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情感

時序進入初冬,衛津市被稱為高原的小春城,入夜之後,空氣漸漸地涼了。葉天問心情很不平靜,從外麵應酬歸來,一時間不想回到清冷的屋子裏,便在花園裏蹓躂,一任高原清涼夜風撫慰著發熱的臉頰。

在動物進入冬眠的時序裏,葉天問對愛情的渴望,像春天即將破繭而出的蛹,在繭子裏蠢蠢欲動,可又像在黑暗中摸索,一時找不到方向。在他這個年紀談情說愛,可謂高不成低不就了。二十出頭剛出道的姑娘,葉天問難得與她們有交集的時間,就一般的泛泛接觸而言,不是人家嫌他老,就是葉天問嫌她們太嫩,不成熟。葉天問欣賞成熟女人的嫵媚和風韻,比如最近有所接觸的白雅琪、潘玉辰,這兩個女人身上浸透出的香馥氣息,令葉天問欲罷不能。但是,大齡的未婚女人,總會令人聯想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也可稱做“問題女人”。就這兩個女人來說,也是一樣。一個是在網上被炒得很熱的貪官情人一個是有短暫婚史的寡婦。潘玉辰為什麽一夜新婚,即卷起衣服走出了新房,就連了解她身世的人也莫衷一是,對於葉天問來說自然撲朔迷離。作為一個有身份地位的宣傳部長,葉天問自然不敢染指問題女人,尤其不敢染指貪官的女人,省得被外界稱為與貪官曾經“穿一條連襟褲”,除了遭到受到世人嘲笑不說,還等於拿政治生命去冒險。如果二者必擇其一的話,他寧可娶一個寡婦,也不會選擇貪官情人白雅琪。

然而,每當白雅琪美麗而素淨的容顏出現時,葉天問禁不住心裏一顫,他難以相信,這麽一個清純如水的女人,居然會有那麽一段肮髒的經曆。有心理學家做過測試,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被女人漂亮的臉蛋所蒙蔽。認為一個乖巧漂亮的女孩一般不會做錯事,即使做了錯事也是偶然犯錯,在心理上會很快原諒她。這就是為什麽許多漂亮女人出了軌、犯了錯,卻一次又一次得到丈夫原諒的重要原因。葉天問毫不懷疑,白雅琪就長著這樣一張具有魔力的漂亮臉蛋。然而,僅從她對陳洪濤的態度足以證明,這是個水性揚花、風流成性的女人,隻要稍為有一點成就的男人那麽一叫,她就像藤蔓一般依附上去。

潘玉辰性格有點類似於男人,性格開朗又精明能幹,這麽一個女強人為什麽會被新婚丈夫攆出家門呢?葉天問這麽一想,心裏隨即大叫起來,罷了罷了,明明是泥坑,怎麽偏想著往坑裏跳呢?在大街上四隻腳的動物難得遇到,用兩隻腳走路的女人多的不是?

伴隨葉天問內心的情欲一起複蘇的,還有物質的欲望。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在冰箱裏冰凍的的那二十萬元現金,好像離葉天問越來越接了。假如說葉天問能夠找到一位知心愛人,這一筆巨款正好作為新婚的費用呢。

莫非那筆錢是老天的特殊饋贈?是天意?

葉天問抬頭看了看天,點點繁星在城市燈光的哄抬之下,變得更為深邃、高遠。“天意從來高難問。”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天意,隻是他仍然沒有找到那位神秘的冤頭債主罷了。

一陣風**了過來,還不待葉天問反應過來,一個尖銳的東西觸著他的腰間,一個男人低沉而恐懼的沙啞聲警告道:“別動,你動,我捅了你。”

葉天問不自覺地把手舉了起來,順勢說:“好,我不動,我不動。”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葉天問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心想,我預感的事情終於找上門了。

歹徒似乎沒有料到葉天問這麽配合,馬上乖乖順服,一時也沒有了主意,兩人一時間就這麽愣愣地站著。葉天問稍為側了側身,雖然沒有看到對方的顏麵,但他看到了抵在他腰間寒光凜冽的匕首,判斷是一把足以屠豬宰牛的利器。對方隻要情緒失控,稍稍一用力,匕首將洞穿他的薄外衣和棉毛衫,直接插進腎髒部位。

“這是一個老道的殺手。”葉天問越發感到形勢不妙。

“我們有一袋東西投錯了地方,隻要你把東西找出來,還給我們,我保證不動你一根寒毛。”歹徒終於說明了來意。

葉天問小心翼翼地思考對策,聽到他說話了,趕緊順著他的意思說:“好,好,我不會為一點什麽東西,受到傷害,你也隻要拿到東西,不想背上什麽罪名。”

歹徒見葉天問這麽開通,這麽好說話,語氣稍為軟了一些:“我是受人錢財,替人消災。”

葉天問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這會兒花園裏燈光迷蒙,隻從花園對麵的幾幢樓房裏映出幾許昏暗的燈光。正是電視節目的黃金時間,精彩連續劇裏不時發出戰爭的槍炮聲,即使花園裏發出再大的打鬥聲,人們也隻會懷疑是電視裏傳出異動,不會引來什麽援助。

距離花園兩百米左右,倒是市委宿舍的門衛室。假設發生打鬥,門衛趕來救援的話,唯一的可能是,對方已經把匕首捅進了他的身子,趁著夜色翻牆逃離了現場。他的遇害有可能成為一樁無頭怨案,即使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公安部門順利抓住凶手,可能是在半年或者幾年之後了。

葉天問隻能自己拯救自己了。

“行,既然是錢財,那好說,你隻要說出指派你的人給了你多少錢,我會雙倍給你。”人在緊張與危險的時候,不停地說話能夠緩解緊張情緒,精神與心理都得到放鬆。葉天問試圖通過說話來緩解對方情緒。

歹徒因為緊張吃吃地笑了一下,趕緊斂起笑容,催促道:“少廢話,趕緊把東西拿給我,兩清,誰也不欠誰的。”說著猛地推了葉天問一把。葉天問打了一個趔趄,隻得朝前走,眼睛不停四望,期待這個時候有人到花園裏來,那麽他就得救了。花園四周除了風,什麽都沒有。葉天問大為失望。大概歹徒事先肯定對花園情況進行過周密的觀察,守候了很長時間,才逮到這麽一個下手的機會。

葉天問十分懊悔,在心裏狠狠自責,道:“刨什麽騷呢?吃了飯直接回家看電視唄,來花園裏想麽子女人嘛,一想她們就遭遇打劫,問題女人真是災星。”

葉天問一時走了神,被歹徒又推了一把,他才猛然驚醒,這時絕對不能分神,否則將無法應對眼前的危局。頭腦越冷靜,將越有利於擺脫困境。

“兄弟,有更多的錢,你為什麽不賺呢?難道別人的錢是錢,我的錢不是錢嗎?”

上大學時,葉天問也曾遭遇歹徒持刀攔劫,在一座交通繁華的大轎上,兩個年輕人手持匕首一前一後地攔住了他。葉天問見前後無人,他要向路口的警察救助,還需要往前走四百多米,如果他要強行通過,他毫不懷疑,這將是他年輕生命的最後旅程了。他望了一眼車水馬龍的大街,一個歹徒看出了他的心思,揚了揚雪亮的匕首,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要是跑,我就捅了你。”這一句話暴露了歹徒的虛弱。葉天問膽子一壯,瞪了他一眼,車轉身跳進了行車道上,過往車流紛紛避讓。歹徒眼呆呆地看著他從車道中間安全逃走。

眼下這個歹徒最虛弱的地方在哪裏呢?葉天問暫時沒有找到。就連剛才試探著說服他,也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對方說:“錢誰不想賺,看看什麽錢賺得,什麽錢賺不得,我拿了你的錢,對方是這一帶的老大,他要拿我的腦袋。”

歹徒不停地說話,說明他是一個並不成熟的殺手。成熟的殺手幹淨利索地把活路做了,而不留下更多的把柄,包括聲音等極有可能作為犯罪證據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會留下。

“拿了錢你就跑,跑到天涯海角,他還能把你怎麽樣?”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歹徒似乎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擔心暴露出弱點來,趕緊噤聲不語。葉天問邊朝樓房走,邊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時,他們來到一棵樹邊,歹徒正閉了嘴不說話,說時遲,那時快,葉天問把身子往樹邊一讓,側身一個飛腳踢了過去。正好踢在歹徒的手腕上,匕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歹徒一愣神的當兒,葉天問看到對方的個子還矮他一個頭,底氣足了,勇氣上來了,雙手摟住樹幹,又一個飛腿猛地踢了出去,把對方踢了一個狗啃泥。還不待對方爬起身,葉天問躍上前,來了一個餓虎撲食,把歹徒死死地掐在地上。騎要歹徒身上,葉天問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裏無比感謝少年時代,在家鄉時那些無所事事的漫長冬夜,從江湖中闖**過來的老頭子們,把村裏的少年集中起來,習拳練武,春節時便走村串寨玩龍燈,比試武藝。既娛樂了村民,又讓本寨青少年的身體得到鍛煉。

歹徒不再掙紮,葉天問把皮帶從腰間抽出來,把歹徒的一雙手反剪捆了。一隻手拎著歹徒,一隻手抓過地上寒光閃閃的匕首,說:“走,跟我到派出所去交待,誰派你來的,究竟想要什麽東西?”

歹徒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大哥,去不得呀,去了我倆都死定了。”

葉天問一愣,輕輕哦了一聲:“為什麽?”

歹徒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你把我送進了派出所,我不得坐牢?”

葉天問一笑,道:“這不是罪有應得嗎?”

“我倒是罪有應得了,大哥你的事還沒有完,我雖然成了落網之魚,他們會另外派人來找你的麻煩,那些人可能不會像我一樣心軟,這樣無能,他們跟蹤你之後,有可能在一個偏靜的地方,上來就是一刀,沒給你任何說話的機會,我是說話太多了,讓你鑽了空子,也是言多必失。”

你還是多話。葉天問心裏笑道,但也覺得他所說的不無道理,反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把不屬於你的東西退給人家,我完成我的任務,咱們今後還可以做一個朋友。”

葉天問虛晃一槍,說:“我根本沒收到你所謂的東西,你叫我拿什麽退給你?”

歹徒一聽,頭往地上猛地一磕:“大哥,你是當領導的,領導一般是講信譽的,你可不能不講信譽,否則我們都會玩完,人命關天的大事,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葉天問一聽,心兒虛虛的,問:“你說的究竟是什麽東西?是什麽人送過來的?”

“一個大黑色塑料袋包裹,貼著普洱茶的商標,那不是普洱茶,當時給你送東西的是我們老大,額頭上有一個疤,手背上還畫著一隻老鷹。”

“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葉天問警惕地抬頭看了看四周。

對方看出葉天問心虛,道:“放心,今晚老大沒有出麵,如果是老大出麵,他心狠手辣,隻怕你已經躺在殯儀館了,哪裏還在這裏安逸的和我說話?不過,那天晚上,我們倒是跟在老大身後,親眼看到老大上了樓,你們一前一後下的樓,不然,鬼老二才認得你。”

葉天問當時急著出門,沒有看清來人的體貌特征,但他那一雙陰鷙的眼睛猶在眼前,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問:“老大哪裏去了?解鈴還須係鈴人,他不出現,天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

此話一出口,葉天問叫一聲糟糕,這不等於間接承認接收了東西了嗎?對方誤認為他想賴賬,更加恐慌,道:“大哥,你真的不能賴賬,你一賴賬,我們小命都得玩完。”他看著葉天問說:“跟你說實話吧,老大雖然是我們的天,但是,就像毒蛇需要一個洞,閻王需要陰曹地府一樣,在見不得人的世界他是大王,但又是依附於別人的世界,老大因為這件事辦得不周圓,不得不暫時躲災,派我們幾個蝦兵小將出馬,本來幾個弟兄一起的,守了你幾夜都沒見機會,今晚他們喝酒去了,我想你一個白麵書生,我一個也可對付,沒想到大哥是練過拳腳的,還真有一手。”

葉天問聽不得羅嗦,揮了揮手道:“好啦,不用拐彎抹角了,我確實收到了一件東西,我認為它是普洱茶,一直擺在客廳門邊。”

對方一喜,翻身坐了起來,急忙道:“大哥,你去拿給我,事情不就了結?”

葉天問心想也是,可是就這麽拿給他,總是有些於心不甘,某些方麵疑點頗重,問:“拿出來的東西,怎麽又拿回去呢?”

對方蹬了一下腳,道:“錯啦,完全搞錯了,如果是拿給領導您的東西,哪裏還敢到老虎嘴邊來撥須呢?問題真是送錯了對象,大老板不原諒老大,我們不得不冒著風險上門找還呢。”

“什麽?那東西是送給誰的?”

對方痛快地說:“送給葉縣長的,當時我們搞錯了,以為大院裏隻有一個葉縣長,沒想到冒出你這麽一個冒牌貨。”

葉天問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口誤,趕緊說:“你也是正牌貨,隻是你們都姓葉,名字也差不多,門衛把你這個葉縣長指給了老大,但大老板求的不是你這個葉縣長,而是另一個葉縣長,你說天底下還真有這麽巧的事,兩個葉縣長住同一層樓,同一個方向的單元,隻是樓房不同。”

葉天問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猜想他所說的葉縣長,大概就是清水縣那位家門縣長葉子溫,疑問道:“你所說的大老板是誰,他為什麽有求於葉縣長?”

“這個,這個,”對方不滿地嘰咕了一句:“你又不是在太平洋當警察,為什麽要知道那麽多呢?秘密就是包袱,知道得越少越好呢。”

見這話在葉天問這裏過不去,竹筒倒豆子,幹脆爽快到底了,說:“大老板就是鳳凰山生態園的馬總,清水縣計劃建鳳凰山炎帝文化園,那樣就會毀掉生態園,農業生態園是馬總的心血,他怎麽會善罷幹休呢?他求葉縣長,不要往上報炎帝文化園項目,並要我們老大專門負責擺平這個事,老大剛出手,就來了一個南轅北轍,搞錯了方向,接下來的棋哪裏還走得下去呢?”

葉天問一怔,像行賄這等事情,一般都是行賄人親自出手,哪裏還要叫第三者充當中介呢?轉念一想,是了,是了,行賄有各種各樣的方法,有送書畫藝術品的,叫雅賄;有讓情人充當中介的,叫情賄;像這種以黑社會老大出麵擺平的,大概就叫黑賄了。黑賄借助了黑社會集團背後的恐懼,讓受賄者不能推辭不能拒絕,否則麻煩事會沒完沒了,搞不好還會讓全家人不得安生。這樣一想,心道,這個馬立力真是夠陰毒的。

“送錯的東西怎麽能退回去呢?馬總是多大的老板呀,對這幾分錢還那麽在乎?”葉天問笑道。對方聽念到馬總的名字,吃驚地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道:“請你別碰那根導火線,那是碰不得的高壓線,誰不知道他出手心狠手毒,要不像老大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怎麽會心甘情願地服從調遣?”

葉天問說:“在縣裏,一個縣長算什麽呢?像你說的重大事情,一般都是書記說了算,輪不上縣長說話。”

對方搖著手道:“你還真別說,我們清水縣書記是一個油鹽不進的家夥,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這樣的人看起來油鹽不進,其實最好擺平。”

“為什麽?”

“為什麽?他隻講道理,你隻要把大道理講清,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你這一邊,義無反顧的支持你,就是這麽回事。”

葉天問吃了一驚。這些行走在官場邊緣的生物,對官場中的人性研究得多麽透徹啊。與其說他們用金錢對葉子溫行賄是一種投資的話,這種花費心思研究官員心態,不同樣是一種投資嗎?甚至還是高智力投資呢,是不是圍繞著宣傳部門生存的人,也在暗暗地研究自己的品行個性呢?想到這裏,葉天問又是不寒而栗。

“事情都搞清楚了,你該把東西拿給我了吧。”

“我想,我還得把你送到派出所去,你今晚的不法行為,已經對我造成了威脅和傷害,你的這種行為將來還會危害社會,所以隻有監獄才能夠挽救你這種人。”

還不待葉天問說完,對方撲通一聲,把頭死磕在地上,嚇得鼻涕口水一起淌出來,道:“大哥,你不如幹脆拿刀子捅了我。”

“我捅了你,我就是罪犯,你進了監獄,公安幹警會保護你,你就安全了。”

“他們會折磨我的家人,還會派人來威脅你,大哥,不就是一包錢嗎?你大宏大量,何必把錢看得那麽重呢?”

“不是我把錢看得這麽重,我無法證明你所說的是真是假,你是不是掌握了信息,借故來要挾我?”

“老天,我哪是那種人嘛。”對方滿臉委屈,道:“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混不下去,誰願意做這種事情?你看我就是一個生手,就是初犯,哪像你所說的那樣嚴重?如果是一個熟手來,可能就是我剛才講的,你躺在地上,他已經拿著鑰匙上你家搜去了。”

葉天問笑道:“你也太天真了吧,以為我真是那麽好對付?”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大哥本事再高,也會有疏忽的時候。”

葉天問不想再就這事扯淡下去,說:“錢,我已經交到紀委去了,我總不能去紀委退回來吧。”

對方吃了一驚:“你交給紀委去了?”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剛才你不是說還沒有打開嗎?”

“我正準備交給紀委,所以不能再拿給你。”葉天問道,“因為我無法證明你所說的,萬一今後人家找上門來,我怎麽說得清楚?”

對方痛苦地大叫:“唉喲喲,我的娘喲,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弄得這麽複雜喲,還把我繞在這裏嘍。”

葉天問說:“我放你走可以,但你不得再來找我的麻煩。”

對方道:“我哪還敢來找麻煩?隻怕這錢的事說不清楚,我不找你的麻煩,別人也會找你的麻煩,大家不得安生嘍。”

“那你說怎麽辦?”葉天問不能把錢拿給他,同樣也不能據為己有,陷入兩難的境地。

“你拿給我不就得了?你省了一件麻煩事,我也好交差,還會有什麽事呢?”

葉天問鼻子一哼,道:“我擔心麻煩事還大,我把錢拿給了你,人家又來找我,那個時候我找天要錢去?”

對方見葉天問說的在理,軟了下來,說:“那我給你寫一個條子,證明錢是我拿走的,保證今天沒有人再來找你,行不行?”

葉天問譏笑道:“你的小命都怕保不住,還保證我?”

對方怔怔地看著葉天問,良久才說:“你究竟想怎麽辦?是不是不想退這個錢?”

“笑話,我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要這個錢幹嘛?”

“不要你退出來,不就結了?”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隻怕不能了結。”

兩人都感覺陷入一個怪圈之中,處於兩難的境地。

“那你說怎麽辦?”對方也沒轍了。

葉天問想了想說:“你老板不是有錢嗎?有錢人做一點好事,也不是什麽難事,既然都無法證明這錢屬於誰,我們把它交給第三方,將來誰追索起來,我們也能夠拿出一個實實在在的證據。”

“什麽叫第三方,什麽叫實實在在的證據?”對方疑惑不解。

“我們把這錢捐給希望工程,或者捐建一所小所,由受捐方打一個條子,暫且我相信你剛才所說的話,以馬總的名義捐獻,這樣他做了好事,以後什麽人追索起來,我對這個事情也好有一個交待。”葉天問小心地說道。

對方沉思良久,看來除此之外,別無良法,最後點了點頭說:“還是領導有高招,我想馬老板既然知道錢這樣處理,也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了,那你拿什麽證明錢捐建了學校呢?”

“我不是說過嗎?既然是馬總捐的,對方會給他一個條子。”葉天問說,心裏想,這也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如果交到紀委去,先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不好處理了,甚至還會把朱子溫牽扯進來,進而牽連到炎帝文化園的事情,到時候這些像蜘蛛網一般的關係就會把他給繞進去,他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行,你先放開我,我回去把這事向老大匯報,老大再向馬總匯報,如果馬總同意,我會發一個信息到你手機上,你就可以把錢捐出去,但你不能撒賴,否則我們誰也活不成。”對方威脅道。

葉天問解開皮帶,對方活動了一下手腕,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褲子掉了,露出光屁股來,他趕緊揀起皮帶紮好褲頭,朝著葉天問深深鞠了一躬,道:“感激領導活命之恩。”

葉天問說:“你不能再做這種事了。”

對方回頭朝他笑笑,“誰願意把頭懸掛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他的身影消失在燈影裏,葉天問仿佛剛從惡夢中驚醒,渾身虛弱無力,身子沉重得幾乎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