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島

桃源島,一個長滿了棕櫚樹的小島,遠遠看去就像伏在海麵上的駱駝,有兩個高高的山峰,還有一個光禿禿的小山頭,比海麵高不了多少,近了才能看清楚。

海上仙城號開進了桃源島的一個山洞,那個山洞隱藏在一塊巨大的絕壁後麵,當船靠近的時候,那塊巨大的絕壁便往旁邊移動開來,船進到山洞之後,絕壁便又重新合上。

老鬼和李鳳等一百多號世界富豪被引領著走下船,山洞裏麵別有洞天,是一個類似潛艇碼頭的地方,到處有機械人把守,他們被帶著,進入一部高速電梯,僅在兩分鍾之內,就登上了小島最高地方。

那是一個天台,看上去像古代人祭祀的地方,蕭雲霄早早的等在天台的中心,他的身邊,站著寧霄鴻。

蕭雲霄穿著白色的襯衫,修身的西褲,還有一雙英倫風格的皮鞋,頭發梳的一絲不苟,但他特異的身形,奇長無比的四肢,以及他吊詭的眼睛,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那個祭壇似的地方也是,四周都鑲嵌著大理石,石壁上點著鯨油燈,影綽綽地照著邊上的機器人。一個超現代和古典融合的地方,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很榮幸能把大家請到我所創造的生態國度,桃源島,共襄一場我們永生殿新品發布的盛舉。”蕭雲霄站在寧霄鴻的身邊,而把寧霄鴻推到聚光燈的中央,顯然,寧霄鴻就是他所要發布的新品。

“首先,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站在舞台中央的這位寧長遠教授!”蕭雲霄開始介紹他的二號融合技術,是怎麽運用到寧霄鴻身上,怎麽把他父親寧長遠的記憶,植入他的體內。

寧霄鴻今天穿的也很得體,但他的眼神顯得有些呆滯,盡管語言、動作,都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麽區別,可眼神似乎完全沒有神采,就像被人抽離了魂魄一般。

很生硬、很機械、很麻木。

“二號融合技術真的成功了嗎?我怎麽知道寧霄鴻體內的意識主體,是寧長遠,而不是寧霄鴻呢?”老鬼從一百多個人裏麵站出來,向蕭雲霄提問。

“你是怎麽處理一號融合技術造成的,肌體排異反應的?技術原理能公布嗎?”李風也拄著拐杖站了出來。

老鬼和李風的質疑馬上得到大多數富豪的附和,但蕭雲霄顯然早已經預料到這種局麵,他淡定的朝寧霄鴻揮揮手,示意他下場,然後移步往後退,讓出身後祭壇外的景色,對眾人道:“這就是我把大家請到這裏來的原因。”

祭壇建在桃源島的山頂,祭壇外,就是整個桃源島的主城,出雲城。

“這是我建造的小型生態國度,桃源島,整個島上有一座主城,七個村莊,島上的資源可以滿足30萬人的長期居住,但在高科技機器人的輔助下,最合理,最舒適的族群數量,應該在500人左右。”蕭雲霄對他們介紹起他近乎瘋狂的計劃。

“你們可以換上島民的衣服,去看看這個島的環境有多差,人員有多雜亂,你們可以去感受一下,30萬人的島,和500人的島,究竟有什麽區別,沒錯,我將在七天以後,啟動恒定量生命桃源島計劃,到時候,我會根據各位選出的500具軀體,把各位的記憶和意識通過二號融合技術,植入嶄新的身體裏,然後用機器人大軍,清除多餘的人,半個月以後,大家再看看這個島,會變成多麽美妙的天堂。”

“你是說你要把我們的記憶植入新的身體,那我們原本的身體呢?”

“原本的身體可以回到現實,你們放心,這些新的身體,你們的分身隻會永遠留在這座島上,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這座島和外部的世界是完全不相通的。你們可以不定時來觀察你們的分身,完全認可我的計劃以後,你們,將是恒定量生命地球的第一批恒定量生命,並且可以在那樣的地球,不斷用不同的軀體,永生下去。”蕭雲霄蠱惑那群老富豪們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段旅程還算有點意思。”

“是啊,我現在雖然是男人,但我可以選女性的軀殼嗎?”

“當然可以。”

“我想選擇黑人。”

“白人、黑人、東亞人、混血人,桃源島上應有盡有,你們盡管挑吧。”

老鬼和李風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對那些老怪物的鄙視。

“將軍,那女的答應做你夫人了?”

船艙裏,阿紮雷和眾船員圍著一張大桌子一起吃飯,船上的夥食自然比不得岸上,蔬菜很少,有些醃製的牛肉,唯有魚是管夠的。

阿紮雷端起一大碗酒一口倒進嘴裏,‘觥咚’一口咽下,伸手往嘴裏塞了幾塊牛肉,挑起粗壯的眉毛,扯開雄厚的喉嚨喊道:“識相的給老子閉上嘴。”說著,又倒了一大碗酒。

眾船員見他心情不好,猜到阿紮雷一定被那女的拒絕了。也識相,不敢真拿他開開玩笑。

“不過那女的真漂亮,將軍把她從海裏救上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她真的是妖呢。”一個獨眼的船員笑道。

阿紮雷不耐煩道:“妖什麽妖?誰再從嘴裏嘣出半個妖字,我捏不出他屎來算他早上拉得幹淨!”

“那豈不是女人的女也不能說?”

“你剛才說了。”

“說什麽?”

“女。”

“嘿嘿你也說了……”

此時步宴晨和宋玉凝在阿紮雷為她們安排的艙房裏吃葡萄。

“在海上漂了那麽多天,這麽新鮮的葡萄從哪裏來的?”宋玉凝實在想不通,一邊吃葡萄一邊喃喃自語。

“船艙最後麵有個葡萄架,阿紮雷種的,跟著我的那個人說,阿紮雷下過命令,誰敢摘葡萄就剁手指,摘一顆葡萄剁一根,然後我就摘了兩串。”步宴晨躺在床板上,說完塞了一顆在嘴裏。

“那別讓阿紮雷發現了。”

“不可能,葡萄架上總共就兩串。”

“啊,那他發現了?”

“嗯,我拎著葡萄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他。”

“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他就問我葡萄甜不甜。我給他吃了一顆,讓他自己嚐嚐,他笑得跟吃到人參果一樣。”步宴晨說完,又吃了一顆葡萄,說這葡萄的確滿甜的,下次讓他多種點。

宋玉凝從碗裏拿出一顆葡萄,放在嘴邊,又不吃,問步宴晨:“你真打算嫁給阿紮雷?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他這種類型的男人。”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這種類型?我現在就喜歡這種傻傻憨憨的,說話直接,不拐彎抹角的男人,不用猜他心裏想什麽,猜他喜不喜歡我。”步宴晨歎了口氣,自嘲說。

“你說話的樣子,不像真心的。”宋玉凝壓低聲音對她道:“我聽說再過一天,就要到桃源島的港口了,我們趁晚上的時候跳海,我水性好,帶你遊上島。”

步宴晨搖了搖頭,說:“你不怕有鯊魚什麽的?”

“我怕你羊入虎口。”

“誰是羊誰是虎還未可知呢。”步宴晨哈哈一笑,一臉愜意地對宋玉凝說,然後問她:“你不是說你父母失蹤也可能和那扇門有關係嗎?”

宋玉凝點了點頭,眼神堅定地說:“對,我已經想好了,上島以後,一定要找到我的父母,我相信他們一定在那座島上。”

“你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找?我讓阿紮雷幫你找,讓他找到你父母再娶我。”步宴晨吃完葡萄,抹了抹嘴說。

晚上,船員們圍著甲板上的篝火,跳起了舞蹈,慶祝即將回到港口,船員們用各種工具打著節拍,載歌載舞,嘹亮的歌聲響徹整片寧靜的海麵,阿紮雷像一頭金色的雄獅,匍匐在自己的王座上,注意力全部在步宴晨艙室的窗口。

步宴晨探著身子,看著船員們圍著篝火起舞,想起了那年在非洲的時候,和沈沐在非洲的鄉村,也參加過這樣的晚會,隻是那時她還沒有完全確定沈沐就是肖言昂,肖言昂,就是沈沐。

“來一個,來一個!”

有個大膽的船員去拉阿紮雷下場跳舞,所有的人都跟著起哄,阿紮雷站起身,脫下衣服,山嶽一般的身軀徑直穿越過人群,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步宴晨,就像猛獸盯著他的獵物。

“哈!”他大吼一聲,張開雙腿,拍響胸膛,隨著他一聲大吼,船員們主動在他身後站成一個三角形的隊形。

阿紮雷帶領著船員,跳起類似毛利戰舞的舞蹈,舞蹈看上去有些怪異,但很有氣勢,誇張的動作也有些滑稽,惹得步宴晨咯咯直笑。

步宴晨爬上船頂,在一輪明晃晃的銀月之下,扭動身姿,給裙下眾人跳了一個千回百轉的《鳳求凰》,那是她從六歲就開始練習的曲目,二十年的苦練,今日自然大放異彩,流暢的舞姿,絕美的身段,把月光下的男人們看得臉上的蘋果肌都個個垮下來了。

阿紮雷算是鎮定的,卻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了嘴巴,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女人,真的不是妖嗎?

阿紮雷的船到港的那天,出雲城裏幾乎所有人都在為他的回歸而歡慶,連城主也在民眾的簇擁下,親自到港口迎接他,當民眾看到那條阿紮雷帶回來的巨大紫鯨後,現場幾乎都沸騰了,城裏最老的,最德高望重的人,都說活了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鯨魚。

這麽大的鯨魚,提供的魚油夠出雲城用很久了。

城主讓人抬來轎子,讓阿紮雷坐在轎子上接受民眾們的夾道歡慶,而阿紮雷卻把步宴晨抱到了轎子上,對民眾們說:“這位,步宴晨,是我在北冥神海遇到的神族女子,是她引導我,捕到這條出雲城有史以來最大的紫鯨!”

“哇~!”現場響起一片歡呼的聲音,步宴晨被阿紮雷抱到轎子上以後,民眾看清她的臉龐,幾乎被她細膩的皮膚亮到窒息,民眾很容易就相信了她們英雄的話,承認了步宴晨是神族女神。

‘怪不得古代的傳說裏有那麽多神仙和魑魅魍魎,原來當神仙那麽容易。’步宴晨坐在轎子上,被八個壯漢抬著遊街,所到之處無不山呼海嘯一般的喊著‘女神’,受足了民眾們的頂禮膜拜。

隻是在轎子上的她,沒想到一雙雙躲在陰暗鬥篷下的蒼老眼睛,貪婪的眼睛,熱切的注視著她,如果眼睛能發出箭矢,步宴晨此刻一定已經千瘡百孔,肝腦塗地。

當然,也有一雙眼睛,露出驚詫的神色。

“她怎麽會在這裏?!”麻衣鬥篷下的老鬼轉頭看了一眼李風,李風自然也看到了轎子上的步宴晨,但他的眼神中幾乎沒有流露出一絲波動,仿佛看到的,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阿紮雷的花園果然像他說的那樣大,那樣漂亮,花園裏種滿了鬱金香,而現在正是鬱金香盛開的季節,整整十幾畝地的鬱金香,匯成一片五彩斑斕的海洋,一幢兩層的法式洋房,麵朝鬱金香花田,背靠湛藍的大海,美得像仙境一般。

“果然是美輪美奐的地方。”步宴晨跑到鬱金香花田,像蝴蝶一樣偏偏起舞,她的身姿映在阿紮雷的眼裏,就像丘比特之箭用加特林對著他薄弱的心髒猛轟,他越來越感覺自己愛上她了。

“喜歡這裏嗎?”他走到步宴晨身邊。

“嗯,挺喜歡的。”步宴晨笑著說。

阿紮雷聽她說喜歡自己的地方,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以為步宴晨會說不喜歡,以便拒絕自己,他已經想好了,如果步宴晨拒絕他的話,他也不會勉強,因為勉強自己愛的女人,不,女神,完全是一種褻瀆。

褻瀆不可饒恕。

“那……你就住這裏吧,我……讓人準備房間。”阿紮雷整個身子都有些僵硬。

“去吧,我要看得到這片花園的房間,一個人的哦。”步宴晨讓他去準備去。

“當然,當然,我馬上讓人去安排,對了上次的葡萄很甜吧,我馬上讓人去買些葡萄來。”阿紮雷連連點頭。

步宴晨拉住阿紮雷的手,說:“這不急,你幫宋玉凝找兩個人行不?”

“找兩個人?在島上?”

“對,宋玉凝的親生父母,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應該很難找,你能不能幫幫她。”

阿紮雷笑了,摸著自己後腦勺道:“如果她父母真的在島上的話,我一定能找到。”

“祭壇!”

經過阿紮雷的多方打聽,終於在出雲城北邊的北落獅門村,打聽到宋玉凝父母的消息,阿紮雷立馬帶著步宴晨和宋玉凝前往,接待他們的是這個村的長老,一個叫顧北雪的老婆婆。

顧北雪在整個桃源島都很有名,因為她是島上最年長的大祭司,祭司在島上是很重要的職業,測凶吉,觀天象,也借助神明之威,規範人們的行為。

顧北雪看到宋玉凝後,就未卜先知般的道明了她的來意,這倒不是什麽法力,而是宋玉凝和她得媽媽長得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加上她和步宴晨穿的衣服也和宋玉凝的父母相似,顧北雪隻見了第一麵,就明白宋玉凝是來尋親的。

“當年和你父母一起來的,有好多人,她們在村子裏生活了幾個月,來之前,她們已經在城裏生活了很長時間,聽他們們說,他們好幾次出海,想要回到外麵的世界,但都沒有成功,好幾次在迷霧中迷航,也有幾次在迷霧中用盡補給,不得不返航,出海回不去,她們就想到了祭壇,不知道她們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祭壇和外麵的世界是聯通的。”顧北雪對宋玉凝說。

“大祭司,您見過我爸爸媽媽對嗎?”宋玉凝問顧北雪。

“對,我告訴過她們,祭壇不允許外人進去,是祖祖輩輩留下來的規矩,祭壇在山頂,上去的路很危險,你媽媽和爸爸執意孤行,她們說,一定要回到外麵的世界,因為她們的孩子在外麵,你媽媽留了一張畫給我,你看看。”

顧北雪拿出一個鐵皮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宋玉凝父母和她得合影,她的父母坐在兩邊,十歲左右的她坐在中間。可能知道自己去到祭壇再回不來,所以他媽媽臨出發前想把這張她最珍視的照片留在人間。

“大祭司,祭壇在哪裏?”

“一樣的話,我重新跟你說一遍,祭壇是整個桃源島最神秘的地方,島民們進到祭壇裏麵的,安全下來的也沒幾個,你父母已經進祭壇七年了,如果她們真的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一定會找你,但她們沒有。”大祭司的話意思很明白,就是宋玉凝的父母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然而步宴晨卻在大祭司那個鐵皮盒子裏,看到另外照片,其中有一張照片上的人,讓步宴晨熟悉到頭皮發麻。

那是一張在北落師門村村口拍的照片,用的是最原始的膠片技術,照片上有四個人,其中至少有兩個人,她很熟悉,一個是祁笑添,那時的祁笑添看上去還是一個孩子,但從臉型和身材來看,應該就是他無疑,當然祁笑添出現在這張照片上,步宴晨還不算太驚訝,畢竟祁笑添自己也曾承認過,他在桃源島上生活過。

而另一個出現在這張照片上的人,是步宴晨怎麽也想不到的,那就是看上去很年輕的肖宗洋。

肖宗洋,他怎麽會在這張照片裏?!

這張照片的背景,是在桃源島上,也就是說,這張照片是在桃源島拍攝的,顧北雪說,這鐵盒裏麵的東西,都是十年前和宋玉凝的父母一起進來的外麵世界的人,留下來的。

也就是說,肖宗洋在十年前,和宋玉凝的父母一起進了桃源島!

步宴晨一晃神,便想到了在日本的時候,金溯主演的那個劇目《出雲記》,而這個劇的女主角,好像就叫顧北雪,難怪步宴晨之前聽到顧北雪的名字,有些熟悉!

那個劇,應該是肖宗洋寫的,吉田龍一根本不會寫劇本,自己怎麽沒想到呢?祁笑添和肖宗洋都知道《出雲記》的故事,他們之間的聯係點不在時間的倒溯,而在於他們兩個人,都來過桃源島!

這張照片上,肖宗洋和祁笑添是蹲著的,而他們的身後,各自站著一個年紀大一些的男人,站在祁笑添身後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照片失真,看上去特別怪異,他的四肢很長,頭很小,眼睛細長,活像一個怪胎。

而站在肖宗洋身後的那個男人,臉部正好被泛黃的斑點侵蝕,隻能依稀辨認下巴,但單看下巴顯然看不出他是誰,不過步宴晨隱隱有種熟悉的感覺。

而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有種如臨深淵之感。

“這個人是誰?”步宴晨指著肖宗洋身後的那個男人,問顧北雪。

顧北雪看了照片上那人一眼,搖了搖頭說記不清名字了,時間太長了。

“他和這個年輕人是什麽關係?”步宴晨又指著肖宗洋問她。

“好像是父子。”

“他是肖宗洋的爸爸?”

顧北雪點了點頭,說好像是。

步宴晨又指向祁笑添身後的男人,問她還記不記得這個男人的名字。

“他們都叫他蕭博士。”顧北雪對她說。

“蕭博士?蕭雲霄?”

“他的名字我真想不起來了?”

“當年和宋玉凝父母一起進來的,究竟有多少人?”

“12個人,進祭壇的總共11個人,還有一個人在進祭壇之前已經死了,死在了海上。”顧北雪說。

“他們相互都很熟悉嗎?”

“算是吧,聽他們說他們是一個隊伍的,叫考察隊。”

步宴晨隱隱感覺到顧北雪口中這支12人的考察隊並不簡單,他們很有可能不是像宋玉凝和步宴晨那樣,被迫來到這個島上,而是懷著某種目的,找到這座島的,隻是找到這座島之後,他們回不去了。

不對!他們回去了,至少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回去了!

步宴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四個人合影的照片,感覺身後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自己的頭頂。

肖宗洋和祁笑添、蕭雲霄在一張照片裏麵,讓步宴晨入墜冰窖般寒冷。

這支十年前的考察隊,究竟是來桃源島幹什麽的?這個島上究竟隱藏著什麽樣不為人知的秘密?時間?空間?還是其他什麽?

“祭壇在哪裏?”宋玉凝聽完顧北雪的話,恨不得現在立馬把自己扔到祭壇裏。

顧北雪說,北落師門村,就坐落在祭壇的山腳下,所謂的祭壇,實際上是一座山的山峰,而祭壇是山峰接近頂部附近的一個山洞。

那座山叫隱澤峰,坐落在桃源島的中心位置,桃源島整個島的形狀很奇特,像一隻豎著中指的手,而那根豎起的中指,就是隱澤峰。隱澤峰非常難攀登,四周都是幾乎呈90度角的絕壁,一兩個人如果不借助現代攀登工具,是絕對不可能攀爬上去的。

步宴晨和宋玉凝望著隱澤峰興歎,那座山峰海拔可能有上千米,而且成塔狀,頂部居然還有積雪,雪線附近風很大,雪塵被飛吹的高高揚起,仿佛從朗朗晴空按下大地的蒼白的巨手,透著一股冷冽的氣勢。

顧北雪說,隱澤峰雪線之上,常年刮罡風,白天晚上風向不同,白天從北麓上,然後在雪線上繞到南麓去,而轉移的位置、時機都很難把控,稍有差池,就會命喪在山腰之上或之下。

“北麓有一塊峭壁,我們不可能直接上去。”步宴晨指著山峰北麓上那塊仿佛被天神的巨斧削斷一般的斷麵,說:“那塊峭壁起碼有上百米高,我們又不是壁虎,怎麽上去?”

那塊絕壁是從北麓轉移到南麓的必經之地。

“即便是專業登山隊,也沒辦法吧。”宋玉凝失落地搭腔。

步宴晨吟了一會兒,問顧北雪:“我們有多少時間從北麓轉移到南麓,攀爬那塊絕壁?”

“不知道,也許兩個小時,也許三個小時,也許隻有一個小時。”顧北雪說。

“隱澤峰這樣的山峰會形成高壓帶和海上低壓帶相互的影響,這個模型其實比較簡單。”宋玉凝對步宴晨道:

“但是,雪山上的風暴絕對不會是單純的風暴,一定是夾雜暴雪,如果你在山脊上,沒地方躲,颶風能把你吹的根本站不起來,別相信電影、電視裏放的登山片,你不可能沿著風雪攻峰,除非你是大力神,第二,如果你不在山脊上,並找到了躲風的地方,那麽你不會直接被風吹成冰雕,但不幸的是風暴裏夾雜的雪塵,也和你一樣在找地方躲,他們會把你埋起來。”

宋玉凝說到這裏,頓了頓,見步宴晨似乎對她口中的那些危險狀況的嚴重性,還不以為然,便補充說:“而最危險的,是我們沒有兩樣東西:氧氣瓶和‘地塞米鬆’,高海拔颶風會讓稀薄的氧氣更加稀薄,強烈的颶風會讓你根本無法呼吸,所以大部分不帶氧登山的登山高手,遇到颶風後,不是凍死、餓死的,奪走他們生命的是窒息。”

“窒息?”步宴晨咳嗽了一聲,問道:“‘地塞米鬆’又是什麽東西?”

“一種腎上腺激素,靜脈注射,俗稱救命針,是肺水腫和腦水腫的強效特效藥。普通人在高海拔地區滯留24-72小時,高原肺水腫和腦水腫的病率在90%以上,沒有救命針,大部分人都活不過一天。”

“你們在說什麽?”阿紮雷聽天書似的聽著步宴晨和宋玉凝的對話,他對什麽腎上腺激素,靜脈注射完全沒有概念,隻是喃喃地說了一句:“其實也不難,我爬上去過。”

“你爬上去過?!那個地方?!”步宴晨和宋玉凝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樣看著阿紮雷。

阿紮雷大咧咧道:“嗯,每年成人節,整個島的青年都會去爬隱澤峰,登上祭壇,並在祭壇上大聲喊出自己名字的人,才有資格被當做出雲軍的首領培養,我隻是其中一個,近十年來,至少有二十多人爬上去過。不過說實話,上麵什麽也沒有,就是一個山洞,山洞的石壁上有一些鯨油燈,爬上去的人先把鯨油燈點亮,然後站在祭壇,也就是幾塊巨型方石圍成的法壇中間,大喊自己的名字,喊聲要讓山下的人聽見。”

“你能帶著我們上去嗎?”宋玉凝一臉熱切地望著阿紮雷的臉。

阿紮雷難以置信的回答道:“我從沒聽到過這麽有挑戰的要求,你是讓我身上掛著你們兩個爬上隱澤峰嗎?”

步宴晨和宋玉凝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似乎在說‘就是這個意思’。

阿紮雷翻了一個白眼,說他還沒有自負到這種地步。

“當時那十一個人的考察隊中也有女人吧,他們是怎麽上去的?”步宴晨撓了撓頭,問顧北雪。

“他們帶了很多東西,我們沒有見過的東西,很多繩索,那些東西很多在他們在山腳下搭建的營地裏,他們上山之後,我就讓人帶回來收藏好了,但是好幾年過去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用。”顧北雪對她們道。

“營地?!東西在哪裏?”

“我收藏在我們村的一個倉庫裏,我帶你們去吧。”

顧北雪帶著步宴晨她們來到倉庫,打開門以後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裏麵果然有很多現代的東西,最令步宴晨和宋玉凝欣喜的是,裏麵居然有登山繩、安全帶和攀岩釘!還有救生衣,和柴油發電機、LED燈、電腦和很多很多不知名的設備。

“他們是連人帶船一起進來的。她們的船呢?”步宴晨看到這些,就知道當時那批人進來的時候一定有船。

“已經沉了,他們走之前已經沉了。”

那些電腦和設備已經無法打開,柴油發電機也發動不了,即便有柴油估計也難發動了,步宴晨和宋玉凝都不會修,而且電腦的硬盤、內存都被拆走了,那些設備上的儲存器也盡數不知所蹤,就算再打開,也估計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文件。

宋玉凝想找有沒有筆記本,步宴晨勸她別費心思了,如果有筆記本的話,他們就不會把電腦裏的硬盤和內存都拆走。

倒是登山用具估計還派得上用場,但已經七年過去,收納的也不是很好,不知道裏麵的纖維有沒有老化。如果這些繩索還能用的話,讓阿紮雷做前鋒,說不定她們還真能上祭壇。

但是一聽說步宴晨要上祭壇,阿紮雷表現出強烈的反對意願,他不僅不想幫步宴晨上山,更用各種理由和借口搪塞找其他人幫步宴晨和宋玉凝的忙,他很慌張,慌張得好像有人要拿刀割他的肉,抽他的血。

回去的路上,步宴晨問阿紮雷為什麽不願意幫她。

阿紮雷是個粗人,他不會說謊,齬齷著說:“我救了你,哪怕你現在不願做我的妻子,我可以等,但我不能失去你,就像太陽,我可以觸摸不到,但它不能從我的世界消失。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會讓你覺得我自私,但我真的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幫你離開這裏。”

“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離開?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外麵遍地都是我這樣的仙女。”步宴晨笑著問阿紮雷。

阿紮雷搖了搖頭:“這裏就是我的世界,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在這座島和這片海上,我不會去外麵的世界。”

“那算了吧。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阿紮雷,你救了我和宋玉凝,我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步宴晨歎了口氣,說。

“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在這座島上過的很快活,比你在外麵的世界快樂。”阿紮雷牽起步宴晨的手說。

步宴晨微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外麵爾虞我詐的,也的確沒什麽可以留戀,管他什麽沈沐,什麽祁笑添,什麽肖宗洋,管他什麽真心虛情和假意,有這麽一個愛她的人,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過一輩子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步宴晨靠在阿紮雷的肩膀上,問他說:“如果我嫁給你,你會一輩子對我一個人好嗎?”

阿紮雷虎軀一震,認真地看著步宴晨的眼睛答道:“我會在床頭給你準備一把刀,一瓶毒藥,如果你那天覺得我對你不好,冷落了你,你就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殺了。”

“說的好聽,男人都是這樣,結婚以前說得比唱地好聽,但結婚以後,就原型畢露。”步宴晨哼一聲撇過頭。

回到城裏以後,阿紮雷心情大好,他決定向步宴晨求婚,他花了自己一半的積蓄,在城市中央廣場布置了一個超大的舞台,又買了許許多多的煙花,還特地去找出雲城的城主,城主答應給全城的學校、工廠放假一天,為阿紮雷的求婚儀式造勢。

那天步宴晨走在街上,看到有很多孩子在路邊布置鮮花,所有店鋪的門口都在店門口擺放著美食和飲料供路人免費享用,孩子們看到她,都親切的和她打招呼,店鋪裏的老板看到她,也會把糖果、蛋糕塞在她的手裏。

步宴晨有點受寵若驚,問幾個圍著她的小孩子:“小朋友們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路上這麽熱鬧?”

“姐姐你猜。”一個鼻涕掛在嘴邊的小男孩笑著說。

“國慶?”

“不是。”

“島慶?”

“也不是。”

步宴晨嘟囔著嘴:“那是什麽日子?姐姐猜不出來”

“你城中心就知道啦,那裏可熱鬧了,哈哈哈。”小屁孩歡快地笑了起來。

“阿七,回家吃飯了。”步宴晨還想再問,卻有一個大人趕過來,笑嘻嘻地把小孩拉開,然後笑著對步宴晨說:“阿紮雷大人可是大好人,大英雄。”

“他是的。”步宴晨點了點頭,有點奇怪那個人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說,這時宋玉凝從後麵追了上來,應該找了她很長時間吧,追上步宴晨的時候大口喘著粗氣。

“步宴晨,我們得離開這裏。”她拉著步宴晨,走進一個小胡同,然後神色慌張的對步宴晨說,這裏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

“什麽大事?”步宴晨看著街上熱鬧的人群,那些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慶,這時,城中心的位置還傳來震天的鑼鼓聲,和鼎沸的人聲。

整個城市,就像沸騰了一樣。

這樣的日子,會有什麽大事發生呢?

“馬上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步宴晨,我們馬上得走。”宋玉凝說。

“你說什麽事我就跟你走。”步宴晨覺得今天的宋玉凝好奇怪,不僅行為奇怪,而且穿著也奇怪,這天氣也不大熱,居然圍了一條圍巾。而且她也好奇,她剛才去了哪裏,一個上午了,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你剛才去哪了?”步宴晨問她。

“我……我找到了去祭壇的方法。”她愣了一下,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奇怪,你頭上怎麽沒有汗。”步宴晨看了看她的額頭,明明剛才找到她的時候,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像追了很長一段路。

“步宴晨。”而這個時候,另一個宋玉凝的聲音在那個弄堂的入口響起,步宴晨轉頭循聲看去,發現弄堂的入口站著一個和自己眼前一模一樣的宋玉凝,隻是那個宋玉凝沒有圍圍巾,臉上,還掛著尚未凝固的笑容。

兩個宋玉凝?

步宴晨脖子機械地轉向自己眼前那個宋玉凝,這時的她嘴角已經微微泛起莫名的笑意。

“她來的真不是時候。”眼前那個宋玉凝突然鬼魅一笑,右手從手肘上脫落,原本右手的位置變換成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然後猛地刺向步宴晨的小腹,就在刀尖即將沒入步宴晨身體的時候,步宴晨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

“吱!”然後她看到眼前那個‘宋玉凝’的頭部突然冒起了青煙,整個人的動作定格在一刹那。

步宴晨身子往後退了退,把自己從尖刀的刀尖上拔下來,然後發現尖刀的刀頭上有一點血,大概隻是劃破了自己的皮膚,她後怕地後背下了一陣汗雨一般,幾乎瞬間濕透,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銀發老者舉著一把類似於槍的儀器,對著那個假的宋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