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對稱的信息

一上班,黑牡丹用摩托車把邢春妮送到了市公安局。是胡寶寶在BP機裏呼叫邢春妮呢。正在打官司的節骨眼上,邢春妮不想讓黑牡丹感到她有什麽事瞞著他們,便讓她來送她。

黑牡丹把邢春妮送到了市公安局大門口。她架好車,在大門外麵等著。

一到刑警大隊,胡寶寶就把她領到了蔣運開辦公室,關上了門。

胡寶寶開門見山嚴肅地說:“邢春妮同誌,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在幹什麽?”

邢春妮說:“怎麽了?我不就是代理了一件馬為民承包糾紛案嗎?”

“那個馬為民是黑社會團夥頭頭,他的團夥案件已由市委政法委掛牌督辦,由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負責偵辦。”

“嘿,馬為民是黑社會?”

“他完全符合黑社會的標準呢。考考你,黑社會的標準是什麽?”蔣運開啟發性地問。

“刑法規定的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有四大特征,一是有組織性;二是非法獲取經濟利益性;三是暴力性;四是有社會危害性。但馬為民符合其中的哪一條呀!”

“馬為民的團夥有骨幹成員,包括黑牡丹、白玫瑰兩個大小老婆,是不是有組織呀;他們包魚塘,開酒店,是不是有經濟收入呀;三是在祁梁山縣打工商局幹部,在奔程大酒店圍攻稅務所幹部,是不是有暴力性呀;最後,社會上人人都怕他們,影響了社會治安的穩定,是不是有社會危害性呀!”胡寶寶翻著自己的卷宗在解釋。

“大隊長,我能不能解釋幾句呢?”

“當然可以,現在案件在偵查階段,各方麵的意見我們都要聽。”蔣運開說。

“那好,胡寶寶說的第二條,他是偷換了概念。刑法規定是非法獲取經濟利益,馬為民開發魚塘,承包大酒店,哪裏是非法獲取經濟利益呢?”

“噢?”蔣運開發出了一個問號。胡寶寶馬上說:“春妮你說得不對。一是開發魚塘、承包大酒店,表麵上看是合法的,但收入用於黑社會活動,這個收入就是非法的。二是稅務所幹部去收稅費,他抗交,還組織黑社會人員圍攻稅務幹部,強迫人家承認是來吃酒席的,逼人家簽了單子。在祁梁山縣則是不交市場管理費還打縣工商局的人。抗交稅費,不是非法獲取經濟利益是什麽嘛!”

“寶寶,你就是這樣偵查案件的呀!那幫吃霸王餐的人就是這樣向你報告的呀!如果說,在祁梁山縣馬為民做得也有不對的地方,在奔程大酒店這次,就是市某稅務所幾個吃霸王餐的稅幹引起的事件。大隊長,我把我知道的馬為民的情況匯報一下,可以吧?”

“好的。寶寶,你認真記錄一下。這也是一份證人證言。”

於是,邢春妮把馬為民的一心想回歸正道的事講了一遍。

蔣運開不吱聲了,在想著什麽。胡寶寶記錄著,也不講什麽。

邢春妮再說;“大隊長,我再對你們公安提一條意見。我很佩服你們的偵查靈感,但對你們懷疑誰就抓來審查的作風不以為然。一個法治社會,應當是講證據的,有證據才能抓人,不能一懷疑就抓人。我希望在馬為民的所謂“黑社會”案件上,你們有了證據再抓人,不能懷疑就來突審。行不?”

蔣運開想了下說:“現在刑訴法正在再一次修改,修改意見稿發下來了,正在征求意見。我們過去在司法工作中,是既不搞有罪推定也不搞無罪推定。現在新的刑訴法新定的原則是與國際接軌的,明確要求‘無罪推定,疑罪從無’。也就是說,今後我們如果沒有證據認定犯罪嫌疑人有罪,就推定他無罪。關於馬為民的案件,如果春妮說的屬實,馬為民就不能算是黑社會。至少,他是一個可以改造好的黑社會。相反,倒是我們有些國家幹部,太腐敗了,欺人太甚了。國家幹部‘吃拿卡要’這種事,我早有耳聞,這些鳥人們做得出來。寶寶,你再深入調查一下春妮說的話。這個案子拖一拖,至少等春妮把這個經濟糾紛案結案後我們再做打算。我們這次按新道道辦,沒有證據就做無罪推定。”

胡寶寶答應著,邢春妮激動地與蔣運開握手道別:“大隊長,謝謝你!這讓我看到了中國法治進步的希望,看到了中國在向世界文明靠攏。每次看到你們憑靈感辦案,跟著感覺走,我就想,你們是好警察,那跟著感覺走一定是效率最高的辦案方法;但如果你們是壞警察呢,就可以隨意以權謀私,草菅人命。這個矛盾很糾結人呢。現在好了,國家刑訴法要修訂了,要搞無罪推定了,我們的法治建設又要前進一步了。”蔣運開點著頭:“嗯,對的,對的,我們再看看,再看看。”

胡寶寶把邢春妮一直送到了市公安局的大門。一路走一路叮囑她在黑道窩裏要小心。

到了大門口,黑牡丹開著摩托車迎了上來。邢春妮為他們介紹:“姐,這是市公安局的胡警官。”胡寶寶不知道黑牡丹是誰,笑著點頭說:“叫我胡寶寶就好。”

黑牡丹摘下頭盔,一甩飄逸的長發,一臉的陽光把胡寶寶驚呆了。她伸出手:“我叫張玉萍,農村人,長得黑黢黢的,大家就叫我黑牡丹。”嗬,這就是自己偵查的黑牡丹,胡寶寶再一驚。但人家伸出了手,他也隻能伸出手來握了握。

“仔細看清楚一點,這就是我牡丹姐!拜拜!”邢春妮話中有話,然後跨上了摩托車,兩個女子絕塵而去。

胡寶寶在不由自主地向她們招手,嘴裏還在自言自語:“這好人壞人怕是不能光看相貌吧。這黑牡丹,確實不像是壞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