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迷城（二）
“為什麽這麵牆會濃度值超標？”
“讓天然氣醃入味兒了？”
“你以為是醃鹹菜呀！”
“這裏有道縫。”
檢測燃氣管道裂縫的儀器被李工用在這麵光滑平整的牆上，巴掌大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道寬0.12毫米的裂縫。
錢大氼把氣體檢測儀湊到那條裂縫跟前，小屏幕上閃爍起黃色的警示光線，總控製室收到的氣體泄露警報就是來自這裏。
“牆後麵是什麽？”李工來的時間不夠長，他成為這裏的工程師時，管廊已經修成兩年。
“這裏的前身是地下防空洞，”錢大氼用氣體檢測儀指著那麵牆，“那後麵是用不到的部分。”
“現在怎麽辦？”
“櫃子裏應該有速幹凝固劑，出去後把情況狀況上報給管理處，他們會派人去那裏麵。”
“這裏怎麽會裂開？”
“像這種牆都是後期封斷防空洞的灌注牆，機器低頻共振，常有的事兒。”
細微不該在門後偷聽，先不說有燃氣泄露的危險，偷聽這種事總是不道德的。
“怎麽從管廊進入防空洞？”她忽然出聲，把錢大氼和那位李工嚇得臉色慘白。
錢大氼神色很不好地幹咳了兩聲，“管廊的緊急避險處安置在防空洞內部，可以從各橫區的阻斷門進入。”
“就像這個？”細微轉了轉阻斷門上的雙向不鏽鋼大閥門，無論人在門內外都可以打開阻斷門。
“避險處的阻斷門是單麵門閥，唯一的功能就是從管廊進入防空洞，關閉後並不能從防空洞回到管廊。”
“有外人進來過嗎？”
“從修成到現在，你們二位是唯一誤闖進來的。”
細微不好意思地轉動眼球看了一下其他地方，“大綠地公園假山內部井蓋是管廊的檢修入口嗎？”
“對，我們都是用指紋鎖的，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沒有啊，就一摁一推就開了。”
“不可能，”錢大氼和李工都不相信，“一直都是指紋鎖，要不然我們怎麽放心把快速檢修口放在那裏。”
“你們多久用一次快速檢修口？”
“現在係統越來越完善，很少使用了，基本都是從控製室過來檢查維護。”
“距離上一次使用多久了？”
“得有……七……八個月了吧。”
“我和項警官確實是從大綠地公園的檢修口進來的，”細微側身招呼還在遠處的項陽過來，“停止使用快速檢修口這段時間裏，管廊中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錢大氼和李工互相對視了一眼，齊齊搖頭表示沒有，可是錢大氼的臉頰又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李工也神色慌亂地胡亂瞧了一通。
“什麽奇怪的事情都可以。”細微加重語氣又強調了一遍，如果不是了解管廊工作人員嚴苛的背景篩選，她都要懷疑簡容的失蹤和他們有關。
“怎麽了？”項陽過來了，把細微的水杯斜斜地跨在他的肩膀上。
“你們以為警察為什麽會來這裏？”細微嚇唬他們，這兩個人一定隱瞞了點兒什麽。
“那種東西警察也管？”李工下意識脫口而出，倒是真把警察當成了萬能工種。
錢大氼阻止不及，心情忐忑地反問細微，“你們……信不信鬼？我不是宣揚封建迷信啊！就是……”
“說來聽聽。”
厚重的阻斷門在手電筒橘黃色的光圈中關閉，來自換風清潔係統的低頻噪音也被隔絕在門內，防空洞內冰涼的空氣觸摸著人的皮膚，讓人忍不住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寂靜的黑暗中回**著細微和項陽的腳步聲，‘嗒嗒嗒……’
項陽有些受不了這古怪的黑暗，問道，“你在找什麽？”
“鬼。”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那你離我這麽近幹什麽？”
“可是會有老鼠蟑螂什麽的，你不害怕？”
“你若是連人都不怕，又怎麽會害怕其他的？”
“那兩位維修的師傅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那種低頻噪音環境裏難免會出現錯覺。”
“你不信？”
“我隻是不信這世界上有鬼。”
“這世界上有人。”
燈光未觸及的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異響，受到驚嚇的人一時竟想不起要怎麽形容這道聲音。
細微反應奇快地捂住手電筒的光，語速極快地低語，“關燈。”
項陽戰戰兢兢地順從，額頭上滲出顆顆滾圓的汗珠，用幾不可聞得聲音請教，“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
“那現在呢？”
“去大冒險怎麽樣？”
“嗯？”
這下好了，黑黢黢的防空洞裏連腳步聲也聽不到了，唯有心髒‘砰砰’跳地越發激烈。
沒有了視線的認知，其他感官忽然變得靈敏起來，過道中有風從正前方徐徐吹來。
風中有沙礫、有花香、有淡淡的青草味，還有一點兒塑料製品燒著的味道。
指尖偶爾跳過不明的凸起物，也不知道是什麽，反正急匆匆地走過。
好像是拐了一道彎，牆麵的溫度出現了變化，時有時無的風的方向也出現了轉變。
“聞到了嗎？”細微低聲問，是蠟燭的味道沒錯了。
“怎麽還真有人到這裏來燒蠟燭？”
細微把手直直地伸出去，卻又在半路縮回，一把抓住項陽的胳膊，“開燈。”
從來沒覺得手電筒的光也能這麽刺眼，但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有個人就站在他們要去的路上，距離細微甚至不到一臂的距離。
“警察！”
項陽大喊，燈光一晃那個人不見了，仿佛是個真實存在的幽靈，悄然無聲地就消失在空氣中。
“臥……”
“是人。”
“真不是鬼？”
“有呼吸，戴夜視儀，身高180左右，體型中等偏瘦，是個男人。”
“我去追。”
“都已經跑遠了，你去哪兒追？反應太慢了，還是跟我來吧。”
“去哪兒？”
“你不是也聞到了蠟燭燃燒的味道，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蠟燭的光是溫暖的，在防空洞的牆壁上搖曳生姿，落在地上散發出落日的柔和。
舊蠟燭的痕跡鋪墊在新的蠟燭腳下，高矮錯落地立在專門打造的燭台上，地上蠟淚斑斑，堆疊起一座座小山。
“嘔……”
視覺和嗅覺的雙重刺激，讓項陽下意識地幹嘔起來，腦袋都來不及反應，仍直勾勾地盯著。
“躲遠一點。”
細微揮動起手掌，扇走從項陽那兒飄過來的嘔吐物的味道。
空氣中不隻是蠟燭的味道，可能是因為蠟燭本身的味道太重，風隻把它們吹去了其他地方。
將近二十支蠟燭炙烤著一把明亮的椅子，把那特殊的味道盡情揮灑在這間掩蔽室內。
又是一陣風微微吹來，晃動著懸掛在掩蔽室門口的塑料膜，蠟燭中未燒盡的木炭都緊緊吸附在上麵。
“捕捉儀給我。”
項陽並沒有從胃裏吐出來什麽，已經消化過的食物隻是送出來一些味道。
“我……馬上就好，我隻是……頭一次見到屍體……嘔……”
“嗯，多出幾次現場就好了。”
精密的捕捉儀鏡頭展開，摁下開始鍵，利用調節帶固定到頭上，使勁晃了晃，確認捕捉儀不會掉下來。
“吐好了就跟進來。”
項陽沒有說話，隻是比了個OK的手勢，緊接著又是一陣幹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