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求您落款

拍賣一開始,大家立刻就忘了海少爺剛才的瘋狂舉動,叫價聲此起彼伏,一直都未露麵的幾個富豪也在這次拍賣中叫了價,就連王小坤都忍不住出了手。

很快,價錢就被叫到五百萬。

此時此刻,仍然不肯放棄的就隻剩下花少黃老板王小坤和一個姓吳的女老板。

二叔是一直興趣缺缺,對這幅字絲毫不感興趣。王小坤卻是目光炯炯,一副勢在必得的神情。

中午的時候,這孫子還在跟我倆哭窮,說什麽錢都分給團隊了,自己沒多少錢。這會兒叫價到五百萬,眼都不眨的。這些有錢人一個都不能信。

喊到六百萬的時候,劉一墨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看清了場中的局勢,竟然也加入了競價的隊伍裏。

趁他們叫價叫得歡,我湊到二叔麵前問他:“你不感興趣呀?就不想把那根筆弄到手?”

二叔道:“你沒看見麽,那筆上的陰氣都快散盡了,很快就跟普通的筆沒什麽區別了。”

我納悶兒道:“我就奇怪了,按你說的,咱倆都是能走陰過陽的第三子,為啥你就能直接看到陰氣,我就得塗牛眼淚?”

二叔:“你火候未到,很多東西都沒教你,跟著我學兩年就好了。”

我驚喜道:“到時候我也能像你一樣,一眼就看出來陰貨來,一爪子就能把那水怪按在地上?”

二叔:“看到陰氣是小菜一碟,但想學會我的‘三指定乾坤’就得看天分了。”

三指定乾坤?臥槽,這名字起的有點威風呀。

我問他:“難道沒天分就學不成?”

二叔很傲嬌:“有天分也隻能學個皮毛,沒天分就想都不用想。你這輩子,想學到我這程度是不可能的。”

這話吹得有點大,我不太信。

我問他:“那有沒有什麽誰都能學的簡單點的功夫?”

二叔問我:“你還有牛眼淚麽?”

我摸出瓶子來:“隻剩下這一兩滴了,最多再用一次。”

二叔說:“萬丈高樓平地起。第一步,你得學會利用陰氣。牛眼淚中就蘊含有陰氣。你把瓶子攥在手心,然後把意念力全部集中到這瓶子上,想象瓶子升溫的過程。等你能靠手心的溫度和意念力使這瓶中的牛眼淚完全汽化,我再教你第二步。”

靠手心的溫度和意念力使牛眼淚汽化?

牛眼淚的主要成分是水,想要汽化就得沸騰,水沸點是一百度。人體的溫度是三十七度,就算我發高燒,最多也就四十度。難不成我得憑自己的意念力讓手心的溫度再升高六十度?就算我能做到,我還不得被燙禿嚕皮了?

看二叔說話的樣子不像在誆點我,我就把牛眼淚窩在手心裏嚐試,試來試去,根本就找不到感覺。再問二叔,他還是那態度:“沒那麽簡單,這是練心性,你得全神貫注。這裏就算了,回去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練吧。”

拍賣會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程度,價錢被提到了八百萬,劉一墨老先生終於沒有再叫價,一臉落寞。

場上還在堅持的隻剩下花少和王小坤了。

價錢報到九百萬的時候,花少那邊明顯底氣不足了,王小坤毫不猶豫,直接把價錢提到了一千萬。

海少爺終於敲了錘,喜滋滋的派人把卷軸送了上來。

我們都湊到卷軸前看,近處來看,這字是真的漂亮,簡直是賞心悅目。越看就越是覺得這一千萬花的不虧,加上“羊先生”的噱頭,拿出去炒作炒作,沒準價錢能翻一番。

看了大概有五分鍾,王小坤才戀戀不舍的把它卷了起來。長歎了一口氣,把卷軸遞給兔耳朵,說道:“把這東西給劉一墨老師送過去,就說是我送給他的。”

我們都愣住了,我說:“你要把這卷軸送給劉一墨?”

王小坤點點頭。

二叔也問他:“這劉一墨是對你有恩?”

王小坤搖搖頭。

二叔:“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花一千萬買來送給那個糟老頭子?你別告訴我你有龍陽之好啊。”

王小坤極鄙夷地看了二叔一眼:“剛才台上發生的事兒你們都看到了,劉老師那幾聲淒厲的呼喊,難道你們聽了就不難受麽?反正我是受不了。喪子之痛,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劉老師說這詩是他兒子寫的,我相信他沒有說謊。也許冥冥之中是他兒子的靈魂借助‘羊先生’之手,為父親寫下這首詩,以為慰藉。這首詩不屬於任何人,僅僅屬於劉一墨老人而已。”

我震驚了,我絕沒想到王小坤會說出這番話來。這讓我對他的人格產生了欽佩之心。

二叔直接咬破了指尖塗在了太陽穴處,看了王小坤一眼,哂然一笑,朝著王小坤豎起個大拇指:“服了,您是真善人。以後我見了您能頷著首,絕不抬頭。”

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二叔自顧自地喝起酒來。王小坤還以為二叔是在諷刺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剛才二叔那動作是用來看人命燈的,他不說自然是不想泄露天機。我就更不敢自己去看了,萬一犯了五弊三缺,得不償失。不過我估計,王小坤的命燈絕對不尋常,否則二叔不可能退避三舍。

王小坤的話讓我有所觸動,我從兔耳朵手裏要來卷軸,道了聲:“我去送。”便下了樓。

舞台上,海少爺還在等著我們檢查,見我把卷軸又拿了下來,皺眉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我上了台,擺擺手:“沒什麽問題,隻是有個請求。”

他狐疑地看著我上下打量,又摸了摸耳麥,好似有人通過耳麥向他匯報了什麽,他笑了起來:“您是刑少吧?”

我也笑了,點點頭:“你這消息可真靈通。”

海少爺樂嗬嗬道:“您這種貴客能光顧我們百世豪情是我們的榮幸,我們自然不敢怠慢,請問您有什麽請求呢?”

我指了指他身後的工作人員,說道:“我想借他身上的筆一用。”

他皺起了眉頭:“什麽筆?”

我回道:“毛筆,‘羊先生’寫字時用的毛筆。”

他立刻警覺了起來,眼中疑竇叢生:“你要這筆幹嘛?”

我回答道:“自然是寫字了,這幅作品又不完整,不寫好了,怎麽賣錢?”

“不完整?”他一臉愕然,旋即,目光漸漸變冷。

我已經想好了各種說辭,任他東南西北風,就算是撕個網破,我今天必須把這筆給拿到手了。其實,事情也絕不會發展到魚死網破的局麵,在場那麽多人看著,百世豪情必須得小心翼翼,以免砸了招牌。當然,我也不是來搗亂的,真的隻是借筆一用而已。

令我意外的是,海少爺沒有我想象中激烈的反抗,竟是突然之間變得和顏悅色了,又向我問道:“你是跟雷老板一起來的吧?”

我點點頭。

他很大方地擺擺手,朝著身後的工作人員道:“把那支筆給他。”

嘿!我心說,二叔的麵子這麽大?不愧是和老板娘有奸情的人。

工作人員把筆給我,入手冰涼,沒錯,就是陰貨的感覺。我朝著劉一墨走了過去。

這會兒劉老師正在發呆,好似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之中。我把卷軸攤開,鋪在他身前的桌子上。他立刻就回了神,趴在卷軸上仔細打量,嘴裏激動地喃喃道:“這是,這是迎峰,不,是‘羊先生’的作品。”

我敲了敲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劉老您好,這幅作品是王小坤用一千萬拍下來的,現在,他讓我將這作品送給您。”

劉一墨皺著眉頭看向我,一臉迷惑:“你說什麽?你要將這作品送給我?”

我再次強調道:“不是我,是王小坤,他用一千萬拍下了這幅作品,送給你。”

“王小坤?”劉老愕然道,“那個唱歌的?”

我點頭:“就是那個唱歌的。”

他還是不敢相信:“為什麽呀?”

我:“怎麽了,你不想要?”

他趕緊把手按在了卷軸上:“想要,想要。可是我最多就能湊出七百萬來……”

我擺擺手:“不是錢的問題,我們隻有一個條件。”

他問道:“什麽條件?”

我指了指詩的末尾處:“字是好字,可惜沒有落款,我們需要你來寫個落款。”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我來寫落款?”

我說:“您都說了,這字跟您兒子寫的字很像,既然如此,由您來寫落款再合適不過了。”

我提到他兒子,他的呼吸瞬間就變得急促起來,很激動:“寫了落款,這作品就送給我?”

我點點頭,把那支毛筆遞給了他。

他接過筆,又問:“落款該怎麽寫?”

我:“您是專業的,您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他頷首:“那我就寫‘羊先生’。”

我打開墨水瓶,他沾了墨,在嘴裏抿了抿,直把嘴唇都染成了黑色,然後提筆懸於宣紙之上,停留了片刻,終於下了筆。

筆尖和宣紙相擁,一筆一劃,豐筋多力。

隻寫了半個字,劉老就愣住了,張大了嘴巴。他的手在不停的挪動,不,準確來說,是那支筆在拖著他的手挪動。他看著自己的手腕,滿臉的驚愕。

那落款寫的竟是:“二零XX年,三月十七日。天州劉迎峰著。”

寫完最後一個字,劉老抬起手,那毛筆上的灰煙隨風散去,再不留一絲痕跡。

劉老呆若木雞,喃喃自語:“三月十七日,三月十七日,那是我兒去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