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撞響鍾樓的鍾後,看著平板電腦裏的對話框,隔了3.45秒,周樹離在對話框裏回複了‘!’,然後又回複了一行字:“鍾聲來自東南”。

銀狐打開地圖,這樣的話其實他所在的位置範圍應該可以縮小到兩三個街區,如果更精確一點的話,應該在海通園為圓心的方圓五公裏範圍內,加上從地圖上可以看到的黃色房頂這個條件的篩選,可能的位置不超過15處,逐一篩選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很快就該結束了。”銀狐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下有腳步聲傳來,腳步聲音很沉穩,不像她那兩個手下。

她嘴角揚起鬼魅的弧度,快速的用米黃色的薄紗遮住放在畫架上的平板電腦,並在薄紗上撒上藥粉,然後一個閃身躲到暗處,留心觀察通道出口。

沒過一會兒,通道出口就走出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之前羽伶身邊的那個男人。

原本銀狐是不喜歡用‘帥’這種抽象的形容直接描述一個男人,畢竟一千個人裏有一千種對帥的定義,但對眼前這個男人,銀狐覺得用‘帥’這個字形容他,是這個字的榮幸。

但通常長得帥的男人智商比較低,和胸大的女人一般腦子比較小一樣,自然界總有一種微妙的平衡,不會讓一個人把所有的好事占盡。所以當他發現了寶藏般徑直走向畫架的時候,銀狐是不屑的,想著上天終究是公平的。

他果然和銀狐設想的一樣,直接撩開了平板上的那層薄紗,他聞到了那股味道,迷幻的檀香味,他居然還把薄紗捧起來,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哈哈哈,這個笨蛋!銀狐幾乎要笑出聲來,真是一點警覺都沒有呢。

倒吧,倒吧,銀狐睜大眼睛,滿臉期待的注視著那個帥氣的男人,吸了那麽多幻劑藥粉,就算是大象也會在三秒內倒地不起。

然而銀狐失算了,那個男人過了好長時間都沒倒,她臉上的嘲諷地笑容逐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自己的幻劑過期了?不可能呀,剛才還把一個金剛芭比給芭比Q了呢。

她一陣恍神後重新再看向那個男人,卻發現那個男人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藏身的位置,眼神巍然如天道俯視蒼生芻狗。

他發現她了?!銀狐被他的眼神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差點叫出聲來,此時的她再不敢小瞧那個男人,人類天然地對自己琢磨不透的東西產生恐懼,眼前這個男人顯然就是銀狐琢磨不透的東西之一。

“快,走了,他們已經利用鍾聲推斷出人質被藏在通天苑附近了!”就在祁笑添看著銀狐藏身之處時,已經救出錦衣的步宴晨給他打來電話催促,步宴晨並不想在這個地方戀戰,隻想快點救出周樹離。

“知道了。”祁笑添掛斷電話後,移開目光,轉身走下樓道。

祁笑添走了很久以後,銀狐才敢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她感覺到那個男人身上散發著的危險氣息是她前所未見的,特別是最後凝視她的眼神,明明已經發現她了,為什麽又放過她?銀狐走到畫架邊,拾起自己撒了幻劑的薄紗,很想不通幻劑為什麽對那個男人沒效果。

“她中了幻劑。”

錦衣被抬上車的時候,祁笑添剛好下來,他告訴步宴晨錦衣中了幻劑,也就是俗稱的蒙汗藥,用一桶冷水從她頭上澆下去就好了。

“你怎麽知道的?”步宴晨問他。

“我剛才聞到了,雖然用了很濃的檀香味遮蓋,但我還是聞出了幻劑的味道。”祁笑添說。

步宴晨有些詫異地望著他:“那你怎麽沒中招?”

“我是基因改造人,百毒不侵。”祁笑添聳了聳肩道。

“真的?”

“騙你幹什麽?”

“這能力太逆天了。”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我還不想要呢,開刀的時候麻藥麻不倒你試試。”祁笑添露出腿上一條狹長的疤,從大腿3/4處一直延伸到小腿,看著就觸目驚心。

步宴晨聽祁笑添的話一個勁的往錦衣臉上倒礦泉水,一瓶接著一瓶,一直倒到地六瓶的時候,錦衣終於感覺身上有點力氣了,她扶著車廂壁慢慢坐起來,看到步宴晨身份標識器,發現來救她的這個女人,居然就是羽伶,大為感動,問道:“我違背了你的命令,為什麽先來救我?”

“因為你也是我的人。”步宴晨直截了當對她道。

錦衣聽了她的話,釋然地歎了口氣,她說:“如果沈沐也像你這樣有情有義的話,我師弟當年就不會死。”

“我和他不一樣,可能這就是我當不好首席的原因吧,我做不到他這樣冷酷。沒有恩威並施的手段,也沒有人服我。”

“咳咳……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從今以後,我,以及我的團隊,全部聽你指揮,我會對我的人明確,首席的命令等級永遠優先於元老院。”錦衣深吸一口氣,她感覺所有的力氣都回來了,她義正言辭對步宴晨承諾道。

“你這次留在上海,是受人指使嗎?”步宴晨問。

“是元老院密令,讓我和南柯夢優先聽從杭錦珅的安排。而杭錦珅安排我們不惜一切手段,在Fate之前找到周樹離,絕對不能讓周樹離落到Fate手上,我猜想,他們擔心Fate會借助周樹離控製你。”

“元老院?”步宴晨品嚐到將士征戰沙場,卻被奸臣中傷的滋味,Destiny和Fate的大戰在即,元老院卻做出這種疑將之事,未免讓人齒冷。

“那你知不知道杭錦珅是怎麽死的?”步宴晨問錦衣。

“杭錦珅死了?我不知道。”錦衣驚詫到。

“縱然杭錦珅背叛我,但他畢竟是我的人,他的死因,我一定要弄清楚,錦衣,我有個不情之請。”步宴晨讓錦衣稍事修整,然後中途把她放下,讓她先去調查杭錦珅的死因,她怕去得完了,便被毀屍滅跡。

“萬不辱命。”錦衣鄭重道。

錦衣下車後,祁笑添用一種玩味的表情看著步宴晨,他剛才在錦衣的嘴巴裏聽到兩個對他而言頗為抽象的詞;‘情’和‘義’,而這兩個詞都被錦衣冠在步宴晨的頭上。

他看著她滿臉焦慮地指揮著向兆龍往通天苑趕,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看著她兵荒馬亂的眼神,看著她南轅北轍的指揮,祁笑添的心房毫無征兆地,莫名地顫了一下,就像聽歌忽然聽到感同身受的歌詞,就像烈酒入喉突然酩酊的那一刹那,就像夏天林間的熙熙攘攘突然安靜的那一刻。

他沒來由地看到一道光,照在步宴晨的臉上,一道絢麗的,折射進他無盡黑暗瞳孔的光,惹得他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揉了揉,想看清楚那道光,再睜開眼時步宴晨臉上的光不見了,但她的臉看著莫名的順眼起來。

“周導,您聽到兩短一長的汽車鳴笛聲,就打‘?’在對話框裏。”步宴晨完成一道題目後,在對話框裏給周樹離留言道。然後她讓向兆龍聯係在海通苑附近的兄弟,一個個依次鳴笛,兩短一長,每個人間隔20秒,讓周樹離有反應的時間。

“滴滴、滴——”

之後海通苑附近每隔20秒,就有一輛出租車鳴笛,他們這種有組織的鳴笛行為差點沒把警察吸引來,終於在向兆龍的兄弟們孜孜不倦的喇叭聲中,對話框裏出現了周樹離發出的‘?’,他聽見了!

“我聽見了,兩短一長的鳴笛聲,從鍾聲傳來相反的方向。”周樹離在對話框寫道。

“YES!周導聽到了,快告訴我最後那按喇叭那輛車的位置。”步宴晨催著向兆龍道,隻有他們知道這輛車的位置,他們一定能最先找到周樹離!

然而還沒等她們高興,那個伯爵L的ID就在對話框裏PO出一張照片,那張照片的背景在一個小弄堂裏,照片的主角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步宴晨一眼就認出這個女人是南柯夢,照片裏,她站在一扇褪了朱漆的木門前,門已殘破,並敞開著,門裏麵泛著微弱的綠光,無數幹枯的藤蔓植物,越過門框,從牆壁和房頂一直延伸到門外,而她就站在那些藤蔓植物中間,那些藤蔓仿佛綠色的觸手,在她周邊張牙舞爪,仿佛隨時會將她纏繞,吞噬。

“真聰明,用那麽多的士車找‘人質’的位置,隻要有一輛出租車的鳴笛聲被聽到,就能把區域縮小到一個小區,甚至一幢樓吧,那麽,請把那幢樓的位置發上來,我給你30秒的時間考慮,30秒之後,我得不到人質位置的話,你就永遠見不到照片上這個女人,你忘了嗎?我之前說得那句話,逍遙已逝,南柯遺夢。”

“你究竟是誰?!”步宴晨氣得手指都在發顫,以南柯夢的警覺,那個人還能拍到她的照片,步宴晨相信他絕對有置南柯夢死地的能力。

一邊是南柯夢,一邊是周樹離,步宴晨會做什麽樣的選擇,她又能做什麽樣的選擇?

“30秒。”

步宴晨眼中映著那個冰冷的數字,急切的問向兆龍還要多久能到,向兆龍告訴她還有至少十分鍾,十分鍾的時間,如果把周樹離的位置暴露的話,那個伯爵L很有可能比他們先到!

“20秒。”

但南柯夢又不能不救,她想再和那個伯爵L周旋一下,再次點擊發言,跳出的彈框問題是:請問1986版《辭海》地1087頁第17行第26個字是哪一個:A、貓B、無。

看到這個問題步宴晨當場就石化了,她怎麽知道1986版辭海哪一頁是哪一個字?1986年她還沒出生呢,這問題的難度斷崖式的,不可理喻的拔高到遙不可及的地步,就像之前還在考社科知識,突然轉變畫風考起哥德巴赫猜想了。

步宴晨僵硬地轉過頭,問祁笑添:“你……有1986年的《辭海》嗎?”

“辭海沒有,不過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

“為什麽?”

“兩個都是錯誤答案。”

“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題目是我出的。”他轉過自己的電腦,畫麵裏是一行行天書一般的代碼,祁笑添告訴步宴晨,他把這個交流軟件黑掉了,不止步宴晨,其他人的問題都沒有正確答案,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不管選哪個選項,都是錯誤答案的問題。

“為什麽……”步宴晨有些想不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他這樣做,等於把這個係統廢了,那她怎麽找周樹離?

祁笑添說:“沒有了這個係統,我們現在得到的訊息最完整,需要搜尋的範圍最小,一定能第一個找出周樹離的位置,因為其他人不可能一幢樓一幢樓去搜,所以周導在至少在遊戲結束前的4個小時之內是安全的,第二,伯爵L沒等到我們的答複,一定不甘心輕易撕票,所以南柯夢也暫時是安全的。”

“那我們現在先去救南柯夢?可我們隻有一張照片。”

“我把這張照片的人物P掉了,請向師傅轉發給自己所有的兄弟,上百個的士司機,我不相信沒有一個人認不出照片上這個地方。”祁笑添對向兆龍道。

向兆龍點了點頭,說他自己倒是沒見過照片裏的地方,不過他朋友裏一定有人去過,他把照片發在群裏,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三個人回複了同一個地名‘南苑北巷,廢棄禮堂’。

南柯夢站在一座廢棄的禮堂門口,她站在門口嗅了嗅,皺起眉頭,門裏有很濃烈的味道,像堆積了無數腐爛的雜草,味道堪比豬圈。直覺告訴她,這門裏絕非善地。

她受杭錦珅的命令到海通苑待命,但她到了海通苑後卻怎麽也聯係不上杭錦珅了,倒是落日彌給她打了電話,說計劃有變,給了她這個廢棄禮堂的地址,讓她一個人來禮堂見麵,原本南柯夢是有些警覺的,她覺得元老B密令讓她聽杭錦珅的指揮,沒說聽他落日彌的,但落日彌直接讓她打電話給元老B求證,說得信誓旦旦。

礙於落日彌和杭錦珅平起平坐的地位,南柯夢雖有顧慮,但也依約來了這個禮堂,她走進禮堂,映入眼簾的,是鋪天蓋地的枯藤,枯藤的枝椏不僅爬滿牆壁立柱和房頂,還從頂上**下來,遮蔽視線。

她仔細的瞧了瞧那些枯藤,發現這又不像在外麵看到的爬牆虎一類的植物,爬牆虎的莖葉都很粗糙,長滿了細微的倒鉤,而這種枯藤,莖葉光滑,而且其形狀非常接近長在南方的一類被稱作‘水葫蘆’的水草。

她用手機的電筒四周照了照,整個禮堂的大廳裏擺滿了一排排老式的長條靠背椅,這些椅子大多都腐爛了,散發出陰森的瘴氣,以至於往更深的裏麵照,光線被瘴氣、濕氣擋住,光線照不遠。

“落日彌,我到了。”她給落日彌打電話,聲音在教堂裏回**,被折射得像鬼夜哭一般森然。

“你等等。”此時的落日彌正在忙著解答係統的問題,那些狗屎一樣的問題簡直把他弄崩潰了,《悲與哀》是哪部動漫作品的插曲:A、命運石之門B、四月是你的謊言。

這他媽是什麽問題?!他好端端的在用南柯夢的性命要挾步宴晨,讓她說出周樹離的下落,他最終的目的是周樹離,而不是南柯夢的死,如果她的死沒法換來周樹離的下落,那麽她就是白死一場,失去殺她的最大意義。

“是我說了太多,係統自動生成了那麽詭異的題目嗎?可為什麽這麽久了,也沒其他人再說話呢?”落日彌剛才那道題目不出所料的又錯了,被禁言5分鍾,網上查出來悲與哀是《火影》的插曲,可答案裏根本沒這個選項,難道是後麵兩個動漫用了火影的插曲?要把這道題回答對還得把兩部動漫從頭到尾看一遍,落日彌被這題目整破防了。

“落日彌,你在哪?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南柯夢對他說。

“再等五分鍾!”落日彌不耐煩對她道。

最後五分鍾……要還是這種題目,就把她殺了泄憤!落日彌眼裏泛出凶光,他焦躁地看著秒鍾一格一格緩慢的順時針移動,終於在一番焦躁的等待中,對話框灰色的發言按鍵重新變成黑色,他迫不及待地用微微顫抖的手點開彈框,跳出的問題是:

史上最經典的小醜形象扮演者是:A希斯萊傑B菲尼克斯

這道題……有正確答案嗎?落日彌感覺自己的頭頂在冒青煙,他知道自己被戲耍了,被當猴子一樣戲耍,這場遊戲,根本就是步宴晨在控製的吧,還是她身邊有什麽高手在幫她?他換了一個監視器的界麵,憤然看向畫麵裏的南柯夢,猜想步宴晨一定在趕來救她的路上。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步宴晨殺了,哪怕得罪沈沐又怎麽樣,現在杭錦珅死了,如果再把步宴晨殺了,那麽Destiny亞洲區首席還是他落日彌的,到時候再反過頭來對付Fate,他便是那亂世的奸雄!

他已經熬了太久,他是Destiny的功臣,是建立這個公司最早的合夥人之一,他為了Destiny奉獻了幾乎半生的精力,公司哪些髒活,累活,見不得人的活不是他做的?但他從未得到重用。

前半生,他鞠躬盡瘁,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英雄,但就像一個國家一樣,有人站在鎂光燈下聊著和平民主,就得有人在看不見的角落裏為那些政客放出的屎屁擦屁股。如果說人的一生是部戲,那麽落日彌就用了半生,來演好站在黑暗角落裏的那個角色。

他在等哪一天,組織會想起他,組織會重用他,可是,他沒等到。他後來才發現,原來組織一直知道他的重要,但就像嫌棄一張擦過屁股的紙一樣,嫌他髒,他們寧願用一個沒有汙點的小白,也不願用他這雙沾滿汙泥的手套。

所以,他心灰意冷。

南柯夢不知道落日彌為什麽會把她約到這個破敗的禮堂,這個禮堂,怕有一百多年曆史了吧,現在荒廢了那麽久,也沒人來修繕,怪陰森可怖的,她在這個禮堂裏等了5分鍾,給足了落日彌麵子,5分鍾一到,她就往外走,一秒都不想再在這裏呆。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哢、哢、哢”的不祥怪聲,南柯夢駐足回望,突然發現禮堂的講台好像移動了位置,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向講台,發現移開的講台下麵,露出一個年代久遠的暗道。

這個暗道的入口大概一米見方,隻容得下一個人進出,裏麵陰風陣陣,烏漆墨黑,南柯夢探頭探腦的好奇心被這神秘地道裏的黑暗強按了回去,轉身想重新退出禮堂,卻發現一個男人直挺挺的站在她的身後,就像一具從棺材裏彈出來的吸血鬼。

“啊——”南柯夢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但她馬上意識到他是落日彌,剛放下戒備,又想到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他不會是……要把她推下去吧?

“落……落日彌?!”她的心髒仿佛遭遇電擊一般猛的一陣收縮,還沒來得急轉頭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就被落日彌一把抽走手上的手機,然後一掌推了下去。

“啊……”在她猝不及防之間,便墜入了一團漆黑之中,她沿著一條長滿青苔的台階滾下去,摔進了地下積水裏,那積水經過上百年的陳釀,自然是又臭又髒,味道簡直賽過一池醃臭豆腐的鹵水。

“落日彌,原來你是叛徒!”南柯夢這才反應過來,她鎮靜地從那池鹵水裏站起來,仰頭和落日彌對峙,眼神憤恨質問他:“為什麽要背叛我們?”

“背叛?誰背叛誰啊,我為組織鞠躬盡瘁那麽多年,組織給了我什麽?是組織背叛我!”落日彌朝南柯夢怒吼道,他對她說:“這個地下室是當年汪精衛用來關犯人的,很隱蔽,你現在手上沒了手機,沒人找得到你,要想出去的話,把身份標示器開起來,讓羽伶來救你。”

“原來你是用我引羽伶來。你要殺的人是她?”

“沒錯,我要殺的人就是她,是她逼我的,是Destiny欠我的!”說完,他重新關上了講台底部那扇門,那扇南柯夢唯一的光源。

“轟隆。”她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光線一點一點消散,這個肮髒的,狹小的空間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這讓她感到發自心底的恐慌,她淌進臭烘烘的水裏,沿著牆壁摸了一遍,果然如落日彌所說,這個肮髒狹小的底下世界沒有其他出口,這是個地牢,一個黑暗陰冷潮濕到絕望的地方。

“啊——”摸清這裏的情況後,南柯夢發出不甘地吼叫,她希望有人聽到,但她自己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百年前一定有很多人試過這個方法,但地牢存在至今,就證明這地方隔音做得完美無瑕,至少頂倆奔馳。

她要活著出去,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幫落日彌把羽伶引來,很簡單,隻要打開她的身份標示器就可以,可是把羽伶引來了,落日彌真的會放過自己嗎?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辦法嗎?這是她活著從這鬼地方出去的唯一希望,隻要她出賣羽伶,出賣組織就可以。

她緩緩地拿起自己的身份標識器,那是一個鑲嵌著五彩斑斕寶石的祥雲手環,代表著星辰和迷境,代表著她父親所在的地方,她幻想中寧靜的天國。

她的父親,是一位緝毒警察,也是一個臥底。在她還不到10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夢見她爸爸帶她去了她一直向往的遊樂園,她們一起坐過山車,一起坐海盜船,一起肩並肩看夕陽,她問爸爸,是不是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她爸爸看著她,說:“不論以後別人說爸爸什麽壞話,你都一定要記住,爸爸是忠於國家的,我們言家,不出叛徒。”

第二天,警察就通知她和她的媽媽去認屍,她永遠記得自己站在殯儀館的門口,媽媽憔悴的走進去,看了一眼後又憔悴的走出來,直接帶著她回家,沒說一句話,沒流一滴眼淚。

因為怕遭到報複,警察沒有第一時間恢複她爸爸的身份,導致小鎮上的所有人,都認為她爸爸是毒販,所有人都對她們娘倆避而遠之,她在學校也受盡欺淩。

但她有一個信念,她相信她爸爸是忠的,她們是警察世家,她爺爺是警察,她伯伯是警察,她相信她爸爸也是,因為她爸爸說過,言家,不出叛徒。

果然,三年以後最大毒品走私頭目抓住以後,縣領導敲鑼打鼓一路警車開道,到她們家為她父親平反,追授她父親一等功,她也被國家資助,上了最心儀的學校,後來出國,在異鄉遇到了那個改變她宿命的男人,沈沐。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身份標識器,這是她最珍視的東西,它象征的不止是一種身份,更是一種信念的認同,她曾經陷入過無邊的黑暗,所以知道陷在黑暗的時候,多需要人來拉她一把,沈沐說,Destiny就是伸進黑暗的那隻手。

南柯夢至今這樣相信著,她看向身份標識器——那隻手鐲中心位置的紅色寶石,隻要按下它,她的位置瞬間會發到伶羽那裏。

但是她沒有按下去,而是幹脆利落的,把手鐲折成兩斷,並扯斷裏麵的連接線。她讓自己在最有勇氣的時候,斷了求生的退路,落日彌一定想不到,他用了一個最錯誤的誘餌,他不該用言家人為餌,因為言家,不出叛徒。

步宴晨一車人順著導航,路越開越小,也越開越遠離鬧市,最後來到一條弄堂口,車開不進去,她隻能下車步行走進一條弄堂,那條弄堂上有破敗的連廊遮著,裏麵黑漆漆的,仿佛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地上的古樸的條石,宛如無字界碑,分割兩個世界。

“我進去,你們不要跟進來。”步宴晨對祁笑添和向兆龍說。

“裏麵有埋伏。”祁笑添看了步宴晨一眼,麵無表情地問她打算去送死?

步宴晨歎了一口氣,說她已經猜到那個伯爵L是誰了,她說知道寧霄鴻幹預案所有行動綱領的,最多7個人,她自己,周樹離,大菠蘿,錦衣,南柯夢,還有兩個人可能知道,一個是已經死掉的杭錦珅,還有一個,就是落日彌,除了她和周導,叛徒一定在其他五個人中。

“杭錦珅已經死了,大菠蘿可以排除,錦衣剛被我所救,南柯夢落難,那麽最後的叛徒一定就是落日彌了。”

步宴晨用幾乎肯定的語氣說,落日彌就是伯爵L。她說她知道落日彌想要什麽,她想和他談判。

“談判需要籌碼。”祁笑添提醒她。

步宴晨悠悠的低下頭,她知道自己手裏的籌碼不多,能換南柯夢一條命的籌碼,以她對落日彌的了解,眼下隻有一個,而且還不在她的手上,那就是沈沐留給她的,天文數字的基金。

當年沈沐在春秋觀消失後,元老B遵照沈沐留下的遺囑,把沈沐管理的基金,一半留給步宴晨,另一半本留給山貓管理,但山貓入獄後,元老院有侵吞之意,步宴晨當時和元老院立下協議,把沈沐全部基金凍結三年,如果步宴晨在三年之內找到沈沐,沈沐自動恢複對基金的管理,如果她三年時間還找不到沈沐,那麽,所有的基金,將歸元老院處置。

“三年之期快到了。”步宴晨恍惚間又想起那個人,一眨眼,三年過去了,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海上月惶惶,昔人影灼灼,涼風可笑樓廈過,不留青絲半斑駁。

她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祁笑添看向她,知道她終究沒有什麽籌碼,或許打算虛張聲勢,或許打算無中生有,總之她這一去,沒有把握活著回來。

“為了救一個手下,冒這麽大的風險,有必要嗎?”祁笑添問她。

步宴晨笑了笑:“這個爛攤子,是一個人留給我的,他為了救我,可能是暴露了吧,總之消失了很久,我發過誓,在他回來前,我要替他守好這個攤,守住這塊牌,我知道這三年,我做得不夠好,他留下來的錢,我沒法運作,他留下來的人,人心向背,但再難的時候,我都沒想過放棄,因為我知道,那個人總有一天會回來,所以他的錢,我得替他守著,他的人,我得替他護著。”

“你不覺得這樣很愚蠢嗎?”祁笑添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關於感情的事情你很難理解,我也很難向你解釋。”步宴晨衝他擺了擺手,畢竟人家是絕對理性的人呢,從小沒受什麽感情熏陶,自然不會理解這其中的情感、責任,也無法理解自己這樣做的動機。

祁笑添聽到這句話微微怔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悅,眼中那份超脫的氣質陡然散了幾分,等重新凝聚起來的時候,步宴晨已經往弄堂裏走,他咬了咬唇,還是抱著一個筆記本電腦下車,跟上步宴晨。

“你回去吧。”步宴晨朝他擺了擺手。

祁笑添上前兩步,拉住步宴晨的手:“你去找周樹離,我幫你把南柯夢救出來。”

“什麽?你怎麽幫?”步宴晨看向祁笑添,他不像說笑的樣子。

“我有辦法,但必須一個人行動,你在這裏的話會讓我分心。”祁笑添對步宴晨道,見她麵色狐疑,道:“我一定把南柯夢救出來,你安心去找周樹離吧。”

步宴晨還是不放心,問:“他在暗,你在明,你真的想到辦法了?”

“對我而言不難。”

步宴晨遲疑地看著他,看了好久,道:“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是個基因改造人。”

“我知道,我是說,魏峰在怕什麽?他為什麽要把你藏在我這,我實在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神秘的力量,能讓魏峰怕成這樣,能讓Destiny緊張成這樣的,絕對不是幾個小國的通緝,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那個問題,到底是誰創造了你?”步宴晨索性跟他攤牌。

祁笑添凝眸看著步宴晨,她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有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知道一笑:“聽說過永生殿嗎?”

“永生殿?”步宴晨好像聽過這個名詞,但一時想不起來從哪裏聽來。

祁笑添看到步宴晨遲疑地表情,便知道以她的程度,隻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他希望她永遠駐足在這樣的程度,他柔聲對她說:“你去找你的周導吧,南柯夢,我會幫你救出來,我答應的事,一定能做到。”

此時落日彌正坐在二樓的窗口,他手裏握著一把狙擊槍,麵前放著一個帶屏幕的儀器,這是一個身份標示器信號追蹤器,隻要在方圓百米之內,有身份標示器的特殊頻段發送信號,他的儀器就能接收到。

但到目前為止,儀器上還沒有一個光斑,他自己的身份標示器自然是關掉的,讓他煩躁和焦慮的是已經十分鍾過去了,南柯夢的身份標識器還沒打開,她的身份標識器沒打開,羽伶就不會短時間之內找過來。

隻是他沒想到羽伶能憑一張照片,這麽快找到那麽偏僻荒涼的地方,所以他所有的注意力還在身份標示器追蹤器的屏幕上,等南柯夢打開她的身份標識器。

“真能忍,我看你能忍多久!”他一邊等,一邊繼續在對話框裏答題,他倒要看看這天煞的係統,還能整出些什麽幺蛾子題目。

題目:大舅去二舅家找三舅說四舅被五舅騙去六舅家偷七舅放在八舅櫃子裏九舅借十舅發給十一舅的工資……

毫無疑問,他的答案又是錯的,又禁言5分鍾。他把電腦放在一邊,專心等南柯夢打開身份標識器,等了好一會兒,她的身份標示器還是沒打開,是他低估這個女人了嗎?回想起剛才關閉地窖門時她的眼神,那份決然,那份堅毅,是男人都無法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