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朦朧

細微細細地打量著這扇塑料薄膜做的‘門’,緩慢地從中間對開的地方掀起一角,一束白紗直直地伸到‘門’後,不能從正麵進去。

捕捉儀隨著動作抬起,尋找著進入‘門’內的地方,蠟燭燃燒的時間有限,看看那堆蠟油,一直來替換蠟燭的人會在‘門’上留下痕跡,例如——一些折痕。

不過也隻是可以證明有人頻繁進出,塑料載體是保存指紋的最好材質,很可惜,這塊塑料薄膜上沒有任何指紋,進出這裏的人戴著手套。

有些生命從呱呱落地便是美的,眼中落星,膚白勝雪,長發如瀑,肢若盈柳,一出現便奪走所有的目光,我們愛美好的一切,但有些人的愛跑偏了。

屍體幾乎九十度後仰地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麵色平和。右臂平緩地和脖頸持平,左臂高高舉起,手指柔軟無力地伸出。

白紗覆蓋著纖細的軀體,繞過高低不平的燭台延展至地麵,連腳趾骨都還是繃直的。如果不是白紗下透出的木乃伊現象,這一定會是舞台上最美的一幕。

“還不進來?”細微已經用捕捉儀取完證,僵硬的調節帶勒的她腦袋疼。

項陽連忙吐掉漱口的水站起來,左右打量了一下懸掛在洞口的塑料薄膜,從細微剛才探出頭的地方進入儲備室。

裏麵的情況比項陽想象的還要詭異和糟糕,汙濁的味道讓他的胃又在肚子裏翻騰起來。

“收好。”細微把捕捉儀還給項陽。

“這該不會是簡容吧?”

“屍體是自然脫水,眼前這個樣子至少需要八個月時間,簡容失蹤還不到48小時。”

項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書本上的知識隻夠用來應付考試,真正有屍體出現的地方,卻讓大腦一片空白。

“我剛才應該追過去。”

項陽木愣愣地說出這一句話,細微怔了一下才把這句話和黑暗裏那個戴夜視儀的人聯係起來。

“不要說這種話,”細微把‘門’撩起來等著項陽跟出來,“既然當時已經做出選擇,就不要說現在這種毫無意義的話。”

項陽沒有立刻跟出來,他注意到有一麵牆上浮現出四個大小一致的鑽孔,把手電筒照進去,深度並不算太深。

“這是什麽?”

“看起來是架設某種機器的鑽孔。”

“這道裂縫……”

“和管廊裏麵的裂縫應該是同一麵牆,蠟燭的氣味順著裂縫進入地下管廊,未燃燒的烴觸發了天然氣泄露警報裝置。”

“屍體放置在無人進出的防空洞不就是為了隱藏?”

“很顯然是。”

“那為什麽又要震裂這麵牆?”

“為了讓人發現屍體。”

“自相矛盾的解釋。”

“這就表明初始動機和現存動機不同。”

項陽有些難過,隻是刹那間忽然意識到,他們討論的是一個‘人’。

細微注意到項陽的變化,皺著眉把手中的塑料膜放下,“以後還會遇到許多這樣的現場。”

身後的影子在牆上跳動著,俯身查看白紗下的情況,忽然又遠遠地逃開。

薄薄的塑料膜發出‘嘩嘩’的脆響,人的手指總是先一步伸出來,默默地走到細微身後,對於未來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動搖。

“餓了嗎?”細微咂吧著嘴想吃點兒什麽。

“嗯。”項陽的肚子適時地‘咕嚕’著叫起來,這個點該吃中午飯了。

“你對花生過敏嗎?”

“我對貓毛過敏。”

細微點點頭,把找到的花生糖分給項陽一顆。兩人的習慣出奇的相似,剝下外皮就丟進嘴裏‘哢嚓哢嚓’地嚼,不到兩秒就吃進了肚子裏。

這個時候應該說點兒什麽,項陽咧開嘴準備和細微相視一笑,細微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開始擺弄一卷散發著幽幽綠光的膠帶。

不熟悉的地方總是像一座充滿未知的迷宮,夾雜著好奇心和忐忑不安,奔向光明的那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細微打量著小孩子一樣又蹦又跳的項陽,拿出一有信號就開始不停響鈴的手機,是廖隊打過來,還包括前麵沒接到的31個電話。

“是我。”

“項陽跟你在一起?”

“嗯。”

“你們怎麽都不接電話,全隊上下找你們都找瘋了,出什麽事了?”

“地下沒有信號。”

“地下?你們去了哪兒?”

“假山、地下管廊、防空洞。”

“?”

“也是為了查案,剛從地底下鑽出來就接到了電話,我把地址分享給你,多帶幾個人,多帶幾盞移動燈,記得把技術科帶上,有屍體。”

“簡容的?”

“是幹屍,等看到現場就知道了,先這樣。”

“嗯,我們也盡快趕過去。”

天上已經掛起清冷的月光,城市中的星星要從天空的方向往地麵瞧,這裏的星星要比天上的明亮的多。

出口原來在一截對外開放的區域裏,也許是因為剛進入夏季,天氣還沒熱到人想住進冰箱裏,長長的通道隻有零星幾個散步的人。

細微蹲坐在地上,歪著頭瞧項陽,腦子裏想的卻是那個戴夜視儀的神秘人,現在想起來那個人是故意和他們遇見的吧。

因為有屍體的儲備室完全不在他們進入防空洞的方向,離開的出口也是和進入防空洞的方向完全相反的。

不是驕傲自大那種自信,是完全清楚自己不會被抓住,如果沒有人為損壞儲備室的牆,那具屍體也不會被發現。

“哎?!”項陽站在一家小吃店門前衝細微招手,“發什麽呆呢?過來吃飯。”

食物的香味雖然滿街遊**,但也沒有勾起什麽食欲,可能是腦子裏思考的問題太多,身體的饑餓感反而被忽略了。

項陽點了夠三四個人吃的食物,擺了滿滿一桌子,他今天可是餓壞了,就連平時不愛吃的香菜也香噴噴起來。

從吃相就看出了兩個人的差別。項陽是一陣狼吞虎咽,眼前的食物蹭蹭見少;細微相當慢條斯理的,隻吃了餛飩,喝了半瓶礦泉水。

“你吃那麽少?”

“渴的很,沒那麽餓。”

“剛才給誰打電話?”

“還能是誰?廖隊。”

“一天沒聯係上咱們倆沒發火?”

“嗯,聽著挺生氣的,一說有案子就沒事兒了。”

“你認為……失蹤的簡容和那具幹屍有關係嗎?”

細微掃了一眼店內進進出出的客人,“說不好。”

項陽所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概是因為離開了地下,他的臉色好多了,神色也正常起來。

勉勉強強那快四人份的食物被消滅幹淨,細微拿回了水杯,依舊鬆鬆垮垮地斜挎在肩上。

倆人相隔遠遠地等在防空洞前麵的空地上,一群小孩子圍著他們跑來跑去,有位老人家搬著一把小馬紮坐下,一隻風箏正要從他手中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