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衣少年
“警告，警告！”
“陽離子隊員張岩，死亡！”
“請陽離子剩餘隊員繼續完成任務！”
“警告，警告……”
尖銳的機械聲音似乎穿透蕭淺耳朵，刺得她大腦生疼，蕭淺眼前一片白屏，甚至有些呼吸困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一切都看不清了，一滴一滴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落下。
“……玉娘？玉娘！”
似乎在很遠地方，有人在喊她。
但她現在似乎侵泡在大海裏，周圍全是藍色的海水，團團包裹著她，像是溺水的人一樣，她攥著手中的東西不肯撒開。
她也掙紮不開。
周銘淵立馬翻身，一把將已經蹲坐在地上的蕭淺抱了起來放在**，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上官瑾姝！”
有那麽一瞬間，蕭淺似乎看清了他的臉。
係統的警告重複了三遍才停下。
直到警告消失，蕭淺才恢複視覺。
“……上官瑾姝？”
周銘淵看到蕭淺睜開眼睛，有些恍惚地盯著**的紗布。
蕭淺回過神，眼眶和鼻尖還有些泛紅，她看著周銘淵，樣子有些呆呆的，她全身還在顫抖，她道：“……淮郎，我沒事。”
剛剛那副樣子，周銘淵怎麽都不會相信她是沒事的。
“……舊疾？”
蕭淺撐起身子，揉了揉腦袋。
現在她跟沒事人一樣，似乎剛才聽到了的警告隻是幻覺一般，她下意識看向窗戶。
忘川……也聽到了嗎？
蕭淺有些虛弱地笑了笑：“我真沒事。”
周銘淵臉色有些嚴肅，但蕭淺不說，他也沒辦法，他沉默片刻，說：“去裏麵。”
蕭淺連忙爬到裏麵去，扯過被子平躺好。
“安置吧。”
周銘淵將一旁的燈火挑滅。
屋內變得灰暗起來，隻能借著月光看清裏麵的人或物。
**陷下一塊，蕭淺就知道是周銘淵躺好了，原本無言的周銘淵突然側過身子看著蕭淺：“你若是有不適的地方，一定要找府上的醫士。”
蕭淺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她半張臉埋在被子裏，腦子裏的線索亂成一團，她小聲回答他：“淮郎，我沒事。”
說完，她補充一句：“真的。”
周銘淵不知信還是沒信，沒回答，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嗯，睡吧。”
—
次日，蕭淺就找了東方溯。
“紅杏，你跟梓路先出去，我跟金初有話說。”
紅杏看了一眼旁邊的梓路，作禮離開。
屋內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蕭淺坐在桌子邊，雙手有些不安地捏緊，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她低垂著頭。
“怎麽了？”
東方溯慢慢走過去。
蕭淺深呼吸一下，抬頭，盯著東方溯：“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張岩死了。”
東方溯接住了她的話。
蕭淺不知為何，心口突然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像是被搖晃後的可樂被塞住瓶口，裏麵的氣體爭先恐後想要出來。
沉悶，壓抑。
蕭淺心中一緊，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裙子，“……你會死嗎？”
她呢？
空呢？還有另外那個隊伍的人呢？
蕭淺現在不知是慶幸還是怎麽樣，穿到一個王妃身上，已是天大的幸運了，東方溯成了侍衛，其他人還不知是什麽身份。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在讀大學生，沒有經曆過社會，沒有卓越的頭腦，沒有矯健的身姿，她甚至……保護不了自己。
更保護不了別人。
東方溯蹲下身子，雙手搭在膝蓋上，仰視著蕭淺，一下子，他就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他開口，聲音像是春風一般輕柔。
“桃桃，別怕。”
“我會保護你的。”
蕭淺沒說話。
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顫抖，她現在腦子一團亂，心髒擰成麻花。
她顫抖著開口：“盡管我不承認，但事實就是，這裏是那個可以雇凶殺人，可以殺人不償命的時代。”
張岩是怎麽死的？
他們不知道。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完成任務，拿到道具，增加我們存活的機率，也增加我們回家的機率。”
東方溯輕輕握住蕭淺的手：“放心，我們一定會回家的。”
回家。
回到那個，有家人，有朋友，回到那個，陽光明媚，藍天白雲的世界。
蕭淺紅了眼眶。
—
雨後的南落散發著清新的氣息，青石板路上都是雨水留下的痕跡，鵝黃色的迎春花在枝頭搖曳生姿。
浮雲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蕭淺今天特意給自己化了妝在眉間貼上了花鈿——她這些天弄明白了這些古代的化妝品。
因為什麽！因為周銘淵終於大發慈悲，要帶著他們去爬山了！OMG老板終於舍得搞一次團建了！
紅杏替她綰了一個乖巧靈動的飛天髻，帶上緋紅的珠釵，插上一支金鑲玉步搖，還有幾支用於點綴的發簪，最後係上一根緋紅的發帶。
娘子跟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
她甚至有些錯覺，覺得好像之前那個娘子和現在這個娘子，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娘子真好看。”
蕭淺聽到誇讚聲非常開心：“謝謝。”
周銘淵看到蕭淺的時候還愣了愣神，又帶著一些別的情緒，他伸手替她掀起了馬車的門簾。
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是黎山。
一路上，蕭淺興致勃勃，想買些零嘴。
周銘淵自然是順從她。
馬車在東街停下。
蕭淺拎起裙子，買了糖葫蘆，紅彤彤的山楂外麵包著晶瑩剔透的糖衣，她回過頭，“你們要嗎？”
周梟舉起小手：“我想要……”
周銘淵看到那紅色的山楂，隻覺得牙開始變酸了，“我就不用了。”
蕭淺點點頭，看向宸王他們。
周胤兆和陳止風都沒說話，陳止風身後的周祈抓著他阿娘的衣擺，期盼的目光看著蕭淺，糾結片刻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妾……妾也想要……”
林晨鴛紅著臉，捏著自己的袖子。
“好！”
蕭淺立馬買了三根糖葫蘆。
“我還想買紙鳶，可以嗎？”
蕭淺期待地目光投向了周銘淵，頭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欲墜，像是一隻突然為她傾倒的蝴蝶輕顫。
光灑在她身上。
周銘淵覺得她頭上的珠釵有些亮，閃了他的眼睛。
“……你想買就買。”
蕭淺臉上的笑意更甚。
然後，蕭淺把這三隻紙鳶遞給了東方溯。
東方溯：“……”
他手中漂漂亮亮的紙鳶跟他的形象極其不符合。
跑在寬闊的草地上，蕭淺的紙鳶慢慢飛了起來，她在下麵歡呼，春風拂過她的臉龐，帶起山間的樹葉。
玩累了，蕭淺就坐在一邊的石頭上，看著那兩個小家夥玩。
蕭淺喘著氣，跑完後有些暢快淋漓。
“我都好久沒放過紙鳶了……”
上次還是小時候跟她家人一起去江邊放的風箏，她現在還記得，她當時買的風箏是一串連在一起的，在天上飛著，長長的，五顏六色，可好看了。
周銘淵坐在她旁邊，側目看著她的側顏。
“阿娘……我的紙鳶飛不起來……”周梟懷裏抱著他的紙鳶，有些羞澀地看著蕭淺。
這些天他一直暗中偷偷觀察著蕭淺，大概是小孩子這能看到有些不同的東西，他覺得這個”阿娘“好像不是之前的”阿娘“了。
蕭淺隨手將自己的手中的手輪遞給周銘淵：“幫我拿一下。”
周銘淵拿著還帶著餘溫的手輪，一言不發。
“我拿著紙鳶，你往那邊跑。”蕭淺把紙鳶和一些放飛線拿著，指了指前麵的方向。
“好！”
周祈有些羨慕地看著蕭淺和周梟，他轉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阿娘，見陳止風連目光都沒投過來，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蕭淺跟周梟漸漸跑遠去了。
踩著軟軟的草地，蕭淺笑眯眯地看著周梟跑來跑去的模樣。
“阿娘！我的紙鳶飛起來啦！”
突然，不知從哪掉下來了一支桃花，蕭淺下意識抬頭看去。
隻見一個身著青衫的少年懶懶地坐在樹枝上，一隻腳懸空著，慢悠悠地晃著，手中捏著一枝桃花，見蕭淺看了過來，他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中的桃花。
蕭淺總覺得……這個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可她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隻見那少年搖了搖旁邊的一根細繩。
蕭淺這才發現，少年身邊竟然也帶著一個紙鳶。
“……沒想到小娘子也來這黎山放紙鳶？”
不等蕭淺回答，那少年輕笑，一躍而下。
蕭淺退後半步，微微仰起頭，“……這黎山已經被封了，郎君是如何進來的？”
少年比她高了半個頭。
少年聞言，歪了歪腦袋，似乎在努力找一個理由，他咧嘴一笑：“昨日我來山上祭奠我的阿翁，不巧在山中睡著了。”
“……”
好吧，蕭淺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她順著那個紙鳶看去。
水紅色的紙鳶。上麵用彩色的顏料畫著一朵一朵的玄色彼岸花，旁邊用金粉點綴，這樣一個紙鳶……
少年也抬頭，搖了搖那個紙鳶。
“怎麽了？”
“……這個紙鳶很好看。”
少年一愣，笑了笑，下一秒他捏著放飛線的手鬆開，那個漂亮又帶著異域風情的紙鳶就乘著風飛走了。
“漂亮的東西嘛……總要還它自由。”
山間吹起了微風，吹落了少年手中的桃花花瓣，吹皺了一池春水，吹起了少年綁在頭上的青色發帶。
少年雌雄莫辨的麵容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宛若神明。
蕭淺彎腰撿起那支被少年掉落的桃花，“這個花……”
少年眉眼帶笑。
“送你了！”
說著，他揮了揮手。
“有緣再見。”
—
晚上，蕭淺生無可戀地躺在**。
今天晚上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晚膳有很好吃的蒜蓉開背蝦。
壞消息是，蕭淺對蝦過敏。
是的，過敏。
蕭淺現在覺得她的美好生活出現了裂痕，她竟然對蝦子過敏……多麽讓人悲傷的消息！
她手臂上出現了紅疹，有些癢。
東方溯嘲笑完她之後，還是讓紅杏去熬了金銀花茶給蕭淺喝。
對了，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消息。
林晨鴛懷孕了。
怎麽看出來的呢，蕭淺特別喜歡蝦子，非常高興地給林晨鴛也夾了一隻，誰知林晨鴛盯著那盤中的蝦子片刻，猛地起身去外麵吐了。
蕭淺一驚，立刻請了府中的醫士。
這一查，就查出了林晨鴛已有三月的身孕。
【恭喜陰離子隊任務二完成，獲得死亡卡，任務三暫時不予發布，請玩家們耐心等待，祝玩家們遊戲愉快。】
死亡卡:可以讓任意一人死亡（注：包括非主線npc和玩家，若是死亡人物為主線npc，則此卡失效）
蕭淺：“……”
還真是，誤打誤撞呢……
蕭淺現在回想起當時陳止風的臉色，總之不是很美妙，周胤兆倒是很開心，立馬讓林晨鴛搬到了一個新的院子，安排了一眾丫鬟去服侍她。
—
“……”
蕭淺聽著屋內壓抑著的哭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不該因為無聊，來給宸王妃送糕點。
蕭淺回頭看著一邊的紅杏，紅杏也看著她，好半晌，蕭淺歎了口氣，就在她伸手打算敲門的時候，屋內傳來了東西摔碎的聲音。
蕭淺：“……”
她把手中的盤子遞給站在門口，麵露難色的丫鬟。
等陳止風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深呼吸一下，讓自己的貼身丫鬟打來水，冰冷的水拍打在臉上，似乎浸寒了骨頭。
“娘子，這是三娘子送來的桃花糕。”
陳止風冷冷的目光落到那盤糕點上，她的貼身丫鬟紫嫣替她整理好衣擺，將臉上的水擦幹。
她微微抬起下巴，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宸王妃。
想到蕭淺和林晨鴛的相談甚歡。
陳止風似是輕蔑地笑了笑，跟林晨鴛混在一起的人，又有什麽本事？
“我不喜甜食，撤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