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S線上營救

寧霄鴻被那輛特斯拉帶到南山療養院,一到這裏,他就知道自己被帶到了狼穴,因為南山療養院門口豎立著王源教授的雕像,他以為他會在這裏見到王源,也想聽王源向他解釋為什麽要研究記憶篩選器那麽邪惡的技術。

可是王源教授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被人軟禁到了一個所有的門窗都裝著鐵欄杆的別墅裏,別墅總共有三層,一樓餐客廳,二樓是一間很大的臥室,三樓也是臥室,不過已經住了一個人,一個容貌精致,但精神萎靡的女人。

那個女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在大部分時間裏,她人很和善,每次送來的餐飯,那個女人吃完後總會習慣性地幫寧霄鴻的也洗掉,起初寧霄鴻以為她是被安排在別墅裏照顧她飲食起居的,慢慢的才發現,她才是被軟禁在這裏的正主。

因為每個晚上,幾乎是每個晚上,她都會發狂一般的尖叫,她會拍窗打門,會把別墅上下所有的一切全部打碎、砸爛,會對著鏡子狠狠抽自己的臉,會做各種各樣瘋狂的事情,這樣瘋狂的折騰起碼持續一個小時。

早上,她又會把晚上摔碎的碗筷收拾好,翻到的家具扶起,然後像個不太正常的正常人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看外麵送來的報紙,寧霄鴻發現她不能看到火,所以所有的電視機裏關於火的畫麵都會被打上馬賽克,報紙上的火字都被人細細地扣掉。

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了半個月後,終於有一天,他被人帶出這個別墅,見到了王源王教授。

他被帶到了王教授辦公室,他進去的時候,王教授已經準備了一桌子菜。

“叫你來吃飯呢,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美國坤奈特公司看中了我們的研究,想要投資我們擴大實驗室的規格,實驗室的名字依舊以你父親的名字命名。”酒過三盞,王教授對寧霄鴻說。

“坤奈特?!那可是國際大公司,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對我說起過,他們公司在生物記憶方麵的研究要超前我們一個維度,沒有對外公布隻是因為把這些超前技術作為儲備,他們這樣的公司怎麽會看中記憶再植機這種徹底失敗的項目?”寧霄鴻冷笑一聲。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要珍惜哦。”王教授推心置腹道。

“恐怕是您想接受他們的投資吧,聽說您在研究記憶篩選器,一種能隨便篩選、改變他人記憶的設備?”寧霄鴻冷冷地說。

王教授剛夾了一筷紅燒肉,聽到他的話手一抖,紅燒肉‘啪’一聲掉在了桌上,他放下筷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寧霄鴻。

“知道和你關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寧霄鴻仰頭喝下一口酒,悶悶不樂地放下酒杯。

王源教授的臉色沉下來,深黑的眼袋和瘦削的臉頰在昏黃燈光掩映下,像黑漆漆的古堡裏戒血多年的伯爵。

“那個女人,叫柳琪琬,曾是國內知名雜誌社的主編,她工作很忙,所以盡管孩子還小,她也把孩子放在家裏,隻用視頻監控,三年前的一天,她的孩子獨自在家,意外發現了一個打火機,她的孩子玩打火機的時候把自己的床燒著了,孩子跑到攝像機前來找媽媽救火,他以為媽媽就在攝像機後麵,他媽媽的確看見,可什麽都做不了,除了在視頻中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被火焰吞噬。從此她開始精神失常。”王源教授對寧霄鴻說。

“你把我和她關在一起,是想讓我出手,精確刪除她關於孩子的記憶?”寧霄鴻這才明白王源教授的惡毒用心。

隻要寧霄鴻出手幫助柳琪琬刪除記憶,那麽他的心理道德底線就被突破了,他用行動默認了,改變人的記憶這種事,並不完全是非正義的,而且在某種應用場景中,是必要的。

這樣,他就沒有理由不讚成記憶篩選器的研究。

“技術沒有善惡之分,核裂變是善良的技術嗎?不,至少廣島長崎不承認,燃氣機是善良的技術嗎?不,至少南極的企鵝不那麽認為,但它們被停止發展了嗎?沒有,因為它們在毀滅、汙染的同時,也為人類的進步做出巨大的貢獻。”

“我承認技術沒有善惡之分,但掌握技術的人有,我是不會把我爸爸的技術交給你的,王教授,我不會那麽做的。”

“那我就關到你做為止。”

王源教授讓人重新把寧霄鴻帶回關著柳琪琬的別墅,待寧霄鴻走後,他站起身,扯掉夾在領口的白色餐巾,繼而露出脖子根部一條十分不起眼的細線,他走到鏡子前,用食指往上扣那條細線,翻起一塊皮膚邊緣。

順著這塊皮膚邊緣,他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臉皮”,原來他是帶著極為逼真的人皮麵具,這個男人並不是王源教授,而是被稱為‘逍遙王’的杭錦珅。

“人道是千人千麵逍遙王,果然名不虛傳,扮誰像誰,連身邊最親密的人都分辨不出真假。”步宴晨褒獎的聲音從鏡子裏傳來,她現在在一塊顯示屏後麵,一邊吃著餅幹,一邊看著這個曾被稱為千麵閻羅的男人,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

杭錦珅在Destiny公司以易容術高超著稱,他的易容術不僅能騙過人,甚至能騙過機器,連麵部識別係統都能騙過。

他是元老院因為沈沐的離開,而專門下派的兩名幹部級幹預師之一,另一位就是落日彌。幹部級幹預師是具備首席幹預師能力,可以處理S級幹預案的幹預師,地位比普通幹預師高不少,甚至三名幹部級幹預師聯名的話,有彈劾首席的權利。

所以對幹部級的幹預師,即便是首席,有些事也隻能和他們商量著辦。

“逍遙王,謝謝你最終還是答應我參與寧霄鴻的幹預案。”步宴晨對他說。

杭錦珅微微一笑:“你別搞錯了,不是我參與寧霄鴻的幹預案,而是我借用寧霄鴻,對柳琪琬進行幹預。”

步宴晨邀請杭錦珅參與寧霄鴻幹預案的時候,他正好手頭有在執行另一個案子——柳琪琬幹預案,原本杭錦珅是不想參和到寧霄鴻幹預案中來的,但步宴晨還是把寧霄鴻幹預案的策劃發給他看了,他看到策劃裏寧霄鴻的記憶篩選器,正好柳琪琬用得著,才和步宴晨商量更改了兩個人的策劃,把兩個幹預案合並到一起進行幹預。

“你真計較。”步宴晨苦笑道。

“幹預案就按計劃實施下去吧,我走了。”他對著鏡子整理完頭發,便轉身走出辦公室,他驅車經過光怪陸離的市區,一隻手掛在車門外,漫無目的開著車在城市裏遊走,幾次把車停在一家醫院門口,似乎想進去看望一個人,卻始終沒有下車。

“買花嗎?”一個路邊賣花的小女孩捧著一大束花走到他的車邊上。

“多少錢?”

“5元一朵。”

“你這裏有幾朵?”

“我今天才剛開張,一朵都沒賣出去呢,整整90朵。”

杭錦珅從皮夾裏拿出一疊百元大鈔,卷成一卷塞在女孩的手裏,對她說:“你幫我把花送進去,住院部7樓,送給一個剛動完眼部手術的警察,去吧。”

“要署名嗎?”

杭錦珅想了想,從後備箱的魚具裏翻出餌料箱,捉出一隻長著兩個觸角的軟蟲魚餌,用小盒子裝了,遞到小姑娘手裏,對她說:“你把這個也帶給他,他看到這個小盒子裏的東西,就知道花是誰送的了。”

“好的,我去了。”

杭錦珅重新回到車上,目送那個小姑娘歡快地走進醫院,然後把目光投向住院部7樓,眼神憂鬱而深邃。

時隔半個月,步宴晨再次去找祁笑添,他房間裏播放著久石讓《幽靈公主》的純音樂插曲,淡淡懷舊的味道彌漫在空氣當中,他坐在沙發上聽到步宴晨進來,頭也不回,像一尊雕塑。

步宴晨在他身邊坐下,他終於轉頭,氣定神閑地看著步宴晨,他穿著一件絲質襯衫,寶藍色,有著像熱帶的海麵一般瑰麗的色澤,而他的眼神也像海一樣波瀾不驚且深邃。

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把眼神遊離到窗外,又是一個雨天,窗外細雨紛紛揚揚落著,窗戶結了一層朦朧的霧珠,透過薄霧看向城市的建築,有種旖旎的美感,倒是挺合沉默的氣氛。

“沒什麽想對我說的嗎?”步宴晨問。

祁笑添終於從冬眠一般的沉默裏覺醒,淺淺一笑,笑容裏透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意味,似乎並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麽。

步宴晨站起身,在他房間裏繞了一圈,問:“整天呆在這樣一個狹小的房間裏,不悶嗎?”

“習慣了。”祁笑添說。

‘習慣了’三個字每一個字都落在步宴晨的心弦上,想到他童年被囚禁的遭遇,步宴晨的心不覺一疼,她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男人,他在出生的時候是不是像尋常小孩一樣有尋找母親懷抱的本能,是不是在成長的時候,有親情友情愛情的渴望,但這一切都被剝奪了,他感受不到,摸不到看不到,他無法理解那種感情。

所以他才會說自己是個絕對理性的人。

“最近在看什麽書?”步宴晨拿起幾本放在桌麵上的雜誌翻閱,發現竟是一些旅遊雜誌,其中一本的其中一頁折了一個角,她翻到那一頁,看到上麵印著一座造型別致山間別墅,白牆黛瓦,隱在一片竹林裏,古韻古香,非常漂亮。

祁笑添說他最近對建築比較感興趣,特別喜歡風味別具一格的建築,也對山水感興趣,他說他想出去看看。

“你還沒逛過外灘吧,走,我帶你出去逛逛。”步宴晨對他道。

上海外灘晚,燈光燦爛,祁笑添和步宴晨在黃浦江邊散步,眺望陸家嘴,他看著那片高聳的天際線,向她形容那幾幢高樓,他說明珠塔溫潤含蓄,金茂大廈金碧輝煌,環球中心返璞歸真,上海中心妖冶冷豔。

步宴晨向他介紹說建築即時代,明珠塔建造的時候中國剛剛起步,所以含蓄,金茂大廈建造的時候一定懷著暴發戶的心態,造環球中心的時候一心銳意進取,而造上海中心時,優雅從容。

“是挺優雅的。”祁笑添看著步宴晨,外灘的晚風吹亂她的發梢,萬千燈火迷離她的眼眸,她穿著米色的羊絨風衣,任習習晚風勾勒她的輪廓,這一刻聽到‘優雅’這個詞,祁笑添第一反應不是上海中心,而是身邊的女人。

“是挺優雅吧,你看她的曲線,妖而不騷,嬈而不媚,就像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家閨秀。”步宴晨依舊在形容上海中心,嘴上形容不夠,還用手上的動作形象表述這棟大廈體態之端莊優雅。

祁笑添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他突然發現步宴晨好久沒那麽活潑了。

“你好,我是一個美術生,最近在學肖像畫,但請不起模特,請問,您有空讓我為您畫一張畫嗎?”一個背著一塊寫真板的女孩和他們交錯過後,大概覺得祁笑添長得帥,回頭追上他,提出要給他畫一幅肖像畫。

“可以,但我們得把你畫好的畫買回去。”步宴晨對女孩道。

女孩答應了步宴晨的要求,她讓祁笑添擺好姿勢,祁笑添卻把步宴晨也拉到了身邊,請求女孩把步宴晨也畫進去,女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她讓祁笑添的手摟著步宴晨,然後讓兩人靠近一些。

“再靠近一點,你們離得太開我不好構圖。”女孩拿著畫筆對步宴晨說。

步宴晨看了一眼祁笑添,祁笑添雖然也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摟著她的肩膀,往自己懷裏緊了緊。不得不說女孩的畫功還是了得的,畫麵的背景是燈光旖旎的高樓大廈,祁笑添背著一輪雪白的明月,手摟著步宴晨,畫的美輪美奐,唯一的瑕疵,是步宴晨的表情不太自然。

“謝謝。”等女孩畫完後,步宴晨把這幅畫買了下來,收到一個圓筒盒裏。

“我要把這幅畫裱起來,掛在床頭。”祁笑添很滿意這幅畫,說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畫進畫裏,還畫得那麽好看。

“在中國,一般結婚照才掛床頭的。”步宴晨弱弱提醒他道。

“你們不是夫妻嗎?你們看上去好登對呀。”女孩訝異道。

“登對嗎?我比他大好幾歲呢,這幅畫多少錢?”步宴晨嗬嗬一笑。

“收您兩百五十吧。”

“兩百五不好聽,三百不用找了。”步宴晨樂滋滋地把錢遞給她。

等她走了以後,祁笑添問她‘登對’是什麽意思。

“‘登對’就是……合拍的意思,有默契,懂嗎?”

“原來是這樣,我們的確很登對。”

“呃……也不算啦,你老跟不上我節奏。”

“沒有啊,我們很登對啊。”

“別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這兩個字有什麽忌諱嗎?”

“對,說多了不吉利。”

“……”

“滴滴……”就在她們閑聊的時候,步宴晨的身份標識器發出一道緊急而短促的聲音,她有些奇怪,一般隻有18才會通過身份標示器和她聯係,而沒有萬分緊急的事情,18是不會用身份標示器和她聯係。

“怎麽了,18?”步宴晨回電問道。

“點開我發給你的鏈接。”

步宴晨拿出手機,果然18發了一個手機鏈接給她,她點開鏈接,屏幕跳出的是一個叫‘SOS線上營救’的線上直播人質解救遊戲。

這個遊戲的規則是,每一期遴選一位高智商的人作為‘人質’,蒙麵被帶進一間封閉的屋子裏,屋子的門被鎖了窗戶也被封了看不到外麵,隻通過攝像設備和外界聯係,遊戲主辦方在房間留下一些線索,‘人質’要找到並通過攝像頭向外發出這些正確的線索訊息,引導場外的‘解救者’們順著線索,來尋找、解救他,三天內找到並救出人質的人,將會獲得巨額獎金。

這個遊戲是以城市為單位進行的,在網上已經火了很長一段時間,點燃了16城火爆**後,這個遊戲終於於17場登陸上海。

步宴晨還以為是什麽緊急情況,讓18動用身份標識器來通知她,原來隻是個遊戲罷了,她對這種遊戲向來不感什麽興趣,剛想關掉頁麵,卻不經意間看到這次遊戲遴選出的‘人質’照片,不是別人,分明是周導!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周導不是千島湖療養嗎?!”步宴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導現在應該安排在千島湖湖心島療養,怎麽可能變成網絡直播人質解救遊戲裏的‘人質’了?

“兩個小時前,周導被人帶走了。”18對步宴晨道。

千島湖有一個島叫湖心島,也叫鎖島,因為外形像一把巨型的鎖,Destiny公司在那裏建造了東亞最大的醫療基地,叫‘鎖島碉堡’,顧名思義守衛嚴密,怎麽可能被人輕易帶走,除非是內部人員。

“誰?誰把他帶走的?”

“大菠蘿。”

“什麽?!”

羅博陪著周導,沿著灑滿落日餘暉的小路來到他最愛的小池塘邊釣魚,一直釣到晚霞彌天,天幕降下細雨,周導才收拾好魚竿,滿意地往回走。他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象,腦海像掠過一段段老舊默片的膠卷底片,他感覺這段路好長,長到沒有盡頭。

“我還是不懂。”羅博跟在周導身後,他不知道周導為什麽花那麽大的力氣讓自己把他從鎖島的療養院帶出來,去參加什麽‘SOS線上營救’人質遴選,居然還被他過關斬將選上了。

“我已經暴露了,我想他們都知道我和羽伶的關係,那些想對羽伶不利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我,控製我。我正在給他們光明正大的機會,羅博,你記住,誰最終找到我,誰就是羽伶的叛徒,誰就是Destiny的叛徒!”

他緩緩轉過身,身後是鋸齒狀的城市地平線和一輪緩緩下沉的夕陽,金黃色的餘暉勾勒出他蒼老但依舊挺拔的輪廓,他的笑容恬靜、釋然,他知道自己被強製使用了記憶再植機,這個機器的副作用很快就會在他身上顯現,到時,他會漸漸忘記。

他會忘記家人,忘記朋友,忘記自己磕磕絆絆的一生,忘記那個曾被他一眼相中的小姑娘,那個有著渾然天成演技和至死不渝初心的小姑娘,他看著她一步一步成長,她也給了他最為驚險刺激的暮年。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這個小姑娘當成了自己的丫頭。

“讓我在忘記一切之前,最後再幫你一次吧,丫頭。”

周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用自己這具即將空洞的軀體做誘餌,把那些覬覦他丫頭的敵人,一網打盡!

落日彌戴著金絲邊的眼鏡,坐在沙發椅上,看著屏幕上從皮卡上傳的數據畫麵,他知道飛魚他們已經盡力了,麵對寧霄鴻那輛特斯拉鬼魅一般的極限操作,笨重的皮卡能跟上已經是機械工業的奇跡。

而且他很快發現一個更奇怪的事情,那輛特斯拉駕駛室裏並沒有人,也就是說這輛車是被用5G技術遙控控製的,不僅如此,它經過的每一個路口,紅綠等都和他配合得很好,這樣的配合需要一個磨礪很久的團隊。

落日彌站起身走到吧台邊,給自己倒了一杯馬爹利,一飲而盡,複又倒了一杯,他看著浮在金黃色**上的冰塊,碧藍的眼睛裏滿是疑惑和後怕,羽伶這個臭娘們,背後竟然還有一個這麽強悍的團隊,幸虧這次他沒自己動手,派了Nina介紹來的兩個替死鬼去,要不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就是她的殺手鐧嗎?”落日彌要弄清楚羽伶背後團隊是誰,但這次不能再魯莽行事,他要找準羽伶的軟肋。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上收到一條來自Nina的訊息。

“SOS線上營救?什麽鬼?線上真人遊戲?”

落日彌本對這種遊戲並不感興趣,但是Nina發來的,怎麽都得打開看看。

然而一打開這款遊戲的界麵,他兩隻眼珠子就差點瞪了出來,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羽伶的軟肋——周樹離,居然成為了那個遊戲裏的‘人質’!

隻要自己可以抓到周樹離,還擔心羽伶不乖乖就範?

“哈哈哈,哈哈哈。”想到這裏,落日彌又放肆大笑起來。

鍾樓,銀色的月亮懸停在四根梁柱之間,襯著一口懸在空中古樸的銅鍾,和一個描畫著月亮的小女孩身影,細細看去,那個小女孩正是剛剛在外灘邊替步宴晨和祁笑添畫素描的學生,她憑著回憶,畫出一張和剛才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畫上祁笑添和步宴晨還原程度幾乎99%。

畫成之後,她滿意的端詳了一番,在畫布右下角簽下她的署名:銀狐/Fate。

Nina從她身後款步走出黑暗,用一杆長長的煙鬥指著畫上站在步宴晨身邊的男人,問銀狐他是誰。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挺親密的,糟踐了這麽帥的一張臉。”銀狐舔了舔嘴唇,輕輕的在那個男人畫像的唇上吻了一口。

“找個理由把這張畫像送到沈沐那,千萬別讓他知道我看過。”

“得令。”銀狐狡黠一笑:“你看到‘SOS線上營救’這個線上遊戲了嗎?”

Nina點了點頭:“看到了,步宴晨現在的軟肋是周樹離,但單單一個周樹離還不夠,我們在除掉步宴晨的同時,有必要顧及沈沐的感受,所以,還有一個人也同樣至關重要。”

“寧霄鴻。”銀狐猜測到。

“沒錯。我要把周樹離治好了再還給步宴晨,如果能做到這一步,就算之後步宴晨再出什麽意外,沈沐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Nina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口冰霧。

“可寧霄鴻現在在杭錦珅手裏,您不是說杭錦珅千變萬化,心思縝密,極難對付嗎?”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Nina冷笑一聲。

“當、當、當。”南山療養院對麵的鍾樓響起了鍾聲,三下,隻是平時8點的鍾聲似乎提前了3分鍾,但寧霄鴻並沒有在意這小小的誤差,他仍舊看著他的書,對窗外之事不聞不問,倒是柳琪琬聽到鍾聲響起,轉頭望向窗外鍾樓的方向。

“你吃。”柳琪琬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放在寧霄鴻麵前的茶幾上,出神的望著放在角落裏一套回憶再植設備。

她蹲下身,仔細端詳著角落的儀器,它看上去有些舊,原本白色的外殼已經泛黃,頂部晶體下麵是一盤褐色的瓷碟,像極了老式唱片,但遠比唱片要厚,她用手輕輕撫摸著好似很感興趣,問寧霄鴻,這套設備是幹什麽用的。

寧霄鴻咬了一口她切好的蘋果片,略帶憐憫地看著這個女人的背影,若不是見過她發瘋的樣子,柳琪琬真算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女人,當然以前的她肯定不是這樣賢惠的,她應該是個女強人,但現在,她隻想當一個好媽媽。

可惜,人都是這樣,隻有失去以後,才會珍惜,在她當媽媽的時候,她覺得一片稿子,一個排版,甚至引用的一張照片都比兒子重要,當她的孩子死後,她才知道原來整個世界都沒兒子重要。

有的時候,寧霄鴻會覺得她變成這樣是咎由自取,但有的時候,他又會同情她,像她發瘋時那樣歇斯底裏地同情她,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對她用那個機器,讓她忘了那燃燒的噩夢,讓她脫離火獄的桎梏,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這個光盤是什麽?好漂亮。”柳琪琬拿起褐色的瓷碟,問寧霄鴻。

“這瓷碟其實是個培養皿,裏麵裝的是特殊的神經細胞,它們沒有思維的能力,但能記錄人腦中的生物信息,我們稱它為記憶體。”寧霄鴻走她身邊,也蹲下身子,把手機屏幕調到最亮,透著亮光,像柳琪琬展示,柳琪琬發現記憶體裏麵是一層脂質的物質,疏密不均,和一般的存儲設備完全不一樣。

寧霄鴻說這個瓷碟能存儲人的記憶。

“真的假的?怎麽把記憶存進去的?”

“其實人類所謂的失憶,很多時候丟失的並不是記憶,而是路徑。人類的記憶叫做關聯記憶,比如你想記住一種藍色心形的草,你的記憶路徑就是草、藍色、心形,或許你會給它取名‘藍心草’,相當於設定一個關鍵詞,讓它更容易搜索。而失憶症患者,特別很多應激性失憶症,他們的大腦因為某些原因會把一些關鍵詞或者關鍵路徑屏蔽,使得患者找不到存在在她大腦中的記憶。”

“既然人主觀意識都找不到,你又是用什麽方法找到的呢?”柳琪琬半信半疑的看著那個瓷碟,這種材質的東西她還真沒見過。

“這會用到一個設備,叫做回憶向導,關於一個人宏觀經曆的記憶叫做‘回憶’,回憶就像一個混沌迷宮,但也不是無跡可尋,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1-3條回憶主幹路徑,這些路徑連接著他們最在乎的人和事,每一條路徑都會有一個關鍵節點,隻要找到關鍵節點,就能打開支鏈回憶,但這也存在一定的風險,就是如果節點找錯了,會造成‘回憶漂移’,甚至‘回憶湮滅’。”

說到這裏的時候,寧霄鴻忽然有些失落,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半闔著眼出神的看著個老舊儀器。

“這台就是回憶向導嗎?”柳琪琬問他。

寧霄鴻搖了搖頭告訴她這台隻是回憶讀取設備,叫做‘拾憶機’,他把記憶體重新放回拾憶機上,拿起一副VR眼鏡讓柳琪琬戴上,點擊播放鍵,播放記憶體裏的記憶,但投送到她眼前的畫麵模糊,像鏡片上蒙著一層水。

“什麽都看不清。”

“回憶體總是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會有循環、顛倒、混亂的情況,而且不是所有的回憶都能被讀取並保存下來,大多數的記憶都呈一種混沌的狀態沉澱在大腦深處,那些能被記錄下來的片段,就像懸浮在水中的氣泡,這種記憶一定包裹著一層五彩的膜,它是智慧之樹的果實,非常絢爛、美麗以及難得。”寧霄鴻對她道。

“你的意思是這個記憶體是空的?”

“它提取不純,太過混沌,提取了太多沒有價值的東西,不知道是誰提取的,應該不是王源教授,他的手法可沒那麽粗糙。”

“哢”的一聲脆響,拾憶機亮起了紅色的啟停指示燈,寧霄鴻告訴柳琪琬,這塊記憶體裏麵的數據已經全部讀取完,柳琪琬依舊將信將疑,她覺得這東西太過科幻。

“能教我怎麽提取嗎?”

“你學這沒用。”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好吧,其實也不複雜,就是你想提取那方麵的記憶,要設計好提取路徑,最好在被提取人半睡半醒的時候,用語言做引導,順著記憶路徑,準確抓取有價值的記憶……”

記憶提取聽起來的確不太複雜,寧霄鴻說得興起,還向柳琪琬演示了幾遍,真把自己當成了老師,確保學生會用、精通為止。柳琪琬聽得入迷,倒出奇的一直到晚上都沒發瘋,直到寧霄鴻把她完全教會了,臨睡覺時,她還為寧霄鴻熱了一杯牛奶。

“謝謝你今天教我那麽多東西。”柳琪琬把牛奶遞給寧霄鴻。

“沒什麽,我今天教你的,你也用不上,這個是我用來給失憶的人製作‘回憶錄’用的,你也沒失憶。”寧霄鴻聳了聳肩。

“快喝吧,牛奶都涼了。”

“好。”寧霄鴻把她給的牛奶一飲而盡,感覺味道有點怪怪的,可能是過期了吧,這個女人腦子終究是不正常的,也怪不了她。

“杯子給我,我替你洗。”柳琪琬嘴角勾起一個瘮人的弧度。

“麻煩了。”寧霄鴻把杯子遞給她,就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躺倒在**後,寧霄鴻的胃裏感覺暖暖得,全身乏力,不知道是不是過期牛奶在他肚子裏發酵了,總感覺天旋地轉,想要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

他想坐起來,才發現自己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這時才反映過來,那杯牛奶不單單過期那麽簡單,那杯牛奶裏,被那個瘋婆子放了什麽東西!寧霄鴻慌張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匯成川流往枕頭上流淌,他驚恐的睜大眼睛,張開嘴巴想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哄。”窗外開始下雨,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劈在他的窗前,明亮的閃電過後,他猛然發現他的床前站了一個人,是柳琪琬,她手裏拿著回憶提取器,整個人直挺挺的站在他的床前!

“你,你要幹什麽?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