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體

“喂,南環車站,離這裏很近,你給我們多繞了三個圈啊。”

“你們兩個外地人懂什麽?走外灘路堵啊。”

“我都看了電子地圖,那條路是綠的。”

“那是綠化帶呀,掃碼付錢走人,不要影響我生意。”

“我要投訴你。”

“我向兆龍開出租車二十幾年,從來沒被人投訴過,我在南環車站排了半小時隊,你說到萬隆,才3公裏路,要不是我看你們大包小包,就跟前麵幾輛車一樣不載你們呀,還繞路?繞點路怎麽了?你看好我名字,向兆龍,記得我的臉,我的牌,別投訴錯!”

向兆龍氣呼呼的把出租車停在狀元樓門口,下車後重重關上車門。

狀元樓開在淮南路已有二十多年,曾經是旁邊一所全國知名的高複機構學子們吃飯打架談戀愛的地方,因為那時的學生普遍身上的錢不多,所以菜價定得公道,老板一半生意一半公益,也吸引一些出租車司機、江湖人士到這家店吃便飯。

後來高複機構關閉後,狀元樓就成了魚龍混雜的地頭,向兆龍這種本地老鱉,幾乎每天交班後都在這家店裏海吃痛飲,今天也不例外,他進店後把車鑰匙扔給前台,就奔著烏煙瘴氣的大堂去了,仿佛那群在聲色煙酒中交杯換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壯士,真正是活色生香。

“呦,向哥來了,快快,來我們這桌,給你留了位置。”

“向哥抽煙。”

“給向哥倒酒,阿華,給向哥搬個座位來。”

坐在步宴晨鄰桌的一眾生猛漢子看到向兆龍朝他們走來,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紛紛殷勤招呼向兆龍落座,但向兆龍落座之前,卻滿臉不爽地瞟了步宴晨一眼。

“生麵孔。”

他已經很久沒在狀元樓看到生麵孔了,而且還是個女人,一個長得全然不像會出現在狀元樓這種地方的女人,她看上去很年輕,應該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容貌精致,漂亮得像落在泥裏的珍珠,穿著一件白色的大衣,一個人,點了一桌菜,一碗飯。

在狀元樓這種地方碰見這樣一個女人,概率不比在太湖釣到藍旗金槍魚高。

“這娘們誰呀?”向兆龍問他的同桌。

“誰知道?大學生吧。”

“一個人點了四個菜,也不喝酒,真浪費。”

他的同桌點評著隔壁桌的步宴晨,這些話都被步宴晨收入耳中。她抬起頭,看向向兆龍,眼神裏有種不可言傳的意味,讓向兆龍覺得這個女人是為了他來的,他喝了口酒,發現這娘們的眼神格外伶俐,表情也帶點不符合年齡的老成,心裏隱隱有些奇怪,但並不理會,繼續和他的狐朋狗友推杯換盞。

漢子多的地方就是熏人,酒味、汗味偶爾還夾幾個屁,味道沒比豬圈好到哪裏,但生猛的漢子就喜歡這種氛圍,雄性荷爾蒙飆升的時候,他們甚至會覺得真漢子放的屁也比偽君子說的話香,向兆龍就是這樣一條生猛的漢子。

“我說向哥,隔壁那個女的老是看你,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一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人挑弄向兆龍,其他些個酒肉朋友也跟著瞎起哄:“是啊,向哥去敬她一杯,咱也盡盡地主之誼。”

向兆龍鷹似的眼睛環顧眾人,一大杯酒一口倒進嘴裏,‘觥咚’一口咽下,拿起筷子往嘴裏塞了幾塊牛肉,挑起眉毛道:“識相的給老子閉上鳥嘴!扯什麽。”

說著,又倒了一大杯酒。

眾好漢也識相,不敢真拿他開刷。

酒過三巡,眾人酒足飯飽,一個個的離開,向兆龍磕著瓜子,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得送著朋友們一個個的離開,直到最後一個和他嘮嗑的人也起身,他準備去買單卻被向兆龍攔住,說:“你走,這頓我來。”

在狀元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桌上誰最後一個走,誰買單。

向兆龍隻要在哪桌坐下,基本上都是最後一個走的。

“不好意思了,向哥,下次我來。”

“嗯,你走吧。”向兆龍把自家兄弟打發走,發現整個狀元樓大廳隻剩下他和旁邊桌的步宴晨兩個人,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步宴晨身上,步宴晨看著他,她的眼神讓向兆龍這種老炮兒都分不出善惡。

對這種讓他都看不透的女人,向兆龍是不敢招惹的,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眯著眼睛掃了桌上的二維碼,發現自己的信用分不夠付這桌的飯錢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對老板說:“這頓飯記我賬上。”

“這桌飯錢,那個小姑娘已經幫你們結了。”老板對向兆龍說。

“誰?”

他訝異地回頭看向那個女人。

“你哪位?幹嘛替我付錢?”向兆龍一搖一晃走到步宴晨麵前,抽出她對麵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雙眸微醺地直勾勾看著她,心裏尋思著會不會是自己年輕時的欠下的風流債,生出來的私生女找上門來了。

“你可以叫我羽伶,我是來送你一筆富貴的。”步宴晨讓他看看自己的手機。

“富貴?什麽東西。”向兆龍拿起自己的手機,發現手機好像中了病毒,跳出一個參加什麽線上SOS營救的界麵,怎麽關都關不掉。

“SOS線上營救,這是一個線上營救的真人遊戲,參與者必須有很強的邏輯推理能力,情報、線索分析能力,以及對這座城市非常熟悉,所以我想你加入我的團隊,一起參與這場遊戲,我要用到你對這個城市的熟悉,以及你的人脈和在的士車司機裏的號召力,協助我們贏得遊戲的勝利。”步宴晨對他道。

向兆龍仔細看了看那個遊戲的說明,最終勝利者,能拿到300萬元的獎金,問步宴晨他能分到多少。

“100萬。”

“100萬,你確定?”

“前提是我們贏的情況下。”

“這我當然知道。我具體要幹點什麽?”

“簡單的來說,我需要你開車,車輛由我提供,遊戲三天後正式開始,明天會出遊戲範圍,比如從那條街道到那條街道或者在幾環之內都有可能,這個遊戲前期會海選一名‘人質’,人質在蒙眼狀態下被送進一個上鎖、窗戶封死的房間,他無法自己出來,但房間裏有一台電腦和一套攝像係統,可以通過網絡直播平台對外傳達訊息,引導平台上的人去營救他,他能給出訊息往往隻有聲音、光線、溫度等非常模糊的訊息,我們要通過技術手段,對這些訊息進行分析,然後需要一個或者一幫對城市很熟悉的人,利用我們分析出來的訊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並營救出人質,隻有在八小時之內,第一個營救出人質的隊伍,才能得到三百萬的獎金。”

向兆龍點了根煙,看著步宴晨:“除了我和你之外,隊伍裏還有誰?”

“還有一個男的,他負責對訊息進行技術分析。”

“總共三個人?獎金300萬?稅呢?”

“稅後300萬。”

向兆龍吐了口煙圈,對步宴晨道:“我熟悉城市,負責開車找人,另外一個男的負責技術分析,那你幹什麽?”

“我?我……是隊長。”步宴晨沒想到他居然懷疑她的作用。

“我要150萬。”

步宴晨翻了個白眼,心想人窮是有道理的,窮的連飯錢都付不出來了,居然還這麽貪,不爽道:“我已經和另外那個人說好了,三個人平分300萬。”

“那人拿100沒問題啊,我拿150萬,又不是拿250萬,跟他不相幹。”

“你讓我拿50萬?”

“有問題嗎?有問題你可以跟另外那個人說,讓他少拿點。”向兆龍手裏夾著根煙剝著步宴晨桌上碗碟裏的花生,然後用那張一邊抽煙一遍吃花生的嘴,口出狂言。

步宴晨倒抽一口冷氣,人怎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境界?他是貪吃蛇成精了吧?

“110萬。”

“140萬。”

“120萬我也不說了,125萬,你願意就做,不願意,我找別人去。”

“130萬。熟悉上海的人很多,但比我朋友多的,沒幾個。你用我一個,相當於在那一天,整個上海的出租車都為你服務,我的話比調度都好使。所以我多要30萬,這30萬不是給我的,是事成之後我酬謝弟兄們的。”向兆龍把煙掐滅,對步宴晨說。

“我大概是最失敗的隊長了。”步宴晨撇了撇嘴,答應了他的要求。

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向兆龍拿多少錢,100萬也好,150萬也好,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數字罷了,她看上的,正如向兆龍所說是他的關係網,討價還價的戲碼隻是不想讓他生疑而已。

“談妥了?”步宴晨走出狀元樓後,走到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裏,車子車廂裏麵已經按照祁笑添的要求,組裝了一整套高配置的處理器,和高清晰度的顯示器,祁笑添此時正在設備後麵,見步宴晨進來,問道。

“談妥了,這家夥真是貪心,開口要150萬,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你從哪裏挖出來的這人?”步宴晨氣鼓鼓地埋怨道,說那個向兆龍簡直是個無賴。

“大數據篩選出來的,按照你的要求選的。”祁笑添笑了笑。

“大數據那麽可怕嗎?我以為按照我的要求,會選一個出租車調度什麽的關鍵崗位人選,沒想到會選出這麽一個人,好精準,就像真的有智慧似的。”

“是不是感覺它認識我們這個世界所有的人。”

“對,感覺所有人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所以平常少用手機和電腦,你通過手機和別人說的每一句話,發的每一條訊息,它都替你分析過,以後盡量寫信吧,最好養幾隻鴿子。”

“嗬嗬,姐姐我有衛星電話,什麽年代了還寫信養鴿子。”步宴晨對他的建議嗤之以鼻。

“嗒、嗒、嗒……”南山療養院的過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杭錦珅推開設備室大門,站到一排監控畫麵前,看著畫麵裏不斷回放的場景,搜尋著那個女子的身影。

柳琪琬跑了,帶著寧霄鴻的記憶跑了,她砸開通風管道的送風口,從通風管道爬了出去,保全人員說因為她幾乎每天晚上都砸東西,所以她砸通風管道的聲音,他們壓根沒當回事。

杭錦珅聽著保全人員的講述,看著畫麵裏追後捕捉到那個身影的時間點,知道自己大意了。

這個柳琪琬,演技是真的好,騙過寧霄鴻不說,連杭錦珅都被她騙了,什麽喪子,什麽失心瘋,原來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騙局!杭錦珅不得不承認自己失策,他看著畫麵裏獨自在**發呆的寧霄鴻,額頭滲出汗珠。

“看好他,要是寧霄鴻再不見了,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杭錦珅給保全人員撂下一句狠話,然後匆匆回到自己辦公室,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拿起衛星電話,猶豫許久後,撥了元老B的號碼。

“我是逍遙王,有件事要匯報,柳琪琬對寧霄鴻進行了記憶讀取,帶著他的部分記憶跑了,我懷疑她拷貝的內容是關於整個記憶再植技術的,關於技術的記憶最容易提取。她……”

“柳琪琬?她是誰?”電話那頭傳來元老B慵懶的聲線,顯然她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懷疑她是Fate的人。”

“什麽?!”一聽到Fate這個詞,元老B的情緒就被調動起來,聲音也高了幾個分貝。

“事情比較複雜,一會兒我會出一份事件詳細說明給到元老院,但現在麵臨的情況是,Fate的人可能先我們一步拿到了記憶再植關鍵技術,而這個技術極有可能來自永生殿,他能讀取人的記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武器,有了它,這個世界對掌握它的人來說,就沒有秘密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會兒,一字一頓回了一句話:“決不能讓永生殿的技術落到Fate的手上,我們必須搶占先機。”

“我明白。”

元老B沉下聲音道:“看好羽伶,羽伶是我們對付沈沐的唯一手段,沈沐的叛變對我們Destiny的打擊太大了,他幾乎洞悉我們的一切,正是因為他,我們歐洲區、北美區接連失守,中東區更是被打得潰不成軍。”

“你下一道秘令,給我亞洲轄區所有幹預師最高臨時指揮權,期限三天。”杭錦珅似乎早就知道沈沐叛投Fate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一點都不驚訝。

元老B猶豫了好一會兒,回複他道:“最高臨時指揮權超出了我的授權範圍,至少要上元老會,需要三位元老一致同意。”

“我需要隻聽命於我的助手。你應該知道羽伶和沈沐是什麽關係,沈沐都已經背叛Destiny了,她還會遠嗎?我相信不需要多久,沈沐就會來找她,到時候,你說他會選擇留在Destiny,還是跟著沈沐去Fate?”

電話那頭的元老B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你要怎麽阻止羽伶的叛變?”

“羽伶身邊有一個軍師,叫周樹離,羽伶是個極講情誼的人,控製了周樹離,就等於控製了羽伶。”杭錦珅冷聲道。

“我最多給你兩個人。”

“可以,把他們資料傳給我。”

杭錦珅掛斷電話後動作僵硬了許久,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交涉是不是太急了,不知道元老B會怎麽想?是覺得他急於奪權,覬覦首席幹預師的位置,還是發現他真正的意圖。

他走到衛星傳真前,略帶焦急地等待著資料傳送過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兩個人的資料如約而至,他拿起打印出來的資料,首頁寫著‘閱後即焚’,後麵是兩位幹預師的真實身份資料,一位是南柯夢,還有一位,是錦衣。

杭錦珅偷偷地出了一口氣,匆匆瀏覽過兩個人的資料後,把資料卷了起來,塞在釣魚竿裏,剛想出門,似乎想到什麽,又折返到書桌旁,拿出一疊沒用的資料,投入碎紙機,然後把碾碎的紙統統倒進壁爐,一把火點燃,這樣,他才安心拿著釣魚竿和其他漁具出門。

‘sos線上營救’遊戲開始前一晚,步宴晨呆呆地坐在工作室落地窗前,失神的看著窗外五光十色的迷幻世界,她從未感覺這樣孤單,感覺自己這般不屬於這裏。

“範圍已經出來了,二環內,範圍框選得不大。”祁笑添走到她身邊,為她披上一件外套,然後遞了一晚熱氣騰騰的泡麵給她。

“我給所有人都下達了緊急撤離指令,明天這座城市除了我之外,應該不會有任何一個Destiny的人出現,誰出現,誰就是叛徒。”步宴晨接過泡麵,對祁笑添說,她要祁笑添入侵城市監控係統,用人臉識別技術,找出沒有聽她命令撤離的人。

明天任何一個Destiny的人留在上海,步宴晨都不會放過,她已經下定決心,寧可錯怪,不能放過,這是周導用自己做誘餌,為步宴晨掃清身邊的毒瘤。

周樹離感覺自己這一生中從未被如此隆重對待過,sos線上營救開始前三天,他就被一群人照看著,衣食住行一切都不需要自己的動手,身旁隨時隨地能使喚三個傭人,四個保鏢,不要說更衣沐浴,就連刷牙都有人代勞,過上了帝王般的生活。

但這種生活馬上就將戛然而止,因為sos線上營救遊戲在今天將正式開始。

早上八點不到,他就由傭人們幫助穿戴整齊,然後在保鏢的前呼後擁下,鑽進一架直升機,直升機裏,他被人戴上眼罩和頭套,輾轉汽車、快艇等多種交通工具,最後被帶到一間密室。

“咚。”一聲關門的脆響,在鎖門的機械聲音之後,周樹離緩緩摘下頭套,然後拿掉眼罩,他稍稍適應了一下光線,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幾乎密閉的房間,頭頂有一盞燈罩破舊的日光燈,但燈管是新的,房間原本窗戶的位置被用木條從外麵封起來了,隻露出一點點縫隙。

通過這條縫隙,他可以看見一排黃色的屋頂,和遠處陸家嘴高聳入雲的建築虛影,可惜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其他臨近的房子,所以沒有辦法辨別這扇窗的朝向,而那排黃色的屋頂看上去像上世紀的產物,結合房間裏斑駁的牆皮,地上鋪的褪色實木地板,周樹離斷定這是一套建於90年代的房子。

但這個線索幾乎是沒有用的,魔都主城區找一套新建住宅簡單,但找一套90年代的房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房間的中間放著一台老式電腦,電腦的顯示屏很大,機箱開機以後噪音也很大,裏麵隻預裝了一個對話框形式的聊天軟件,可以發送的隻有語音和文字,語音的話電腦上連接著一個麥克風,但沒裝喇叭和音響,也就是語音隻能由他發送,而不能接收。

“呼。有點意思。”周樹離坐在電腦前,等待著電腦上方一個計時器倒數計時歸零。

與此同時,在三彩河邊垂釣了一夜的杭錦珅從終於收起了魚竿,他臉上掛著失落,似乎等了一夜的人沒有來。表情凝重像這被迷霧深深鎖住的湖麵,看似平靜卻暗潮洶湧。

他麻利地收拾好東西,撥開蘆葦掩蓋的牆角,露出一塊青石板。他把魚竿裏的資料抽出來,用一個塑封袋裝了起來,然後把青石板掀開,打算把這個塑封袋放進青石板下,可當他掀開青石板的時候,他兩腿一軟,險些倒栽到三彩河裏。

因為青石板下麵的黑色軟泥裏,嵌著一顆人的眼珠!

“劉司空!”他一個踉蹌,急切回頭看向迷霧縹緲的三彩河河麵,他感覺在那迷霧中,在那蘆葦中,有一雙雙眼睛盯著自己,但定睛一看,又什麽都沒有。

他重新又看向青石板下那隻眼珠,發現那是一隻玩具眼珠,但這東西出現在這裏,真假對杭錦珅來說同樣殘酷,因為這意味著,他警察的身份,被人識破了!他頹然的,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5秒鍾,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沒錯,他是警察,而且是CIA,美國中央情報局行動處亞洲特科科長,他在中國境內的行動是得到了中國刑警部門的授權和支持,而劉司空是中方派出的接頭人,Destiny公司以及最近興起的Fate公司,所從事的或明或暗的幹預活動,吸引了國安和CIA的注意,但因為兩個公司行事太過隱蔽,CIA不得不派出杭錦珅這個臥底調查這兩個公司,除了收集犯罪證據之外,杭錦珅最重要的任務是拿到Destiny公司最為秘密的幹預師名單。

“什麽時候……”

自從加入Destiny以來,杭錦珅一直小心謹慎,他想不通自己哪裏露出了馬腳,又被誰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那人又為什麽不直接告發他,不直接幹掉他?

杭錦珅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那顆玩具眼珠,頹然地,雙肩垮塌地站在蒼茫天地之間,三年的努力,難道毀於一旦?他不甘心,那人不直接告發、幹掉他,也許是因為不確定,或許這顆眼珠隻是一個小小的試探,試探他是不是臥底而已。

被懷疑了嗎?但願。

“SOS線上營救遊戲快開始了,你在哪?怎麽計劃的?”杭錦珅手機裏的一條訊息打斷了他的冥想,他微顫著舉起手機,看到是錦衣發來得消息,在這裏放眼珠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她?

當然有可能,但自然也可能不是。

想什麽呢,害怕什麽呢?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麽牽掛。猶豫什麽呢,躊躇什麽呢?難道忘了嗎?教官對他說得話。

他記得畢業的時候教官給了他一本書,是《一千零一夜》,其中有一個故事,教官折了一角,叫《兄妹尋寶記》,故事的大意是三兄妹尋寶,哥哥姐姐在半路上因為受不了身後恐怖聲音的恐嚇和親人聲音的**,回頭以後變成了石頭,隻有妹妹捂著耳朵,最終找到了聖水,救活了哥哥和姐姐。

送他這本書的時候,教官對他說:成為CIA之後,他就隻有前路,不論前麵的狀況多惡劣,都是生路,不要試圖回頭,回頭就是死。

“南山療養院外有一個鍾樓,我要你守住那口大鍾,等待和人質建立聯係。”

杭錦珅肩膀收緊,抬頭看向天空,眼神中的波瀾逐漸平定,嘴抿成一條線,心裏有個聲音不知為何竟然暗暗竊喜:遊戲既然開始了,就不要停下來,讓我們玩個痛快。

“大鍾?”

“沒錯,南山鍾樓,市區唯一一處能合法地把聲音傳遞遍整個遊戲區域的音源,通過南山鍾樓的聲音,能讓人質判斷出他自己所在的大致方位,通過他聽到聲音的時差,能推測出他和周樓的大致距離,也就是說,誰控製了南山鍾樓,誰就能極大縮小尋找的範圍。”

“原來如此,聲音是這個遊戲的關鍵。”

“沒錯!”

“好,我馬上去南山鍾樓,等你下一步指示。”

杭錦珅看了一眼青石板下的那隻眼睛,不動聲色地把青石板蓋回去,然後打電話給南柯夢,布置道:“我要你去海通園一帶。”

“為什麽?不應該在地理中心準備嗎?海通園靠近西南了。”

“那一帶最安靜,聽不到飛機的聲音,聽不到高架的聲音,聽不到CBD的嘈雜,聽不到學校的讀書聲音,聽不到船的聲音,聽不到工廠的聲音,背景音最單純,如果我是遊戲主辦方的話,我會把人質放在那裏。”杭錦珅說。

“明白了,那你呢?你去哪?”

“我去聲音最雜亂的地方,但願他們不會把他安置在那種地方。”杭錦珅走到自己車邊,剛打開車後備箱的尾門,就聽見手榴彈插銷被拔出來的聲音,他愣了一秒鍾,心沉到海底。

“轟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把杭錦珅和他的車完全炸飛出去。

此刻南山鍾樓裏,Nina手裏拿著兩個記憶體,一個記憶體裏儲存的是寧霄鴻關於記憶再植機的記憶,而另一個記憶體裏儲存的,是劉司空關於杭錦珅身份的記憶。

“你殺了他?”Nina手微微顫抖著把劉司空的記憶體放在一邊,看向麵前站著的落日彌和坐在石階上擼野貓的柳琪琬,落日彌陰沉著臉,一頭金發瀑布一般遮住他的側臉,把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填充得格外陰暗。

“這是我的投名狀。”落日彌開口道,他覺得殺一個CIA的臥底,是理所因當的,Destiny如果被CIA一鍋端,Fate也會很困擾吧,所以雖然他明麵上是在幫Destiny除害,但實際上是在間接警告外界所有的勢力,不要試圖幹涉Destiny和Fate,Destiny和Fate的戰爭,容不得第三方插足,輸贏隻在兩者之間,休想打什麽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

“Nina,你從劉司空的記憶體裏也看到了,他和杭錦珅的接頭地點,以及杭錦珅最新給他的見麵邀約。杭錦珅的手頭上很可能已經有了Destiny亞洲區的幹預師名單,如果這份名單全的話,可能包含落日彌、Nina你還有我在內,所以Destiny的名單一旦泄密,對Fate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我們除了把杭錦珅除掉之外,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柳琪琬一邊撫摸著手裏野貓的腦袋,一邊麵無表情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銀狐則在一旁不動神色地畫著樹枝上的小鳥,好像他們討論的事情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她畫畫的時候是全身心投入的,心無旁騖。

“啪。”

Nina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劉司空的記憶體打翻在地,黑褐色的培養皿碎片散落一地,裏麵的**順著地磚流淌到每一塊磚頭的縫隙裏,她問落日彌:“為什麽不經過我同意,擅自行動?”

“呦呦,Nina你要搞清楚,我現在的身份可還是Destiny的準首席幹預師,是你請我跳槽到你們Fate,而且你們那位應該也答應過吧,我來Fate以後,職位絕不在你之下,所以我做什麽決定,為什麽要向你匯報?”落日彌淺笑一聲,他告訴Nina,他隻是來通知她一下罷了,可不是來負荊請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