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小女冠的請求

很多東西我想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幹脆便不說。

劉一墨老師抱著那卷字,淚流滿麵地離去了。

他大概明白那最後的落款是如何寫下的,或是死去的兒子帶來的力量,又或是相思之苦釀就。

總之,這是我樂於見到的最好的結局。

舞台之上再次歌聲響起,奇賣會之後,有韓國的某不知名女團上台表演。場麵很快就熱鬧起來,在這冰與火交織的躁亂中,沒有人會把思維集中在一隻可憐的死去的羊身上,更不會有人留意那個失魂落魄的老人。

酒精有些上頭,舞台之上群魔亂舞,我的心也開始隨著音樂躁動。

沒有回去卡座,我詢問了工作人員,前往公廁。

百世豪情內部設施極為豪華,前往公廁的長廊兩側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繪畫作品,地麵上鋪一整塊紅底金邊地毯,延伸至最盡頭。

廁所內部極為寬敞,第一感覺還以為是進了誰家的客廳。盥洗台邊甚至有一排服務員恭恭敬敬站著,等著為如廁的人服務。

你要問上個廁所需要什麽服務?我也算是長見識了。

站在尿便器前,剛把二弟掏出來,立刻就有人拿了熱毛巾鋪在我的肩膀上,在我的肩頭按摩起來。

我還沒使力氣,尿就自己滋出來了。

上麵溫熱酥麻,下麵肆意開閘。

這舒爽,我差點流出淚來。

又有一工作人員塞了口香糖到我嘴裏你根本就無法拒絕。我發現一個人尿尿的時候,就像待宰的羔羊,不管別人對你做什麽,你都會下意識接受。

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服務,尿個尿這麽多操作。

等我尿完了,倆人衝著我微微鞠躬,麵帶微笑,溫和地看著我,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我立刻明白了他倆意思,從兜裏掏了兩百塊錢塞了過去。二人喜滋滋地叫道:“謝謝邢少,歡迎下次光臨。”

臥槽,連一個幫人尿尿的都知道我是刑少了。

我不由感歎,城市套路可真深,尿個尿,二百塊錢沒了。

我發現跟二叔呆了幾天,我的消費觀也發生了變化,兩百塊錢就跟以前的兩塊錢差不多了。

我沿著長廊往回走,突然眼前一恍,一道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這人就像憑空冒出來一般,嚇了我一跳。我定睛一看,竟是那個小女冠。

背負木劍,腋夾酒壇,懷裏竟然抱了瓶XO,她歪著腦袋看我,臉蛋紅撲撲的,就像熟透的蘋果,偏偏一雙美眸醉眼迷離,突然打了個酒嗝,不好意思地抿著嘴衝我笑。身子卻朝我倒了過來,竟是醉的站也站不穩了。

我忙把她扶住,她又揚起腦袋看我,鼻息噴在我臉上,一陣女孩體香和酒香混雜的奇異味道直入心扉。她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似是有話要對我講,可是又醉的太厲害,半天都組織不出語言來,急的她不停地晃腦袋。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個小女冠也太可愛了吧。我奪過她手裏的XO酒瓶一看,已經見底兒了,這哪個挨千刀的把這麽貴的酒喂給一小道士喝?

我叫了服務員來,問他有沒有供顧客醒酒的地方。他幫我把小女冠攙扶到休息室,讓她在沙發上坐好,又拿來醒酒藥,給她服下。

等了足有十多分鍾,小女冠才清醒了一點,嗚嗚囔囔指著一個方向道:“小寶在那裏,他們不讓我進。”

我說哪?服務員解釋道:“好像是男澡堂,我見她在那邊徘徊好久了。”

我問她:“小寶是誰,是你的朋友麽?可以他們幫你把小寶叫出來?”

她搖搖頭:“不行,他們看不見,隻有你能看見。你有陰陽眼。”

我愣住了,扭頭對服務員笑道:“她喝的太醉了,都說胡話了,你先去忙吧,我陪她在這待會兒。”

服務員出了門,我趕緊問她:“什麽叫他們看不見?難道說小寶不是人?”

她嘿嘿嘿地傻笑起來:“小寶當然不是人了,小寶是個小淘氣。”

我問她:“你怎麽知道我有陰陽眼?”

她努力揚起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有氣無力地道:“你知道那支筆是陰貨,所以才去幫那個老人的。我都看到了。你?你是百家中的哪一家呀?”

“百家?”我聽得莫名其妙。

她自顧自地說:“我是中嶽道派,裴家的傳人,我叫裴素然,素然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道號。”

我說:“我不是你們道門的人,我姓刑,叫刑生。”

“那就是刑家的嘍,”她皺起眉頭,歪著腦袋,仿佛在拚命地思考,可是眼睛確實慢慢閉上了,“刑家?刑家?監鬼百家裏沒有刑家呀?你騙人。”

“監鬼百家?”這個詞怎麽這麽熟悉?我稍一回想就想起來了,當初二叔叫我去陰陽秦那裏送紫嬰的時候,打電話對的暗號就是“監鬼百家,百無禁忌。”

看來這監鬼百家是個組織呀。

我正要問她,她把那個一直夾在腋下的紅漆酒壇推給我,已經快意識模糊了,蹬了蹬腿,仿佛在撒嬌,“我不行了,這酒不好喝,我要睡覺。你去找小寶,把他裝進壇子裏,然後……”她伸手往懷裏摸,摸了半天扯出一張黃紙符來,舉在空中,“然後把這張符貼在蓋子上。”

說完這句話,她手一垂,竟然睡著了。

我接了黃符,幫她把背上的木劍取下來,讓她側身躺好,把木劍放在她身邊,又找來毯子給她蓋上。

看著手裏的紅漆酒壇,我很無語。

把小寶裝進壇子裏?這小寶到底是什麽東西呀?泡菜鬼?

這小女冠心也太大了吧,竟然敢把自己喝醉了,還把抓鬼的事兒交給我一個外人?

我一籌莫展。

“要不給二叔打電話,叫他來幫忙?可是他好像跟道士有深仇大恨呐。”

正猶豫呢,二叔的電話打來了,他問我:“你跑哪了?”

我靈機一動,回答說:“這裏有洗浴中心呐,來泡個澡吧?”先把他騙來澡堂子再說。

誰成想二叔卻道:“你自己洗吧,我去見個朋友。待會兒電話聯係啊。”說罷就把電話給掛了。

二叔要去見朋友?莫非是去見這裏的老板娘?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耽誤他談對象呀。

這可咋整,我看著小女冠發呆,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呢?想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在她長得漂亮的份兒上,我就幫她一把。

我也好奇,這小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這個洗浴中心整體布置是個“凹”字形,將百世豪情的一層建築環抱起來。從“凹”字的北側,分立為男賓部和女賓部。進入之後又匯聚到相鄰的兩個澡堂,以便於泄水和控溫。

我在男賓部花兩百元包了個間,換了衣服,捧著酒壇子,開始在包間區瞎轉悠,本來就漫無目的。

當我轉悠到接近澡堂的位置時,我突然發現地麵上有一串奇異的印記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手印。

這手印很小,而且手指極細,看起來像是個小孩子的手。一直朝著澡堂內延伸。若不是我先前塗了牛眼淚,是絕對看不到這印記的,這印記在散發出極為微弱的黑色氣體,是陰氣,這是由陰氣構成的印記。

我心說,這會不會是小寶留下的?想到這我腦海中閃現出一個極為詭異的畫麵難不成,小寶是用一隻手撐著地,倒立著走路的?

我以前聽過一鬼故事。說一個道士告誡一遊客,說今夜三更有鬼來害他,叫他藏起來,還說鬼不會彎腰,藏在床底下鬼就找不到他了。這遊客半信半疑,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躲在了床下。三更一到,他就聽見咚咚咚的聲音,轉過頭一看,頓時傻了。這道士算對了開頭,卻沒有算對結局……原來那鬼竟是頭朝下,倒著走路的。

這麽想來,這地上的手印是挺恐怖的。

因為時效原因,我眼皮上的牛眼淚在這一刻正巧消散殆盡,地上的印記頓時就看不見了。

沒辦法,我又返回包間,取了衣服裏的牛眼淚用,一瓶牛眼淚就這麽用完了。我尋思回青樹縣得再找那蔣矬子一趟,再買瓶牛眼淚來。這東西不能少,我還得用它練功呢。

返回手印處,我發現那串兒手印變淺了許多,黑煙正在消散,正好有人洗了澡出來,一腳跨過手印,腳底的水滴在其中一個手印上,一遇到水,手印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我順著手印的方向,走進了澡堂。偌大的澡堂內,隻有三四個人,畢竟已經過了淩晨。入門處設置一警示牌,上麵寫著,“溫馨提示:小心地滑,醉酒後請勿下湯池。”

我環顧四周,沒看到什麽特殊的東西。澡堂內地麵上多有積水,所以未留下任何手印。我無從判斷,便在澡堂內逛了起來。

我心說不應該呀?我都擦過牛眼淚了,什麽妖魔鬼怪也逃不出我的法眼呀。難不成小寶隻是曾經來過這澡堂,現在已經出去了?我就彎著腰在犄角旮旯裏找。小女冠說過,要我把小寶塞進酒壇,也就是說小寶的身體並不大。

角角落落,甚至汗蒸房我都找過了,也沒什麽特殊發現。

我突然想到,既然是鬼,那麽形體應該不受空間的限製,沒準兒小寶是個大塊頭呢?

那……那他有沒有可能變成人呢?

想到這,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澡堂內一共有四個人,一個人坐在梳洗台前刷牙。一個人站在淋浴前衝澡。還有兩個人在湯池內泡著。這四人正巧全都背對著我。

難不成,這四個人的其中之一就是小寶?

我想起鬼老太的模樣來,她在夢中說過,成了鬼便沒了眼珠,隻剩下個黑眼眶,裏麵亮起鬼火。

剛才在澡堂內轉的時候,也沒注意看這四人的模樣,沒準其中就有個“不長眼”的。

我決定挨個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