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蹤

臨山景區北峰登山線——

“本月20號見沒見過照片上這個人?”梁時捏著照片的一角,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乍一看像是營養不良。

“20號?上個星期了吧?”售票員跟身邊的同事確認。

“對,上個星期星期四,有印象嗎?”梁時轉而詢問另外一個人。

對方搖搖頭,有些局促地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票根。

“我再看看照片。”

“不是休息日來的遊客應該還有印象吧?還在你們這售票亭附近開了視頻直播。”

“一到上山來就忙著開視頻講電話的也不光她一個,誰出來玩兒不得顯擺顯擺。”

“啊,是吧,秋天一到這山上還真挺漂亮的。”

“從這兒看還沒那麽漂亮,你花20塊錢買票上山,往上走有個落秋亭,那兒才叫漂亮。”

對方相當敬業的一邊幫梁時回憶照片裏的人,一邊推銷了一波兒景點兒。

“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這是那個收到白茶花的小姑娘。哎喲,我在這兒幹了快兩年啦,還沒見誰收到過那麽大抱白茶花。”

“白茶花?在這兒?送花的人長什麽樣還記得嗎?”

“嗯,可不就是在這兒,送花兒的當然是咱們景區白茶花基地的工作人員,那都是提前在網上預訂的。”

“這裏還賣花兒?”

顯然梁時是有些日子沒有到臨山景區來了。

“昂,自從去年開始有白茶花基地咱們景區就在手機上賣花兒,搞創收嘛,還不收配送費,看看不?用手機掃這個二維碼關注就免費送一支白茶花。”

“額,那個,給我那位工作人員的聯係方式吧,有幾個問題要找他談談。”

“嗨,不用那麽麻煩,你點關注免費送花兒她就來了,小徐隻送景點訂單,她也不走遠。”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梁時也隻好掏出手機點下關注,渾身不適地等著即將收到的一支免費白茶花。

臨山景區闊葉池索道——

“你是問收到白茶花那個小姑娘?她那天快中午的時候來的,送到這裏的白茶花都蔫兒了。”

“誰給她送的花兒?”薑北有些不習慣地甩著剛換上的寫字筆,紙上的印跡這才清晰起來。

“送花過來的是茶花基地的小徐,至於誰在網上訂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她收到花的時候看起來開心嗎?”

“嗯……一般吧,她把花分給了坐纜車的遊客,說自己對花粉過敏。”

“有人和她一起嗎?”

“她一個人來的,不過纜車上有不少人跟她合影拍視頻什麽的。”

“監控室在哪兒?”

“在山下,你得到過山橋登山線去,在盈豐鎮上。”

薑北先和梁時通了消息,知道他正在詢問那位給死者送花的工作人員,便準備下山去盈豐鎮,兩個人到時候鎮上見。

璞瓦寨景區——

“你講哪個?哪個嘛?”寨子裏的人還在講方言,被問急了才叨咕出一句半句的普通話。

“孃姆,”佤舍是東烏市璞瓦寨派出所的民警,土生土長的璞瓦人,“人家是問這個。”

佤舍晃了晃手中的照片,用方言和他口中的孃姆交流起來,倆人說話的語速出奇的快,像是一股電流從耳邊經過。

“孃姆不記得了,”佤舍把腰直起來,“我再幫你們問問其他人,坐下來等等吧,問到了我來叫你們。”

夏下還有些不好意思,顏好已經安安心心地捧起桌上的茶杯,是鴯鶓生前直播中推薦的那一款茶,叫歲月白。

“做茶皂的佤恩見過那個女孩子。”佤舍急衝衝地跑回來,原生的璞瓦寨男人都姓佤,女孩兒們則姓菐。

“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呢,”佤恩穿著一身當地的彩織衣,笑起來極其豪爽,“她來我這兒買了不少茶皂,還說要跟我搞什麽合作帶貨。”

“買了多少?”

“十幾塊總是有的。”

“她自己來的?”顏好問。

“對,她是一個人,拿著一款運動相機拍來拍去的。”

“她在你這兒待了多久?”

“不是特別久,買完茶皂她就離開了,往寨子更裏麵去了。”

“這之後又見過她嗎?”

“後來我阿媽見過她,那個女孩子買了太多東西,裝東西的袋子都撐破了,我阿媽送了她一個大布袋用。”

“這和喝的那種用的是一種茶葉嗎?”夏下拿起一塊茶皂,香香的味道很相似。

“是,都是白茶花,我們做茶皂基本都是用時令植物來做,也有其他種類的,但不如白茶花那樣清香。”

“是好香,我們也來一些,八塊就夠了。”顏好給隊裏每人買了一塊,和夏下的心思卻並不在這些茶皂上。

死者的遺物清單她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沒有十幾塊茶皂,甚至一塊茶皂也沒有。

這又不是一塊兩塊買回去的東西,大幾百塊錢的總不會是買回去就丟掉了,但送哪兒去了?又送給誰了呢?

黃昏酒店——

“那天是我送過來的小龍蝦外賣,後麵奶茶的單子也是我接的。”頭盔上頂著袋鼠耳朵的外賣員認真地翻著接單記錄。

“直接送給了顧客嗎?”鹽佟問。

“啊,那倒沒有,隻是讓放到房間門口,兩份外賣都是這樣的備注。”

“所以由始至終你都沒有見過這位顧客?也沒打過電話?”

“沒有。”

“那前後兩次酒店房間門口有什麽不同嗎?”

“就……挺安靜的,怎麽說都晚上兩點多了,整個酒店就那一間房還燈火通明的。”

“燈亮了多久?”

“反正我離開的時候燈還亮著,對了,我騎電動車調頭的時候房間裏的光變顏色了,好像是開了那種紫外線消殺。”

“確定嗎?”

“嗯,我當時還納悶呢,不是說房間裏有人的時候不能開紫外線燈嗎?”

鹽佟的大腦瞬間警鈴大作,但他本人目前還沒有聽從這種直覺的判斷。

“有個你絕對想不到的發現。”廖守甩開酒店大堂經理來找鹽佟,這麽嚴重的案子隻封一層樓已經算好的了。

“說給我聽聽。”

“事發前有個死者的‘私生飯’找過來了,你知道什麽叫‘私生飯’嗎?”

“什麽?”

“就是以偷窺、偷拍、跟蹤等極端方式侵犯別人隱私的一類人,其實就是另類的違法亂紀分子。”

“說說你的發現。”

“那個私……那個變態啊從郢繞一路跟蹤死者,還在21號當天跑到酒店來給死者送花,讓等在酒店的死者的其他粉絲給打跑了。”

“你既然興致勃勃說起來,那這位跟蹤騷人他人的特別在哪兒?”

“不光特別,你跟我還都認識,不光你跟我認識,細微和項陽也認識。”

“不會是楊羅吧?”

“你下次猜慢點兒怎麽樣?回回都要比我聰明那麽一點兒。”

“我隻是在技術科的時候順帶查了一下報案人的資料,刑事案件有賊喊抓賊的話也不新鮮。”

“清白嗎?”

“也算是劣跡斑斑,散布虛假信息,製造網絡暴力,跟蹤,偷拍,利用視頻不當得利,他還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到處蹦躂真讓我難過。”

廖守確實不會安慰人,這種時候也隻會給鹽佟一個熊抱,然後胡嚕胡嚕寶兒的毛兒,再胡嚕胡嚕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