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

“機器人?!”宋玉凝跑過來,看到皮膚那麽逼真的機器人,一時楞在原地,而且,那個機器人居然還是根據她的相貌做出來的。

步宴晨和宋玉凝同時看向那個銀發老者,銀發老人快步走到步宴晨身邊,摘下自己的麵具,露出他真實的麵容,而這張真實的麵容,卻讓步宴晨感覺有點虛假。

“沈沐?!你怎麽會在這裏?”步宴晨驚訝道。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沈沐一臉嫌棄,差點把‘哪都有你’這四個字刻在臉上,他沒有多說話,拉著步宴晨就往弄堂深處走,卻被步宴晨一把甩掉手。

“你在搞什麽鬼?為什麽有機器人冒充宋玉凝?”

沈沐斜斜地看了步宴晨一眼,指著宋玉凝對她道:“因為她是被選中的人。”

“被選中的人?”

沈沐不耐煩的對她道:“我不想多解釋,這裏馬上就要變成戰場,你們馬上走,離市中心越遠越好。”

“這裏的人有危險?”

沈沐點了點頭。

步宴晨轉頭看向街道上熱鬧的場景,和牆角邊已經癱軟在地的機器人,她腦中飛快的閃過阿紮雷憨厚率直的麵容,街上那群小孩天真無邪的麵容,街上大人們親切的表情。

“有很多機器人混進來了對不對?”步宴晨指著地上那具機器人的屍體,用顫抖的聲音問沈沐。

“是。”沈沐沒有否認。

“誰,到底要幹什麽?”

“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麽樣?”

“我要去通知他們!”步宴晨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弄堂外跑去。

“喂!”沈沐叫住步宴晨。

他知道步宴晨是什麽脾氣,這丫頭,性子還是那麽剛烈。他把自己手裏的武器交到她的手裏,對她說:“對永生殿來說,這是個用來試驗蕭雲霄理念的世界,而對時序局來說,這是個不該存在的世界,你懂嗎?”

“將要發生的,是永生殿和時序局的戰爭?”

沈沐搖了搖頭:“戰爭?對永生殿來說也許是,但對時序局來說,大概隻能稱之為一次行動吧。”

步宴晨眉頭一皺,接過沈沐遞來的武器,時序局,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沈沐轉身,邊走邊說:“救你想救的人,但別妄想救所有人,救了人之後往祭壇逃,千萬別去海上!你隻有28小時。”

“28小時?!”

“他就是你喜歡的人?”宋玉凝見沈沐離開,一臉驚豔道。

“嗯。”步宴晨點了點頭。

“原來你審美正常。”宋玉凝長出一口氣,說她以為步宴晨真的喜歡阿紮雷這種過於生猛的漢子。

“阿紮雷?!”步宴晨聽到這個名字,似一下子想起什麽,提著沈沐給她的槍,衝出弄堂,往市中心跑去,今天阿紮雷和她約好,在市中心見麵。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還沒到城中心,步宴晨就聽見排山倒海的聲音,每條通往中心廣場的路都被人群擠得死死的,步宴晨和宋玉凝一邊往裏擠,一邊問身邊的人,今天到底什麽日子?

“今天是阿紮雷向女神求婚的日子。”

“阿紮雷是我們城市的英雄,他的求婚,自然要隆重。”

“城主專門給我們放了假呢!”

身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

阿紮雷求婚的日子?阿紮雷向誰求婚?自然是她。而人群中,已然有人認出步宴晨,他原本還跟風叫著‘嫁給她’,但看到她的時候,喉嚨好像被便秘堵住,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你……你是不是阿紮雷海上帶來的女神?”

“是。”

“那……那站在台上的是誰?!”

“我同意。”台上,另一個步宴晨在接受了阿紮雷的鮮花後,麵對他說出了‘我同意’三個字,她伸出右手,阿紮雷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戒指,戴在假的步宴晨無名指上。

原本這一刻,應該有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響起,但阿紮雷卻發現,有一個方向的歡呼聲幾乎停止了,他疑惑的看向那個方向,發現那裏的人群像被一柄尖刀切開的切糕一樣,整整齊齊的往兩邊分開。

而那柄尖刀,就是帶著宋玉凝的步宴晨。

兩個步宴晨?!阿紮雷瞳孔猛地一縮,機械的轉頭看向自己剛剛戴上戒指的那隻手,那隻手,正緩緩的從連著的手臂上脫落!

“跑!”步宴晨三步並做兩步跑上禮台,舉起槍就對準那個機械步宴晨,而機械步宴晨也抽出手臂上的槍口,對準了她。

“碰!”一聲槍響過後,台下所有的人都如驚弓之鳥般四散而逃,阿紮雷一下撲倒機械步宴晨,下一刻,機械步宴晨就被趕來的真步宴晨用聲波槍燒毀她腦中的電路裝置。

“怎麽回事?”阿紮雷一臉震驚的看向步宴晨,與此同時,台下稀稀拉拉的開始傳來槍聲,那些化妝成人類的機械人脫下偽裝,開始攻擊人類。

無差別攻擊!

“阿紮雷,你的軍隊呢?”步宴晨見那些機械人大肆殺戮貧民,一時間不知所措,但在步宴晨提醒下,他馬上起身大喊:“出雲軍何在?!”

他的聲音猶如鍾鳴,響亮且悠長,人群中的出雲軍軍人立即做出回應。

“讓他們保護百姓撤離,往……往祭壇撤,快!”步宴晨拉著阿紮雷起身,才發現他的腹部剛才中了假步宴晨的一槍,此時已經血流如注。

但當他站起來時,身姿依舊挺拔。

“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他和步宴晨指揮著出雲軍,引導城裏的人往祭壇的方向跑,出雲軍雖然沒有那麽多現代的工具,但是素質很高,他們都很服從命令,城裏的百姓對他們也很信賴,所以得益於快速的組織和出雲軍舍生忘死的戰鬥,在第一波機械人進攻中,大部分城裏的百姓追隨著步宴晨她們得以逃出出雲城。

但是步宴晨很快發現,那些機械人看似在無差別殺人,實則在有目的擄人,它們每一個離開的時候,除了被擊毀的那些機器,都綁架了特定的人快速離開。

它們不是無差別的攻擊,而是在有針對性的綁架。

她想到了剛剛沈沐說的一句話:

‘她是被選中的人。’

那些被擄去的,都是被選中的人嗎?步宴晨緩緩眯起眼睛,她突然像到一件事,‘二號融合’。

她是為了追查‘二號融合’試驗才從新加坡去香港,而進行二號融合試驗的人,是永生殿的蕭雲霄。

原本祁笑添的那張照片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她已經有所懷疑,而今天沈沐的出現,更讓她堅定了自己想法,蕭雲霄一定也在這裏,這裏,很有可能就是永生殿的大本營!

要不然沈沐不會說這裏將發生時序局和永生殿的戰爭,對永生殿來說是戰爭,對時序局來說是行動,顯然,這裏應該就是永生殿的老巢。

也許也隻有這種秘境一般的地方,才能讓永生殿在時序局那樣逆天的機構下,存續到現今吧。

想通了這一點,再琢磨沈沐說的那一句‘對永生殿來說,這是個用來試驗蕭雲霄理念的世界,而對時序局來說,這是個不該存在的世界。’寓意不言自明。

這個世界正在被蕭雲霄用來證明他的理念,他的理念是什麽?葛士旗早就說過,他的理念,就是建立一個‘恒定量生命世界’,什麽是恒定量生命,那就是部分人永生,絕大多數人死!

“恐怕被選中的人,就是永生的人吧……”步宴晨想著:“不,應該說是用來永生的人,二號融合,就是奪舍融合,永恒的,是被選中人的身體,選他們的人的意識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步宴晨和全城的人都應該期盼時序局的到來。

可是沈沐下半句是,‘對時序局來說,這是個不該存在的世界。’

不該存在的世界!時序局會對這個世界做什麽?會容忍它繼續存在下去?以序局那不可一世高傲做派,怎麽可能會讓一個他們覺得不應該存在的地方繼續存在下去?他們一定會把這個地方抹除,至少,抹除這個地方的記憶,這個地方無關緊要的人!

這是步宴晨對現在所有線索分析之後,得出的一個推測。

而這個推測,在某些方麵無限的接近現實。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能推測出這些,是因為她已經掀起這個世界隱秘真相中,很小的一個角,借用這個小角透進的光線,看清了一些這個世界黑暗中的脈絡。

看似很深奧,但實則還很淺顯的脈絡。她知道,這個世界的盤根錯節,遠比她現在所知曉的,複雜得多!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心裏有一股衝動,要掀起遮蔽整個世界的帷幕,要讓光,透進這世界所有的維度,她要看清這個世界。

“我們現在去哪裏?”阿紮雷他們帶著全城的人逃難似地從出雲城出來,很多人都想著回城裏,有些人要回去找失蹤的親人,有些說家裏還點著爐子怕把家燒了,有些人沒看到廣場上發生的一切,隻是被出雲軍帶出城,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城裏肯定回不去了,我們去祭壇。”步宴晨對阿紮雷說。

阿紮雷麵色凝重,原本今天應該是他最開心的日子,但現在,看著回不去的家園,他的心情跌落穀底。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這樣?”阿紮雷拉著步宴晨,他是一個很憨厚的男人,但此時此刻,想起在海上救步宴晨時,手下對他說的話,他感到一陣寒意。

那時他下海救她的時候,他的手下就對他說,她是妖。

而現在,他的城民們,正遭遇著他根本無法理解的襲擊,那些機械怪物,在他眼裏,何嚐不是一種妖孽呢?

步宴晨冷冷地看著阿紮雷,她知道他在懷疑她。

“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把所有人帶去北落師門村,然後去祭壇避難。”

“轟!”步宴晨剛說完,天上打了一個響雷,然後下起了雨,雨水綿綿,侵潤一切,把深色的蒼茫潤得更深,深到透著晶瑩的亮光。

阿紮雷沒有動,他凝視著步宴晨的雙眼,內心反複地掙紮著糾葛,從第一眼見到眼前這個女人起,他的心就被蠱惑住了,就像有一條蜈蚣,纏繞在他心髒,一根根觸腳,嵌在他的心肌裏。

不遠的人群中,響起一片嘈雜聲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我要回去找我的孩子。”

“究竟發生什麽了?我們還能回去嗎?”

“城主大人呢?城主大人不見了!”

“阿紮雷將軍,我們現在怎麽辦?!”

一個聲音把阿紮雷從泥濘的意識之海拉回現實,他看向人群,有好多好多人跟著他,眼巴巴地等他拿主意。

“我們要回去!”也有人想主宰自己的命運,想要回城。但阿紮雷的手下用鯨槍擋著回城的路。他們憤憤地要阿紮雷給個說法,為什麽不讓他們回城。

阿紮雷再次看向步宴晨,問她:“你不會也是機器吧?”

步宴晨伸出手,讓他仔細捏。阿紮雷溫柔的把她的手攥在手心,然後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著手下和城民們大喊:“去北落師門村!”

一城的人浩浩****進駐北落師門村,但不可能讓那麽多人都去祭壇,步宴晨讓阿紮雷選出六個最頂尖的登山高手,帶著她和宋玉凝登上隱澤峰最高處祭壇。

登上祭壇後會怎麽樣,步宴晨也不知道,阿紮雷倒也沒問。他知道這件事一定和步宴晨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因為她看到那些機械以後沒有驚慌失措,這是連他這樣常年和巨鯨搏鬥的勇士都做不到的。

步宴晨一定知道些什麽,甚至那些機械有可能就是她帶來的。

“是不是後悔救了我?”尹澤峰北麓的岩壁果然很陡,不過剛開始一段是碎石區,不僅有下手的地方,還有下腳的地方,阿紮雷帶著步宴晨、宋玉凝和他選出來的六個人沿著一條碎石路往山上走,步宴晨快步走到阿紮雷的身邊,問他。

阿紮雷搖了搖頭,說:“我活了快三十年了,三十年,比不上遇到你以後的三個星期快樂,救了你是海神對我的眷顧。”

“阿紮雷,其實……”

“不要對我解釋什麽。不論是真話,假話,我都不想聽。”他站直身子,凝神指著山下北落師門的方向,對步宴晨道:

“山下是我的親人,朋友,手足兄妹,你不要讓我在你和他們之間做選擇,所以如果你是騙子,就一直把我騙到底;如果你是好人,那麽你隻要給我指個方向,我一定為你劈山填海;如果你隻是想利用我,那麽請你繼續下去,隻要我還有一點點的利用價值。因為我現在除了相信你,別無辦法。”

步宴晨搖了搖頭,她知道阿紮雷在賭,賭她是個好人,正如他自己所說,麵對那些遠超出他們認知之外的機械,他除了相信步宴晨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其實原本步宴晨是想告訴他,也許隻有到了祭壇的人,才能活下來。所以聽了阿紮雷的話後,步宴晨沉默了,有那麽一瞬,她覺得自己好冷血,她明明知道,沈沐不可能救他們所有人。

他不是會那麽大發慈悲人。

可悲的是,什麽時候開始?她好像也變成了類似沈沐的人。她駐足看向山下,看向即將到來的,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夕陽。

他們爬地還算順利。在爬碎石取的時候,步宴晨發現阿紮雷選的人身手都很矯健,但步宴晨怎麽也沒想到,攀爬最厲害的人,居然是宋玉凝,她運用繩索和設備非常熟練,還沒等阿紮雷他們穿戴好安全設備,她已經開始攀絕壁了。

她雖然是女子,但是爬起山來一點都不比男人落後,整個人就像飛一樣“刷、刷、刷”的往上竄,要不是親眼看見她就那樣上去的,步宴晨絕對懷疑她身上吊著威亞。

另外的人良莠不齊,阿紮雷雖然動作不像宋玉凝那樣行雲流水,但靠著絕對力量,也沒落後宋玉凝多少距離,兩人可以說是並駕齊驅,步宴晨老老實實地沿著他們固定好岩釘後放下來的繩索往峭壁上爬。

她的體力在經過那麽多事地曆練後有了不小的進步,但依舊跟的很吃力,好在阿紮雷帶來的兄弟一直都很照顧她,爬不動的時候總有人拉她一把。在眾人的幫助下,步宴晨爬上第一塊絕壁。

她回頭往下一望,看到一大片廣袤的樹林在她腳下,她的視線甚至能越過層巒疊翠的高山,瞭望到延生至弧形地平線的蒼茫大地。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經站的很高了,往下看那段剛爬過的碎石陡坡已經有種高處生寒的感覺。

然而這時,步宴晨看到宋玉凝在一旁喘著大氣。她剛才爬得太快了,那個速度根本就是她的極限,以至於她一到這塊絕壁頂端的時候,休息了好一會兒都順不過來氣。

步宴晨自然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拚命地往上爬,因為她的父母就是在這座山上消失的。

宋玉凝走到這塊絕壁的時候,發現了崖壁和崖壁之間的縫隙裏,有一顆紐扣,那是現代襯衫的袖口。她把這顆袖口用夾子夾出來,放在步宴晨的麵前,眼神堅定地說:“他們來過這裏。”

步宴晨點了點頭,順著崖壁的縫隙仔細的搜尋一番,希望還能找到當年那批人留下來的線索,沒過一會兒,他們果然找到了一根嵌在石頭縫裏的登山繩,那條登山繩和步宴晨她們現在用的繩索幾乎一摸一樣,隻是被嵌在這石頭縫裏麵那麽長時間,雨淋日曬,已經沒有了韌性,一扯就斷成幾股。

“這條登山繩好像長在石頭裏麵。”宋玉凝用手扒拉開繩子便的細石,意外發現這根繩索一端嵌在石頭縫隙裏,而另一端,沒入石頭間的縫隙中。

“怎麽可能?”步宴晨拿出岩釘,將這石頭間的縫隙再刨大一些,卻發現這條繩索另一端果然完全沒在石頭的縫隙裏麵,就好像真的是從石頭縫裏長出來似的。

“這條繩索是被人割斷的!”宋玉凝仔細地查看繩索斷口處,斷口光滑平整,不是繃斷,不是磨斷,也不是繩索的自然端口,而是被人用利刃割斷!

“你們過來看,下麵有東西!”阿紮雷突然對步宴晨和宋玉凝道。

宋玉凝急切的走向阿紮雷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絕壁下。那是她們之前攀爬的絕壁另一側,是一塊負角度的崖壁,入骨不是趴在懸崖上往下看,根本看不到那塊崖壁上的情況。

“下麵有具屍體,穿著和你們很像。”阿紮雷指著那塊崖壁的斷層,對步宴晨和宋玉凝說。

宋玉凝一時間仿佛石化,她愣愣地看著那具屍體,不敢下去確認。

“阿紮雷,用繩子把我放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宋玉凝才回魂似的對阿紮雷說。

阿紮雷點了點頭,讓手下的人拉著繩索,一點點把宋玉凝放下去,那個地方徒手是沒辦法爬下去的。

“停!”宋玉凝降到那具屍體麵前的時候,讓上麵的人停止放繩索。

在她麵前的,是一具被飛鳥吃地隻剩枯骨的屍體,甚至骨頭都已經不全,要辨認屍體的身份,隻能祈禱他衣服裏麵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宋玉凝顧不得失禮,推著崖壁把自己**到屍體下麵,用岩釘固定住身體,然後仔細地翻查起屍體衣服,一邊翻查衣服,一邊祈禱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爸爸或者媽媽。

她在那個人身上,翻找到一本筆記和一個吊墜,那個吊墜是鑰匙形狀的,宋玉凝看著有些眼熟,翻找自己的口袋,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個款式一模一樣的吊墜。隻是一個吊墜保養得很好,很有光澤,而另一個吊墜則被腐蝕地幾乎看出不本來麵貌。

那條有光澤的吊墜,是之前她在海上救援青山756號遇險船時,那個瘋癲老頭的,她還記得,他有個兒子,叫宋世奇,小名阿七。

“忘了,居然把這件事忘了……”

宋玉凝看著兩個吊墜,突然發現兩個吊墜是耦合的。她把兩個鑰匙形吊墜卡到一起,然後清脆得響起一聲“啪”。

鑰匙吊墜彈開了,裏麵出現一張塵封多年的照片。

“啊——!”步宴晨和阿紮雷在懸崖邊,突然聽見宋玉凝在下麵悲聲尖叫,聲音尖銳到像一柄劍,直插雲霄,阿紮雷下意識地要把她拉上來,卻被步宴晨按住手。她緘默地看著懸崖下,告訴阿紮雷別拉她上來。

“媽媽!媽媽!她是我媽媽!”宋玉凝在懸崖下整整掛了半個小時,才帶著媽媽的遺骸被拉上來,因為她再不上來,阿紮雷他們都吃不消了。

“步宴晨,我是孤兒了,我真的是孤兒了,我媽媽在這裏,我爸爸死在我的麵前,如果我知道他是我爸爸,我就算死,也要把他救出來。”她一上來後,就抱著步宴晨失聲痛哭。

“你爸爸他……死在你的麵前?”步宴晨拍著宋玉凝的背。

“我爸爸一直在外麵,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來找我。”宋玉凝紅著雙眼,看向阿紮雷,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宋世奇的孩子。

“宋世奇?我認識,小名叫阿七,八歲大。那小孩是我鄰居家收養的。”跟著阿紮雷的一個手下對宋玉凝說。

“對!他小名叫阿七!他是我弟弟,是我媽媽在這裏生下的孩子。”宋玉凝哭得更厲害了,緊緊地抱著她媽媽的遺物,哭到阿紮雷這般生猛的漢子都動容,步宴晨被她哭聲感染得也是哭得天昏地暗,山色空濛。

“玉凝,振作點,你還有親人。”

“嗯,我還有弟弟。”她的情緒慢慢平穩,然後拿出自己媽媽的筆記,和步宴晨一起看了起來。

這本筆記顯然是宋玉凝的媽媽撰寫的,可惜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字跡早已模糊,隻能依稀辨認扉頁上‘筆記本’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翻開以後,幾乎所有的紙張都已經黏連在一起,變成一塊筆記磚。

這本筆記,恐怕滿級考古學家都回天乏術。

步宴晨搖了搖頭,知道這本筆記已經沒什麽價值了,當然,對宋玉凝來說,這本筆記絕對是有價值的,價值很大。

宋玉凝把媽媽的身骨裝進自己的包裏,然後沉默地看著那根斷掉的登山繩,她媽媽死在了那根被人割斷的登山繩下,那個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

“把它挖出來,我要把它挖出來!”宋玉凝發了瘋似地用岩釘和鐵鍬去挖那根嵌在岩縫裏麵的登山繩,盡管知道這樣做徒勞無功,但步宴晨還是選擇幫忙,阿紮雷也鼓動手下幫忙。

“這根繩子真是從石頭縫裏長出來的。”步宴晨她們原本以為這根繩子是嵌在石頭縫隙裏的,但鑿了半天,發現這根繩子果真延伸進山體裏。

“不對。”步宴晨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繩索邊緣的石頭縫隙,忽然神色一變,抓住宋玉凝的手,對她道:“不用挖了,這條縫不是天然形成的。”

宋玉凝這時心情也平複了一些,不解地看向步宴晨。

“這是一扇門,一扇隱藏在山體裏的門。”

“你怎麽知道?”

“猜的。”步宴晨老實地回答道,她雖然是猜的,但經過她一提醒,其他人都覺得的確有這種可能性,宋玉凝更是沿著繩索開始找門縫,如果真的像步宴晨所說這裏是一扇門,那麽這裏一定有門縫!

真有條縫!但是……很細很細,細到連針都插不進去,而且這條縫筆直地延伸到很高,仿佛像一條射線,從他們腳底而起,射向很高的地方。

阿紮雷用手摸著那條細縫,沉聲道:“這條縫粗細太均勻,太直了,的確不像自然形成的,但要說它是一扇門,會不會誇張了?這條縫未免也太細了。”

“我家的門縫我手指頭都插得進去。”另一人說。

“是啊,這麽細的石頭門縫,是人能做出來的?”所有人臉上都偷著驚咦之色,而宋玉凝卻傻傻地笑了,她呢喃地問‘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一連問了好幾遍,也不知道問誰,可能是在問她身後背著的媽媽吧。

“你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步宴晨其實也有同樣的疑問,想弄清楚當年和宋玉凝父母一起進來那批人,到底懷著什麽樣的目的,他們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這個地方究竟是什麽地方。

如果這真的是一扇門,那麽所有的謎底,可能都藏在這扇門的後麵。

“打開它。”阿紮雷對手下幾人說。

步宴晨愣了一下,看向阿紮雷心道他有辦法把這扇門打開?而當她看到阿紮雷帶著一群手下徒手去推那扇門的時候,步宴晨一滴碩大的汗在額頭右上角凝結。

“推得開嗎?”步宴晨問阿紮雷。

阿紮雷提起一口真氣,沒撼動那扇門分毫,遂將真氣漲為仙氣,片刻後差點斷氣,然沒有撼動石門分毫。他漲紅了臉問步宴晨:“你不是說這是扇門嗎?為什麽推不開?”

步宴晨眨了眨眼睛,問:“你有沒有聽過聽過側滑門?”

“什麽側滑門?門不都是推的嗎?”阿紮雷沒好氣道。

“會不會是拉的?”他手下提醒道。

“有道理,找找門把手。”阿紮雷指揮手下幾人道。

步宴晨滿頭黑線,心道怎麽可能有門把手,下一秒這扇門就“轟隆”一聲顫動了一下。

“真有門把手?”步宴晨皺起眉頭看向阿紮雷,問他摸到什麽了。阿紮雷一臉無辜,說自己什麽都沒摸到,然後他一臉無辜的看向其他人,問誰摸到什麽東西了。

“石頭。”

“廢話,我是問除了石頭之外還摸到什麽了?”

幾位大漢皆是一臉茫然的搖頭。

而這時,這扇門裏麵突然響起馬達啟動的聲音,石門也微微上下震顫後,突然往上升起。

卷簾門?!步宴晨睜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這馬達聲音,她小時候在老爸廠子裏聽到的卷簾門馬達聲音好像,隻是聲音更絲滑一些罷了,也正是這份絲滑,透著些許高端。

隨著眼前這扇卷簾門緩緩打開,阿紮雷等人都戒備地蹲下身子,顯然這扇門不是他們打開,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從裏麵打開。

果然,隨著門漸漸抬起,裏麵正中心位置露出一雙修長的,男人的腿。

“沈沐?”步宴晨下意識的以為是沈沐來接她了,然而當門完全升起來以後,卻發現門後的人竟然是一個若隱若現的虛影。

“歡迎來到桃源獨立生態係統試驗室18號,我是您的專屬顧問,您可以親切地稱呼我為18。”那道虛影恭敬地說。

“18?”步宴晨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她凝重地看了那道虛影一眼,它不是任何一種步宴晨已知的空間呈像技術,不是激光,也不是投影,而是一種步宴晨所未見過的全息技術,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一團光團。

這種呈像技術,即便在末日戰艦裏看到的,也沒那麽高級。看到它的那一刻,步宴晨就知道這東西要麽是鬼魂,要麽就是和末日戰艦一樣,來自未來,比末日戰艦還要遙遠的未來。

“拜見18山靈,我等擅闖祭壇……”步宴晨轉頭看向身後,發現阿紮雷和他帶上來的人看到18這道虛影,納頭便拜,虔誠仿佛見到神靈。

“你們拜他幹什麽?”步宴晨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戳18的腦門,戳進去,拔出來,又戳進去。

這一幕把阿紮雷嚇得渾身發顫,忙攔住步宴晨:“休得對山靈無禮。”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宋玉凝問18,她自然知道這道虛影隻是一種全息呈像技術。

“這裏,是桃源獨立生態係統試驗室18號。”18重申了一遍。

“獨立生態係統實驗室?”步宴晨和宋玉凝同時皺起了眉頭,而一旁加上阿紮雷總共九尊壯漢依舊跪伏在地,步宴晨輕輕踢了阿紮雷一腳,讓他平身。

阿紮雷抬頭看了看步宴晨,又看了看18,壯著膽子從全跪改為半跪,發現自己沒被雷劈,又從半跪改為蹲,還沒被劈,遂嘩啦一聲站了起來,轉頭看到身後八個人還跪著,一腳一個踢翻。

“桃源獨立生態係統實驗室是幹什麽的?”步宴晨問他。

“末世避難所,在地球生態遭到完全破壞,人類無法再繼續生活在地球上,又無法移民去其他星球時,能保證部分人類繁衍、存續下去最低限度的獨立生態循環體係。”18對步宴晨說,一邊說一邊領著步宴晨她們往山體裏麵走。

“剛才是你幫我們開的門?”

“是最高權限者替你們開的。”

“最高權限者是誰?”

“他說你們現在不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