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重現

“死者鴯鶓,女,22歲,某視頻平台博主,主業是旅遊博主,未婚,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

“死後身體被分為血液、毛發、內髒、肉體等四個部分擺放在案發現場,且服飾穿戴整齊。”

“案發現場門窗大開,沒有強行闖入痕跡,死者的電腦、手機、相機平整擺放於行李箱上方。”

“死者於本月19日中午自郢繞乘坐7號線高鐵到達本市,下午兩點入住黃昏酒店。”

“20日至21日,死者搭乘公交車前往臨山景區,並在社交平台進行了兩次一小時以上現場直播。”

“22日至23日,死者搭乘觀光大巴到達璞瓦寨景區,並在社交平台進行了兩次一小時以上直播互動。”

“23日深夜死者回到黃昏酒店,24日淩晨兩點半訂了一份小龍蝦外賣,20分鍾後又訂了一杯奶茶外賣。”

“24日上午10點27分,轄區派出所接到酒店報案,說在黃昏酒店發生分屍慘案,發現人是酒店保潔人員李某。”

“和鄭從案的酒店走廊監控情況相同,在酒店報案後很快出現網絡問題,24日上午10點27分以前的監控全部被清除,並做了病毒覆蓋無法進行恢複。”

廖守說話的聲音一停下來,辦公室裏便安靜的聽不到一點兒呼吸聲。

他有些不爽地用手裏的寫字筆‘叩叩’地敲響茶色的桌擋板。

“你們不說點兒什麽嗎?”

夏下幾人互相瞅了瞅齊刷刷地看向細微,正坐的筆直在紙稿上奮筆疾書的人毫無征兆地打出一個飽嗝。

“‘冷卻期’……嗝……隻有……嗝……三天,係列……嗝……係列……嗝……”

細微無奈地伸手示意項陽繼續說,拉開抽屜扒拉出來一隻橘子,然後開始邊打嗝邊剝橘子皮。

“係列殺人凶犯初次作案‘冷卻期’通常不會少於100小時,因為犯案之初人體的本能情感會產生係列混亂反應。”

“而要想達到作案手法如此高度規律,作案現場高度相似的情況,起碼需要不下數十位受害者的演練。”

“隻有在作案手法進化到堪稱完美的狀態下,凶手才有可能如此連續作案而不在現場留下絲毫破綻。”

這下辦公室裏更安靜了。

“可是刑事追蹤名錄裏並沒有相關案例,”顏好弱弱地開口,“總不能一件案子一件案子地去核對吧?”

“沒什麽好核對的,”新鮮的橘子皮團在細微手中,“刑事追蹤名錄裏收錄的也隻是已經發案的犯罪事件。”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騰’地從椅子上起身,把橘子皮胡亂丟進垃圾桶裏。

“我得再去看看屍體,明天太陽升起之前都不要來打擾我。”

鹽佟撇了她一眼,慢騰騰地合上筆記,“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完美複刻,多麽近似的兩樣東西放在一起定然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差別。”

就像這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凶手也不可能完美複刻自己的傑作,一個人展示的越多留下的痕跡也就越多。

血液,毛發,內髒,屍體,一定有什麽不同是被所有人理所當然地忽略掉的,那也同樣是被凶手忽略掉的。

人體血液既受血紅蛋白影響,又因動脈和靜脈不同,身體異常同樣也會改變血液的顏色。

正常人的發量大約有10萬根,它們不停地生長脫落,出現在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

眉毛大概是最難處理的,幾乎每一根上都還連著毛囊,那種細細小小的結構有著透明玻璃樣薄膜。

私密處的毛發是和頭發一樣用鋒利的剃刀直接刮下來的,同樣都是人體的毛發,但這些讓多數人羞於啟齒。

內髒承載著受害者所有的生活習慣,嗜酒,嗜煙,熬夜,飲食混亂,甜食吃的太多,蔬菜吃的太少……

“鄭從的親屬不是已經收到了他的死亡通知?”拉開12號冷藏櫃,躺在裏麵的是第一案死者鄭從。

“你說12號啊,我問過薑北了,他說死者的父母委托刑警隊把屍體火化之後把骨灰給他們寄回去,他們還要上班,鄭從下麵還有正在上小學的弟弟妹妹。”

見細微沒有順勢吐槽點兒什麽,餘音忍不住說道。

“這可是從小養到大的親兒子去世了,再怎麽樣也能抽時間把屍體領回去吧?”

“鴯鶓的屍體在幾號櫃?”

“19號。也不對,說不定鄭從不是親兒子,要不然家屬怎麽會是這個態度。”

“兩具屍體的腹腔切割手法有什麽不同?”

“都是一刀刺穿皮下脂肪,斜切21厘米;髒器連接處割斷,下三至五刀。”

“血液中有什麽?”

“酒精含量極高,還有少量安眠類藥物成分殘留。”

“找到凶手讓死者失血過多的手段了嗎?”

“我想總不能是直接從腹部切口放血,死前傷和死後傷也還是有區別的。”

冷藏櫃中的死者與細微麵對麵地沉默,找不到致命傷就找不到凶手的破綻,找不到破綻真相就始終在迷霧之外。

“薑北他們怎麽說?”

“啊?關於屍體嗎?”

“你剛才不是問我死者家屬為什麽隻要骨灰不見最後一麵?他們去見了死者家屬他們怎麽說?”

“薑北跟我想的一樣,倒是梁時……你怎麽說呢?”

“看情況吧。”

“這還有什麽好看情況的,死的不也是他們的孩子?”

“在什麽情況下你會不去見朋友的最後一麵?”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血緣關係……”

“死亡是一樣的,當活著的人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們會後悔吧……在某一刻情緒爆發的時候。”

“或許會吧,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麵對死亡,更何況要接受它。”

輪架床‘吱扭吱扭’地靠近冷藏櫃,不鏽鋼的扶手蘊含著屬於地下室的陰涼。

“幫我把死者抬上去。”細微已經抓住19號櫃死者的肩膀。

“跟著你實習那帥哥呢?怎麽不叫上他一起?”

“才出幾次案發現場,驗屍還輪不到他。”

“12號死者呢?”

“先把19號推過去,7號解剖室空著呢吧?一會兒再來帶12號。”

“你幹脆來我們法醫部得了,多一個人,我們四個也能歇歇。”

“不是六個嗎?”

“老蔡外出學習去了,小謝被某基層借去三個月啦,剩下我們四個倒班兒都倒不過來。”

“我還是更喜歡出案發現場。”

“用我過來陪你嗎?過了12點我就有空。”

“法醫部是不是新來了一台掃描電子顯微鏡?借來用用。”

“都還沒拆封呢,你哪兒知道的消息?不過我可以幫你去問問程法,我想用很久了。”

“程法要是同意幫我送來7號。”

“提你的名字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可以拆封,程法可一直都對你是另眼相看,她可能是想把兒子介紹給你。”

“滑地下室之大稽,再找一輛空架床去搭12號。”

“我說真的,我見過她兒子,長的……比你們隊的老廖強多了,他都有Loverandcompanion了,你也找一個?”

“你月老上身了?”

“我是媒婆開花,”餘音皺眉,“哪兒跟哪兒啊,不過你以後是做當代名師的,婚不婚的倒也無所謂。”

“這句話中聽。”

“哈哈~我也是舌頭打滑話不留心,還是去搭12號吧,什麽事兒能有破案重要。”

“哈,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