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警初上崗

上崗第一天

歐陽小美在沈陽刑警學院讀的是刑事偵查係,是大三的學生了。這次是畢業前的實習,她再自然不過地選擇了父親當局長的寧海市公安局。她提出要到刑警支隊去,更好一點就到刑警大隊負責重案的一大隊去,或是到技術大隊也成。

爸爸抬起頭瞪了她一眼:“在公安局裏有這麽挑三揀四的麽?”

這一句話就讓小美雪白粉嫩的臉蛋上布滿了“霜”,櫻桃小嘴嘟到了天上。

局長爸爸拿起了電話,撥了一個號,叫來了政治部呂主任和人事幹事小李:“把小美送到鄔支隊那裏去,安排一個崗位實習。不要告訴小鄔小美是我的女兒。”

出了門,小美還心存一些幻想:“呂叔叔,鄔支隊是什麽支隊的支隊長呀?是不是刑警支隊長呀?”

呂主任實話實說:“鄔支隊呀,是站馬路支隊的支隊,你爸爸怕是要把你這個白雪公主曬成黑炭球呢!”

一聽這話,你說小美能樂起來麽?一直到小李把她帶到市公安局交巡警支隊支隊長鄔海平麵前時,她仍然情緒低落,眼淚汪汪的。

鄔海平黑不溜秋胡子拉雜像個黑貓警長,眼睛還賊亮,亮得有些讓人害怕。一看來的一個女警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又像是欠她二吊錢似的臉色,心裏就不舒服了。他立馬就打了回票。警察說話都是這麽嗆嗆的:“小李,我們支隊是急需要人手,但是要人民警察,不是要拌小蔥的豆腐。你們政治處也不能把嫩的一泡水一樣的小妞給我派來吧,一到路上,那還不給太陽曬化了呀!這女警,你叫她去演個白雪公主什麽的可以,當交巡警,不夠格。這人你帶回去吧,我不要!”說著,端起茶杯愜意地呷了一口水。

嘿,從小到大,都是人哄人捧的,還沒有人這麽給打過回票的。小美的杏眼可一下瞪得溜圓。她也叫上勁了:“當交巡警我不夠格?鄔支隊,你這話的證據何在呀?”

喲,一上來就談證據,還敢頂撞領導,這可把鄔支隊嘴裏的一口水給嗆了出來。他一時語塞,馬上端起水杯再喝水,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歐陽小美一招製勝,得理不饒人,再度朝死裏掐:“我就看上你這個支隊了。我爸讓我來這裏,你不想要也得要!”

這下輪到鄔海平發愣了:“你爸是什麽人?你爸說要我就得要你呀!我還告訴你了,我不想要的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會要!”

小李趕緊上來打圓場:“鄔支隊,我知道你最憐香惜玉了,所以把這麽朵警花分給你呀!這是我們政治部對你去年成功破獲30起重大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獎勵呀!別的支隊搶著要小美我們呂主任還不給呢!”

這下更好了,自己成了獎品了。小美那個氣。隻是小李在不斷給她使眼色下,她才不好發作。

聽了小李的這番話,鄔海平氣順了一點,再說了,哪有男人不喜歡美女的呀,他自找台階下台,問小美:“你真能吃苦?”

“我能吃苦!”歐陽小美回答得斬釘截鐵,說完她還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能吃苦,也能讓你吃苦!”

“你說什麽呢?”鄔海平敏銳地問。小美馬上裝傻:“沒有,我是說鄔支隊肯收我是我最大的榮幸!”

“嗯。那你都會些什麽呢?”烏海平再問,像是在麵試。

“我考試總分全年級第一,打槍、開車、擒拿格鬥都行,各類法律條款熟記在心。”歐陽小美不無得意,用眼角看著她的新上司。

“那會不會用腦子呢?”鄔海平一著不讓,話中有刺。他的潛台詞是一句流行語——美女沒大腦。

“哼!”小美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她聽懂了,但不予回答。回答這個問題才是傻瓜。她是美女,不是沒大腦的美女。她像個驕傲的公主,揚了揚頭。

“好吧。現場考試。昨晚剛有了一個交通事故,司機逃走了。我倆現在就到現場去吧!咱們話說在前麵,考試合格了,——這可是實戰考試,不是你們學院裏課堂上的考試,考試及格是破案抓到犯罪嫌疑人——考試及格了,你就可以留下,否則回政治部重新安排。”

“行!一言為定。”小美咬咬牙答應了。

現場沒有線索

小美上了鄔支隊的警車。司機小王說,凡是重大案件,鄔支隊總是要親自出現場的。

車開到了市開發區南北向的平安大道(到了交巡警,講路都要講方向的,這點還請讀者注意)。再向東一拐,上了東西向的臨圩路。小美想到這可是實戰考試,所以每一個細節都認真記錄在小本本上:臨圩路太窄,僅三米寬。路邊沒有路燈,晚上視線不會太好……

又向東開了兩公裏,車停下了。他們下了車。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路南邊的一攤血。

事故大隊大隊長小江上來報告情況:昨晚9時40分,機動三輪車工人李愛平騎著三輪車路過這裏,見到一女倒在這裏,隻有出氣但沒有了進氣。他馬上報了警,把女孩送市醫院搶救。但女孩子沒救過來。從女孩隨身的遺物中得知,她叫嚴麗麗,21歲,是市一中高三(2)班的,今年準備考大學。昨晚9時15分學校晚自習結束後回家,在路上被撞死。她家離這裏僅40米,是前麵臨圩村1組的。父母都是農民,供她這麽大很不容易,聽說在學校成績很好,今年高考上重點大學是很有希望的……

“行了。”烏大隊長似乎不愛聽這些,“現場還沒有找到線索嗎?那我們再把現場細致地再搜一遍,力爭有些發現。”

“對群眾生死如此漠不關心,這是一個冷血動物!”小美恨恨地這樣推斷鄔海平。

她瞪了鄔支隊一眼,就加入了搜索隊伍。她搜得很細,別人沒有走到的地方她都去看一眼,卻什麽也沒有發現,連一個碎片、一個刹車印都沒有發現。倒是頭,很快被太陽曬得暈暈的。

這一切,鄔海平都看在了眼裏,微微點了點頭。

接著鄔支隊長約了法醫到殯儀館見。在這裏,小美看到了被撞姑娘的慘狀。這女生有1.65米高,看上去身材很苗條。被撞點是在鼻梁處,迎麵的撞擊將她的腦子撞成了粉碎性骨折。

小美偷偷地抹掉一把淚花,她在為這女孩難過。

鄔支隊長瞪了她一眼,瞪了一半,又收回了目光。一低頭,自己動手去量這量那去了。

下午是案情分析會。小美打開自己的工作筆記本,上麵空空的,什麽線索也沒有。

歐陽局長也來了。他講了開場白:“同誌們,這件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學校方麵反響很大,校長上午帶著苦主找到了我,請求我們一定要破了此案。教育局還給市委市政府打了報告,市委一把手在報告上批示:要盡快破案,還苦主一個公道。其實,不用批示,破案也是我們警察的天職。好了,長話短說,我們肩上的擔子是很重的,現在,大家匯報情況吧,我也聽聽。”

到現場勘查的小江,用投影儀把平安大道和臨圩路的位置圖及事故現場圖一一投影上來,稍稍講解了案發時間、死者與肇事車的方位就回位子上坐下了。因為大家都是內行,一看圖及標識就懂,如果沒有線索,多講廢話在專家麵前就是班門弄斧或說浪費時間。

法醫隻說了一句是顱骨粉碎性骨折致死也就沒話了。

見大家都不說話了,歐陽局長特地把頭轉向女兒小美:“這位小同誌,你有什麽看法?”

小美臉紅了,她感到學院裏學了那麽多東西,到這兒不知道用哪一件來派用場。她隻囁嚅地說:“現場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現,我們隻知道死者的身份、身高和出事地點。死者家好可憐了,那麽好看的一個女孩子就這麽……”

歐陽局長揮揮手打斷了她,把頭轉向了鄔海平:“小鄔,你有什麽高招?”

第一衝擊波沒有奏效

在小美小聲嘰咕爸爸也是“冷血動物”時,鄔海平講話了:“我的看法有幾點,一是大車作案,出租車、機三輪、小手扶等小型車輛可以排除。二是司機就是住在臨圩路附近的人。”

眾人看著現場圖在想著什麽,繼而都點了頭。隻有小美叫了起來:“為什麽呀?”

鄔支隊長破例解釋了一下:“死者身高為一米六五,撞擊點在鼻梁處,我量了一下,撞擊點離地麵為一米四五。這麽高的撞擊點隻能是大車所為了。小車哪有這麽高的?撞擊成粉碎性骨折,說明撞擊力很大,請設想一下,誰夜晚能在沒有路燈的3米寬的窄路上開快車?隻能是自恃對此路麵很熟的人嘛!這人應當是黑天白夜常走這條路的司機嘛,具備這個作案條件的人隻能是住在此路附近的司機。”

“好,很好。小鄔,分析得對。小同誌,你看看,雖然作案人在現場沒有留下一點線索,但你們的支隊長卻給作案人畫了像,找到了本案偵查的方向,以後得好好向你的領導學習呀!”歐陽局長一反常態,講話中先把鄔海平表揚了一番。鄔海平有些意外,有些吃驚,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有小美聽得出爸爸話中的意思。

“現在大家知道下麵該怎麽做了吧。”歐陽局長把話鋒一轉問:“小鄔,這位新來的小同誌表現得怎麽樣呀?”

“她呀,能幹得很,”鄔支隊長學著小美的腔調說,“她考試總分在全年級第一,打槍、開車、擒拿格鬥全會,各類法律條款熟記在心。嗯,還很有愛心,工作也很細心。”

“喲,她真有那麽多優點?我怎麽就沒有發現呢?”歐陽局長開玩笑地說。“那好,我提一個要求:本案因為事關重大,就由你鄔海平鄔支隊親自出馬偵破,由這位小同誌給你當助手。”說完,歐陽局長向女兒眨了眨眼。

局長稱有事先走一步了,支隊接著開工作例會,傳達省公安廳“夏季保暢通”的工作會議意見。

鄔海平三下五除二地布置了工作:“省廳交巡警總隊這次會議總的要求是,把事故高發的勢頭壓下來,對超高、超載一定要嚴查,公路巡邏要加強,公路上打麥子也要嚴禁。現在我要求幾點:一是車管所對全市重點企業的車輛安全再做一次檢查,尤其對危險品運輸車輛要重點查,因為最近全國危險品運輸車輛出事太多,而這方麵監控力度一直很小。二是實行分段負責製,各路段我們支隊領導班子分段包幹,各大隊大隊長教導員要晚上帶班巡邏,各中隊已配備了酒精測試儀、測速儀和數碼相機、錄音筆,你們要在全市五個省市際卡口設立檢查站,遇到運輸危險品的車輛和大客車要必查安全情況。三是要注意的是,對輕微違法違規行為和一般交通違章隻教育不處罰,不要耽誤人家的事;對鮮活產品運輸綠色通道一定要保障好。最後,我還要說一句不該說的話,農民種點麥子容易嘛,就搶那幾天日頭。趕上好天用用國家的公路曬麥子我們就給人家曬幾天,不就幾天時間嘛。看到老百姓在公路上曬麥子,各大隊中隊,把你們的事故警示牌拿出來,把麥場圍出來,我們保證過往車輛不出事故就行!誰叫我們是一個農業大市呢!”

嘿,還有這樣在工作中偷偷篡改上級指示的。挺有個性的!小美大膽瞪了鄔海平一眼。真好鄔海平也看過來,小美就衝著他一笑。鄔海平的臉卻一紅,慌亂中就不知道下麵該說什麽了,竟講出了一句有些做秀又帶了“刺”的話:“對人民的愛,是我們警察的本份,是做人的本份。但愛體現在哪裏?不是體現在眼淚裏,而是體現在每一項行動上。”聽了這句針對自己的話,小美的嘴又噘起來了。

會散了,小美一臉冰霜地走過來,對鄔海平說:“鄔支隊,把車鑰匙給我,我知道下步該怎麽做。你就在家歇歇吧!”

鄔海平還沒從女孩子那麽快速的變來變去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懵懂中就把警車的鑰匙遞給了小美。小美一溜煙跑了。

小美確實了是很聰明的那種女孩,她現在順著鄔海平的思路動開了腦子:什麽樣的大型車輛會晚上到小路來呢?她邊開車邊想。實踐出真知,她決定至事故現場再轉一遍。她開車順著臨圩路轉了一圈,發現路的中段有個好大的建築垃圾傾倒場。她心裏一亮:最近市區大搞市政建設,晚上走臨圩路的大型車輛大概率是來倒建築垃圾的車。

她興奮起來,停下車,馬上打手機到市建築垃圾管理辦公室查詢。她得知市建築垃圾管理辦公室把臨圩路垃圾場劃給了宇天大廈建築工地倒垃圾,心裏一陣興奮。

她到了宇天大廈工地,從項目經理處了解到,昨天晚上共有一組7台車到過臨圩路。按規定白天不能拖建築垃圾,現在車還都在工地上停著呢。

她來到了這7台車跟前,登記了這7台車的牌號。然後讓項目經理叫齊了全部司機。她用很稚嫩的聲音說:“各位師傅,不好意思,你們因為涉嫌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現請在就跟我到警局協助調查。請開上你們的車,統統跟我的警車走!”

“就這剛出了幼兒園似的小女警?!”“我們犯了案子?”“好玩好玩,這小丫頭說的真的似的!”“不過這小警察長得挺俊,聲音很甜呢!”大家一陣嘰嘰喳喳。

不過,也不知道是司機素來怕交巡警的緣故,還是這些男人們都被小美的美貌所征服,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竟嘻嘻哈哈地爬進了駕駛室,發動了車,跟上了小美的警車。

小美帶著這群龐然大物向交巡警支隊開來。當小美不無得意地邊開車邊打手機把情況告訴了鄔海平時,鄔海平已從自己辦公室的窗口看到,這7台車就像是一列重型坦克車隊,浩浩****地開到了事故處理的停車場上。

是的,這丫頭真能吃苦,也真能讓別人吃苦頭。還各類法律熟記於心呢!就這樣什麽法律手續都不辦就扣人家的車?鄔海平慌忙打電話給事故大隊,命令小江急調一中隊民警來協助小美補辦法律手律,並協助小美與司機們個別談話。

當司機們走進支隊會議室時,茶都上好了。小江客氣地請大家坐下,大講了一番警民合作的意義。

小美不耐煩了。她打斷了小江的話:“各位師傅,實話實說,昨晚9點40分,在市開發區的臨圩路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個拖運垃圾的卡車撞死了一位女中學生後逃跑了。這個地點隻有你們工地在倒建築垃圾,我再說白一點,作案人就是你們中間的一個。現在,你們都好好想昨晚9點40分你們都在幹什麽,在什麽地方,有誰能證明。下麵我們要與你們一個人一個人分別談話。現在,請第一位司機出來,到隔壁的談話室來。其餘司機們請你們不要離開這個會議室,聽候傳喚。記住,你們不要交頭接耳,這裏有監控的,我友情提醒,交頭接耳的人犯罪嫌疑可就大了去了!”

這下司機們有些慌了。在與小美、小江談話時有些語無倫次。小美便抓住不放,反複問幾個問題。最後,司機們都煩了起來,在會議室裏嚷嚷起來。

一個司機看看小美年紀並不大,就放肆了一把:“Madam,你的問題我已回答過好幾遍了,我再最後回答你一遍:我們7個人受雇於宇天大廈工地,是三天前來此工地的。昨天9點我們是去過臨圩路倒垃圾,但沒有看到過死人。我們是從臨圩路西頭進去,倒了垃圾,出了東頭,沿前進路就繞回工地了。9點半我已在工地的棚裏了。昨晚沒有多少垃圾可倒,我們車隊就走了這麽一趟。”

“誰能證明?”小美警官轉而盯住他不依不饒。

“我老婆呀,我偷個空與我老婆親熱了一下,這還有誰能證明呀!”司機油腔滑調。“你要不要去問問我老婆我是怎麽睡她的呀……”一席話把小美警官羞得臉通紅。

其他司機也紛紛佐證:沒錯,我們幾個是一趟走的,其中一人要是撞死了人其他人還看不見呀。

“胡說,你們是老鄉,要是撞死了人也會串好供互相包庇的!”小美在會議室裏與他們“舌戰”。

借小美與司機“舌戰”的功夫,小江把所有的談話筆錄放到了鄔海平麵前。一中隊的民警也進來報告:“鄔支隊,7輛車都檢查過了,沒有撞擊人的痕跡。”

“我剛才特別交代你們要特別注意車輛的一米四五處有沒有凸出的物件,在這個高度有沒有撞上人的痕跡,你們注意了麽?”

“我們特別注意了,但沒有發現。這點我可以拿腦袋擔保。”

鄔海平再認真地看了談話筆錄。

小美還在會議室裏發火:“你們都沒有不在現場的旁證,嫌疑都不能排除。看你們滑頭滑腦的樣子,再不說實話我隻有加大力度來審訊了,我倒要看看你們肯不肯講實話!”

這時鄔海平和小江進了來。小江介紹:“各位,這是我們支隊一把手,鄔海平支隊長。”

鄔海平笑笑:“各位受驚了。謝謝你們協助警方調查此案。現在情況我們都查清楚了,大家都沒事了,請喝口茶,平平氣,然後就可以開車回去了。”

“就這樣讓我們回去呀,我們的名譽都被你們搞壞了,現在整個工地還不都說我們是犯罪分子呀。還有這個Madam,態度太差,哪裏是來叫我們協助的,簡直就是把我們當犯罪分子審。回去我一定投訴她!”

“是嗎?我們警方有什麽做得不到的地方,我現在就向你們道歉。”說著,鄔海平認真向7位司機敬了個禮。“再次感謝你們對警方的配合和理解。工地那邊我們馬上就會打電話給你們領導說明情況,為你們澄清,還你們一個清白的。還有這位老哥,你別再嘟個嘴嘛,我們這位小Madam才來的,有些不熟悉工作。你大哥哥不記小妹妹的過,以後我們還要長期相處的嘛,我們可以不打不相識的嘛……”

經鄔海平一番做工作,司機們的氣都消了,又恢複了笑逐顏開的樣子,一一與鄔海平握手告別,由小江送了出去。

不過司機氣消了,小美氣倒來了:“鄔支隊,我有意見!我好容易把這夥嫌疑人弄來了,你倒是問都不問一聲就全部放了,你是不是太官僚了,是不是太看不起人啦?你看看這些司機,個個滑頭滑腦的,又個個都沒有不在現場的證人,你憑什麽放人、放車?”

鄔海平寬和地笑笑:“算了吧,小美同誌,司機都這個樣子,他們沒有惡意的。而且我斷定不是這7台車作的案。”

“為什麽?”小美又叫了起來。

鄔海平再打開投影儀,投出現場圖。他問:“我問你,死者是從臨圩路什麽方向進去的?”

“由路西頭進去向東走的。”

“她是被什麽方向的車撞死的?”

“被由東向西的大車迎麵撞死的。”

“這7台車的行駛方向呢?”

小美想了想,“記起來了,他們都是從臨圩路西進去的,然後從路東頭出來,拐上前進路回工地的。”

“對呀,而且他們沒有再回頭,因為昨晚他們就拖了一趟垃圾。這個他們不經意說出來的方位上的細節說明什麽?”鄔海平在啟發小美。

“說明這7台車是與受害人同方向的,他們不可能迎麵撞上受害人,要撞也隻能撞到受害人的後腦勺。”

“對呀。他們還有另一個不經意說出來的細節是,他們才來工地三天。他們才來工地拖垃圾不到三天,就不是常住在臨圩路附近的人,對臨圩路就不會很熟悉,他們與我們分析得出的作案人的‘畫像’不一樣。所以我判斷不是他們。”

小江等都點著頭。

小美看看外麵升起的晨曦,長歎了一口氣:“怪不得說細節決定成敗呢。忙了一夜,兩個細節就讓這案子沒戲了,白幹了。現在沒線索了!各位師兄,對不起,讓你們受累了,等案破了,我請客向你們賠罪!”

“也不能說白幹了,我們至少排除掉了一條重大的線索嘛。”鄔海平這樣鼓勵小美。

追蹤的嫌犯

“回去睡一下吧,破案也不在一時一地的。”鄔海平下令。小江等人當即打起了嗬欠去休息了。隻有小美還瞪著大眼睛看著鄔海平沒有動。

“看什麽看?還不回家去睡覺,我們下午再研究這個案子。”鄔海平說。

“我的感覺是,你眼睛賊亮賊亮的,肚子裏還有什麽鬼點子沒有拿出來。你不講,我睡不著!”在看人上,小美還是挺精明的。

“嗬嗬,你還懂心理學呀。年輕人,別沉不住氣。仗是要一點一點打的。一個女孩子,有一點事就不注意休息,就來熬夜,人很快就會沒有水色的。”鄔海平賣著關子,“回去休息一下,我們中午在辦公室碰頭。”

“不行,我非要你現在講。”小美的刁蠻勁又上來了。

“好好,怕了你了。那我們去吃點早餐吧。邊吃邊談如何?”鄔海平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樣子。

兩人來到外麵一家小攤點上,鄔海平要了兩碗肉絲麵。在等麵的過程中,鄔海平又用筷子蘸著水在桌上畫了那張事故現場圖。小美看著這張畫很是不解:“這還不是江大隊畫的那張圖嗎?這圖都看第三遍了!”

“不錯。機三輪的李愛平師傅是從臨圩路西頭去的,從西頭到事故現場的這段路有兩公路長。你想想,這時間裏麵會發生什麽情況?”

看看小美還是沒有轉過彎來,鄔海平解釋:“李師傅到現場時,死者還有出氣,那是說明她剛剛被撞。李師傅與死者是同方向的,而肇事車與死者是迎麵的……”

“你是說,肇事車撞人後繼續開,從時間和兩公裏的路程上看,李師傅在未看到受害人前,就在臨圩路這兩公裏的某路段迎麵遇到過這輛車!”

“聰明!是個有大腦的MM!來,麵條上來了,吃了回家去休息吧。機三輪工人一般中午12點後才回家吃飯,找他得在中午或是晚上,所以急不得的。”

小美點點頭,一看麵條,又叫了起來:“這麽多呀!”說著也不征求鄔海平的意見,就把麵條帶肉絲用勁撈了兩大筷子到鄔海平的碗裏。

就在這時,鄔海平的手機響了。手機裏傳來了歐陽局長的聲音:“小鄔,這是110才收到的,我叫他們轉給你和刑警支隊、治安支隊的支隊長同時聽聽,你們一邊聽一邊到我辦公室來。”

鄔海平在小美要求下,按下了免提按鈕。接著再扒了兩口麵條就拉著小美上了警車。

揚聲器裏傳來了110剛錄下的錄音:“你們不是撤著網找我麽?不要說撞死一個小女孩。我還要撞死更多的人。告訴你們,我現在在外科大樓裏裝了一噸炸藥,一上班人多時就要爆炸。你們等著上國際新聞吧。”

“你為什麽想炸醫院的大樓呢?能給我們說說理由嗎?”這是110的值班員在拖延時間,給技術部門留下查尋電話來源的時間。也是為處置事件的指揮員留下更多的線索。

“你們撞死了我的女兒,又讓我住進精神病院。我恨你們。”

“那你住的是第三人民醫院嗎?”第三人民醫院是精神病院,所以值班員這麽追問。

“不知道!”

“那我們什麽車撞你女兒的?”

“不知道。”

“那你把炸藥放在哪裏了?”值班員再確認一下他剛才說過的情況。

“不告訴你們!我放醫院內科大樓裏了。”說到這兒電話就掛了。

小美一下緊張起來,開車的手有點發抖。這畢竟是一噸炸藥。看看鄔海平,還是那麽一副沒肝沒肺的樣子。

班門弄斧吃過虧的小美這次沒敢吱聲,就開著車,然後跟著鄔海平走進了110指揮中心的指揮室。

歐陽局長說:“大家都聽了錄音了,說說吧,很快上班時間就要到了。這個瘋子不要說真放一噸炸藥在三院的外科大樓裏,就是放一小包炸藥也不得了,後果不堪設想呀!”

治安支隊長說,我剛才讓派出所的同誌去現場並通知醫院保衛科了。院長和保衛科的同誌已全部到場。在等我們的意見。我想,保險一些,還是把大樓的人全部撤離吧。

刑警支隊長說,我把排爆組和技術大隊派去現場了。警犬也去了。我想在大家撤離大樓後,我們就上去一間一間排查炸藥。這樣我們可以把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至少不會有人員傷亡,搞得好排掉了炸藥我們還可以沒有損失。另外我還派出一個組去查那個電話了。我想一定是私人家裏的電話,公共電話亭沒有開門營業的。我想,抓住這家夥不會太難。

歐陽局長再看看鄔海平。鄔海平笑了:“局長,我們支隊每次不就是出人出力嘛,我馬上調機動大隊去封鎖三院門口的交通,讓車輛改道。”他笑嘻嘻地把話一轉說:“不過我的看法是,這人真的是瘋子,我說是精神病。他應該是住在臨圩路,可能是昨天我們交巡警在臨圩路排查交通肇事逃逸案時觸動了他的哪根筋,讓他又犯病了。他可能有個女兒被車撞死了,所以致的病;他自己可能也住過精神病院。他語言毫無邏輯,一會兒外科樓一會兒內科樓,而且一個人拉一噸炸藥進一棟樓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推斷這人是精神病人。我們不要急著撤出病人,三院的外科在大樓第三層,這大樓共有七層,樓內各科室病區加起來至少有五百病人,而且大多是精神病人,撤出他們是很不麻煩的一件事。離上午8點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還有時間,如果在一小時內刑警弟兄們找不到那個打電話的人,我就命令全支隊出動,迅速轉移病人。”

刑警支隊長點頭:我也聽著這個電話怪怪的,像是個精神病人打的。我同意鄔支隊的意見,一撤離動靜太大。我保證,在半小時內搞掂——不一定抓到打電話的人,但一定查清打電話人的真實情況。

歐陽局長點點頭,給你半小時。

治安支隊長打電話給派出所長告知指揮部的意見,叫他們做好撤離大樓裏人員的準備,但現在不要動,不要引起混亂。

刑警支隊長電令要求加快查找打電話人的速度。

歐陽局長則打電話給市委領導,報告情況。

鄔海平掏出手機,讓機動大隊上路準備封鎖三院門前的通道,讓全支隊民警迅速到各大隊集中,上車待命。

打完電話,小美給大家泡了一杯茶,自己的眼睛就不時地盯著牆上的大鍾看起來。她看到,鄔海平踱出了門外,偷偷給事故大隊長小江打電話:“……對,我想雙管齊下,你帶弟兄們緊急出動,就到昨天到過的那幾些人家去排查,看其中哪家有精神病人,並且家裏是有電話的,把電話號碼立即報過來。”

還是交巡警快,因為他們畢竟昨天到過這些人家,是老貓上鍋台熟路一條,才半小時,小江電話打過來了:“鄔支隊,昨天排查的人員中有一戶是精神病人,姓常,叫常福林,40歲,因為一個女兒前年被撞死了,頭腦就壞了。他家的電話是54567123。”

鄔海平到了110指揮台,核對了一下那個打來的恐嚇電話的號碼。點點頭,回到指揮室裏來,坐下了。

一會兒,刑警支隊長的電話也響了:“支隊長,找到了,打電話的人叫常福林,是個瘋子,他家裏人說,他昨天到今天就一直在家裏,哪裏也沒有去,所以不可能去放什麽炸藥的。”

刑警支隊長把情況告訴了歐陽局長。歐陽局長說:“警報解除。大家該幹啥就幹啥去吧。”

局長臨出門,指了指鄔海平:“小鄔,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麽小動作,你隻是不想搶功罷了,哈哈哈哈……”

鄔海平說:“局長英明。不過那是人家支隊分內的事,本來就是人家所為人家的功勞嘛,我不存在搶的問題。我是做個替補隊員,萬一人家沒有查到,我可以替補上去……”

忙完了這個小插曲,中午一點,鄔海平與小美在李愛平家找到了李愛平,他剛蹬三輪車回來。小美劈頭就問,前天晚上在沒看到受害人之前,你迎麵有沒有遇到過大型車輛?

李愛平回憶了一下說,在上了臨圩路,騎有一公裏半處,還沒有到事故現場時,有一個交叉路口,與交叉路口相連的有一條向南去的土路。當時,在交叉路的公路上停著一輛解放牌自卸車,頭是朝西的。土路上有也有一輛解放牌自卸車,頭是朝北的。我沒太在意,所以沒有記住牌號。我再朝前騎了半公裏的樣子,就發現死者了。

對,沒錯,就是這輛停在公路上的頭朝西的車了。小美的心高興地要跳出來。她謝了李師傅,高高興興地和鄔海平出了李家的門。

“又有辦法了?”

“當然!”小美再度得意起來。“我分析,一輛車停土路上,說明這個車的司機的家就住在土路附近。兩個車停在一起,說明兩個司機認識。而公路上那輛頭西尾東的車,從時間和地點上看,它剛經過出事現場,所以我判斷這個車是肇事車的嫌疑最大。現在,如果我們從土路兩側的住戶找起,就能找到停在土路上那輛車的司機。再從他入手,就可以找到公路上的車的司機,因為他們是朋友。”

“聰明!是有大腦的MM!”鄔海平說,“我們就這麽辦。”

鄔海平和小美找到了交叉路口,下了土路,走到土路的盡頭是個死胡同,這裏住有不多的幾戶村民。一打聽,隻有一戶有車,車主兼司機叫安林。

安林見到公安人員有些吃驚。不容他多想,小美就問:“前天晚上,在岔路口公路邊停了輛解放牌自卸車的人是你什麽人?叫什麽名字?”

“那是我的好朋友,叫於風民,他家住東邊臨圩村7組。”

“那天你們晚上都幹了些什麽?”

“我在自己家喝酒來著,在9時30分前後,我接到他打手機說,他酒喝得好好的,包工頭來了緊急電話,他被從酒桌上叫下來去拉建築垃圾的。他便來叫我一同去。9時40分時,他的車就停在臨圩路上的岔路口了。然後我與他接上頭就一同出發了。”

“9點40分,李愛平已看到了死者。死者是死於9點40分前的。安林與於風民是9點40分接上的頭。那麽,喝醉了酒的於風民是由東北臨圩7組開車來找安林的路上,撞死了死者。不過他酒喝多了,撞了人可能還沒有感覺。”小美這樣判斷。鄔海平點頭。

於風民的嫌疑立即上升了。鄔海平回支隊辦好了法律手續,傳訊於風民。

於風民開著車來了。他是個身體很結實的小夥子。一晚上問下來,他一概說不知道。最後他說,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你們了耶,好像你們警察可以扣留我的時間是48小時,對不對呀?

突破零口供

從於風民身上沒有問出口供,別的證據都是間接的,起訴證據還不充分,搞不好還得放人!小美胸脯氣得一鼓一鼓的。她恨恨地說:“人是不是你撞死的你心裏最清楚!你別太得意了。不是才過了24小時嗎?你老實在這兒呆著交代問題,你不老實,我叫你24小時後死得很難看!”

小江一組人又換上去繼續審訊。鄔海平則不顧小美的一臉疲憊想睡覺的樣子,拉著她去檢查於風民的車。

這是一輛什麽樣的車呀。小美動一動方向盤,方向盤自由空間達到了90度以上,而正常應是在2度以內。通俗地說,開於風民的車,方向盤打了90度,車子前麵方向輪還不會動。“那天他還喝了酒,再加上這方向盤,加上沒路燈,還自恃路熟悉開快車,不出事才怪呢!”小美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著看法。

一會兒,鄔海平在叫她了。她看到鄔海平的眼亮得一閃一閃的。他把車鬥尾部左下角一個粗索鉤指給小美看。這個粗索鉤伸出車鬥外3厘米,一量,離地麵的高度為1.435米,正好與死者被撞擊的高度相吻合。“這個索鉤是自製的,正常出廠的車是沒有的。如果這台車是肇事車,那此鉤就是‘凶器’。”鄔海平這麽說。

那又怎樣?小美問。

讓它作為重要的物證,本案起訴的直接證據就有了。鄔海平這樣說。

小美跳了起來。先揮手招來攝影民警放好標尺拍好照片。再從車上的工具箱裏翻出扳手,二人合力拆下了這個自製的索鉤。然後鄔海平打手機再請上法醫,一同去了殯儀賓。

把索鉤往死者傷口部一放,形態、特征、著力角度等全部吻合。法醫當即認定這就是撞死死者的“凶器”。法醫學用科學為該案取得了直接證據。

他還是零口供,他眼睛不時地瞟著牆上的掛鍾。他還在等48小時的到來。

這時,小美與江大隊長去了於風民交代的那家小作坊。小作坊主認出,此索鉤是出自他的手。他並拿出了台賬,找到了記錄。他說,他做什麽東西也實行“三包”,質量不好包換,所以每做一件物件他都記賬並請收貨人簽字。提取了這些證據,小美和小江高高興興地回到了支隊。

在第47小時,他們走進審訊室,將一張刑事拘留證和一張事故責任認定書放在了於風民的麵前。認定書認定,於風民駕駛沒有年檢且車況極差的解放牌自卸車,晚上酒後在無路燈的路段開快車肇事,撞死女高中生嚴麗麗,應負此事故的全部責任。

於風民不神氣了,接過責任認定書和拘留證後說:“我認了,我可不可以取保候審?我賠償經濟損失後可不可以不坐牢?”

“你去死吧!你酒後開車,交通肇事逃跑,對抗公安的偵查,你隻會受到從重處罰的!”小美很解氣地對他說。

尾聲:這個風箏一定要放上去

星期天,小美一定要拉鄔海平去公園玩,說是這個星期幹得太辛苦了,要他“賠”她一個“放鬆”。想想自己重來沒去過市裏新建的公園,想想小美的難纏性格,鄔海平就自己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小美來了,上身穿著金黃色短袖衫,下身穿條藍色的牛仔中褲,頓時把青春釋放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小巧的手機就像項鏈一樣掛在了豐滿的胸前,手機小飾件一閃一閃了,她打開了手機:“爸,你在哪裏呀,我都到了公園門口了!”她一臉嬌憨的樣子。

鄔海平看到,歐陽局長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風箏。小美跑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鄔海平這才知道她說的“我爸爸”是什麽概念。鄔海平有點局促起來。

“小美說的對,工作之餘是要放鬆一下嘛。她說她不會放風箏,就拉我來放風箏。走,我們進去。”說著,他掏出買好的三張票。

沒想到公園是那麽美。空氣是那麽令人放鬆。小美開始跟在一群放風箏的孩子後麵瘋跑起來。可跑了一陣,這價格很便宜的風箏卻放不上去。

“爸,別老和大隊長談工作。你來幫幫我,今天風箏要是不放上去,我不許你回家!”

歐陽局長衝著鄔海平做了一個鬼臉,就跑去放風箏。

手機響了。江大隊長報告,城南205省道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請鄔海平去現場。

鄔海平跑去叫小美。小美撒嬌:“不行,鄔支隊,好不容易拉你來一趟,才這麽一會兒我們就要走呀。不行,你不把風箏給我放上去今天哪兒也別想去!”

真是沒辦法。又不便發火。鄔海平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跑到邊上一個氣球攤上買了一個氫氣球。他把氣球係在了風箏上,風箏就被氣球飄呀飄地帶上了天……

“唉唉,做人說話要算數的,我放上去了……”

年輕人打打鬧鬧地走遠了,歐陽局長一人開心地放起這隻氣球風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