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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住宅區中的小公園。

園內有攀爬架、沙坑、動物形狀的滑梯等等,還有足夠的空間讓孩子們打壘球。

公園外側有一半被樹木包圍,其中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樟樹,其枝丫越過了人行道,延伸至柏油馬路。

樹枝下有一座電話亭,前麵停著兩輛車。一輛白色藍鳥,一輛紅色本田思迪。

車旁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

正上方的路燈照亮男人們的臉,個個凶神惡煞。

“真他媽費事!”男人之一嘀咕道。

他打開藍鳥的後門,把女人推到車裏。

男人之二坐進藍鳥的駕駛座,剩下的那個坐進思迪,握住方向盤。

就在兩輛車即將啟動時,強烈的車燈光芒劃破前方的黑暗。

隻見一輛車拐過不遠處的街角,開進這條柏油路,速度驚人。

橡膠輪胎刮過路麵,發出震耳欲聾的刹車聲。

車停在藍鳥跟前。

好大的車。停車麵積與藍鳥差別不大,體積卻是天差地別,因為它更高,重量更不在一個級別上。

那是一輛陸地巡洋艦,駕駛座的方向盤比藍鳥的車頂還高。

“混賬,還不快讓路!”藍鳥駕駛座上的人搖下車窗吼道。

夜色中混著橡膠的焦糊味。

陸地巡洋艦裏的人一聲不吭。

車燈的強光自正前方射入藍鳥。燈的高度都不一樣。陸地巡洋艦的車燈比藍鳥的引擎蓋還高。由於光線強烈,藍鳥裏的人都看不清對麵駕駛座上的人是男是女。

陸地巡洋艦的柴油發動機停了下來,仿佛在宣告——它無意挪開。

“磨蹭什麽!”後座上的人喊道。

這時,藍鳥的後門開了,衝出來一個女人。

“救命!”

她衝向陸地巡洋艦。跟出來的男人窮追不舍。

她穿過陸地巡洋艦的駕駛座旁邊。

說時遲,那時快,陸地巡洋艦的車門開了,強勢介入,擋住了追兵。

一個男人慢慢下車。

當他關上車門時,衝下藍鳥的三人都被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駭人的彪形大漢站在路燈的燈光之下。

正是九十九亂奘。

他上半身**。

特大號木桶般的身軀**在夜風中。多麽壯觀的身體!像雙腳直立的巨型灰熊一樣氣勢逼人,堪比巨岩。

他上臂最壯的部分好像比成年人的大腿還粗。

實肌肉皆為實用服務。在實戰中,為健美比賽打造的那種不自然的倒三角體格出奇脆弱。因為肌肉的用途不同。亂奘的身體是厚實而穩定的。這絕非通過健美運動勉強塑造的身體。在皮膚下起伏,而他的脖子幾乎比常人粗上一倍,從正麵望過去,似乎比頭還寬,宛若長在岩石上的巨大樹樁,“樹節”清晰可見。

“誌村沙枝子小姐?”

亂奘頭也不回地問躲到他身後的女人。他的眼睛緊盯著三個男人。

他們動彈不得。

被亂奘的體格深深震撼。

“對。”女人——誌村沙枝子回答。

“虧你能拖到現在。”

“我把車鑰匙扔進了公園的柵欄。”

——很聰明的女人。

亂奘心想。

這是比大吵大鬧更明智的做法。那群人要花上幾分鍾才能找到她扔出去的鑰匙,再折回來。沙枝子賭的就是亂奘會在這幾分鍾裏找過來。不是每一個遇襲的人都能想到這樣的法子。

亂奘厚厚的嘴唇勾起一抹笑。

三個男人將這個表情理解成了嘲笑。

“混賬,你什麽意思!”最先追出來,卻被亂奘生生擋住的男人吼道。

聽聲音,剛才就是他接的電話。

“電話谘詢中心的谘詢師。”

“剛才電話裏那個?”

“谘詢時間結束了。改天再來吧。”

熱血湧上那人的臉,那人的麵色頓時青黑。頭頂的路燈更添幾分陰森。

“不樂意的話,大可憑本事帶她走。”亂奘淡定地說道。

“動手嗎?”對方嘴上嚷嚷,身子卻往後退了半步。

“看你們。真要動手,我可以讓你們每人免費打三次。第四次往後可不便宜。有做全口假牙的思想準備,就來試試吧。”

“你認識她?”

“第一次見。”

“那就別多管閑事。”

“幫女人是我的一貫原則,見諒。”

話音剛落,對方便拔出了後側口袋裏的刀,眼睛布滿血絲。

“這刀看著挺鋒利啊。”亂奘不以為然地說道,毫不畏懼白刃。

對方右手握刀,輕輕一捅,大概是想牽製亂奘。說時遲,那時快,亂奘上半身一晃,右手一動,刀便從那人手中消失了。

一切發生在刹那間,那人反應不及,隻得瞠目結舌地盯著空****的手。

“捅人得認真一點。”亂奘輕擺右手說道。

食指和拇指正捏著刀刃。

那人顧不上驚訝,便氣得熱血上頭,突然撲向亂奘。

一下,兩下……亂奘一邊數數,一邊搖晃上半身。那人的每一拳都被亂奘的上臂和肘部完美擋下。

“喂,滿三下了。第四下再擊不倒我,你就有大麻煩了。”

仿佛一邊是孩子,另一邊是大人。

光是體重就差了一倍。

亂奘壓根沒有躲開對準軀幹的第四拳。承載全部體重的拳頭砸中亂奘的腹部。

悶聲響起。

聽著就像一根裹著濕抹布的枯枝被折斷了。

隻見那人捧著右手,原地蹲下。右手腕彎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腕骨折了。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右手腕,跪地慘叫:“好……好疼!好疼啊!”

另外兩人盯著受傷的弟兄,呆若木雞。

“我都懶得教訓你們。趕緊帶這位弟兄找家有善心醫生的醫院吧。可別被當成皮球踢——”

亂奘話音剛落,他們便扶起傷員,逃回藍鳥內。

藍鳥跟前停著陸地巡洋艦,後麵停著思迪。

駕駛座上的人點火後,喊道:“求你行行好,把後麵的車挪一挪。不然我們開不出去……”

亂奘苦笑。

他繞過藍鳥後麵,走向思迪的駕駛座。

當亂奘來到思迪和藍鳥之間時,藍鳥的發動機突然咆哮起來。隻見藍鳥對準後方的亂奘猛然倒車,兩個男人的粗俗謾罵和沙枝子細弱的慘叫聲同時傳來。

然而,謾罵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他們沒有感覺到血肉與車體相撞的沉悶衝擊。

回頭望去,兩人臉色一僵。

通過後車窗,亂奘的笑臉清晰可見。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仿佛看到了什麽陰森恐怖的東西。握著方向盤的人更用力地踩下油門,輪胎劇烈旋轉,但車愣是紋絲不動。

直到此時,他們才意識到車身已然向前傾斜。

“那……那個混蛋把車抬起來了!”他們用緊張的聲音喊道。

亂奘的雙手卡在藍鳥的後保險杠下。他竟用雙臂抬起了車尾。

亂奘的臂力非比尋常。

“下次買車,記得買四驅的。想要這輛陸地巡洋艦也行,我用雙倍的價錢賣給你。”亂奘雙肩和頸部的肌肉如瘤子般隆起。

手腕骨折的人呻吟著,對試圖熄火的同夥喊道:“別熄火!他總歸不是怪物,不可能一直抬著車!繼續倒,讓輪胎轉著。隻要他累得鬆了手,就死定了——”

他用凶狠的眼神瞪著亂奘。“良二,你下車去找塊石頭什麽的砸他!把後麵的思迪開上來撞他也行。反正他動不了!”

沙枝子和亂奘的耳朵都捕捉到了他的喊聲。

良二正要開門下車,亂奘猛地勾起厚唇的一側,藍鳥左右搖擺。車裏的人連忙抓緊座位。眼看著搖晃愈發劇烈,亂奘蓄勢待發。

如猛獸的咆哮溢出亂奘的喉嚨。

他掀起藍鳥的右側,向左摔去。

亂奘雙臂肘部以下都雪白如蠟。

“住手!”

在他們發出慘叫的同時,藍鳥轟然倒在人行道上,四輪朝天。輪胎徒然轉動,好似掙紮著想翻身的獨角仙。

“太厲害了……”走到亂奘身邊的沙枝子說道。由於驚訝過度,音量反而很小。

那群人捂著傷處,爬出藍鳥。

“我可懶得再翻回來,隨你們的便。”

亂奘重重地喘了口氣,胸前的發達肌肉劇烈起伏。他的視線這才落在沙枝子身上,嘴角掛上一抹淡淡的笑。好神奇的微笑。不會帶給人絲毫的不快。這個大個子露出的笑容有足夠的魅力。

“怎麽了?”沙枝子問道。

“你還挺漂亮……”亂奘喃喃道,“我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