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

見到周至光的第一眼是令人震驚的。

鄭亦梵在來的路上作了種種推測和猜想,麵前這個四十出頭男人萎靡的神情,憔悴麵容,仍然顛覆了鄭亦梵所有的想象。

訊問地點在監獄附近的區檢察院審訊室。十餘平米房間除了中間擺一張桌子,和三張綠色塑料圈椅,沒有放置任何東西。牆壁粘貼著泡沫,覆蓋灰色壁紙,越往上顏色越深,與黑灰色天花板融為一體。鄭亦梵在桌前落坐的那一刻,仿佛鑽入一個幽深地洞,四周壁頭黑咕隆咚,朝中間傾壓,人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他心慌意亂的這一刻,周至光被兩名幹警塞進狹窄門框,高大魁梧的身軀堵住門,遮住光,房間更顯陰暗逼窄。他在對麵塑料圈椅上坐下,椅子吱嘎慘叫一聲,鄭亦梵擔心塑料椅散架,塑料椅扭涅地吱叫幾聲,艱難地撐住了他笨重的軀體。周至光抬頭和鄭亦梵對了一眼,想咧嘴表示一點親切友好,卻很快低下了頭。雙掌手指叉開,碰在一起,保持著手被銬住的姿態。佝僂寬闊的背端正地坐著,雙腿微微張開,仿佛保持被鐵鏈拴住的姿式。

或許每次坐在這個地方,他都是被銬住訊問,習慣了吧。鄭亦梵心想。

之前查看檔案,照片顯示他是一個魁梧威猛、虎虎生氣的男人,臉長額寬,粗發根根可數,如劍直立,閃耀絲絲幽光。如炬目光透露出個性的剛直與堅毅,也符合他順風順水的人生履曆。周至光大學畢業分配至鄉鎮,很快在艱苦環境的練曆中脫穎而出,提升為鎮黨委書記,三十歲不到被提拔為副縣長,換屆後任市委常委、紀委書記。正當人們對他的政治前程抱有期待時,誰知竟如一飛衝天的焰火,綻放最耀眼的火花之後戛然而止,給人留下無端的遐想和深深的憾意。

接手這樁紀委書記受賄案複查任務,鄭亦梵覺得非同尋常,極其鄭重,先期展開了詳實的外圍調查摸底,凡與周至光有過交集的人,都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少年老成,精力充滿,心胸寬廣,視野開闊,辦事既熱情又沉穩,任何困難放在他麵前,一抹不梗手,人稱破解難題的高手。鄭亦梵滿心疑問,這麽精明強幹的人,怎麽會栽在區區二十萬元的受賄案上呢?怎麽會知法犯法,做不到出汙泥而不染?

在調查過程中,一旦涉及周至光的案情因由,所有知情者皆搖頭不語,無一例外地保持沉默,諱莫如深。鄭亦梵感到奇怪,是不是真如人們所言,有什麽黑幕罩著這樁案子呢?周至光落馬前調查的案子涉及前市委書記、現市人大常委會主任單政才。單政才是本地成長的幹部,深耕南原官場數十年,形成了極為發達的根係。在檢察院內部流傳著一種說法,周至光招惹了這隻馬蜂窩,才有此一難。蹚進這趟深水,意味著與推動這樁案子的隱形力量對決。不過,在掌握周至光案件詳細資料後,他對案子翻盤充滿了信心。

眼下的威壓卻來自對麵的人。周至光冷漠的眼神時不時流露出一絲兒無奈和絕望。剛進門那一刻,他的目光與鄭亦梵相碰的一刹那,呆滯眼神閃耀一團星火,那是受困於黑暗的人突然暴發的生命火花,於絕望中點燃的希望之光。但微弱如流星的希望之光很快熄滅。他表情複歸冷漠平靜,宛如一潭死水,撒落下來的幾點微弱星光,映襯出可怕的沉靜和死寂。鄭亦梵猜測,周至光盼望組織對他的案子重啟調查。麵對麵觀察複查組成員,是不是認為鄭亦梵太嫩了,能力和經驗都不足以與製造冤案的勢力對決,他深感失望?

隻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鄭亦梵不知怎的冒出這麽一句詩。他接觸過許多落馬貪官,身陷囹圄,仍然盡力維持在台上時的驕傲心裏,對與他們接仗的年輕檢察官抱著居高臨下的鄙視,慣常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一類是擺出低姿態,一副足以迷惑人的誠實憨厚,與辦案人員虛與委蛇;一類是出家人萬事皆空的孤傲冷漠,任由怎麽詢問皆橫眉冷眼。隨著調查不斷深入,辦案人員一點一點艱難地揭開密封的壇子,拎出腐敗的事實與真相,對手心理防線才會轟然坍塌。周至光屬於被人瞧不起而反彈出來的驕傲心理,以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鄭亦梵心想,我必須贏得他的信任,喚醒他的希望。

周至光雙腿分開低頭坐著,神情淡漠,流露出對訊問本能地拒絕和排斥。這可是他和家屬一再申訴,引起社會關注,艱難獲得案件重啟調查的機會。一位曾經辦案的紀委書記,能不懂複查機會的寶貴?不珍視寶貴機會,或許另有隱情。鄭亦梵和他打起心理戰,並不急於說話,冷靜打量著自訴冤屈的受害者、被判了五年徒刑的服刑人員。鄭亦梵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觀察他想打什麽牌。

與照片上一頭剛直的密發相比,眼前的周至光頭頂稀疏花發,微露一些兒禿頂。兩年監禁生活,對他身體和心理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啊。最近查處的一大批高級貪官,落馬數月後出現在審判席上,與之前在台上滿頭黑發油光可鑒、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相比,歲月是一把鋒利殺豬刀,殘忍地剜割下道道山川溝壑,在頭上無情地塗抹一層深灰色的霜。人們完全能夠想象,在麵對調查審訊的數月間,羞愧與懺悔伴隨左右,一向自認為高貴的靈魂時刻麵臨烈焰炙烤,身體才會出現如此驚人巨變吧。當然,也有一些賭徒式貪官,將落馬視為幸運與不幸運的問題,早已作好心理準備,落馬後想得通放得開,吃好喝好睡好,免除了在崗位上的勞累緊張焦慮,將一身皮囊養得白白胖胖,亮相於庭審現場,依然容光煥發。

坊間議論最多的是前常務副市長白晉光,受賄五千多萬,偵訊了一年多才判決。電視直播庭審現場,白晉光的新形象讓市民眼睛一亮。未見白頭消瘦,花白頭發轉青發亮,紅光滿麵,雙目炯炯有神。宣讀悔過書時聲音宏亮,鏗鏘有力,宛若當市長作報告,氣度絲毫不輸當年,仿佛失去自由的生活極於他極相宜,他很享受這種生活,如魚得水。精於世道者推測,白晉光這類人,文憑低起點也低,中專畢業分配至偏僻鄉鎮,涉足社會開始就將人生視為一場押寶式賭局。他們能夠上台,是在無數賭局中賭贏了。贏者通吃,風光無限。他們視落馬為在另一場賭局中賭輸了,如此而已。劉邦起事之前在街頭混酒喝、如韓信負劍遊學時遭受**之辱,都是拿身家性命賭一把,母雞變鳳凰,一飛衝天。假如不賭博,他們仍在命運的邊緣上苦熬,嚐盡人間艱辛,還不知何時熬到頭。更何況這些人在落馬之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將家事與身後事全部作了妥善安排,坦然接受輸慘了的結局,悠悠然把監禁當成另一種休閑生活,熬去了贅肉、精幹了身體。

周至光絕對是前者,心懷冤屈,度日如年,在痛苦煎熬中一點一點耗盡生命精華。他還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隻知道喊冤,不知道要揭開案件真相,洗刷冤屈,僅靠頑強意誌力是不夠的,還得有良好身體素質支撐。鄭亦梵想到覃小竹,與病魔爭奪時間,與生命抗爭,雖是另一類苦難和抗爭,但人類麵對災難的心理感受是相同的。苦難人生在周至光身上呈現出可怕變化,或許幾年、十年之後,覃小竹也會變成類似的樣子。散漫思考關聯的悲情人事,鄭亦梵鼻子發酸,對覃小竹、對苦難的生命抱著深深的悲憫。

對相同命運的共同體驗與感受,看到生命遭到威脅,向來不喜歡多事的覃小竹才挺身而出,拯救狗狗命運的吧。鄭亦梵心想。

見副局長鄭亦梵沉默不言,來俊臣科長覺得有必要挺身而出,主持訊問,手指點了點桌麵,厲聲質問:姓名?

尖銳嗓音在逼窄空間產生巨大回響,引發空氣強烈顫動,刺激得鄭亦梵耳朵嗡嗡轟鳴。他張嘴減壓,把堵塞耳朵的轟鳴聲釋放出去。抬頭望了一眼傾壓下來的牆麵。回音壁模式和緊迫的灰黑色,在視覺和心理上都給嫌疑人造成極大的心理恐慌和精神威壓。在這種極端恐怖的環境中,人呆上一定時間會因為失去理智而發瘋。亂了心智嫌疑人就可能痛苦招供,哪怕因此進入地獄,也要盡快擺脫眼前的痛苦。或許這正是設計者的初衷。一絲閃光讓鄭亦梵一愣,原來嫌疑人頭頂懸掛著一隻白熾大燈泡。

剛開始他還對拘禁室的設計者理解和寬容,大得令人恐懼的燈泡,讓他想起了一位老教授的悲慘人生。

軍校法學泰鬥謝友仁教授頭頂像電燈泡一般光亮,同學們曾暗地取笑,說暗夜裏有謝泰鬥結伴同行,手機筒都不用帶了。笑話不知怎麽傳到老教授耳裏。謝友仁教授在一次“新時代的法學精神”專題講座上,講述了司法機關遭到關停,他被劃為“右派分子”的特殊遭遇。訊問者將他綁在鐵椅子上,將一百瓦白熾大燈泡懸掛在頭頂,連續七天七夜,造成頭發脫落謝頂、雙眼患上白內障,幾近失明。教授遭遇的非人折磨雖然時間相去已遠,卻代表了一代法律人曾經的悲慘遭遇,引起會場一片噓籲。老教授結合那一段特殊曆史,以身言教,說法製缺失的社會,正常的人生權利將無法保障,無論貴為王公貴族或普通公民,隨時都有可能遭到非人折磨,甚至失去生命。他號召年輕法律工作者以人為本,尊重嫌疑人最基本的人格和人生權利。老教授的報告產生了強烈反響,他的經曆也引發了聽眾深刻反思。在這偏遠高原城市一角,鄭亦梵從訊問室這隻怪誕的白熾燈泡上麵,看到了舊時代邪惡理念的頑固延續,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周至光受不了激越回**的轟鳴聲強烈刺激,張嘴嗬出一口氣,頭上仰,腮邦微鼓,下垂的大眼袋吊著輕蔑的冷笑,似乎在無言地抗議:有什麽你們盡管問,老子不說。

性別!

見周至光不說話,來俊臣懂得如何最大限度發揮訊問室設計效果,聲音進一步上揚,拖長了尾音。轟鳴聲回**不絕,像鋒利的針刺穿耳膜,鄭亦梵一個正常人也感覺受不了,精神虛弱的受訊者情何以堪?周至光張大嘴,雙手蒙著耳朵不停擠壓,努力將膨脹氣體擠壓出來。鄭亦梵回頭看了來俊臣一眼,想提醒來科長稍微放低些聲音。來科長明白了鄭亦梵的暗示,並不領情,進一步厲聲訊問:

年齡!

分明是老資格科長對年輕局長的渺視與挑釁,室內強大的回音把鄭亦梵心底火氣點燃,胸腔不斷膨脹。他必須克製,咬緊牙關不讓火氣冒出來。來俊臣這樣年富力強的老科長,有資曆有經驗,熟悉反貪工作各個環節,堪稱反貪專家,是單位的骨幹力量。他個人也一向自視甚高,自認為在反貪局具有不可撼動的地位。年輕的副局長鄭亦梵是剛進入這一領域的新兵,屬於政治官員,來俊臣在政治上可以尊重領導,在業務上自認為可以自作主張。

周至光受不了持續音爆的強烈刺激,低下高傲的頭顱,冷峻目光變得柔順。一邊回答訊問,一邊不安地扭動臃腫身板,壓得單薄的塑料椅子吱嘎響。他搓著手用不自信的低沉嗓音,喃喃陳述申訴翻案的理由,恐懼的眼神不斷觀察四周,生怕觸及折磨人的恐怖機關。來俊臣得意地望了鄭亦梵,似乎在說,看,對手不是屈服了?

鄭亦梵默然不語。長期以來,專政是行政司法的核心思想,把司法對象確定為敵人而不是人格平等或可以改造合格的人。核心目標是,強調對敵人使用一切專政手段迫使其“屈服”。為了達到目標可以不擇手段,不必考察訊問對象的感受和人格尊嚴。在這一傳統價值層麵,司法人員是專政的機器,嫌疑人是專政的對象。以人為本的思想理念是顛覆了傳統專政理念,剝離執法者和被執法對象固有的工具屬性,恢複人的自然本性。提出這一理念,需要多大的政治勇氣和偉大氣魄啊。鄭亦梵突然醍醐灌頂,熱血沸騰,胸襟開闊,完全忽略了來俊臣的不敬,埋頭記錄周至光陳述的事實經過。

怎麽可能那麽簡單?要真那麽簡單,檢察院怎麽能查不清楚、法院怎麽可能判你五年徒刑?

聽了周至光的陳述,鄭亦梵心存疑問。來俊臣心直口快,搶先說了,語氣沒有先前的嚴厲,聲音依然宏量飽滿,耳膜再一次遭罪。

受賄款項二十萬,我絕對沒收過這筆錢,我老婆也沒收,她收,我也不知道,這就是全部事實,對我的審判就是對我的栽髒陷害,是**裸的打擊報複,是一場陰險的政治陰謀。周至光痛苦地說,我工作勤勤懇懇,清清白白,做事低調待人謹慎,我在監獄反省了兩年,不知道為什麽栽髒於我,誰又想加害我。

周至光受賄案情節簡單明了:一位曾給紀委提供接待煙酒的批發商為了打通關節,向周至光妻子朱小桃行賄二十萬。批發商承認了行賄事實。朱小桃口供顯示,她接受了這筆款項並告知了周至光。

身處茫茫暗夜,感覺危險隨時存在,又不知道對手在何處,何時出現,這是最令人緊張又絕望的情形。鄭亦梵曾任偵察兵連長,自然懂得這種特殊心理體驗。

你們隻要向批發商了解,查一查我和妻子銀行賬戶明細賬,完全能弄明白,我究竟有沒有受賄。

周至光絕望的眼神再次閃亮希望之光。鄭亦梵內心霧霾重重,無比絕望。在與周至光正麵接觸之前,他和來俊臣找過行賄的批發商,曾在市政府機關大門一側從事煙酒批發的川籍女老板楊麗麗。自從周至光案發,楊麗麗如見不得陽光的露珠,從人間蒸發。

鄭亦梵想單獨與周至光聊一聊,深入了解周至光所掌握的其它情況。在攝像頭的全程嚴密監控下,哪怕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可能實現,最後隻得作罷。

真相絕對不是呈現出來的事實那麽簡單。

來俊臣語調平談地聊起案子,鄭亦梵扭動方向盤,駛出狹窄曲折的山間公路。不知道為什麽每一座監獄都藏在深山溝,每一條通向監獄的岔道口都設計得那麽逼窄,讓人感覺就是通向地獄之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末日之路。越野車匯入通向城市的金山大道,來俊臣回頭觀察了一眼後視鏡,冷冷地嘣出三個字:

有人跟蹤。

鄭亦梵馬上想到美國電影大片飆車大戲,手不由得輕輕一抖,腳下一沉,車子轟地飆上前。來俊臣嘴裏輕輕嗬出小心,見鄭亦梵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又淡淡地說,明人不做暗事,咱們做的事都是擺在桌麵上的,有什麽值得跟蹤的呢?

這番話說到鄭亦梵心坎上。英雄所見略同,大抵不過如此吧。鄭亦梵心想,來俊臣麵對訊問對象時的冷漠與嚴厲,隻是專政機關的傳統習慣使然罷。他在司法機關曆練多年,對人性的善良與暴戾、溫暖與冷酷非常洞明,也了解製度缺失與人性關懷之間所缺少的東西。在傳統製度框架下,他們更多地表現出製度冷酷的一麵。一旦有人文精神從中架起一座橋,他們也有可能過渡到溫暖的人性這一邊。這是鄭亦梵在經曆了諸多冷酷刻薄的事件後,仍然相信人性善良,對未來抱著希望的原因所在。

來俊臣以老道的語氣說,民眾隻想了解案件真相,用是非曲直判斷對錯,並不知道人的複雜性決定了案件複雜性。一樁案件發生的因果和過程看起來簡單明了,深究起來宛若在自然環境中生長的樅樹菌,需要依賴複雜自然條件和氣候條件,缺少了哪一個因素都不能正常生長。

來俊臣似乎在以長者的身份在開導他,又是厘清周至光受賄案之所以成立的緣由。其實,案情簡單過程明析的受賄案,鄭亦梵亦有大量接觸。一個蟲髒了一鍋菜,一個汙點毀了一生,有人因為偶然的貪念,接受了幾萬塊錢好處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為此葬送大好前程;也有人一生勤勉,卻在人到碼頭車到站時,想抓住權力的尾巴,大膽枉為,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見鄭亦梵點頭不語,來俊臣認為孺子可教,抱著誨人不倦的態度繼續說,複雜的事情簡單做,這是專家;簡單的事情重複做,這是行家;簡單的事情複雜做,這是大家,一件看起來明白如紙的案件,居然被人塗上了雜亂顏色,將嫌疑人送進監獄,假如不是政治形勢使然,就是某種強大勢力或高手在幕後謀劃操縱。

來俊臣明裏談周至光案子,又像談與此無關的別家事情。鄭亦聽懂了他的畫外之音,意思是在提醒他,承擔這樁案件的複查任務,麵臨著極大的風險。

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避趨之。鄭亦梵年輕氣盛,不懼風險,唯一擔心的是沒有能力厘清案件的真相,不能還受害者以清白。

我的原則是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做,撇開案件背後的複雜因素,還原案情真相大白於天下。

來俊臣小聲嘰咕一句,真能這麽簡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