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擲萬金

十一月二十四日,在義莊休養了三天,溫南生的傷漸漸好轉。溫南生、蒙銳和誇老商量好,等溫南生身體康複就尋出峽穀全圖,再往死亡峽穀中一探究竟。誇老的義莊幾乎沒人來,除了氣味有些腐臭,睡覺時有些心驚膽戰外,倒也不失為一個養傷的好地方。

誇老照顧溫南生,蒙銳也沒閑著。蒙銳先來到傅年餘家,看到牛枝英日漸瘦弱的身軀和深陷的眼窩,他心裏一陣哀痛,思量一番,還是大略提及了失蹤案有了新的線索。

牛枝英雖沒多問,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蒙銳離開傅家後來到鬥鼓縣衙,從陳尚口中得知金耀光壓根沒有聽從縣衙傳令,杜逸安竟也不以為然,草草詢問了金氏春風堂孫掌櫃後,就停止了調查。蒙銳氣得發笑,但也不便同杜逸安翻臉,思慮之後他決定親自去春風堂調查一番。

蒙銳詢問地址後來到春風堂,他亮出了神捕令牌並說明調查馬賀一案的來意。春風堂孫掌櫃並不在,出麵的是一位藥堂支應。支應將蒙銳請入春風堂後院雅室,說:“掌櫃在前麵會客,不多會兒就會過來。官爺您稍候,茶點這就上來。”支應吩咐茶點去了。

春風堂後院有一排低矮的平屋,平屋不遠停著一輛馬車,雄壯的幽州密豐馬領車。蒙銳悄悄來到平屋外,一溜身鑽了進去。

平屋裏甚是奢華,一陣陣沉醉的檀香從平屋深處飄了出來,地麵上鋪著深紅色的羊絨紋毯,一整排列架上擺放著名貴的瓷器和青銅器,穿過兩重厚簾,蒙銳聽到了嘔啞人聲。

蒙銳迅速掩身在簾側的暗影裏。

“孫掌櫃,我要的東西不應早就到了麽,怎麽兩日了還未見著?”從厚簾縫隙裏蒙銳瞅見了幾個人,說話的是一名身穿華麗飄逸碧綠藕絲裙,綰流雲髻,髻側斜插鳳鎏金的暖水釵,踩檀雲細花靴,顏麵大方落落得體的夫人。夫人身側是丫鬟和家丁,除此外是掌櫃打扮的中年男人,想來便是春風堂孫掌櫃了。

“竇夫人,讓您久候了兩日,我們老爺十分抱歉。您放心,老爺交代今日內竇夫人需要的東西定會送來。”孫掌櫃點頭哈腰地陪不是。竇夫人秀眼中神光一閃:“既如此,就再信你們一回。”

正說話工夫,平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轉眼進來了一紅袍男子,三十歲左右,威風凜凜,身後跟著一個壯實的隨從,隨從捧著一個紅漆錦盒。

孫掌櫃見到紅袍男子臉露笑容,立刻介紹說:“竇夫人,這位是金家少公子,金闖。”

原來他就是金闖,蒙銳心裏暗道,其實小時候他見過金闖兩次,但沒有相識交談,所以印象並不深刻。金闖同竇夫人寒暄了幾句後,給隨從阿豹使了個眼色,阿豹將紅漆錦盒放在竇夫人麵前桌上。

竇夫人手有些發顫地打開錦盒,錦盒內是一隻白色精致的瓷瓶。一股幽香混在檀香裏飄了過來,隱隱還有一股不一般的味道,蒙銳一時沒想明白。

竇夫人捧起瓷瓶,望向金闖:“可以聞聞麽?”

金闖伸了伸手:“請。”

竇夫人扭開瓷瓶,在瓶口深深嗅了嗅,臉色順時變得一青,而後又滿臉喜色地將瓷瓶扭好:“對了,就是這股香中有臭的味道,上官夫人便是這般形容的。”

“小梅,將銀兩交給金公子。”竇夫人握著瓷瓶,吩咐丫鬟小梅說。小梅喚家丁將四口黑色木箱抬到金闖跟前。

阿豹稍微打開箱子,白燦燦的銀光霎時射了出來,阿豹查看後將箱子關合。

“按照你們的要求,十萬兩現銀。這裏每箱兩萬五千兩現銀,四箱正好十萬兩。”竇夫人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屑,金闖拱手道:“竇夫人果然女中豪傑,佩服。”

竇夫人輕吐言:“十萬兩一瓶秘藥,你們真會做買賣。”

金闖淡淡笑說:“各取所需而已,我保證竇夫人不會對結果失望。”

兩人又低低談了些話,蒙銳又悄悄回到雅室。孫掌櫃不多會兒來了,蒙銳簡略問了些關於馬賀的情況,比如有無仇人恩怨、有無感情上的糾葛,再者具體因為什麽馬賀被趕出了春風堂。

孫掌櫃的回答滴水不漏,同捕頭陳尚推測大致吻合。馬賀自恃乃金家發跡的功臣,處處囂張跋扈,還私自挪用春風堂藥款,故金耀光才將馬賀趕出了春風堂。馬賀沒有什麽明顯的仇敵,至於感情更談不上,孤家寡人的他多年一直住在春風堂廂房裏。

蒙銳聽孫掌櫃說明情況,眼睛有意無意盯著院內平屋。大約兩刻鍾後,竇夫人上馬車離開了春風堂,蒙銳隨即也告辭。

孫掌櫃對蒙銳雷厲風行的舉止有些錯愕,望著蒙銳背影,漸漸擔憂起來。

未時過,三墳村下起了一場山雨,山雨冰寒。金耀光畢竟年歲有了,多裹了一層狐裘。

金闖氣喘籲籲地闖進密室,金耀光眉頭一蹙:“說過多少次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須謹小慎微,切勿著急慌張。”

“是,爹。”金闖平靜了下呼吸,“竇夫人已經走了。我回來時碰到了陳尚,同馬賀有瓜葛的男子已經查出。”

金耀光神情平靜,問:“他是什麽人?”

“溫南生,鬥鼓縣人。”

“找到他。”金耀光凝結出一個凶狠的表情。金闖心領神會:“我明白了,爹,我去辦。”

金闖走出密室,金耀光方才明亮的眼睛瞬時暗淡下來,他咳嗽了幾聲:“是不是真的老了呢?”

鬥鼓縣南郊三裏外,馬車陡然停住,馬車內竇夫人猛地撲向前,險些磕破腦袋。竇夫人杏眼圓瞪怒喝著:“外麵怎麽回事!”

竇夫人氣惱地撩開車簾準備教訓馬夫,卻赫然發現自己的隨從都倒在地上,一個黑衣男人裹著麵紗站在車前,手裏提一把鬼頭刀。

“你,你是誰?”竇夫人聲音恐慌。丫鬟慘叫了一聲,瞬間被黑衣人擊倒在車內,竇夫人躲避著黑衣人,指了指身後道:“車裏有銀兩,都給你……你別傷害我。”

黑衣人沒動銀兩,而是用鬼頭刀挑出了一個絲緞包裹著的紅漆錦盒。

“這個不能給你!”竇夫人神色緊張地想阻止,但被黑衣人一個凶狠的眼神嚇退了,她小聲說:“盒裏的東西對於你沒有用的,你把銀子全拿走好了,盒子留下。”

“哼,我倒是很好奇盒子裏究竟是什麽。”黑衣人話聲冰寒,“我有個特殊的毛病,就愛知道別人的秘密。”

“說,盒子裏什麽東西?”黑衣人大喝一聲,刀鋒抵在竇夫人脖前。竇夫人閉眼哭了出來,不住點頭說:“我說,我說……”

蒙銳回到義莊時已是半夜,蒙銳叫來了誇老和溫南生。

“怎麽了,蒙捕頭?”溫南生問。

“我知道金耀光春風堂裏的勾當了,也了解他為何這十年裏突然風生水起,聚斂橫財。”蒙銳將白色瓷瓶放在棺蓋上,而後將黑衣扔在旁邊,原來他就是攔下竇夫人的黑衣男子。

“瓶子裏有什麽?”誇老猜出重點是瓶內東西,於是問。

“是一種秘藥。這種秘藥藥效強大神奇,可以令產後的女子恢複完美的身姿,更可以提高女子懷上孩子的機會。嗬,就區區一瓶秘藥便值白銀十萬兩。”蒙銳並不是壞人,他隻取走了竇夫人秘藥的五分之一,裝進自己的瓷瓶裏帶回。

秘藥的神奇藥效也是自竇夫人口裏得知的,誇老“嗯”了一聲,溫南生恍然道:“原來金耀光就是靠這種秘藥發了大財,但蒙捕頭將秘藥帶回來做什麽?我們又用不著。”

蒙銳笑而不語,誇老目光灼灼道:“你想說秘藥是用天魔羅秘製而成的?”

蒙銳點頭,溫南生盯著秘藥說:“黑氅男人采摘天魔羅,就是為了製作這秘藥。”

“天魔羅對於金氏父子乃是巨大隱秘,溫兄見過的兩名黑氅男子應就是金耀光、金闖。”蒙銳說。溫南生點點頭,又立即搖搖頭說:“就算金氏父子為製作秘藥而采摘天魔羅,但他們為何要劫走無辜的孩童呢?這些孩子同天魔羅、同秘藥也有關聯?”

“這其中隱秘,暫時無法得知。”蒙銳盯著義莊外道,“但我堅信真相大白的時日不遠了。”

溫南生隨之點頭,誇老目光則緊緊追隨著那白色瓷瓶。

這一夜,三墳村的雨幕裏,兩個黑氅男人來到了三墳村禁忌的死亡峽穀,其中一人肩上扛著一個長布袋。長布袋聳動了一下,黑氅男子將布袋重新按下,而後凝望了一眼無比深沉黑暗的穀內,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