?聽聲音你好像在搏鬥?”

二叔點頭撫須:“剛剛遇到一隻遊魂,怕她逗留人間害人,我便將其收入令牌之中了。”

周慧抹了把眼淚,急忙道:“這位道長你剛才收的魂魄是我女兒。您放了她吧。”

二叔皺眉:“你是何人?”

周慧道:“我叫周慧,今天是我女兒的頭七,我剛剛看見她往這邊跑,所以才追了過來……”

二叔問:“你女兒是一頭金發,穿藍裙,踩白鞋對麽?”

周慧忙點頭:“對對,那是我女兒,求道長放我女兒出來,我想和她見一麵。”

二叔頷首:“難怪在外邊遊**,原來是頭七之夜。可這魂魄看起來似有怨氣,不像是正經遊魂呐,若是放任不管,她便會禍害人間,是絕對不能放的。”

周慧哭的淚眼婆娑:“我女兒是好人,她不會害人的。”

我聽得於心不忍,二叔也太不地道了,你演戲就演戲,沒必要詆毀人家女人,人都死了,咱借其名號賺錢,本就夠無恥的了。你還說人家禍害人間。實在是太過分。我瞪了他一眼,二叔心虛地摸了摸胡子。

周慧道:“她要害也隻會害我一人,她對我有怨氣。這是自然的,其實該死的人是我,她得病全怪我。本來能治好的,又是我斷了她的生路。全是我害的,我對不起她。求你讓她害死我吧,這樣至少能見她一麵。”

恩?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周娜娜的死怎麽會是周慧害的?

二叔也眉頭緊蹙,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收獲,他咳嗽了兩聲說道:“罷了,貪戀親情乃人之常理,你想見她不難,但須知生命之可貴,莫不要提抵命一說。若是你想見女兒,就三日後的子時,來這裏等我。我自會帶她來見你。到時候,你有什麽話要講,有什麽話想說,大可暢所欲言。”

周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真的能見到女兒?”

二叔:“我說能見自然能見。沒必要誆點你。”

周慧嚎啕大哭,竟是跪在地上連連道謝:“謝謝道長,謝謝道長。若是能讓我見到女兒,就是傾家**產,以命抵命我也願意。”

二叔趕緊提醒:“我說了,生命珍貴,不要再提抵命一說。記得我的話,回去等著,三日後來這裏見我。一個人來。”

周慧點頭應諾,又問道:“敢問道長尊號?”

二叔雲淡風輕:“貧道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