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祁笑添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說查到那個跳海女人的身份了,那個女人是一個潛水員,在出事之前沒多久,坐船出海,一艘船上總共八個人,隻有她一個人回來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但我找到了她們當時坐的船,船上有很多潛水設備,我在船底找到了一台被人藏起來的衛星手機,那台手機上,有它的衛星定位。”祁笑添問步宴晨,想不想去她們去過的海域。

“我們開末日戰艦直接潛航過去。”步宴晨點了點頭。

對末日戰艦,步宴晨自己其實也不是很熟悉,先前也隻是覺得它是一艘智能化程度很高的戰艦而已,雖然她隱隱覺得末日戰艦應該不僅僅隻是武器那麽簡單,但她也沒時間深究。

而現在,桃源島的幸存者進入末日戰艦以後,整個軍艦的氛圍改變了很多,雖然人數不多,但總感覺這艘戰艦好似活過來了,變得有生氣了,但也變得混亂了。

“我把整艘戰艦生活區劃分成三大塊,一塊是指揮艙、駕駛室和船長室,這塊區域是留給你和祁笑添的,不對其他任何人開放,第二塊區域是船員生活艙和休閑室,叫第二社區;第三塊區域包括停機坪等一些寬敞的地方,供他們搭帳篷,叫第三社區。因為我們艦船原本設計承載人員隻有126人,也就是說,第二社區隻能容納最多兩百人。大部分人隻能暫時住在第三社區,那裏吃喝拉撒都很不方便。”

上船以後,元老B就飄過來對步宴晨說,她說的時候特意指了指第三社區裏一個朝飛機輪胎尿尿的孩子,如果第三社區這種混亂持續下去的話,很快末日戰艦就會變成末日廁所。

“把那四個代表重新叫過來,看看第二社區的的生活艙怎麽分配吧。”步宴晨皺著眉頭對祁笑添說。

祁笑添看了她一眼,問她打算怎麽分配。

“讓盡量多的人住進第二社區,先滿足老人孩子……”

“不行。”祁笑添斷然否決,他對步宴晨說,現在的混亂還隻是表層的混亂,如果直接把第二社區的生活艙室分掉,那就會陷入真正的混亂,因為她做不到公平,而且她的理念和桃源島這種偏原始的社會理念也不盡相同。

“那你說該怎麽辦?”

“讓所有的人暫時都生活在第三社區,然後每個月給出5個入住第二社區的名額,讓他們以行為準則、專業考試為依據,以積分方式競爭入住第二社區的名額,經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有可能得到一批比較適合長期居住在艦船上,能讓這艘船真正運作起來的運行人員,甚至可以把他們當做軍人培養。”祁笑添對步宴晨說。

聽了他的方案,步宴晨和寧長遠都點了點頭,讓祁笑添按照他的方法去宣貫,祁笑添不免又召集了那四個代表,語重心長的宣貫了他的競爭入住第二社區製度,四個代表聽完以後顯然有些不理解,為什麽空著那麽多條件舒適的艙室,不讓人住。

“祁小哥,我們現在住的隻能算是臨時避難的場所,衛生設施不到位,一日三餐都吃那一碗一碗用水泡的麵,該開始吃大家都還覺得挺好吃的,但連著吃了一個星期,現在很多人聞到那個味道都要吐了……”

“我們要在這條船上呆多久?聽你的意思,我們得一直在這條船上呆下去?”

“我覺得這船還得每天上浮,讓我們大家曬曬太陽,要不然的話,大家沒太陽曬總不是辦法。”

……

四個代表你一言我一語,對祁笑添提出了很多要求,沒錯他們提的要求都很合理,祁笑添沒有反駁的理由。

“你們放心,最多三個月你們這裏絕大多數人都可以上岸,但上了岸之後,就不再受我們的庇護,你們應該知道你們從哪裏來,為什麽而來,我們這個世界有種說法,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外麵世界的科技很先進,你們一踏上大陸,就會有監控設備通過人臉識別,識別出你們來自桃源島,然後你們會怎麽樣?”祁笑添笑著說。

“額……”

“正如你們說的,這艘船承載不了那麽多人,所以,我們每個月拿出五個名額,讓你們通過考核,住進第二社區,讓這些人成為這艘艦船的一份子,等到第二社區滿員之後,其餘的人,就隻能下船了。”

四個代表聽到祁笑添這麽說,麵麵相覷,問道:“外麵很凶險?”

“你們現在下船,九死一生。”祁笑添沒有說謊,他們生上都背負著桃源島的因果,他們現在下船,時序局不會放過他們的。

“那樣的話……我們回去和族人商量一下?”

“好的。”

四個代表起身離開,祁笑添知道他們一定會同意,這個製度也一定會執行下去,因為他們別無選擇,沒人敢下船證實,也沒人能下船證實他所說的話,所以隻要這項製度慢慢地行使起來,到最後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的行為準則。

與此同時,步宴晨帶著寧長遠到第三社區查看桃源島幸存者的情況,實際上第三社區隻是一個很大的停機坪,即便很大,但同時住了大幾百人,也讓這片空間顯得格外擁擠不堪。

原本步宴晨以為在遭遇了那樣巨大的變故,又擠在那麽局促的空間裏,這些人可以被稱之為‘難民’的人應該群體性地壓抑著。但出乎步宴晨所料的是,這裏既不壓抑,也沒有很濃重的悲傷氛圍,如果一定要用比較貼切的詞來形容的話,步宴晨覺得應該是嘈雜和……熱鬧。

小孩吵鬧聲、大人聊天聲,一盞盞從帳篷裏透出來的燈光寓示著整個社區從長夜中蘇醒,在這個匪夷所思的地方。

“紅燒牛肉麵,誰有紅燒牛肉麵,我用兩個漢堡換!”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步宴晨轉頭看去,隻看到一個臉上髒兮兮的小男孩舉著兩漢堡向著一群孩子走去。

“女神來了。”那個男孩看向步宴晨,他這一說,惹得其他小孩也向著步宴晨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著女神姐姐。

步宴晨看了看那個男孩,問道:“小帥哥,漢堡不好吃嗎?”

“好吃,但我媽媽不喜歡吃,我媽媽喜歡吃紅燒牛肉麵。”小帥哥咧嘴一笑,對步宴晨說他媽媽生病了,就想吃麵。

“你媽媽病了?帶我去看看。”

“好嘞!”小帥哥拉著步宴晨的手帶她去了自己的帳篷,這時很多人都從帳篷裏走了出來,遠遠站著,看著步宴晨的眼神充滿了敬意。

步宴晨一走進帳篷,就看到一個女人裹著棉被躺在地上,地磚很冷,凍得她的嘴唇都發紫。步宴晨走到她的身邊,坐在她麵前,她想要起身跟步宴晨打招呼,但被步宴晨按住。

步宴晨看出她很虛弱。

“阿銀,你怎麽把女神帶來了?”那個女人對小男孩說。

“是我讓他帶我來的,阿銀你出去玩吧,幫你媽媽換一包泡麵來。”步宴晨把阿銀支出去,因為她發現那個女人的情況很不妙,她臉色白的像米泔水,氣若遊絲,而且,她裹著的那條毛毯,已經被血水染黑了。

等阿銀出去以後,步宴晨掀開女人的被子,發現她的腹部插了一塊炸彈的金屬殘片。

“為什麽不說?”步宴晨問她。

“代表說,這裏不是我們的家,不是我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地方,我們隻能靠自己,不能再給女神添麻煩。”她輕聲的對步宴晨說。

步宴晨深吸一口氣,元老B的虛影出現在她的身邊,步宴晨看向她,問道:“醫療室在哪裏?”

“醫療室在第一社區。”

步宴晨點了點頭,問寧長遠教授道,眼神深切。

寧長遠尷尬一笑:“外科不是我強項,不過醫療器械充足的話,應該也沒有太大問題。”

元老B走到步宴晨麵前,向她強調了一遍:“醫療室在第一社區。”

“沒有第一社區了,也沒有第二社區,更沒有第三社區。”步宴晨直視著元老B,示意她讓開。

元老B的虛影猶豫了一番,還是讓出路,讓步宴晨帶著那個女人走出帳篷,外麵已經圍滿了人,大家聽說女神來了,都自發的跑出來,想見女神一麵。

步宴晨走出帳篷,看到那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那麽殷切的看著自己,她知道這一刻,她應該說些什麽。

“阿紮雷是我的丈夫,他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他們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從今往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說完,人群裏立即傳出一聲聲的歡呼。

步宴晨這樣說的時候,祁笑添正好帶著四個代表走過來,他聽到步宴晨的表態後,沉默了。

步宴晨的眼神穿過人群定格在他的臉上,眼神有些失望,也帶著責備。他知道自己即將要落實的提議,已經被取消了。

“剛才說的事,就當我沒說過。”祁笑添叫住四個代表,對他們道:“盡量安排小孩老人和婦女住進第二社區。”

“謝謝。”四個代表對祁笑添說。

“你們不用謝我。”祁笑添轉身離開,走向船的甲板,元老B跟在他的身後,問他是不是有些失望。

“她不夠狠,不了解人心,也不懂人性。”祁笑添搖著頭對元老B說,他有了感情以後,也就懂得了善惡,懂得了因果,慢慢的,他仿佛好像看穿了人性。

他問元老B,是人性真的不堪,還是他自己有問題。

“人性是很複雜的,它有的時候的確不堪,但有的時候,也是美好的,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和壞,隻有無所不在的因果,這因果,也是時序局想要守護的東西。”

“因果,即命運。”她說。

祁笑添沉默良久,輕聲道:“不是,命運不公平,但因果公平。”

Nina和銀狐乘飛機到達吐魯番交河機場。

交河機場建在吐魯番盆地茫茫戈壁灘上,是世界上海拔最低的4D機場。來接機的是一個叫艾買提的男子,他話不多,確認兩人身份後,就載著她們上了220省道。

西部的公路果然是一馬平川,車子開在路上,除了偶爾看到些紅柳和駱駝棘之外,滿目皆是黃色,幾乎都沒有人煙。道路兩邊都是風蝕的沙丘和土城,天空籠罩在頭頂,藍的仿佛像洗過的藍寶石一樣,湛藍。

可能因為地勢低的原因,吐魯番的天空顯得特別高,照理說地勢低離太陽就遠,離太陽遠溫度會比較低,可事實上這裏卻出奇的炎熱,常年超高溫,夏天地表溫度甚至能到七八十度。

她們坐在車裏,連汽車空調出風口裏冒出的都是滾滾熱浪,就跟蒸桑拿一樣,汗流浹背,嗓子又幹又燥。

“艾買提,空調溫度能再打低些嗎?我都快被這熱風熏成熏雞了。”銀狐用手扇著臉道。

Nina啞然一笑,說:“還是關了吧,外麵溫度那麽高,打再低也沒用。”

車子七拐八繞之後,前麵早就沒了公路,都是狹小的碎石土渣墊起來的埂,一邊是土坡,另一邊是沙。在GPS上顯示是一大片黃色,這裏更本就沒路。

銀狐顛的胃疼,問艾買提說:“這都是什麽路啊,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呀?”

“這種路叫趕馬道,年代久遠,根本不是給車開的,至於這裏是哪裏,說了你們也不知道,反正把你們送到地方,我的任務就完成了。”艾買提對她們說。

車子最後開到了一個村莊,村莊靠著一個大土坡,規模不大,就三十來間土房的樣子,一半建在土坡上,一半建在土坡下,遠遠看去,最紮眼的建在土坡頂上的鍾樓,大概有十來米的樣子,圓頂下有一口老式大鍾,算得上是這個偏僻小村的標誌性建築了。

馬道通到這個村莊後,就沒有能通車的路了,艾買提把車停在村口,讓銀狐和Nina下車,自己則一溜煙地往回開。Nina在村口等了幾分鍾,看到一個男人從村子裏麵走出來,看到他時,Nina都覺得驚訝,沒想到在這裏和她們接頭的,竟然是他。

“好久不見,Nina。”

“肖宗洋,是你?”

“意外嗎?”肖宗洋笑了笑,他的笑容看上去很自然,但又讓人生寒。

銀狐從包裏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裏,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臉狐疑。在見到肖宗洋的那一刻,Nina和銀狐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想來自己也是遭人算計了。

“看到他,我對接下來的任務沒什麽期待了呢。”銀狐在Nina耳邊道,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肖宗洋聽到。

Nina和銀狐是被吉拉臨時委派到新疆,說是要協助時序局完成一項絕密的任務,這項任務非常有挑戰性,而且極其重要,任務內容由時序局接頭人告知。但Nina怎麽都沒想到在這裏等她的時序局接頭人,居然是她一直被她當成素人的肖宗洋。

他居然是時序局的人!

“可以介紹任務了嗎?”Nina問肖宗洋。

“邊走邊說吧。”肖宗洋領她們往村子裏麵走去,村裏的房子大多是雙層合院結構,也有獨門獨戶的,頂著土黃色的大圓頂,雖然大都是老舊的,但並沒有破敗之色,不過大白天的,村子上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確實有些詭異。

“這是什麽地方?讓我們來這裏幹什麽?”Nina看著這個詭異的村落,問肖宗洋道。

“時序局內部一直對文明的循環保持著開放性的意見,你可以理解為兩派,一派相信文明每隔千年或者萬年重新循環一遍,而另一派認為文明從始到現在沒有經曆過循環。而現在唯一明確對外宣稱執行人類文明循環的隻有一個叫‘審判’人,有人說他是一個人,也有猜測是一個組織,但8年前的審判日,Nina你是經曆過的。”

Nina點了點頭,他說的這些關於文明循環的論調,Nina從吉拉那裏也聽說過,隻是她之前都把這些傳聞當做故事來聽,隻有審判,她是相信真實存在的,因為她是八年前‘審判日’的親曆者。

“因為我是審判日的親曆者,所以你們選中了我?”Nina問道。

肖宗洋點了點頭,說:“這是一個很危險的探索,原本這個探索項目已經被叫停,但桃源島的出現,讓時序局對文明循環論的否定聲音產生了動搖。有一部分人開始設想,我們這個地球,是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桃源島,是上個文明封印一切科技後的產物,當然,這種設想並非完全沒有依據,三星堆、亞特蘭蒂斯、瑪雅文明、海底金字塔這些文明遺跡都證明著我們所為止的曆史之前,所存在的文明,但這些文明離我們時代太過久遠。而離我們比較近的時間點,是愛琴海底和樓蘭古城。”

“這麽說,我們是來考察樓蘭古城的?”Nina道。

“早就有人考察過,聽說過‘斯坦因’和‘斯文·赫定’吧。對這片區域的考察從很早很早就開始,有些考察隻是盜取文物,而真正對烏宗塔堤的佛塔殘跡、伊循的米蘭古堡,以及樓蘭古城、尼亞古城、精絕古城、且末古城、皮山古城、瑪麗塔格古戎堡等等遺址進行係統性的深入的探索,還是在近十年間,時序局也主導過多次對世界各地遺址的深入探索,但是,其中有兩支精銳的探險隊折戟在了兩個地方,一支永遠的沉入了愛琴海底,還有一支,就埋在我們的腳下。”

隨著肖宗洋的駐足,他帶著Nina和銀狐停在了一幢古宅前,那幢古宅看上去很是破敗,陰風陣陣,肖宗洋告訴Nina,這個村莊,就是因為這座古宅而建的,八年前,為了探索這座古宅裏的秘密,時序局在這座古宅周圍建造了一個村莊,而當時駐紮在這個村莊裏的人,現在幾乎全部都在古宅下麵!

“僥幸逃出來的,也死在了‘審判日’那天,對吧?”Nina看著那幢古宅,嘴角揚起一個滲人的弧度。

愛琴海的一艘遊艇上,一具女屍被打撈起,放置在遊艇的正中央停屍台上,專業的驗屍醫生對屍體做了全麵的檢查,查不出身體有任何明顯的異樣,沒有寄生蟲,也沒有明顯的生理疾病。

沈沐站在這具女屍前,和唐靖堯相對而立,唐靖堯就說了兩個字。

“審判。”

“還要派人下去嗎?”沈沐輕聲的說,好像在問唐靖堯,也好像在問自己。

“我不會讓自己的人去冒險。”唐靖堯眺望這愛情海幽藍的海麵,陰沉著臉說:“我不管下麵有什麽,都不會再派人下去,上麵要怪下,我一個人扛。”

沈沐笑了笑,說:“我下去。”

唐靖堯看著他那一臉的不可理喻,問道:“送死你也去?”

“我有非下去不可的理由。”

“你知道下麵有什麽?”唐靖堯眯起眼睛。

“斬斷因果的辦法。”

沈沐對唐靖堯說,因果的累積達到一個限額的時候,增長會呈指數級,而指數級增長的因果會讓這個世界陷入崩潰,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循環的文明,那麽因果早就因果已經累積到這個世界無法承載的地步。

“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是因果累積到一定程度後的釋放。”

“這種不是徹底的釋放,人類文明如果不是以千年為單位,而是以萬年,甚至十萬年為單位,那麽天量的因果累積必須每隔一定的周期進行徹底的斬斷。”沈沐對唐靖堯說,他想找一種,可以單單斬斷因果的方法。

“單單斬斷因果的方法?”唐靖堯搖了搖頭,說:“現在隻有兩種方法能斬斷因果,涉及因果之人死去,或者徹底放棄導致結果的念頭,你想斬你身上的因果,隻要放棄導致結果的念頭就好。”

“因為放不下,所以要找單單斬斷因果的方法。”

“你能買到斬斷空氣的刀嗎?”

沈沐搖了搖頭:“如果真有史前文明的話,我相信他們已經找到那種斬斷因果的方法了,要不然這個世界早就崩潰了。”

“下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回來的,你還去?你身上到底什麽因果,比你命還重要?”

沈沐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看向遙遠的天際,沒有再說話。

未來戰艦深入到東地中海的深處,接近愛奧尼亞海盆,這裏是整個地中海最深的地方,最大深度達到5000多米。步宴晨、祁笑添和寧霄鴻站在一個三維呈象儀四周,神色凝重的看著一副激光建模的海床圖。

從海床圖來看,這片海盆好像沒有什麽異常。

“聲呐好像探測不出什麽。”

“用紅外呈象試試,不行的話用激光,各個頻段的激光都試一下。”祁笑添說。

“不對,用磁異探測器進行探測!”寧長遠教授對步宴晨和祁笑添說,雖然磁異探測是一種比較老舊的探測技術,但是它對海底金屬性質的東西有非常好的辨別效果,是尋找沉船、搜尋潛艇最實用的方法之一。

然而當末日戰艦用磁異探測器對周邊海域進行探測的時候,在海底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倒是發現附近有一個金屬源懸浮在海中,緩慢的下潛,步宴晨指揮末日戰艦緩緩靠近那顆懸浮在海中的金屬源,發現是一艘小型潛艇。

離海麵3000米的距離,末日戰艦的燈光照向那艘小潛艇,潛艇外形向一隻黃色的螃蟹,周身都是用鈦合金封閉,隻留下一個籃球大小的舷窗,舷窗兩邊是兩個金屬手臂。

透過舷窗,步宴晨在顯示屏上看到沈沐坐在那艘潛艇的駕駛室裏,而他也透過舷窗,看向那一束從深海裏射來的燈光,他知道那一束燈光後麵,是一艘巨大的戰艦,而步宴晨一定正站在屏幕前看著他。

事實也正如她所料一般,不僅步宴晨在屏幕前看著他,祁笑添、寧長遠都在屏幕前看著他。

“沈沐,聽得見嗎?”祁笑添通過末日戰艦的激光通訊裝置,給沈沐發送訊息。

沈沐拿起對講機,把自己潛艇的通訊器打開,拿起話筒,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自己明明讓她們回去了,她們又怎麽出現在這片海域了?

“步宴晨,你不是答應了回去的嗎?”

“師父啊,你還不了解我嗎?我答應你的事,什麽時候做到過了?”步宴晨很理所當然的回答他道。

“我真是收了個了不起的徒弟。”沈沐訕笑一聲。

“說說吧,你下去找什麽?”

沈沐慢慢操控著小型潛艇下潛,一邊回答道:“找上一個文明。”

步宴晨饒有深意地看了寧長遠一眼,看來他們還真是為了那個‘諸神黃昏’的傳說來的。就在步宴晨想繼續問什麽的時候,聲呐顯示器突然響起“叮”的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同時出現在末日戰艦控製中心和沈沐的小型潛艇駕駛室裏,他們同時循聲看去,綠色聲呐顯示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那個光點從海底升上來。

“叮”、“叮”、“叮”……那個光點上升的速度很快,速度甚至超過了魚雷,上一秒還在距離2000多米的位置,下一秒就在1400米的距離,很顯然,那個東西是衝著他們來的,而且從聲呐顯示器上看,那東西的體積非常龐大。

“那是什麽東西?”步宴晨和祁笑添同時看向聲呐顯示器。

“是鯨魚嗎?”

“如果是鯨魚的話,那一定是很大一群鯨魚。”寧長遠看著雷達顯示的數字,麵色凝重地補充道:“還是一群裝了潛艇推進器的鯨魚!”

祁笑添當機立斷地對元老B下達指令:“左舷45°,急速,快!”

步宴晨則看向沈沐,他的那艘小型潛艇根本不可能逃,也不能快速上浮,快速上浮的話,沈沐會死於減壓病。

氣體的溶解度與壓強成正比。所以深潛時血液中會溶解很多氣體,其中氮氣占了最大比例。此時如果迅速上升,氮氣溶解度隨著水壓的減小迅速減小,血液中突然冒出大量氣泡,來不及排出體外,阻塞在血管中,造成逆向栓塞,導致所謂的“減壓病”。

同樣的,步宴晨她們的船也不能用非常快的速度往上升,但以末日戰艦的速度,可以逃。

“跑。”沈沐對步宴晨道。

“你呢?”步宴晨看著屏幕上沈沐的臉,他也已經從自己的聲呐裝置上看到那個東西了,但他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他還是那樣鎮定。

“我要看看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

祁笑添催促步宴晨:“來不及了”

“跑!”步宴晨閉上眼,下令道,末日戰艦推進器全速運轉,往海底那東西來的相反方向急速推進,因為她們的防護罩在水裏完全沒有阻力,所以加速度非常快,一瞬間速度就已經飆升到上百節。

隻是當她們離開的下一秒,沈沐的小型潛艇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海底拉。

“追蹤沈沐的坐標!”步宴晨對元老B吼道。

“他在急速下潛中。”

“離海底1000米。”

“800米。”

“500米。”

……

“他應該到海底了。”元老B對步宴晨說。

聽到這個消息,步宴晨臉色陰晴不定,她死死的看向聲呐顯示屏上,那個白色的光點在重新下潛,而下潛的速度,和沈沐坐標下潛的速度幾乎一樣,沈沐的小型潛艇,一定被那個東西擄走了。

“是個什麽東西?”祁笑添眯起眼睛。

“為我準備小型潛水器。”步宴晨對元老B下令道,說完她轉頭看向祁笑添,祁笑添看到她的眼睛已經紅了,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會開潛水艇,所以她需要自己幫助。

“非下去不可嗎?”祁笑添歎了口氣,問她知道下麵那個是什麽東西嗎。

“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去救他,祁笑添,你能幫我嗎?”步宴晨懇求他道,認識步宴晨那麽久,她從來沒有那麽懇切地求過他,隻是她這麽懇切地求他,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而且這個要求,是那樣的自私以及不合理。

“我為什麽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救你喜歡的男人?”祁笑添搖著頭說,他從來沒有拒絕過步宴晨,或許如果這次她不是那麽懇求他,他說不定會主動幫她,哪怕十死無生,如果步宴晨要去的話,他也會和她一起赴湯蹈火。

“是我自私了,對不起,我喜歡的人,理因我自己去救。”步宴晨說完,抹了一下眼角,然後徑直走出指揮室。祁笑添捏緊了拳頭,一拳錘在了門上,寧長遠奇怪的看著他,問他身為一個AI,是什麽使得他對感情那麽執著。

“我有人類的身體,也有人類的靈魂,憑什麽我不是人?!”他橫眉問寧長遠,憑什麽他沒有資格愛一個人,憑什麽?

“因為你自己呀。”

“我自己?”

寧長遠點了點頭,問他:“你想做人類嗎?你想做人類的話,就去做呀?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的特別,隻要記住,你是一個人就行了。”

祁笑添一愣,寧長遠的話讓他有種好似靈光乍現的感覺,一直以來,步宴晨似乎並沒有那麽在意他的身份,即便知道他是AI以後,她也沒有過於對自己另眼相待,反而是他自己,成為了自己的芥蒂。

“你想追她,就去追吧,趁還來得及。”寧長遠對他道。

“謝謝。”祁笑添轉身往步宴晨離開的方向追去,他不能讓她自己潛下去,因為那樣他會心慌,就像身陷無邊的荒原。

不知名的沙漠。

肖宗洋帶著十多人的隊伍,和Nina、銀狐牽著駱駝走在沙漠裏,他們由東向西走,按照走的路程和電子地圖,他們應該已經到哈密三道嶺。三道嶺地處茫茫戈壁深處,自清朝起便是煤炭重鎮,但現實是,他們依舊看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跡象,眼前隻有茫茫沙漠。

“你們在那個房間裏到底動了什麽?”Nina牽著駱駝,質問肖宗洋。

他們已經從那個詭異的村莊出來十幾天了,最後村莊裏那個詭異的古宅,隻有Nina、肖宗洋和銀狐三個人進去了,那間古宅裏麵處處透著陰森,但他們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從古宅出來以後,肖宗洋就帶著自己的手下打算離開,Nina覺得有些奇怪,肖宗洋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怎麽甘心就這樣回去?更奇怪的是他的十個手下,各個牽著駱駝,頭布包著臉,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