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之謎

“我不是凶手……”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重重地擊打在楊羅身上,他已然再說不出別的話來,收不住的口水和尿液混合了一地。

11月1日淩晨三點二十一分,韓答案案發。

如果說鄭從案、鴯鶓案展現出來的隻有層層迷霧,那麽韓答案終於把真正的答案公之於眾,而你,很快就會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是案發現場?!”也難怪細微驚愕,這和前兩案的案發現場相差太多。

“怎麽會這樣?!”鹽佟的吃驚比細微隻多不少。

要從哪裏說起呢?是沒有推動的門窗?還是四處散落的行李?又或者是空氣中黏連不散的‘鐵鏽味兒’?

啊,不如先說說已經神智崩潰的楊羅,要不是被困在洗手間裏的他大喊大叫,本案的案發時間或許也會定格在天光大亮後的上午10點。

從他口中脫落的毛巾帶有斑斑血跡,驚恐的作用力下致使所有的牙齒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紋。

酒店夜班服務員帶著怒氣衝衝的房客找上門來,刷開房門看見的卻是一處血腥暴力的分屍現場。

從酒店報警到刑警隊抵達已將近半個小時,空氣中的味道依然濃鬱,仿佛是單獨凝固在了這間客房裏。

通過房間的物品移位可以看到一些打鬥痕跡,具體查探全是一些碰撞痕跡,由此產生的傷痕都在楊羅一人身上找到。

死者的行李堆在牆角,電腦和五根不同接口的充電線丟在電視機旁,手機和相機分別留在枕邊和床頭櫃上。

兩扇玻璃窗都還是落鎖狀態,窗簾也遮擋嚴實,打鬥痕跡沒有蔓延到這附近。

分屍的手法沒有不同,血液、毛發、內髒、屍體,同樣被細心打理和清洗過。

更特別的是死者屍身上的衣物,鞋底有少量碎石子和土粒,褲子上有坐下後形成的褶皺,上衣領口有不明汙漬。

雖然也是整整齊齊地穿在屍體身上,但這並不是一套新衣服,最起碼死者穿著這一身去了不少地方。

取證人員悄無聲息地穿梭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努力地呈現出凶手留下的所有痕跡,這必然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死者韓答,男性,21歲,某平台職業主播,靠直播打遊戲為主業,城南市尾東區人。”

“自駕一輛白色SUV經跨江大橋進入本市,27日當天下午一點在花園酒店登記入住,沒有同行人員。”

刺啦刺啦的對講機聽的人很不舒服,車窗外的夜色正在褪去,還沒有看到太陽升起的跡象,眼前是一片清冷的灰白。

“網絡部那邊兒有消息了,酒店的電腦被人後台下載了一個定時程序,零點開啟後會自動關閉監控,隻能等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能解除控製。”

“也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又重新核查了鄭從案和鴯鶓案的監控,覆蓋式病毒是依附這個定時程序的補丁,網上就有賣的。”

廖守的聲音穿過對講機之後變得更滄桑了,任誰聽了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剛三十出頭的男人的聲音。

“楊羅呢?”細微大口吃著剛剛拿到手的薄脆煎餅。

“醫生說受刺激太大,我估計是凶手分屍的時候給他‘現場直播’了,沒當場嚇死也算心理素質不錯了。”

“看起來有夠嚴重的,還有治嗎?”

“指望不上了。”

“他這回是什麽身份?黑轉粉還是私生粉?”

“民事訴訟被告,被禁止出現在死者三百米範圍內。”

“因為啥?”

“性騷擾。”

“非公開訴訟?”

“自然是,要不然怎麽會之前沒查出來呢。”

其他人都默默聽著,該記筆記就記筆記,該好好開車就好好開車。

“有件事得私下裏說說。”

廖守打了電話過來,細微撇了項陽一眼沒開外放。

“很擔心?”

“豈止是擔心啊,在咱們還在受害者身邊打轉兒時候凶手可能已經盯上了新的受害者。”

“還有時間。”

“在某個地方有一個人的生命正在進入倒計時,對我們來說還有什麽狗屁時間。”

“我們還有七天的狗屁時間,168個小時,1080分鍾,604800秒。”

“我真怕我們來不及……”

“……還不到怕的時候,拚盡全力吧。”

天邊的雲沒有散開,但從雲彩的背後流淌出耀眼的光,太陽升起來了。

“廖隊怎麽了?”

“哦,早餐時間沒吃到東西消極情緒上頭了。”

“……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我們……嗯,救人……”

“知道為什麽凶手這麽執著於把受害者分屍嗎?”

“為什麽?”

“先想想凶手對屍體做了什麽?”

“儲存血液,分離毛發,清理內髒,每具屍體都保持了基本的幹淨整潔。”

“本案中凶手不是為了分屍而殺死受害者,而是因為受害者死後必須進行分屍。”

“這有什麽區別?”

“前者是凶手在享受分屍過程中生出的心裏愉悅,後者是凶手為保留受害者死後的人性體麵。”

聽起來像是在替凶手詭辯,但這是切入凶手世界的華點,隻有了解凶手,才能製止凶手。

“文倉案你不是見過屍體,那些受害者看起來怎麽樣?”

“或許不該這麽說,但很恐怖,他們的皮膚、四肢以及麵部都有著難以讓人接受的變化。”

“說輕了,不過再想想本案的受害者們,他們看起來有什麽變化?”

“好像……沒那麽恐怖了,這是為什麽?”

“恐懼是源於屍體傳遞給活人大腦的信號。血液停止流動,生命的鮮紅色變成黑紫色。寄生在人體內的細菌開始散發異味,以內髒為主首先開始衰敗。我們意識不到,但這個信號會通過嗅覺傳遞給大腦。”

“我想也不僅僅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

“人類可以接受怪誕美學。玻璃罐中的鮮紅,被認真對待的毛發,低溫保存的內髒,平靜的死者,這些都在衝淡死亡本身帶來的不安。”

項陽把車停下來,他們分到的韓答生前開車去過的地點不在這裏,但他們首先要來細微的住處取一樣東西。

“案發現場傳達的似乎是另外一回事,凶手偏執謹慎,把反追蹤做到了極致。”

“我們不一定隻有一位幫凶。”

“給警方搗亂的不是隻有‘電子簽名’?”

“真正的凶手專注於美化死亡安撫屍體,留給我們眼前所見的人則注重案發現場,那個人要一切匹配凶手所呈現的‘怪誕美學’。”

“也是個瘋子。”

“兩個人一定是息息相關的,‘幫凶’時刻注意著凶手,隨時為凶手彌補不足。”

“楊羅毀了這一切?”

“‘幫凶’現在一定很苦惱,當我們遇見他(她)的時候,他(她)會控製不住地把我們引向凶手。”

“那我們還有時間嗎?在下一位受害者出現之前。”

細微推開車門腳踩在馬路牙子上,“何必糾結呢?等找到凶手的時候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