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的獨舞
她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對立。
萬仟閣後院的小亭子裏,一壺濁酒,獨自斟飲,美人醉臥花間眠。
“你來了啊……”塗紀從花間抬起頭來,似乎被酒香眯了眼,他眯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
路丘的臉上並沒有笑容,如果寧喬也在的話,肯定會驚異地張大了眼睛,現在的路丘臉上,並沒有可愛的清澈的笑容,他的圓圓臉,沉默了下來。
“白天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路丘看到桌子上的空杯,揚著眉:“你早就知道我要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塗紀給路丘斟滿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壺,塗紀一仰脖子,先幹為敬,路丘看著他,忽然搖了搖頭,也一仰頭幹了,放下杯子,“希望你不會是我的敵人。”
路丘在石凳上坐了下來,給自己斟滿了,塗紀雖然看似醉得厲害,但是眼底卻是無比的清明,他的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怎麽,你就不怕我酒水裏有毒?”
“你要是把我毒死了,那喬喬怎麽也得傷心啊……”
塗紀身影如鬼魅地一般撲過去,將路丘按在地上,路丘的臉上掛著笑,塗紀看著他,手上的力道漸漸地鬆了開來。
塗紀倒在地上,路丘也倒在地上。晚上有風吹過,寒冷,卻正好可以去除兩人心中的燥熱。
“你以為阿喬喜歡你?”
“喬喬不也沒喜歡你嗎?”
塗紀拿著一壺酒,就著壺口就往嘴裏倒,卻被路丘搶了過來,也學著他的樣子往嘴裏倒,但是終究被這酒嗆了起來。塗紀嘲笑著:“你還是乖乖做你的宰相公子去吧。”
路丘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做相國公子一點都不好玩,還是跟著喬喬好玩一點,每天都是新鮮的,充滿朝氣的。”
塗紀也深以為然。
路丘忽然正了正臉色:“因為喬喬的事兒,我跟寧千未鬧翻了,我估計他都想派林崖追殺我了。”
“不會。”
“你果然是飛鷹樓的人。”
“我從來也沒說我不是。”塗紀再次往嘴裏灌了一口酒。
那天的夜晚,月色正好,天空格外的明亮,也照得整個人的心裏,都是明亮亮的。
寧喬開始把大把的精力放在剛剛盤下來的商鋪上,這讓塗紀很不滿。
那日白天發生的事情似乎就這麽不了了之,塗紀不問,寧喬也不說,路丘也照常過來,隻是還是一如既往地被拒絕,路丘隻是不再死纏爛打,也不翻牆爬樹,或者耍寶賣萌,而是乖乖地等在門口。
寧喬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坐在二樓上喝茶的路丘。
萬仟閣是座不夜樓,它的晚上最是繁華熱鬧,是京城有名的青樓,但是它的白天,卻是一家正正經經營業的茶樓,除了賣色,其他什麽都賣,白日裏,那些姑娘小倌都在休息,也難得地安靜。
路丘早在二樓的窗口看見寧喬了,見寧喬望了過來,路丘高興地站起來,衝著寧喬歡樂地揮手,寧喬站在下麵看著,終於進了樓裏。
路丘趕緊趴到門口邊眼巴巴地看著,看著寧喬安靜地走進來,然後上樓,然後……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路丘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無比,他眨巴著眼睛,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似的望著寧喬,等待著主人的領養,可是又十分的忐忑不安,他的手緊緊捏著門沿,他看到寧喬是真的在看著自己。
“喬喬,喬喬,裏麵坐……”路丘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地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一條道,寧喬看了看裏麵,終於還是踏入進去。
等寧喬坐好了卻並沒見路丘跟過來,她回過頭,見路丘還怔怔地站在門口,心情有些複雜。
“喬喬,你最近好忙……”路丘回過神來,臉上揚起笑容,他走了進來,這次並沒有主動貼過去,而是委委屈屈地在寧喬的對麵坐好,低著頭。
寧喬歎了口氣。
這個男人,其實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不然就不會這麽鍥而不舍地跟著她,纏著她。
那天他的忽然出現,她怎麽又不明白,他應該是知道她在裝啞巴,她在所有的人的麵前說話卻唯獨在他的麵前沉默,他依舊裝成沒心沒肺的樣子。她處於危難當中,他挺身而出,不管其他的,就這份心意,讓她感動。
她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對立。
她是皇室所不能容之人,他又是皇宮顯貴,宰相之子,他們的各自的立場不同,就是這份簡單的情誼,又能保持多久?
先走出這一步試試吧。
寧喬看著麵前這個男人:“路丘。”
路丘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看著她,滿目的哀傷。
“喬喬,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
寧喬微笑。
“路丘,你是個好人,我這樣對你確實是不公平的。隻是……”
“我不會傷害你的。”路丘急急地說,眼神迫切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
她不漂亮,相反,現在的她很醜,穿著小廝的工作服,小臉上被她自己弄得烏七八糟的,可是他還是覺得她格外的好看,甚至,比他初見她的時候要好看上許多。
寧喬搖了搖頭,不想看到路丘小狗兒似的可憐的眼神,她將目光放在窗外的小道上,冬日的陽光照拂臉上,她在陽光下的那嫣然一笑,路丘呆住了。
“你知道我是寧喬,我的身份很敏感,我不求你如何對我,甚至,將我的消息上告到皇上那裏……”
路丘急急地打斷寧喬的話:“我不會的……”
寧喬努了努嘴,示意路丘看下麵,路丘不用探頭也知道,寧喬說的是什麽。
最近京城忽然擁出很多陌生的人,他們穿的很普通,很大眾,但是隻要是有心人就可以發現他們的訓練有素,他們都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他們的目光在大街上人群裏各種逡巡,路丘知道,那是寧千未派來尋找寧喬下落的人。
寧喬失蹤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小了說,一個寧喬,不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往大了說,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就那寧王後裔的身份,就足夠掀起一番風浪,並且,並不排除,寧喬想要報仇的可能性,以及寧王那殘留下來的餘孽。
“我在萬仟閣待了這麽久,就算很多事情我最開始不懂,也並不代表我到最後還是不懂,路丘,你想好你到底要什麽了嗎?”
寧喬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在走神,路丘是聰明的人,自然懂得她的話。
路丘站起身,走到寧喬的身旁,伸出一隻手,拉住寧喬的手:“喬喬,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塗紀一般情況下白天不是在外麵曬太陽就是在房間裏補眠,等到他睡到日落之時,伴著夕陽的餘暉,他打開房門,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阿喬,阿喬。”
塗紀靠在門邊,叫著寧喬的名字,等了好半晌,也沒見到有人回應,他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麵前出現一個小廝捧著臉盆一臉的榮幸與激動,“塗紀公子,阿喬現在忙去了,讓奴伺候你吧。”
塗紀仍舊是靠在門邊,搖著扇子,不說話,隻笑眯眯地看著那人。
那小廝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終於鼓起勇氣來:“塗紀公子,奴……一直很喜歡你,能伺候你,是奴的幸運。”
“是嗎?”塗紀笑,聲音溫柔低婉,宛如春風,但是很快,他的聲音裏像是被凍結了冰,“可是,我不喜歡你的眼睛,你要不要剜了去,這樣,你就能陪在我身旁伺候啦……”
塗紀說笑著,那表情像是在說“今天出太陽了啊”一樣的雲淡風輕,他搖著扇子,看著那小廝瞬間變得滿臉的驚恐,然後下一秒,還來不及慘叫,他就暈了過去。
隻是,他再也看不到噙著笑的塗紀。
塗紀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走過喧鬧的人群,他搖著扇子晃晃悠悠地上了樓,推開了門。
路丘正在十分殷勤地給寧喬夾菜,寧喬來不及拒絕每次都被路丘眼明手快地給堵了過去。很快,寧喬的麵前慢慢地推成了一座小山。
塗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寧喬低著頭吃著東西,路丘支著手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那笑容,簡直比吃了蜜還甜。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寧喬抬起頭,見是塗紀,像是見到了救兵,她揮了揮手,示意塗紀過來。
“塗紀啊,睡飽了啊,過來吃些東西。”
塗紀扭著腰風情萬種地走了過去,寧喬看直了眼睛,看到塗紀臉上那似勾未勾的笑意,有些不大自在地轉過臉。
路丘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表情黯然,扯了扯寧喬的袖子,寧喬回過頭,路丘說:“喬喬你看他都看呆了,你都不看我一眼。”說著說著,泫然欲泣。
寧喬有些無奈,塗紀招呼著人上了一副碗筷,自己在一旁吃了起來,寧喬看著路丘那張圓圓臉都皺到了一起,伸出手去,捏了捏:“好啦,路丘最可愛了。”
“一個男人靠扮可憐轉裝可愛贏得女人的同情,真是可悲啊……”
“一個男人靠漂亮柔美來獲得女人的垂憐,到底也不過隻是副皮相而已。”
塗紀吃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寧喬知道塗紀的食量極小,但是卻沒想到小到這副樣子,她皺了皺眉頭,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塗紀的碟子裏,“你太瘦了,多吃點。”
“原來喬喬喜歡有肉的男生啊……”路丘湊了過來,嬉皮笑臉地笑道。
塗紀忽然咳嗽起來,他將拳頭放在手邊,咳了幾聲,終於慢慢拿起筷子,將碗裏的東西一一吃掉,寧喬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寧喬,你不是給我說過你最討厭皇家的人嗎?”成功地看見路丘臉上的笑容一僵,塗紀得意揚揚地昂著腦袋,像是示威。
寧喬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兩個孩子氣的人之間的鬥氣,她轉過頭,無意間在窗外的人來人往中看到了熟人。
寧喬趕緊別過眼去,塗紀伸出脖子看了看,衝著街道上的那人拋了個媚眼,然後回過頭:“是皇上身邊的林崖?”
路丘趕緊揮手:“我保證,不是我叫他的。”
林崖似乎看到了路丘,路丘靈機一動,攬過塗紀的腰,衝著塗紀的脖子哈了口氣,色迷迷地看著他。
寧喬躲在靠裏的位置,清楚地看見塗紀臉上快要出現抑製不住的憤怒跟……難受?
路丘顯然也感受到了,他的身子微微往後退了一點,聲音裏帶著些訝異:“不是吧?”
塗紀似乎氣極反笑,他攬過路丘的身子,唇迅速地貼著路丘的臉頰滑過,他可以壓低的聲音帶著些許挑逗的氣味:“什麽不是吧?”
路丘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寧喬覺得兩人這樣子實在是有趣,等到她想起來再往街上一看的時候,那林崖早就消失不見。
晚上塗紀在外麵應付著那些寂寞空虛的男男女女,寧喬抱著腿盤坐在塗紀私人珍藏的雪狐的皮上,發著呆。
寧喬最愛塗紀這塊狐狸皮,在這麽冷的天氣一邊取著暖一邊在上麵打滾是一件頂不錯的事情。像是塗紀那樣的**男,穿得那麽單薄穿著一雙木屐在外麵寒風冷冷吹著在她的眼裏簡直是自虐。
等到塗紀回來的時候寧喬已經躺在那塊狐狸皮上睡著了。塗紀猶豫了一下,轉身出去,並且帶好了門,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明顯已經洗過澡了。
寧喬整個人都快撲到火邊了,她睡著那塊毛皮上睡得酣甜,白色的狐狸毛襯得她的肌膚白似雪。
窗戶微微地開了一條縫,有冷風灌了進來,寧喬一直在強調人在房間裏烤火取暖千萬不能關窗,就算明明冷的要死她也堅持要開著窗,他之前還有些不明白,但是此刻,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地有些發熱。
有些燥熱快要從心底漫出來,他的手心都已經開始密密地出著一層汗,他輕輕地嗬出一口氣,來緩解自己這種莫名的燥熱,可是卻又怕吵著那個熟睡的姑娘。
塗紀赤著腳走了過去,他端著一杯茶,熄滅了那盆火,漸漸的,那熟睡的姑娘的身體慢慢蜷成球狀,他歎了口氣,彎下腰將寧喬抱了起來,寧喬找到熱源,自發地往他的懷裏鑽去。
她身上的涼意讓他皺眉,她對他的依戀,讓他格外的高興。
此刻塗紀的臉上再也沒有那吊兒郎當的笑意,他敞開了自己的胸懷,將寧喬輕輕放在**,自己靠了上去,他支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寧喬頭發。
寧喬整個人都快貼上這個永恒的熱源上麵了,寧喬的身體冰冰涼涼的,讓他心底的那股燥熱很快就平息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她睡著的容顏,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寧喬睡得迷迷糊糊的,隻覺得鼻尖飄來好聞的味道,她湊上去聞,聞著聞著就越來越困,困到最後,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忽然就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像是蝴蝶,她一動,他就醒了過來。
“唔……幾點了?”
“才三更……”
寧喬忽然間就徹底清醒了,她轉了轉身子,看到外麵黑黑沉沉的,“我怎麽還在這兒?”
“你睡著了,我不好意思吵醒你。”
“哦。”寧喬也不糾結,打算再次閉上眼睛睡過去。塗紀看著好笑,卻偏偏想要逗弄她,他拿頭發在她的鼻尖掃過去掃過來,“哎,尋常女子現在不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求著我負責嗎?”
“你會負責嗎?”寧喬側了側臉,無比可愛地躲過那惱人的頭發。
“哦,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我不用你負責了。”
塗紀的臉黑了黑,他惡狠狠地盯著寧喬,像是想要把她給生吞活剝地吃了,寧喬忽然間睜開眼睛,問道:“塗紀,你到底是不是……?”寧喬猶豫了一下,一狠心說出後麵未完的倆個字,“處男?”
塗紀一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寧喬很滿意這樣的態度:“嗯,很生澀嘛。”然後,翻過身接著酣睡。
塗紀伸出一隻手,照著寧喬的背影比畫,他在想要如何下手才可以讓她的死相變得好看一點,就聽到寧喬的聲音悠悠地從前麵傳來。
“不過,不管你怎麽樣,我都喜歡。”
瞬間那把快要蔓延的燎原之火給澆滅個通透。
寧喬的客棧快要開了起來了,寧喬經常往外麵跑,塗紀跟路丘前前後後去了一次,每去一次都被寧喬的經營理念所折服。
客棧分為上下兩層,一層主要是提供一些食物,二層為客棧,寧喬將裝修的風格用圖紙畫了出來,塗紀給她推薦了一個很好的木匠師傅,她打算下午過去看看。
路丘原本是想跟著去的,但是皇宮那邊似乎傳來什麽不好的消息,路丘匆匆忙忙地走了,寧喬將圖紙送到那木匠師傅那裏,回來的時候正好想起這裏離那個寶源記不遠,想著就順便買了點吃的回去。
寧喬知道塗紀從不吃這樣的甜食,上一次路丘坐在旁邊吃的時候,塗紀雖然表情淡淡的嘴上還不忘取笑他,但是他眼底的孤寂,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想買給他吃。
“咦,這不是那個萬仟閣的阿喬嗎?”旁邊一小哥看見寧喬,熱情地衝著寧喬打招呼,寧喬認出是那個經常在萬仟閣旁邊擺著小攤的王五,是路丘上次帶著她去吃,聽說他們家的驢打滾是全京城做得最好吃的。寧喬衝著王五招了招手,正要走過去說幾句話逗弄逗弄他們家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奶娃,就看見王五臉上熱情的笑容停滯了。
像是時間被拆分成了無數段,原本短暫的動作變得漫長並且陌生,她看見他的身子像是山上的石雕一般,緩緩倒了下去。
“死人啦……”
然後是孩子的哭鬧聲,女人的哭泣聲,人們開始驚叫著奔跑,寧喬緩緩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站在巷子口穿著黑衣的男人。
“林崖……”
林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然後拿起手邊的弓,拉滿了弓,目標指向了她。
塗紀收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興致盎然地逗著一隻小狐狸。
身後傳來動靜,塗紀眼睛都未往後撇,淡淡地問了聲:“燭呢?”
“死了。”塗紀摸著小狐狸的手頓住了,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到身後跪著的人,“主子,燭死了,是被林崖殺的。”
“寧喬呢?”
麵前的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寧小姐,被刺。”
黑衣人隻覺得有一股巨大的衝力傳來,他的身子被掀飛了出去,身體內部像是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湧來的氣體的擠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塗紀在那一瞬間宛如來自修羅地獄的使者,他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人呢。”
“在……朱雀門……”
下一瞬間,這花園裏空空****的,黑衣人的眼角掃過那地上瑟瑟發抖的小狐狸,小狐狸吱吱地叫了兩聲,黑衣人站起來,不遠處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哎呀,這是誰啊,把塗紀公子最愛的小花園給毀了。”有小廝發現地上被摧毀的花木,嚷嚷道。
春豔媽媽搖了搖扇子,看了眼這滿地蒼夷,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就是壞了點花木嗎,叫幾個人過來收拾收拾就行了……”
小廝領命而去,心裏卻在嘀咕這個死摳門的春豔媽媽何時變得這麽大方了,春豔看著這滿地的痕跡,無奈地搖了搖頭。
塗紀帶著滿身的寒意而來,朱雀門的門主鶯娘早就等候多時,鶯娘還未說話,就聽到塗紀冰冷的聲音傳來:“人呢?”
“剛剛請了妙手先生過來看,說是沒什麽大礙,傷口也隻是皮肉傷,不深,隻是寧姑娘,似乎受了一點驚嚇。”
塗紀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下去,鶯娘欲言又止,卻被塗紀冷冷的一瞟:“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置喙。”
房間很溫暖,是寧喬最喜歡的,寧喬靜靜地躺在**,閉著眼,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塗紀沒有走過去,就那麽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地上似乎還有殘留的血液沒清理幹淨,塗紀隻覺得腦袋一痛。
他出了門,外麵站滿了人,他看向鶯娘:“這就叫受了一點點傷?”
鶯娘一愣,他們這些人都是刀裏來雨裏去的,有人被砍了二十多刀都還活了下來,寧喬也不過隻是肩上受了一點傷,在他們的眼裏確實算不上什麽大傷。
“誰下的手。”
“據說是林崖。”
“寧喬怎麽會在那邊……”
鶯娘的表情有些難看,好半晌,才有人呈了幾袋東西上來,塗紀掃了幾眼,臉色瞬間就變得很難看。
“寧姑娘,應該是特意過去買這些糕點的……”
那紙袋子已經摔得不像樣了,塗紀轉身,冷冷地發話,似是連看一眼都不想多看。“給我扔掉。”
寧喬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花,好半晌,才看到這屋子裏的擺設。
看起來像是女人的閨房,隻是這裏的東西簡單,卻收拾得很幹淨,隱隱約約透著一些英氣出來,寧喬轉了轉頭,看見塗紀站在窗戶前,似乎在想些什麽東西,他站的筆直,背影看起來很是陌生,寧喬看到桌上的一壺茶……
“水……”
“渴了就自己下來喝。”塗紀並沒有轉過身來,寧喬顧不上搭理塗紀的冷言冷語,自己慢慢爬了起來,不小心扯到了肩上的傷口,寧喬疼得咧了咧嘴。
塗紀轉過身,臉色有些不大好。
寧喬莫名其妙,有著一點點委屈,她看了眼塗紀,塗紀的臉上並沒有那浪**的,輕浮的,毫不在意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笑,他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寧喬真的從**下來,她的表情裏帶著一些隱忍的痛苦,塗紀終於歎了口氣,踱著步子倒了杯茶,遞了過去,寧喬喜笑顏開地接過。
“你裝的?”塗紀是萬分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麵前這個丫頭給騙了,但是看著她的笑臉,他實在是沒辦法生氣。
“這裏是哪裏?”寧喬問道。
“我家……”
寧喬睜大了眼睛:“你家,你不是孤兒嗎?你不是被賣身青樓了嗎?你怎麽會有家?”
塗紀在寧喬的對麵坐下,寧喬穿著單衣,端著茶杯坐在**,塗紀看著她,勾了勾唇角:“你問了這麽多,該我問了吧,那個要殺你的人是誰,還有,你為什麽會在那裏。”
寧喬搖了搖頭。
寧喬既然不肯說,塗紀也沒打算再問下去,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她:“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最討厭甜食了。”留下這一句話,塗紀開了門走了出去,寧喬沉默著,坐在**。
很快有訓練有素的下人端著早就準備好的粥上來,塗紀回來了,看著那些婢女們羅貫而出,他看著還坐在**的寧喬:“怎麽?打算餓死自己?”
“塗紀你有病吧!”寧喬終於爆發出來,因為怒氣,讓她的小臉變得紅撲撲的。但是也是因為怒氣,扯動了她的傷口,讓她疼得齜牙咧嘴的。
等到疼痛過去,她看著塗紀依舊靠在門口,心裏有說不出的委屈,她從**站起來,慢慢朝食物走去,在丫鬟們的伺候下她洗漱完,開始一口一口地吞咽著粥。
她的嗓子快要冒煙了,雖然這粥熬得恰到好處入口即化,可是她卻還是如鯁在喉,她安靜地吃著東西,不抗爭,也不說話,吃完飯,她跟沒事人一樣地擦了擦嘴,然後躺在**閉上眼睛。
等過了許久,久到她真的快要睡著的時候,她的耳邊傳來輕輕的一聲歎息,有一隻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話,她聽到他說:“你的性子怎麽就這麽倔呢?”
寧喬賭氣一般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
塗紀看著寧喬的樣子,忽然間心情大好,笑了。
他揉著她的發,像是在揉弄著某隻貓兒,她瞪著他,卻苦於受傷在身無法回擊。
“你到底在別扭什麽……”許久,寧喬問道。
塗紀搖了搖頭:“以後不許見路丘了。”寧喬望著他,無聲地要一個解釋,塗紀捏了捏寧喬的鼻子,“路丘,很討厭啊……”
寧喬被塗紀這突如其來的帶著曖昧與親昵的姿勢給弄得一個大紅臉,不過,她的心裏並不排斥,她看著他,帶著盈盈笑意:“我看路丘就挺好……”
塗紀瞪著她,察覺到她眼底的笑意,眼睛一轉,身子就依了過來。
“哎,路丘哪有奴家好,你讓奴家做什麽奴家就做什麽……”
寧喬惡寒了一把。
塗紀抬起頭,跟寧喬的距離不過咫尺,他說,“他有奴家好看嗎?”
寧喬搖頭。
“那他有奴家漂亮嗎……”
寧喬囧……
“那他有奴家傾國傾城嗎?”
“這難道不是一個意思嗎!!!”寧喬忍不住抓狂,這個妖孽!!寧喬斜睨著他,“你也就隻比路丘長得好看那麽一點點,其他哪裏比得上他?”
“可是,就算他比奴家好,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依舊是奴家呀……”
寧喬沉默,她想到白天林崖的出現,不知道路丘在裏麵扮演的是怎樣的一個角色,是無辜還是……
“以後,不許再去客棧了,那客棧,就送人了吧……”
寧喬想要拒絕,卻被塗紀一隻手指放在唇邊,他說:“兩次了,你出事兩次了,這一次,一定要聽我的話,客棧,我先找人幫你看著吧。”
她的腦子很難受,她何嚐不覺得累,她想安安靜靜地生活,可是,卻不能。
塗紀拍了拍寧喬的背,幫寧喬分散她的注意力,寧喬傷在左肩,她隻能側著睡,這樣,就正好跟塗紀麵對麵。
塗紀微笑,湊過來,輕輕地在寧喬的眼睛上親了一下,然後又退了回來,“你不要想路丘。我知道你在想他,你喜歡他?”
寧喬沒點頭,也不搖頭,塗紀並不生氣,搬過寧喬的臉,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不過沒關係,我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的,對嗎?”
寧喬怔怔地望著他,看著他臉上歡喜單純的笑容,幾不能言。
他的手蓋住她的眼,感覺到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下麵扇動著,癢癢的,直癢進了他的心裏。
“快睡覺。”
塗紀的聲音幾乎可以算得上溫柔,他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看到鶯娘端著一盅東西站在門口,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唇角還噙著笑,鶯娘徹底呆在了門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匆忙著退下了。
塗紀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寧喬的背,像是在哄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等到寧喬已經徹底熟睡,他幫她拉了拉被子,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
塗紀走到走廊轉角,看見鶯娘站在一旁站著走神,見他出來了,她鞠了一躬:“主子。”
“什麽事……”
“我聽說,林崖受傷了。”
塗紀若有所思,鶯娘看著塗紀美得驚心的側臉,走近一步:“主子,寧姑娘她……”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你自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塗紀轉身要走,鶯娘在後麵追了幾步:“主子,她配不上你……”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鶯娘捂著自己的臉。
“滾……”
塗紀再次回到了寧喬的**,他的心裏還想著剛剛鶯娘給他的消息,隨手將寧喬攬進懷中,但是觸手的,卻不是想象中溫熱的身體,甚至,還有些冰涼。
“既然醒著就別裝睡了。”
寧喬睜開眼睛,看著塗紀,她的眼神裏無驚,無恐,平靜得讓塗紀覺得恐慌,他可以猜出所有的人心,卻唯獨猜不了她的。
“明天我想回萬仟閣。”寧喬說,仰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看著她。
他第一次見寧喬的時候覺得寧喬很瘦,瘦的骨頭都快突出來了,看起來像是風一刮就要倒了似的,但是最近在萬仟閣,她胖了不少,人也漸漸變得豐滿起來,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他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想回萬仟閣去。
“這裏不好嗎?”塗紀的嗓子有些啞。
寧喬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裏……”
“你想說的是你不喜歡我是嗎?”塗紀閉了閉眼,一句話揭開了寧喬所有的心思,“所以,你才不想要留下來,告訴我,要我做什麽,才能讓你停留在我的身邊,不再到處招蜂引蝶,不再到處跑,跑到我顧及不到的視線之外?”
“塗紀,你想多了……”
“阿喬,你知道嗎,你就像是自由的風,我想要你,但是我抓不住,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塗紀的聲音裏有些無助,這讓寧喬有些無措,讓她心生愛憐。
“不是這樣的……”
塗紀將腦袋埋進寧喬的懷裏,寧喬看不清他的表情:“阿喬,留下來吧,留在我身邊。”
寧喬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地搖了搖頭,看到塗紀眼底的失望和哀痛,寧喬想要解釋:“不是的,我現在所擁有的東西很少,我想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生活的重心有自己的一個寄托,你知道我不會像是其它的女人一樣,以男人為尊,我需要一個男人,或者丈夫,但是並不代表我要像是菟絲花一樣,去攀附他去成長……我說的,你能懂嗎?”
塗紀沒有說話。
“你喜歡的,也不是那樣的阿喬吧。”
塗紀在失蹤一天之後再次回到了萬仟閣,春豔媽媽對外的說詞是塗紀生病,伴隨著塗紀一起回來的還有同樣消失了一天的寧喬。
春豔媽媽將扇子搭在唇上,衝著寧喬曖昧地笑,寧喬臉一紅,躲閃著春豔媽媽的目光,春豔媽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寧喬臉上的慌亂,還有塗紀臉上明顯饜足的神情,她大致可以猜到一些。
塗紀傳來警告的眼光,春豔媽媽一笑,出了門就吩咐著小廝們趕緊去燉一些大補的湯,寧喬的臉徹底地紅了個通透。
寧喬那邊的客棧的事情先暫時告一段落。塗紀不想寧喬出門,他將寧喬以自己的私有物自居,這讓寧喬好生無奈。
寧喬想起那天晚上塗紀的瘋狂,臉就情不自禁地紅了,路丘站在花園裏,遠遠地看著寧喬那滿臉春色的模樣,臉上神情一片黯然。
寧喬暗罵自己,那些情情愛愛的書她也偷看了不少,宮裏的丫鬟侍衛暗通曲款的也看了不少。怎麽就讓塗紀這一個吻給吻得暈頭轉向了呢。
啊呸,都說紅顏禍水,男人長得太好看了也不是件什麽好事。
寧喬一回頭就看見不遠處的路丘,她開心地衝著路丘揮了揮手。
“你失蹤了,我找了你好久。”路丘走過來,寧喬吐了吐舌頭,“我沒事兒。”
路丘看著寧喬臉上的笑容,欲言又止。
“你們……”
寧喬知道他想說什麽卻不接口,隻問道:“這件事,是皇上讓人來做的吧。”
“……”
“隻是可惜,林崖沒下了手。”
寧喬遠遠地看著塗紀走過來的身影,她快速地說完最後一句話,“路丘,你以後還是不要來找我了吧。”路丘轉頭,看見身後的塗紀,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塗紀一眼,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伸出手來抱了抱寧喬。塗紀的臉,霎時就難看了起來。
路丘一走,塗紀就開始耍小孩子脾氣,自己一本正經地坐著自己的事情,或躺在陽光下曬太陽,或拿著一串從晉元進過來的葡萄一顆一顆吃著,就是吃顆葡萄,也吃出各種妖媚姿態,他斜著眼看她,眼角像是有光要溢滿出來。
寧喬看著好笑,正想上前說話,春豔媽媽遣了小廝過來稟告,說是前麵有貴客前來,據說是宮裏的人,寧喬一愣,塗紀扔下手裏的東西,拍了拍手,就要過去。
“你怎麽……”
“意料之中,不是嗎?”塗紀斜著眼看她,也顧不著自己剛剛在同她生氣,他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撫,然後,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小廝驚訝的目光中離開而去。
塗紀前腳一離開,後腳就有人闖了進來。
殷素素看著麵前這個穿著普通的小廝,心裏冷哼,她圍繞著寧喬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了好幾圈,寧喬依舊不卑不亢地站著,從始至終隻說了一句:“殷小姐,前麵有貴客,塗紀公子不在這裏的。”
“嗬,真沒看出你有什麽好來,竟然讓塗紀哥哥這麽喜歡。”殷素素冷哼一聲,“我爹上次跟我說了,那客棧壓根就不是賣給塗紀。老板是你,是嗎?!”
寧喬沒有說話,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多說就是多錯。
“要臉蛋沒有臉蛋,要身材沒有身材,大概也就是隻有你這張臉,看起來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才讓塗紀哥哥那麽喜歡,我告訴你,就你這樣的,在這萬仟閣不算是第一,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塗紀哥哥也隻是貪了一時的新鮮而已。”
這一點,寧喬很讚同,她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個女孩兒,也不覺得這個女孩兒多麽討厭了,相反,她挺聰明的,也就是性子驕縱了點兒。
“聽說你要死了……”
寧喬猛然抬起頭,看著她,她收回剛剛評價她的話。
“哎,你不用這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知道有人想要害你,有人想殺你,也有人想救你,那天,我也在,隻是可惜了,我很想你死掉,可是你卻活了下來。”
“你知道到底是誰要殺我?”寧喬看著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思卻轉得飛快。
“雖然我沒看出來你身上到底有什麽好來,但是你的秘密還是挺多的啊,你說,要是這件事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讓該知道的人不知道,最後結果如何?”
寧喬沒心思跟她開玩笑,隻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怎麽樣?”
那天晚上塗紀回來得很晚。
有一幫人寧喬都不認識的人想要送塗紀回來,塗紀喝多了酒,在花園裏唱歌,寧喬從**爬起來,跑進花園裏,看見的就是那樣一副惑人的場麵。
紅色曼陀羅開到荼蘼,塗紀身子曼妙地在花園裏跳著舞,像是從花間裏走出來的精魅,讓人駐足,不敢上前。
他衝著她笑,衝著她揮手,衝著她大叫:“阿喬啊阿喬啊,你在哪兒呢,本公子想要洗澡……”說著,就想要扒自己的衣服。
寧喬頓時覺得不對勁,她匆匆走上前,扶住向著她這個方向倒下的塗紀,塗紀的身後跟著幾個人。“塗紀公子喝醉了,還是讓我們來吧,我們主子說了,務必要保證塗紀公子回房。”
“不用了。”寧喬淡淡拒絕,側過身子,擋住那幾個人的手。
“我們公子這麽交代的,我們必須看見塗紀公子進屋我們才能離開。”
寧喬的警戒心頓時提了起來,偏偏塗紀公子還一刻都不得消停,當著幾個人的麵將自己的手伸進了寧喬的衣服裏,然後小心撫摸,細細揉捏。
寧喬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塗紀的手漸漸上揚,最後竟然滑向了寧喬的前胸,袖手一捏,寧喬忍不住呻吟了一聲,然後她趕緊住了嘴,看到對麵那幾個人的神色尷尬。
“你們都給我滾,奴家要在這裏跟他歡好,你們還打算在這裏看?!”
那幾個人顯然也沒經過這陣仗,愣了半晌終於還是走了,那幾個人一走,寧喬就掙脫了塗紀的手,“好了,他們都走了。”說著,還翻了白眼。
漸漸的,寧喬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塗紀將自己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熱得嚇人,他的皮膚下麵泛著微微的紅色,他呼出的氣體,是滾燙的,是灼熱的。
“哎,你沒事吧……”
塗紀將寧喬拖住往地上一滾,寧喬被轉得一陣頭暈眼花的,等清醒過來眼神漸漸聚焦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假山後麵。
外間是大片大片的曼陀羅,塗紀借著花朵的遮掩,細細地親吻著寧喬的額頭,寧喬的眼,寧喬的臉頰,最後在她的唇上輾轉反側。
那隻手,不老實地蹭進了寧喬的衣衫之下,溫熱嫩滑的觸感讓他的理智快要奔潰。
“塗紀,你怎麽了?”
塗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寧喬,我被人下藥了。”
察覺到身下人的身體陡然一僵,塗紀苦笑了一聲,“你可以不……”
身體某處灼熱一直在喧囂著想要釋放,塗紀在寧喬清明的眼神下隻覺得狼狽萬分。
“我不是聖人。”寧喬淡淡地說。
塗紀側開眼:“我知道。”他的聲音裏透著萬分的艱難,寧喬打量了他半晌,她躺在這花間裏,她忽然一笑,湊上去親了親塗紀的臉,“所以,我不在乎。”
這句話猶如大壩的閘門忽然打開,那些奔騰的水爭先恐後地向著唯一的出口洶湧而至,寧喬認真地看著他:“男歡,女愛,而已。”
塗紀的吻變得熾熱變得洶湧,寧喬覺得自己像是滔滔江水上的一葉扁舟,她靠不了岸,她動**起伏,她忍不住低吟,忍不住尖叫,當塗紀的灼熱刺進寧喬身體的那一刻,寧喬忽然想要流淚。
塗紀有些慌亂,像是一個毛頭小子而不是情場老手,他慌亂地幫她擦著眼淚,他僵硬著身子不敢動,他抱著她,自己快要接近到崩潰的邊緣,卻還是強忍著哄著她:“對不起,我輕點。”
寧喬搖著頭,攀著他的背,陪他直到這個世界的頂峰。
“還疼嗎?”
寧喬都快不敢看他了。
塗紀微微抬起身子,打量著寧喬,寧喬的身下,是盛放到了極致的花朵,她的身上,是比花朵還要鮮豔的圖騰。
他有些愛憐地吻了吻寧喬微微有些腫起來的唇,他眯著眼睛,滿心歡喜:“真好看。”
寧喬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
塗紀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又斂了笑容,他可憐兮兮地豎著手在寧喬的身邊保證:“阿喬啊,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不知道為什麽,寧喬聽到這個有些想笑的衝動,終於,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塗紀好不容易**了一次心扉,卻沒想到被寧喬嘲笑,他危險地眯著眼睛:“你不信?”
寧喬安靜搖頭。
她怎麽會不信呢,她在萬仟閣待了這麽久,又怎麽會不知道塗紀這個人呢。
塗紀這個人,走哪兒就能禍害到了哪裏,他會同無數的男人、女人調情玩笑,但是她從未見過有一個人會上得了塗紀的床。
寧喬想,她第一次見到塗紀的那一天,如果,她再晚來那麽幾分鍾,或許情況會大不一樣,那個肥男人能夠遇見她,才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塗紀,是這個喧囂亂世中唯一一個能夠保持那麽幹淨的人了。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怎麽不愛?
寧喬親上了塗紀的唇,察覺到有硬硬的東西又開始頂住自己的肚子,她驚恐地放開塗紀,塗紀一臉無辜地笑:“人家忍不住了嘛。”
又是一番巫山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