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危機
顧輕舟不得已,用座機給卓風致電,交代卓風為他找個法醫,直接就掛斷電話。
烈日炎炎下,顧輕舟從西裝口袋裏掏藥瓶,他的手心裏布滿汗漬,動作有些費勁。
好不容易掏出來,顧輕舟倒杯水預備吞藥。
就聽門外有人喊他,一邊呼喚著,一邊傳來一陣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甚是惱人。
顧輕舟慌忙吞下藥,便朝門外走去。
遲姍姍的行動十分迅速,迅速換身衣服,站在院落中,搖著宋致給的鑰匙鏈,喊著他的名字。
“幹嘛?”
“出去破案啊!”
遲姍姍收起鑰匙,瞻望著一望無垠的藍天中,一抹淡淡的朱砂紅。
顧輕舟不知所雲,“破什麽案?”
“當然是宋叔的案子,趁著天色尚早,早點結案。”
遲姍姍見他並不著急,抓住他的手腕,朝外走去。
顧輕舟費力掙開,被遲姍姍緊攥過的手腕因掙紮殷紅一片,他頓住腳步,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白色方巾,重複著擦著手腕處的紅印,仿佛在擦一塊精致的璞玉。
遲姍姍一時情急,這才想起這人有潔癖,訕訕地縮回手去,敷衍地道歉。
他的臉色陰沉,氣壓極低,一路緘口不言,仍舊沿著武康路朝宋記典當行走去。
顧輕舟擺著一張臭臉,也沒想給遲姍姍幫忙,站在典當行門前,瞧著遲姍姍開門。
門鎖用時較久,鑰匙插進鎖孔發出刺耳的響動,鑰匙有些難以扭動,遲姍姍撥動鑰匙,轉了半天,出一身熱汗。
天氣炎熱,連同呼出的氣息都沾著熱氣。
顧輕舟冷言:“讓開。”
遲姍姍反口譏諷,想要說話,看到顧輕舟臉上難看的神色,硬吞了回去。
“也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的。”
顧輕舟冷聲道,兩秒後,鎖孔發出噠的一聲響,門鎖彈開。
他推開門,走進屋去,因為天氣炎熱,屋子裏已經開始有難聞的腐臭味。
由於警方的介入,屍體已經被運回了警署,關進冷櫃保存,隻等卓風找到合適的法醫,帶著人來,案件就能夠輕易的水落石出。
遲姍姍跟在身後,走進屋來。
一時間猝不及防的被這陣難聞的腐臭味熏的一個趔趄。
顧輕舟聽到驟然之間的低嘔聲,不由嗤笑一聲,眉眼露出一絲淡淡的哂笑。
“破壞現場,出去吐。”
他聲音依舊冷漠,似是與這豔陽天中背道而馳。
“你……”
遲姍姍狠狠剜她一眼,話音剛落,又一次喉頭翻滾,縮在一旁捂著嘴不再動彈。
顧輕舟強忍笑意,口中嫌棄,身體卻走向遲姍姍,偏頭離開視線,不去看遲姍姍的模樣,感覺差不多感覺到了那人嘔吐的地點,他遞給她一條手帕。
感覺遲姍姍接手,唇齒張合,正要道謝。
遲姍姍以為他要關心自己,心下正暖。
顧輕舟複又停下,“洗幹淨再還給我。”
遲姍姍麵色煞白,沒空搭理顧輕舟,抱著膝蓋繼續吐。
顧輕舟捂著口鼻,在典當行四處亂轉。
這裏有他童年的回憶,哪怕六年時間過去,大部分東西仍沒有變化,顧輕舟鑽進展廳後的屋子,小時候他經常在這胡亂竄跑,沒人管阻攔他,頂多是害怕他磕碰。
“一場黃金失竊案,一屋子當鋪夥計連夜死亡,夥計郭誌峰和經理奚曉雯相互交疊,死前做出一個曖昧的姿勢,剩下四個夥計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被人砍傷,最終失血而亡,大批黃金白銀和珠寶都還完好無損地躺在展櫃裏,唯獨是丟了天寶年間的七塊金條。如果單是求財,倒也不至於對這些員工下狠手。”
顧輕舟嘴裏念叨著,默默分析。
郭誌峰手心裏有大量的血跡,那四個夥計死去時,頭的方向似乎都在直勾勾地盯著郭誌峰和奚曉雯的那側,似乎四個夥計都是在看著奚曉雯和郭誌峰的時候被人意外殺害。
顧輕舟重新回顧了一下當鋪裏的情況,展櫃後麵是一個積灰的小倉庫,似乎從他幼年時就被關緊門,他好奇地打開過,裏麵擺設整齊,頂多是放些很長時間不需要出售的珠寶首飾。
剛推開門,小倉庫裏便塵土飛揚,顧輕舟皺眉輕咳幾聲,最終還是沒有放過,鑽進去看看。
彼時,遲姍姍也進來,隨著一起走了進去。
塵土熏得遲姍姍一直在打噴嚏,蜘蛛網結了庫房的半間屋子,看來廢棄許久。
“顧先生輕車熟路嘛……”
正當顧輕舟嫌棄地拂開眼前紛雜錯亂的蜘蛛網,黏膩發癢的觸覺覆滿了手心,身後驟然響起遲姍姍的聲音。
突如其來,讓顧輕舟不覺間打了個冷顫。
顧輕舟皺眉,胡亂撣著身上的西服,生怕積灰掉在衣服上,顧不上理他。
遲姍姍好奇地翻開塵封已久的抽屜,塵土飛揚而起,她趕忙又重新推了回去,不滿地開口:“你們留洋回來的人都是這樣嗎,又是擔心衣服髒了,又是隨身帶著塊白色手帕?”
“你們土生土長的上海姑娘都不修邊幅?”顧輕舟額角抽搐,沉聲反問道。
顧輕舟睨她一眼,也不知這人到底是不是嘔吐時,是把大腦一同吐出去了?受了誰的幫助,還挑三揀四。
遲姍姍被顧輕舟的話噎的要命,幹笑兩聲,故作聽不見。
在小倉庫裏沒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反而顧輕舟和遲姍姍兩人倒像個鑽了地洞的老鼠般灰頭土臉。
整個典當行十分正常,正常的仿佛那夜的命案隻是一場夢。
遲姍姍有些泄氣,趴在展櫃上看著那空缺的一個展台,纖細的手指敲著玻璃,忽然神色微變。
“你過來!”
“髒。”顧輕舟不願意過去,靠在一邊。
“不是!這就是宋伯丟失的那七塊天寶年間金條的位置吧!”遲姍姍心跳加速,朝顧輕舟招招手,示意他來看,“這鎖,沒有任何缺口啊……”
顧輕舟湊到她身邊,俯身看著那沒有任何破損的鎖,頓時心跳跳慢一拍。
“熟人作案!”
鴉雀無聲的典當行裏,顧輕舟聽見另一個異口同聲的聲音。
他望著對方,不太習慣。
“怎麽樣,害怕了嗎,顧先生?”遲姍姍略有得意。
顧輕舟皺眉,“案件才剛有頭緒,不要太過得意。”
“切。”遲姍姍不屑地哼一聲,“走著瞧。”
顧輕舟挑眉。
走著瞧就走著瞧。
顧輕舟和遲姍姍正要離開典當行,門前卻一閃而過一個人影。
顧輕舟正覺不妥。
遲姍姍已然拉門,幾次用力,都無濟於事。
肉眼可見的,顧輕舟看到了她臉上的灰敗之色。
“門被人從外麵反鎖了……”
遲姍姍的聲線顫抖,傳入他的耳朵。
哪怕是在逆光之下,顧輕舟都能夠看清,她的唇瓣變得毫無血色,近乎透明。